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论辩中的两个关键词实例_儒家论文

中国文学论辩中的两个关键词实例_儒家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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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论范畴的“隐”字概念,与“显”字构成一组鲜明的文论术语,遍见于文意、诗意、词意等各类文体有关作品意义内涵的讨论。文以“意”为主、诗以“意”为主,以及词乃“意内言外”的文论说法,基本上,皆源自古代思想涉及“隐”字义理的引申与衍义。易言之,开始对“隐”字的界义,并不始于汉魏以降篇章文集的流行,而是先秦经子古籍所见“隐”、“显”与“潜”字义理的阐发。

       特别是由《周易·乾卦》初九曰:“潜龙,勿用。”此句的“潜”字,《文言传》解作:“龙德而隐者也。”正式将潜隐互训,开展“潜之为言也,隐而未见”这种“隐”字子学义理范畴,再经由《老子》、《荀子》、《礼记》、《中庸》、《太玄经》等先秦两汉古籍的继起阐扬、衍生义理,最终构成经子古籍所见的“隐显”范畴,再由此旁通互生篇章文集著作的隐显作法,形成文论范畴的“隐显”课题,凡是文论涉及“文意”的表现,大都与文意的隐显讨论息息相关。

       案《荀子·劝学篇》谓瓠巴鼓瑟,流鱼出听。伯牙鼓琴,六马仰秣。荀子用“行无隐而不形”的隐字描述“乐理”之妙,有“隐”的一面,有赖“赏者”的领悟。《老子》三十八章直接形容“道隐无名”,王弼注云:“道潜隐,使人无能指名也。”此注径用潜隐之词,所解在“道”,推而广之,文章之道亦必然会有潜隐之词,探赜索隐,端看批评家解读功夫。及至《中庸》又将隐字概念由道转化到“君子”的慎独修养,分析慎独之必要性。因为,君子居“独”之处境,乃是“莫见乎隐,莫显乎微”,用“微”字增解隐意,戒君子诚于中,形于外的慎独功夫。

       再到扬雄更加扩充“隐”字义理,应用在“心之潜”的心隐说,谓“人以心腹为玄”①,将隐与玄合义讨论,心隐心玄,人有“隐心”,过渡到文章有“心”也有“隐”的推理,遂形成由“道”至“人”,再由“人”至“文章”的“隐显”分析,文论范畴的“隐显”论,源出经子之学的衍义轨迹至此可以说已经明显可见矣!

       然而,隐字为文论一大范畴。由此隐字延伸衍义而成的文论术语有:义隐、词隐、文隐、意隐、心隐、秀隐、显隐、道隐、索隐、理隐、字隐等,皆从隐字而来,可见“隐”字乃文论重要范畴。

       推本溯源,隐字始生于《周易·乾卦》初爻:“潜龙,勿用。”此潜字作“隐”解,文言传谓“龙德而隐者也。”案即指《乾卦》初爻潜藏阳气,故有“潜隐”之义,隐而未见,自乾卦“天象”而言,人法天地之象,引申应用“天道”之隐,故由龙隐下启人文,则又有天地闭,贤人隐之说,此谓“贤隐”。又《乾卦》初爻既揭龙隐之旨,《坤卦》初爻亦有隐藏之义,盖谓坤卦初爻寂然不动,故又有坤隐德隐。乾坤乃易之门蕴,乾坤皆有隐,合言之,即谓“易隐”②。此后凡文论之隐义,皆转化自易隐,而以《文心雕龙·隐秀篇》之文隐为承先启后之论③。

       其实,隐与显二字,并其义理,又互见于《周易·乾卦》初爻潜龙勿用,与《比卦》九五显比,此二卦首见单用隐显对言。而《比卦》之显比在九五爻,与六二爻正应,六二爻辞云:“比之自内。”此内字即谓隐于内,故而《比卦》虽无“隐”字,但“内”已有隐义,与“显”正应,故又有“显”与“隐”之呼应对待关系,由以上可知《比卦》已内含有隐显之易理易义。

