亚马孙雨林火灾的应对是否是巴西的内政
Is the response to the Amazon rainforest on fire an internal matter of Brazil?
文 / 兰花
一、亚马孙雨林火灾备受关注
巴西雨林地区蔓延的大火，自2019年7月底已经持续多日，在数量、波及范围和成因方面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和担忧，除了互联网大量民众祈福之外，还引发了法国和巴西总统在推特上的“大火”。
2019年8月22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在社交媒体留言，认为亚马孙雨林的火灾（对于应对气候变化而言）是一个国际危机，呼吁即将召开的七国集团峰会优先关注并探讨这个问题。因为亚马孙雨林是“地球之肺”，产生氧气，吸收温室气体，对应对气候变化至关重要。持续的火灾，对全世界的气候变化行动不利。马克龙的言论得到爱尔兰和加拿大总理的支持。
然而，巴西总统博尔索纳罗同日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指责马克龙抱有殖民主义心态，认为这是巴西和亚马孙沿岸国家的内政。随后，他还以此为由，拒绝G7提出的国际援助建议。博尔索纳罗被称为“巴西特朗普”，自2019年1月执政以来，奉行巴西优先的理念，更关注经济发展，放松对雨林区的砍伐和开发要求，曾声称要带领巴西退出 《巴黎协定》。
孰是孰非？抛开法国和巴西总统各自的政治立场、民族情绪等复杂因素不谈，我们有必要先了解亚马孙雨林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的作用与影响，再判断亚马孙雨林的保护（包括火灾的应对）是否以及什么情况下是巴西的内政。毕竟，亚马孙雨林的保护，并不像外交人员的保护、公海的利用、外层空间的探索、气候变化的应对那样有耳熟能详的多边条约予以规定。
二、亚马孙雨林的法律地位
亚马孙雨林位于南美洲的亚马孙盆地，是世界上最大的雨林区，占地550万平方公里，相当于美国国土面积的一半，占据了世界雨林面积的一半，占全球森林面积的20%。它从安第斯山脉低坡延伸到巴西的大西洋海岸，横越9个国家，从西到东分别是厄瓜多尔、秘鲁、哥伦比亚、玻利维亚、巴西、委内瑞拉、圭亚那、苏里南以及法国（法属圭亚那）。
主权国家之间的边界，在拥有茂密植被的雨林地区，并没有明显的隔断，因此，火灾的持续会产生跨界影响。与火灾地区接壤的哥伦比亚有足够的直接理由表示关切，既担心火情会进一步蔓延至境内，也担心火灾引发的烟雾造成跨界空气污染。
依据领土主权原则，亚马孙雨林地区的各国，对各自领土和管辖范围内的那部分雨林地区及其资源拥有主权——享有包括管理、利用和收益在内的天然权利。正如1962年联合国大会《自然资源永久主权宣言》所示，国家对其境内的自然资源，拥有完全的主权，不受外来干涉。然而，确认各国拥有主权，并不意味着各国可以不受约束地任意开发利用其中的资源。亚马孙雨林拥有大量的动植物资源、水资源和生物遗传资源。例如，其中蕴藏的木材占全世界木材总蕴藏量的45%，经济价值非常大。各国对于境内热带雨林中的树木拥有主权。基于自然资源永久主权原则，国家有权进行经济性的开发和利用，如砍伐树木，输出木材，获得收益。但是，随着国际法的发展，相关国际文件，比如《热带木材协定》等条约的签署和生效，国家砍伐和利用热带木材的权利受到约束。由此可知，各国对境内的热带雨林享有主权，进行开发和利用的同时也受到相应的约束，即不得与各自承担的国际法义务相违背。
三、亚马孙雨林在气候变化领域的作用
（一）亚马孙雨林与森林碳汇
亚马孙雨林在涵养水源、调节气候、削减污染及保持生物多样性等领域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因此，它被称为“地球之肺”“绿色心脏”和“世界动植物王国”。作为“地球之肺”，亚马孙雨林不仅通过光合作用产生了地球大气中20%的氧气，还可以吸收大量二氧化碳，通过森林碳汇减缓气候变暖，在应对气候变化领域具有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森林碳汇”是指森林植物吸收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并将其固定在植被或土壤中,从而减少空气中的碳浓度。在全球温室气体减排要求日益迫切的当下,亚马孙雨林的碳汇能力显得更加重要，是应对气候变化、实现地球升温控制目标的重要防线。
（二）破坏亚马孙雨林的影响
据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预计，每年因砍伐和森林退化而造成的碳排放相当于全球碳排放总量的20%,成为全球变暖的第二大主因。在森林砍伐和气候变化影响下,亚马孙雨林的碳汇能力受到严重影响。因为雨林遭受破坏或砍伐，不但不能进行森林碳汇，还会排放大量温室气体。这对应对气候变化，实现 《巴黎协定》温控目标而言，是个大灾难。即便砍伐森林后种植新树木,其碳汇能力也难以恢复到之前的水平。
