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者博弈的实验经济学研究述评,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述评论文,领导者论文,经济学研究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0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96X(2014)10-0048-12 领导者无论在现实社会中还是在社会科学中都扮演着一个众所周知的重要角色。在现实社会中,小到家庭、企业,大到政府、非政府组织、国际组织,领导者都肩负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比如在中国的改革过程中顶层设计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而顶层设计最倚重的群体无疑就是领导者。在社会科学中,领导者同样有着重要的位置。比如在组织行为学中,领导者被视为是理解群体行为的核心,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对改善群体绩效具有重要价值。[1]但就这样一个重要角色,经济学却很少关注,[2]传统经济学仅仅在产业组织中运用一个斯坦克尔伯格(Stackelberg)模型[3]框架来分析领导者—追随者问题,即便是博弈论兴起之后,新的经济学理论也赋予领导者太轻的分量。对于领导者在社会经济中可能产生的各种效应以及作用路径,经济学几乎一无所知。 经济学中有关领导者问题的研究最早来自两条线索,一是关于组织间关系的领导者问题研究;二是关于某个组织内部的领导者问题研究。组织间关系的领导者博弈的理论研究就是斯坦克尔伯格模型。[3]在斯坦克尔伯格模型中,领导者是外生给定的,汉密尔顿和斯拉茨基(Hamilton and Slutsky)则更进一步研究了领导者的内生问题。在他们的“内生时机”(endogenous timing)模型中,领导者可以由“可观察延迟”(observable delay)而内生,也可以由“行动承诺”(action commitment)而内生。①[4]组织内部的领导者问题研究可追溯到阿尔钦和德姆塞茨(Alchian and Demsetz),其中领导等同于监督,而领导的作用就是打破团队的预算均衡(Holmstrom)。[5][6]而正式的组织内领导者博弈模型则是由埃尔马兰(Hermalin)建立的,他假定没有正式的合同约束,组织成员的行为是完全自愿的,领导者事先拥有不对称信息,这时领导者可以有两种途径影响其他成员:一是领导者的“自我牺牲”(leader sacrifice),二是领导者的“榜样”(leading by example)。通过这两种途径,领导者能够对团队中的其他成员传递关于公共项目的信息,从而影响他们的决策。[7] 尽管早期经济学对领导者问题的认识留下了这两条理论线索,但领导者问题在传统经济学中却一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笔者认为,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主要有两个。第一个原因是模型假定方面的原因。在传统经济学的框架下,行为人被假定为同质的利己理性人,其效用与决策只受到自身支付的影响,与他人的效用无关。[8]在这一假定下,领导者与追随者的行为模式其实是大同小异的,这便使得领导者的特殊性与重要性无法得到体现。这是因为,一旦要表现领导者的特殊性与重要性,则领导者必然需要具备追随者所没有的特质,这时领导者与追随者将会是异质的而非同质。第二个原因,也是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实证方面的困难。在实证经济学大行其道的今天,领导者问题数据的收集却难以取得突破,许多领导者模型得出的结论根本无法进行验证,这严重制约了领导者问题研究的发展。 真正对领导者问题给予足够的重视是在行为和实验经济学兴起之后,正是由于行为和实验经济学的兴起,使得对领导者问题模型的验证成为可能。当行为和实验经济学家借助实验室实验以及现场实验方法探讨领导者问题时,领导者这一角色才正式步入经济学家的视野,这也是2000年以后的事情。可以说,有关领导者问题的研究还是一个新鲜事物,虽然近期出现了不少文献,但目前尚缺少较系统的研究。鉴于领导者问题是如此重要,而经济学家也才刚刚开始给予必要的关注,本文拟对现有的领导者博弈实验研究文献进行一个初步梳理,并探讨以后可能的研究方向,将有助于为国内有兴趣的研究者站在该学术前沿起到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 近期有关领导者的研究主要来自行为和实验经济学,行为和实验经济学家通过建立一个领导者博弈模型(包括传统的博弈模型与行为博弈模型),并基于该模型在实验室和现场展开实验验证与研究,取得了丰富的成果。总的来说,领导者博弈可以分成组织间关系的领导者博弈和组织内部的领导者博弈两大类。组织间关系的领导者指的是市场机制中的领导者(比如企业等),即斯坦克尔伯格领导者。[3]组织内部的领导者指的是各种市场与非市场组织(如政府机构、家庭、慈善组织、国际组织等)当中的领导者。领导者博弈就是领导者与其追随者(或组织成员)之间的博弈。行为和实验经济学家以领导者博弈为基础展开实验研究,主要探讨领导者在组织内外起作用的机理、作用性质以及行为后果。本文将对这方面的研究成果进行一个总结性评述。