       同样以此类推《乾卦》初九“潜龙,勿用”谓“龙德而隐者也”亦已有“隐”义,但是《乾卦》虽不见“显”字,实质上亦有“显”义。试观《乾卦》九五爻辞:“飞龙在天。”此飞龙谓龙德显扬于天位,故有“九五之尊”易义,然则《乾卦》九五虽不见“显”字却已有“显”义。

       由《周易·乾卦》开展的“龙德潜隐”之“隐”义,此后一直成为易学的一项“义理”基本源流。西汉末扬雄仿《周易》作《太玄经》,述八十一卦之象义,首卦《中卦》初一云:“昆仑旁薄,幽。”此“幽”字,西晋范望注云:“幽,隐也。”此用幽隐互训,即注重“隐”字易义。又司马光注云:“天地且不能隐其情,况万类乎?以其思而未形也,故谓之幽。”④此解已点明人心有“幽隐”之思,心之潜与龙之潜,形象模拟相通,完全是《周易·乾卦》隐德之义理发挥。可见自《周易》建立“隐”义之后,后人仿作如《太玄经》与《潜虚》皆继承之而加以贯通义理。“隐”与“显”成为此后子学重要范畴之一,其实皆源自易学易理的引申衍义。

       然而,隐字文论范畴,说至最详者,莫如刘勰《文心雕龙》此书,专设《隐秀篇》述“文外重旨”之隐,此文心文术论重“隐”之范畴。而在《谐讔篇》另辟讔体,乃据隐论品评讔体,讔者隐也,谓遁辞以隐意,善用谲怪譬喻说明事理,此之谓讔体,故用“隐”论分析此体之优劣。

       今观刘勰建立的文章“隐”论,来源即本自《周易》有变爻与互体的易象与义理。《隐秀篇》云:“譬爻象之变互体,川渎之韫珠玉也。”此句即据《周易》六十四卦每卦有互象与变爻,因而产生四象的不同,意指在一卦之中,内藏不同的四象之卦,这种互体易学,直接启导文章词意也有类似现象,句中有句,言外有意,因此,文章也会有“意隐”、“词隐”、“道隐”等诸种文章之隐,统谓之“文隐”。《隐秀篇》赞曰:“文隐深蔚,余味曲包。辞生互体,有似变爻。”此句总括文章有“隐”,始能委婉其词,含章其意,读之余味无穷,犹如易象互体变化一般,即将文隐与《周易》互体明白并列而观,十足表明文章“隐”论来源自易学易理。

       其实,《隐秀篇》不能只看“隐”论,更要参看“秀句”与隐的互生配合。盖刘勰用隐与秀合言,本意即谓凡文章不能终篇皆隐,盖文章以“达意”为宗,为文本来就是要表情达意,这种表达,太过显露不可,词旨晓白没有一点含蓄,等如偶语也不可。故而刘勰文心《隐秀篇》用“秀句”补助隐论,谓“篇中之独拔”的佳句,即为一篇之警策,而一篇文章之“隐意”,往往就表现在“秀句”之中。故而从文章秀句可进窥文章奥义隐旨。两者相比,秀句犹如文章之“显”,隐意就是“隐”在秀句之内。由以上可知,刘勰用隐秀合言,即有引申“显隐”文术之意。民国刘永济最能看出《隐秀篇》这种“隐”与“显”的文章技巧奥妙。刘永济云:

       复次,文家言外之旨,往往即在文中警策处,读者逆志,亦即从此处而入。盖隐处即秀处也。例如《九歌》《湘君篇》中“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及“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予以不闲”,言外流露党人与己异趣,信己不深,故生离间。而此四句即篇中秀处。又如《少司命》篇中,“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二句,为千古情语之祖,亦篇中秀处也。而屈子痛心于子兰与己异趣,致再合无望之意,亦即于此得之。⑤