1. 内政不是与外交相对应的概念
2. 内政的排除标准
巴西占有亚马孙雨林的60%。因此，巴西关于雨林的开发政策，对保护雨林和应对气候变化都具有重要影响，因此备受关注。隶属巴西政府的国家太空署发布报告称，2019年巴西境内的火灾比2018年增加80%。环保组织指责巴西总统降低了砍伐雨林的标准，导致火灾增多。当地的土著居民指出，相当多的火灾是人为纵火。毕竟，雨林地区湿度大，自然火灾并不会很严重。法国总统批评巴西违背了应对气候变化的国际承诺。
四、亚马孙雨林火灾与内政的判断
（一）内政的含义
不干涉内政是国际关系和国际法公认的一项原则，对于维系国家间的友好关系具有重要作用。法国1793年宪法就明确提出了这一国家间关系的准则。
内政，严谨的表述是“本质上属于一国国内管辖的事项”（matters which are essentially within the domestic jurisdiction of any state）。本文借用“内政”这一通俗的表达指代。作为与国家主权密切相连的一个概念，内政是指国家有权以自己的方式且不从属于任何外国而自由处置的事项。《联合国宪章》第2条第7款印证了这一理解。事实上，这个概念既标志着一个主权国家在其领域管辖范围内行使统治权和管理职能的合法性,同时也反映国际法适用范围的大小。作为一个颇具争议的概念，其内涵在国际法上经历了一个不断发展、变化的历史过程。例如，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建立国际秩序的《国际联盟盟约》则将其表述为“按照国际法，纯属一国国内管辖的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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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内政不是以地理范围为界限的概念
⑥目标性护理质量小组：建立目标性护理质量监督小组，由护士长对各层级护士相关工作进行考核、检查，确定护理质量，及时发现护理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并制定相应方案，对各个护理工作流程进行监督、核查，保证患者手术和护理质量。
某个事项不能因为仅仅发生在某个国家范围内，就当然被视为是内政。亚马孙雨林大火，不能单纯因为发生在巴西境内，就被视为巴西的内政。火灾起源于巴西西北部的雨林地区——朗多尼亚州，持续蔓延，导致6个州向军方请求协助灭火。且不说雨林在气候变化方面的影响，单就火灾本身持续多天难以控制这一事实，构成有影响的跨界事件,可能就突破了内政范畴。
综上可知,采用常规治疗联合生长抑素治疗急性糜烂出血性胃炎大出血患者的疗效佳,不仅可提高治疗总有效率,还能有效减少住院时间以及出血时间,并能有效降低出血复发率,因此值得临床推广使用。
对于这两个非常重要的市场，基里尔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说：“全球钾肥供应商都在关注中国市场和印度市场以及谈判价格，虽然中国市场价格谈判尚未盖棺定论，但我们认为，中国和印度的钾肥进口价格的敲定，将成为未来的国际市场的一个新的基准。”
（二）内政的认定标准
对于内政的认定，目前国际社会虽然没有清晰的确定标准，但是至少存在以下几点共识。
法律意义上一国国内管辖事项（内政），范围相对较窄，与政治或舆情意义上的内部事务或国内事务有区别，二者不能划等号，也不是与外交事务相匹配的一个概念。
在一定时期内，内政会有相对稳定的内涵和范围。然而，内政与国际事项之间的区分，会随着国际关系的发展而发展。随着国家间交往的日益增多，国际事务之间的联系日益密切，内政作为一国国内管辖事项的范围有逐渐缩小的趋势。因此，要以发展的眼光看待内政的认定。
1. 内政的范围随着国际关系的发展而变化
最初，热带雨林主要被视为一种自然资源。相关国家砍伐和出口木材，获得经济收益。从这个角度，砍伐森林是各国的内政。因为各国对各自领土和管辖范围内的那部分雨林资源拥有完全的主权——享有包括利用和管理在内的天然权利。
然而，随着人类对于自然环境和生态环境的认知加深，随着国际关系的发展，亚马孙雨林不仅仅是该地区所涉国家的自然资源，而且是整个地球生态系统独一无二的重要一环，对于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和应对气候变化至关重要。国际社会制定了《生物多样性公约》《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下文简称UNFCCC）等旨在应对共同关心事项的多边条约。在这种情形下，亚马孙雨林的主权归属虽然并没有改变，依然是沿岸各国境内的自然资源，然而依据这些条约规则，亚马孙雨林的保护、利用或重大破坏等事件就有可能超越所涉国家内政的范畴。是否属于内政的标准就是看相关国家是否承担了国际义务。
⑤ 杨雅婷.论夏目漱石的虞美人草——以女主人公藤尾为中心[D].苏州：苏州大学优秀论文数，2010：13.