全文分为以下几个部分:组织间的领导者关系实验研究;组织内部的领导者博弈实验研究;未来可能的研究方向。 二、组织间的领导者关系——基于斯坦克尔伯格模型的实验研究及其拓展 组织间关系的领导者博弈实验主要是对斯坦克尔伯格模型进行实验室实验研究,并且研究者还往往用古诺模型试验进行对比。②总的来说,价格竞争实验相对较少,绝大部分实验设计都采用数量竞争的形式。这类实验研究最早由哈克等人(Huck et al.)完成。他们的实验是这样设计的:在一个2人小组中,其中1个被试扮演领导者企业,另外1个被试扮演追随者企业,领导者先决策,追随者则在知道领导者的决策信息后再进行决策,被试采取纸笔完成实验,整个实验设计了随机搭配和固定搭配两种10轮的实验局。实验结果发现,无论是领导者还是追随者,都偏离了理论预测的均衡产量水平,其中市场追随者的偏离能够被菲尔和施密特(Fehr and Schmidt)的劣势不平等厌恶理论[10]很好地解释,而市场领导者的偏离则与优势不平等厌恶关系不大。[11]整体而言,相对于没有领导者的古诺博弈,有领导者的斯坦克尔伯格博弈有着更多的市场供给和更少的市场共谋,领导者的出现提高了整体的社会福利。随后,大量的市场领导者实验在这一实验基础上展开。哈克和华莱士(Huck and Wallace)随后引入了“策略性方法”(strategy method)以保证领导者决策分布的同一性,估计结果和哈克等人(Huck et al.)类似。[10][12]哈克等人(Huck et al.)则基于汉密尔顿和斯拉茨基(Hamilton and Slutsky)的内生时机模型[4]设计了相关的实验,其中斯坦克尔伯格寡头领导者是自愿内生的,采用行动承诺的自愿内生方式,实验结果表明,斯坦克尔伯格市场领导者并没有如理论预测般出现,相反,大部分的实验结果是古诺博弈和共谋。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一是因为协调问题(coordination problem)的存在,被试可能想同时成为领导者或者同时成为追随者,最终的结果就只能是古诺博弈而非斯坦克尔伯格领导者;二是因为市场追随者们表现出了强烈的报复和回报动机,这样造成的最终结果就是共谋。同时哈克等人(Huck et al.)还指出,被试的行为是相当多元化的。[13]方瑟卡等人(Fonseca et al.)则采用可观察延迟的自愿内生领导者产生方式,并同时设计了随机搭配的实验局和固定搭配的实验局。在随机搭配的实验局中,领导者与追随者最终没有形成有效的合作,而在固定搭配的实验局中,产量更加接近共谋的均衡水平。[14]这是因为固定搭配类似重复博弈。方瑟卡等人(Fonseca et al.)进一步复制了哈克等人(Huck et al.)的实验设计,[13]但设定企业不再是对称的:一家企业是低成本,一家企业是高成本。实验结果发现,领导者再次偏离了理论预测的均衡产量水平,但追随者选择的产量水平与理论预测水平基本一致,这说明不对称成本的引入挤出了追随者的社会偏好。[15] 从前述研究可以得到一个重要的结论:模型预测与实验结果严重不符。换句话说,模型的结论并没有得到实验的支持。这是为什么?是模型的设定有问题还是实验的设计不够完善?一些行为和实验经济学家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后者。斯坦克尔伯格模型是对具有垄断势力的垄断企业行为的刻画,企业当然是由多个个体所组成的一个组织,组织和个体有本质的区别,组织决策是集体决策。但前述实验采用的都是个体被试,也就是说用个体决策代替了斯坦克尔伯格模型中的集体决策,这一因素可能是造成实验结果与模型预测相偏离的原因。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如何在实验中实现集体被试将是问题的关键。卡尔代拉和邱(Cardella and Chiu)设计了一个集体决策实验局,其中集体由2个个体组成。此外,考虑到均衡的偏离还可能跟情绪相关,他们还设定了所谓“冷静时间”(cooling-off period)实验局:在知道领导者的决策后,追随者10分钟后再作出决策,在这10分钟内通过让追随者完成一份问卷“冷静”下来,从而作出无情绪干扰的决策。实验的结果依然没有证实标准理论的预测,无论是集体实验局还是冷静实验局,都严重地偏离了理论预测的产量水平。不仅如此,在以往实验中能够观察到古诺均衡和共谋均衡在卡尔代拉和邱的实验中也消失了。这说明集体被试确实比个体被试表现出了更加显著的利润最大化倾向,只不过这种利润最大化是建立在追随者的社会偏好而非理性偏好的条件之下。[16]穆勒和谭(Müller and Tan)也进行了个体被试和集体被试两种实验局,其中3个个体组成1个集体被试,并采用了单次(oneshot)和重复(repeated)的2×2交叉实验设计。实验结果表明,偏离均衡的问题依然存在。[17]希尔登布兰德(Hildenbrand)则在集体被试的基础上更进一步,他们的集体③与被试企业一样有着一定内部的组织结构。集体同样由2个个体组成,其中一个是决策者,另外一个是非决策者。实验结果表明,在集体实验局中,斯坦克尔伯格均衡产量占到了16.7%,采取利润最大化反应产量的追随者达到了76.7%,个体实验局则只有8.6%和64.3%。显然,集体被试比个体被试有更高的利润最大化偏好和更低的不平等厌恶社会偏好。[18] 可以看到,即使引入了集体被试后,模型预测与实验结果的背离仍然存在。这说明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实验中用个体被试代替了集体被试,而在于模型本身。那么,到底模型自身的哪一方面导致了其结论得不到实验结果的支持呢?最有可能的就是模型同质理性人的前提假定。