       刘永济此节分析隐秀技巧,实际举出屈原《九歌》《湘君篇》的两句,以及《少司命篇》的两句,说明该篇的秀句,其产生警策作用之处就在此二句,同时,由此二句的点醒之功,屈原作品真正隐藏的“众不知余之异采”之内在心声,也必须藉由此二句的追索玩绎而显现出来。所以,此二句曰“秀”,而屈原的创作企图是“隐”。秀句助解隐意,隐意寄托于秀句,二者之间是互生共存的载体,同时,也是一显一隐的存在。这应可理解为隐论必然会歧出隐显课题的文论范畴之因素了。

       考隋唐以前文论大体分作“立意”与“能文”二大类别,立意注重文章“义理”,能文专注文章辞采。因此《文心雕龙·指瑕篇》云:“立文之道,唯字与义。字以训正,义以理宣。”此语所谓文字,即属文章用字用辞,属于“能文”技巧。而义理则谓文章思想主题之“立意”。可见文章之道,不外乎文章立意与文章字词。

       此种文章意与文之内涵,最容易有“隐”的现象。故而意隐、词隐的概念,首见于西晋陆机《文赋》与《演连珠》二篇。《文赋》主要阐述文章构思的过程、方法,特别率先揭出文章写作的困难在“恒患意不称物,文不逮意”,此句谓文章写作以“文意”为最难掌握。此“意”字即义字,意义二字互通为训,泛指文章内涵义理。陆机《文赋》全篇重点就在阐述作家写作文章如何构思“文意”的准备功夫、实际作法,以及知晓通变与明要写作要领,最终要达到“文必逮意”的完美要求。因此,此篇有几段文字描述文意感会与文思天机的过程,就说到“藏若影灭”此种“意隐”的必然现象。《文赋》云:

       若夫应感之会,通塞之纪,来不可遏,去不可止;藏若景灭,行犹响起。方天机之骏利,夫何纷而不理?思风发于胸臆,言泉流于唇齿。⑥

       此节分析写作文章有文思感通飘忽玄妙,隐藏不可见的“思隐”之现象。作家为文首要之务,就是将纷乱的文思,以及隐藏胸中的情感,好好加以疏通调理一番。《文赋》又云:

       纷威蕤以馺沓,唯毫素之所拟。文徽徽以溢目,音冷冷而盈耳。及其六情底滞,志往神留,兀若枯木,豁若涸流。揽营魂以探赜,顿精爽于自求。理翳翳而愈伏,思轧轧其若抽。⑦

       此节进一步分析作家写作有情志底滞,精魂隐藏的困境,作家必须善于把“隐伏”的思理有秩序有条理地整合,始能妥善地表达奥妙的“文意”。由以上二节分析可知陆机《文赋》极注重文章理隐、思隐、意隐的疏通与激发,将“隐”字很具体地应用在文章理论的建构以及分析,展开古代文论在魏晋六朝时期热门的“文隐”课题⑧。

       南宋陈应行《吟窗杂录》汇辑初唐以下至北宋各种诗法诗格之学,其中《二南密旨》、《诗格》、《风骚旨格》、《诗要格律》、《雅道机要》、《读金针诗格》等,均可见到“隐显”文论范畴的引申应用,由“隐”之范畴产生许多诗格作法⑨。

       譬如托名魏文帝所作《诗格》列有“直言”乙项,谓“的中物体指事而直”,意思是直接描写事物,直书而喻。这是“隐”的相反,指“显露”诗意的写法⑩。例如“去马不移足,来车岂动尘”此句直叙其事其物,犹如白描的写法,没有其它的“隐意”。与此相反的“比附”格,就要讲究言外之隐意了。例如“离情弦上怨,别曲雁边嘶”这句的深情款意,另有寓意,完全是隐笔的技巧。