2017年1月5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工业和信息化部联合发布《关于促进食品工业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出要进一步健全标准体系，推动食品添加剂等标准与国际标准接轨，引导企业建立食品安全可追溯制度。
实践中，当国际舆论讨论某个国家的某一事项时，该国依据自身利益，在政治层面可能以该事项是内政为由，予以拒绝。但是，法律层面上，主权国家的自我判断并不是绝对要素，客观上相关国家是否承担国际义务是普遍认可的判断标准。这是目前国际社会形成的基本共识。
国际法是判断某一事项是否属于内政的证据。如果一个国家对某事项已经承担了相应的国际义务，则该事项就不属于内政。如果某一事项缺乏相关的国际规则，但涉及其他国家的合法利益，或者涉及国际社会的共同利益或共同关切，则有可能超出内政的范畴。
目前，虽然尚无国际性法律文件专门规范亚马孙雨林的保护和养护，但是UNFCCC和《巴黎协定》的相关规则可以被解释和适用，由此确认巴西负有可持续管理森林和汇报相应温室气体排放情况的国际义务。依据UNFCCC第4条第1款a项和d项可知，作为缔约国，巴西有义务定期报告温室气体的排放清单，有义务可持续地管理其包括森林在内的生态系统。依据《巴黎协定》第5条可知，作为缔约方，巴西有义务采取行动酌情维护和加强UNFCCC第4条第1款d项所述的温室气体的汇和库，包括森林。亚马孙雨林大火持续久（近一个月）、面积广、破坏大，排放大量温室气体，不仅影响雨林在调节气候方面的功能，甚至还可能加速气候变暖。在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严峻时刻，这属于国际社会关心的事项，也关系到巴西能否遵守应对气候变化国际承诺。因此，在巴西政府没有或不能有效控制和扑灭森林大火的情况下，应对亚马孙雨林火灾，不应该纯属巴西的内政，而是关系全球气候变化的国际危机。
此外，依据国际习惯法上的“不损害规则”（no harm rule），巴西还负有防止损害的义务。正如“特雷尔冶炼厂案”所示，一国行使自身权益时，不得损害其他国家的合法利益。因此，巴西基于国家主权管理、开发和利用其境内的热带雨林时，有义务保护森林、预防跨界损害；在火灾严重、损害扩大的情况下，有义务采取合理有效的措施减少给他国和国际社会合法利益带来的损害。
亚马孙雨林作为“地球之肺”和“世界动植物王国”，对气候变化和保护生物多样性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其影响范围和价值不仅是该区域各国，而且是整个国际社会。因此，巴西雨林地区的持续火灾，不仅是巴西的突发事件，还是国际性的生态危机和环境灾难事故。巴西在救援不力或难以扑灭的情况下，不能以内政为理由拒绝国际社会的讨论和参与。不过，必须指出，在全球化时代，主权依然是国际关系的基石。应对火灾时，巴西的主权应该得到尊重，不论火灾是否属于巴西内政。因此，不论是讨论火灾的应对还是实际救援，都应当与巴西进行善意沟通；在巴西境内采取行动时，应当得到巴西政府的同意。
第二类，涌流体验的特点（Characteristics of a subjective state whie being in flow）：高地集中的注意力(CT)、行动-意识融合（AA）、失去自我意识(LS)、控制感(SC)、时间扭曲感(TT)、自带目的性体验(AE)。
五、结语
亚马孙雨林对于全球应对气候变化具有独一无二的重要影响。保护雨林有助于实现《巴黎协定》控制地球升温的目标。持续性火灾破坏雨林，对于目前全球气候变化的严峻状况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对于巴西境内的雨林，巴西拥有主权，但依据UNFCCC和《巴黎协定》也负有可持续管理的义务。依据内政的含义和判断标准可知，亚马孙雨林火灾危机，在巴西无力应对的情况下，不仅仅是沿岸各国的主权事项，还构成国际社会共同关心的事项。
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国家间交往日益增多，国际事务之间的联系日益密切，内政的范围有逐渐缩小的趋势。各国，无论是政治家还是民众，都应以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面对世界经济的复杂形势和全球性问题，任何国家都不可能独善其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才是理想的状态。亚马孙雨林，不仅是沿岸国家的自然资源，也是“地球之肺”。因此，各国秉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善意合作，才能更好地保护人类共同的家园。
作者单位： 中国政法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