从各个实验中可以看到,行为人并非是只关心自己收益的理性人,而是有着各种社会偏好,即便是集体被试,社会偏好也是普遍存在的。正是由于社会偏好的存在,才使得实验结果背离了模型的预测产量。在少数实验结果与模型预测相一致的实验中,也是由于社会偏好被其他因素所挤出,如方瑟卡等人(Fonseca et al.)中的不对称成本,[14]赫鲁芬等人(Hinloopen et al.)的捆绑销售策略。[19]因此,总结当前的各种实验结果,把各种社会偏好纳入到模型,用更加现实的“社会人”假定改造传统的“理性人”假定,使模型具备更加坚实的现实基础,将是十分必要和有意义的。 可以说,当前的组织间关系领导者博弈实验研究成果将具有理论上与现实中的双重意义。行为经济学除了要解释单个个体的行为外,另外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市场和制度。把各种行为特征纳入到传统的产业组织中无疑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市场,维格纳(Vigna)把这种新的产业组织称之为“行为产业组织”(behavioral industrial organization)。[20]组织间关系领导者博弈的实验研究除了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单个垄断企业的行为外,当然也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整个垄断市场。把“社会人”纳入其中的斯坦克尔伯格模型将会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理性人”模型,我们可以称其为“行为斯坦克尔伯格模型”,它将会成为“行为产业组织”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当前的组织间关系领导者博弈实验研究成果也极具现实意义。从表1的代表性实验结果可能看到,由于各种社会偏好的存在,领导者选择了远低于其垄断优势的产量,而追随者则选择了高于其垄断劣势的产量,最终领导者与追随者的产量相差没有理论预测的大,这说明领导者与追随者之间似乎有很强的合谋倾向。这给我们的政策启示就是,在存在着领导者的垄断市场中,与其把注意力放在领导企业的一家独大的垄断势力上,反垄断政策更应该关注领导企业与追随企业之间的共谋行为。 三、组织内部的领导者博弈实验研究 组织内部的领导者博弈是指在一个组织当中,领导者与其他组织成员之间的博弈。这方面的实验研究根据其关注点的不同可以分为两大类:非对称信息和公共品。 (一)非对称信息 考虑组织内部的领导者问题时,信息不对称是一个关键因素,通常假定领导者拥有私人信息。非对称信息的领导者博弈实验研究者们所持的一个观点就是,领导者的重要性主要体现在其所具有的信息优势上。因而,这部分研究主要探讨的是领导者如何利用手中的信息优势来影响其他组织成员的行动,进而影响整个组织的收益与绩效。 麦丁格和维勒瓦尔(Meidinger and Villeval)首次运用实验方法对埃尔马兰(Hermalin)的模型[7]进行了验证。他们发现,在关于公共项目质量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领导者榜样机制是通过信号发送来产生作用的;当信息是对称时,领导者榜样机制依然有效,不过这时是通过互惠发生作用的。[22]韦斯特隆(Vesterlund)则基于慈善募捐情景来讨论领导者问题,其中领导者需要付出一定的成本才能获取关于公共项目质量的信息,但其结论是相似的:公布领导者的捐赠额能够传递关于慈善项目是高质量的信息,从而提高所有人的捐赠额。[23]波特等人(Potters et al.)设计了一个2人小组的不对称信息自愿供给机制(voluntary contribution mechanism,VCM)公共品博弈④,他们得出的结论与麦丁格和维勒瓦尔(Meidinger and Villeval)的有所不同。[22]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领导者榜样机制依然能够通过信号发送发生作用;而当信息是对称时,领导者榜样机制不再有效。因此波特等人得出结论:领导者榜样机制是通过信号发送而非互惠发生作用。[24][25]安德雷奥尼(Andreoni)则在韦斯特隆(Vesterlund)的基础上构建了一个动态的“消耗战”博弈模型证明,领导者会通过率先捐赠向其他人传递关于公共项目质量的信息。[26]奎瓦和德西(Cueva and Dessi)区分了埃尔马兰(Hermalin)的领导信号发送理论[7]和贝纳布和梯若尔(Benabou and Tirole)的身份信号发送理论。[27]奎瓦和德西认为,领导者的先行动作除了能够传递一些关于公共项目的信息外,还能够传递出关于领导者自身是好人还是坏人的信号:对自己是好人很有信心的人无需通过高的捐赠水平来表明自己是好人;对于坏人来说,通过高水平的捐赠来表明自己是好人的代价会非常大,所以可预期他们也不会有太高的捐赠水平;而对于自己是好人信心不高的人来说,通过高的捐赠水平把自己与坏人区分开来是值得的。所以奎瓦和德西推断:捐赠水平与自己信心之间会呈现出一种非单调的、倒U型(hill-shaped)的关系。他们用一个实验室的募捐验证了这种推断。[28]领导者博弈实验经济学研究述评_追随者论文
领导者博弈实验经济学研究述评_追随者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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