       收入此书又有一本贾岛《二南密旨》,也颇注重诗“意”的分析。谓诗有三格,其中之一即“意格”,谓“取诗中之意,不形于物象”此说定义诗意有不形露于言的物象之意,正是对诗意有“隐”的关注。为此,《二南密旨》分别出“南宗一句含理”与“北宗二句显意”的作法不同,前者是“隐”,后者是“显”,将诗法大别划归隐与显两大作法类别,可谓清楚明白。例如“竹怜新雨后,山爱夕阳时”此句雅有深意,妙理隐藏其中,有赖读者玩索体悟,这是南宗“隐含”方式的诗法。反之,“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此句语气坚定,直述其义,丝毫不须隐晦,则是北宗诗法(11)。所以,王昌龄《诗格》列举诗有常用体十四种,第一种就叫“藏锋体”,此体专门表现“内隐”诗意的笔法,例如“堂上流尘生,庭中绿草滋”此句隐藏无限幽深之意,王昌龄解云:“此不言愁而愁自见。”(12)此解所谓不言愁不是不言,而是加以“隐含”深愁,须靠读者精心阅读,玩索其味,完全是“隐”之文论范畴的理论应用。故而此书收录齐己《风骚旨格》谓诗有“四十门”,其中一门即“隐显门”,徐寅《雅道机要》也同样列有“隐显门”,悉照录。由以上可知,“隐”之文论范畴,已由子学的“隐”字义理,转化为“文章”之隐显论,以及“诗法”之隐显门,发展为内外诗意之说矣!

       从“隐”字范畴开展的文论,唐宋以后仍然不断加以孳乳创变,衍生各种不同的“隐”字文论。譬如“意隐”即由文章立“意”往往有“隐微不显”的笔法,须靠解读者“钩稽索隐”,始能得其真解。今举元人范德机发挥“意隐”的诗论为例,范德机诗论首重诗中之“意”。范氏先在《诗家一指》立诗法有十科:意、趣、神、情、气、理、力、境、物、事等十项,而置“意”为首要。范德机特别解释诗中立意是“无迹”的存在,这也恰恰正是诗“意”之始乃无形而隐藏的意思。范德机云:

       作诗先命意,如构宫室,必法度形制已备于胸中,始施斤铗。此以实验取譬,则风之于空,春之于世,虽蹔有其迹,而无能得之于物者,是以造化超诣,变化易成,立意卑亢,情真愈远。(13)

       此节首揭作诗先命意,次又说明此“意”虽不可见其形,然必有其物,故而诗中立意有无“迹”之隐藏。范氏将诗中无形而隐之“意”比拟作“风之于空”、“春之于世”的存在形式,可谓再贴切不过矣!而这样的诗之命“意”,由作诗之始必先发抒,及至诗成,则经由“解读”仍然会有别生一面,另开一境的“新意”出现。故而范德机又在《诗学禁脔》示范唐人诗中有隐藏深意的解读方法,提出“一句造意格”,以及“物外寄意格”的诗意分析。十足表明范德机总结唐人诗法,得出创作诗篇要讲究隐“意”,而赏读诗作更须要分析章句隐“旨”,无论诗学的品赏与创作,范德机都同样看重诗法有“意隐”此一层次。范德机《诗学禁脔》分析一句造意格,举杜甫《郊墅》诗云:

       看山酌酒君思我,听鼓离城我访君。腊雪已添桥下水,斋钟不散槛前云。云阴松柏浓还淡,歌杂渔樵断更闻。亦拟城南买烟舍,子孙相约事耕耘。(14)

       此诗作法,范氏归纳为“一句造意格”,谓首联上句即带领全诗“最妙”之机,以下每一句皆环绕首句而层层衍义,故而全诗的命“意”可以说几乎隐藏于首句中,此即“意隐”分析的典范。范德机云:

       初联上句以兴下句,而下句乃第一句之主意。第三联、四联,皆言郊野之景,末联结句羡郊野之美,亦欲卜邻于其间,有悠然源泉之意。此乃诗家最妙之机也。(15)

       此节范德机分析杜甫此诗必有“主意”之妙句,谓此诗全首虽然并不直接说出“悠然源泉”之意,但是诗人却将此种田园深意隐藏于首句中,全诗无限的“妙机”都可从首句加以玩绎体会,感悟出全诗无比的“意隐”之奥妙,这就是范德机从“隐”字范畴引申发挥为“意隐”的诗论,从诗学十科以“立意”为首到“一句造意格”的诗法分析,代表古代文论“隐”字范畴论的实践与应用。

       由“隐”字文论范畴更细致推衍,还可以旁通到“含蓄”、“诗外有诗”、“见于言外”、“蓄意为工”等等这一类的论述,大抵出现在唐宋以下至明清的各类文论说法,基本原义皆源自文章“隐”论范畴的引申扩大。

       例如宋人张戒《岁寒堂诗话》举《诗经·国风·魏风》两句“爱而不见,搔首踟蹰”、“瞻望弗及,伫立不泣”谓此二句的写作有“其词婉,其意微,不迫不露”的特色。这里用“不迫不露”一词意指诗意不可太过显露,必须讲究隐约委婉,完全来自“隐”论的衍生义。所以,像“言有尽而意无穷”,以及“言在此而意在彼”的诗法,一直是唐宋诗法的基本论调。由此言外之意的引申,即有清代桐城派创论者刘大櫆《论文偶记》讲古文“贵含蓄”的理论,提出“句上有句,句下有句,句中有句,句外有句”这一类的“互句”构词方法,简直就是像《周易》六十四卦每一卦有互体变爻的易象衍生,可视作《周易·乾卦》龙德“潜隐”的义理发挥。

       到了清代陈廷焯《白雨斋词话》也仿照此说提出“诗外有诗,词外有词,方是好词”的“隐意”词论,说明了文论“隐”字范畴的旁通应用已遍及各种文类,不仅仅只是存在于诗文理论而已。

       古代文论有以“心”为一大范畴,可简言之曰文心,当始自刘勰(公元四六六年至五三八年)《文心雕龙》此书。在刘勰之前,文论固然已有诗心、赋心之语,子论也有天心、地心、道心、人心之说,但皆不若刘勰折中文论之心与子论之心而为“文心”一词之重要,涵摄一切学术思想之心于一词,更具有创解之义理。

       案文心《原道篇》已首揭刘勰所谓之文心,即“道心”与“天地之心”之总合。《原道篇》云:

       人文之元,肇自太极,幽赞神明,《易》象惟先。庖牺画其始,仲尼翼其终。而《乾》、《坤》两位,独制《文言》。言之文也,天地之心哉。(16)

       此节首揭“言之文也”为天地之心,而天地之心本源自《乾卦》、《坤卦》取象乾天坤地,而推本于太极神明。刘勰如此言心,明明白白推源自《周易》太极之道所述乾坤天地之心,可总括曰“易心”。然则,刘勰文论所谓之心,即《周易》之心。故而《原道篇》又云:

       爰自风姓,暨于孔氏,玄圣创典,素王述训,莫不原道心以敷章,研神理而设教,取象乎《河》、《洛》,问数乎蓍龟,观天文以极变,察人文以成化;然后能经纬区宇,弥纶彝宪,发辉事业,彪炳辞义。(17)

       此节将文心之“心”归摄于“道心”,而且正式将此道心与“敷章”联系一起,由道心而有文章之“文心”落实显现,成就了天文、地文、人文之“事业”,如此一来,天地之心有了着落,而皆统摄于“人心”,至于人心则又必出于“道心”,由心而成文,天之心成就为天文,地之心成就为地之文,而人心统天心地心亦显现为人文,于是人文即人心,人心即天地之心。刘勰拈一“文心”术语,不但范畴已立,一切文论以“心”为本体之思考理路亦由此而定矣!刘勰文心可谓文论“心”范畴至广至大之场域,堪称千古一觉,独立不殆。

       今当须知文论范畴之“心”论,不能孤立此心而单论,必须将心与神、志、气的连环关系讲清楚。刘勰文心此书《原道篇》首立道心文心做为文章“心论”之本体,而后又在文心此书的《神思篇》分析心神志气的相生互依之存在,可见刘勰文论的心范畴论,非封闭性之概念。《神思篇》云:

       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枢机方通,则物无隐貌;关键将塞,则神有遁心。(18)

       此节已明白分出“心神”合一、“志气”合一两组概念,解释作者文章构思之前必须修养的功夫。其中“神”字又特别重要,乃居于“心”之宝位。刘勰言心每兼及神,心神互存并容正是刘勰“心论”的主要论点。然而更特别的是,刘勰在心神之上又有“志气”做为统辖心神的关键地位,并且置“志气”在“心神”之上,一旦志气闭塞,则心与神即相背而各自离遁,导致离心逃神之结果,致使“辞令”不能表现事物完整之“形貌”,不能做到“物无隐貌”。就此一层次而言,心神志气是作者养生修身之功夫修炼,而辞令是文章学,刘勰将心神志气与“文章”辞令的关系绾合一体,由子学论“人”到文论“文章辞令”,至此架起一道“人文”桥梁,建构一套“人文”体系。

       由《神思篇》的“心神”与“辞令”互生依存的讨论,转化到文章学,刘勰又有“言”与“意”的分析,在《神思篇》提出:“意授于思,言授于意,密则无际,疏则千里。”这种“言意”密合论,表明刘勰相信言语可以密切表达文章语意。那么,言语的重要性,即辞令做为心神志气表现的“枢机”地位之关键。根据如此的理解,做为文章写作的语言与辞令,背后都有一个“心神”与“志气”的系统,刘勰文论强调作家的“养气”,注重作家的养神,目的就在讲究作家心神志气的厚实充达,才能写出完美的文章,表现“密合”的文意,以及“物无隐貌”的描写。

       所以,由文论“心”的范畴必然又会涉及“知言”、“养气”的课题。故而《神思篇》这句“神居胸臆,志气统其关键”的思想根源,不得不再追溯到《孟子》“知言养气”的学说,探索孟子“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这一条言语与“心”与“气”的系统涵养。孟子此处的言即刘勰的言与辞令,孟子此处的心与气,也恰恰正是刘勰《神思篇》心神与志气涵义的思想系统。由此可推知,刘勰文论的“心”范畴承袭自孟子的“知言”与“养心养气”之说再加以发挥。

       本乎此,文论范畴的“心”论,必先探求《孟子》思想的“气”是指义气、道气,此气自《周易》阴阳之气而来,谓天地之间充塞此义气、道气,而道气之道即《周易》之道。心与“志气”的关系都自此道而衍生。简言之,是《周易》此书的易学、易理启导了《孟子》的知言与心言,也是《周易》天地之心的思想启导了刘勰文论的“文心”概念。《孟子·公孙丑上》云:

       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19)

       此节孟子分析言、心、气三者的互生依存关系,而以“心”为主导,注重“心”可制气,“心”必知言的孟子“心“学系统,对照之下,孟子的言即刘勰的“辞令”,孟子的心即刘勰的心神,而孟子的“气”即刘勰的“志气”做为心神的关键。因为孟子与告子辩论“心”的不同,就在“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之辨正,孟子以为不可,因为心神必然是言语辞令的枢机关键。而“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在孟子而言,则可,因为孟子以“心志”为主体,主张“持其志,勿暴其气”,谓心志涵实充满,则可不受杂气之动扰而暴乱,此孟子养心主心之最大功效。而刘勰主心的理论根源,当导源于此,故而刘勰用“文心”概括天地之心,又以“神”配心,而有“神居胸臆”的说法。

       次由孟子凸出“心”与“言”的密致关系,认为言语之“意”必有道可循,心由此道入,即可知其言。孟子以“知言”自许,提出一套知言养气之方法论,今细审孟子所谓的养气其实是在养心,而养心其实是在配“道”,即合天地之道。据以上所言,孟子真正的“言”与“心”之联系,重点即在此一道字。《孟子·公孙丑上》云:

       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20)

       此节明显可见孟子“心气”互言,所谓“其为气也”,意同“其为心也”,所谓“行有不慊于心”,意即“行有不慊于气”之心气合言。由此可推知,孟子的养气真正功夫落实在“养心”。再者,由此心此气之养,孟子指出其实质内涵为“义”,实则兼言仁,谓仁义之气,而由仁义可推衍出即“仁礼义智”之四德,由此再推即“元亨利贞”之配,而总括于乾坤天地,又统摄于《周易》之太极,孟子用一“道”字说解,乃知此道即《周易》之道。于是,孟子的养气即养心,孟子的养心即养《周易》天地之心,故而自汉代赵歧注此节已知孟子此道乃谓阴阳之道,降至清儒焦循则明言孟子思想深通乎易理,此节之道即《周易·系辞下》云:“一阴一阳之谓道。”此句之易道,亦即孟子“知言养气(心)”思想之本源(21)。盖孟子“不得于言,勿求于心”此心即《周易》天地之心,由此心而生“言”,即文心《原道篇》“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之言,至此整个文论的“心”范畴之体系乃告确立,而子家论“心”与文论“心”范畴皆同源出《周易》之道。盖易之道,大中至正而上下应之,分阴分阳,迭用刚柔,神妙而化,冒天下之务,百姓日用而不知。此浩然之气所由本之易道,当然以心为主,在心为志,孟子心志互训,养心即养气,亦即“持其志,勿暴其气”此语之“持志持心”之论。刘勰在此心之上又加以“神”字,有心神互训之义,与孟子同样援“心”为主体之论述相通,此后一切文论据“心”为范畴的最大涵义莫不导源于此。

       然而,由先秦子家始创之“心”学,偏重在心性、心志、心意的子学义理内涵。下降到汉魏,心之课题益形复杂,遂又阑入形与神的因素,转化成形、心、神互生依存的“心神”议题。

       譬如《刘子·清神章》所谓神,乃刘子据《周易》之神为本论,旁通老庄之神,以及当世时人所争论佛教“形神”灭不灭诸教义,最后又归诸儒家尽心知性此一系统之“心”学,融合贯通,折中而成为“形、心、神”三位一体之“清神论”,代表《刘子》此书应用“折中”方法会通子学义理的典范作法。

       考《清神章》篇名虽然单言一个神字,但是必须与形、心二字合参,由形心神三位融合的存在关系,比拟天、地、人三才的结构,象征刘子师法《周易》天地人三才成文的思考模式。此与刘勰仿拟《周易》有阴阳二仪的架构,形成《文心雕龙》“道器”、“奇正”、“华实”、“情理”、“雅俗”等等一系列的两元论述,皆为刘勰思想取源自《周易》易理易学加以引申衍义的作法相通,一并呈现《刘子》与《文心雕龙》二书来自易学易理的深刻影响。

       从比较的观点,始能看出刘子形心神三位一体的创发立论。盖今存可见魏晋士子讨论“神”字义理,大率仅及“形”与“神”之对论,极少再加入“心”的作用,辩证心与形神的相互依存关系。兹录魏晋南北朝有关形神讨论重要篇章如下:

       1.宋:宗炳,《神不灭论》,见《弘明集》。大旨仍在调和三教。又曰《明佛论》。

       2.南齐:范缜,《神灭论》,见《弘明集》及《梁书本传》。主张形神为一,故形灭则神亦销亡。难者主形神不合一,故形可亡神不容灭。

       3.南齐:萧琛,《难神灭论》。见同上。

       4.梁:沈约,《神不灭论》,见《广弘明集》。《难神灭论》,见同上。《形神论》,见同上。

       5.梁:曹思文,《难神灭论》,见《弘明集》。《重难神灭论》,见同上。

       由以上比较得知诸家言形神不及心神,此盖佛教教义讲佛神不尚心神之故。反观《刘子·清神章》形心神三位一体之说,重点在养生修身功夫,注重神恬心清,形无累赘的效果,将形心神合论,此说法虽然与《荀子》之《不苟篇》、《非相篇》同讲形心神而所侧重不同。盖荀子的形心神关系是渐进递接式,且荀子形心神非单独自成一“神恬心清”的修养功夫系统,而必须与诚心、慎独、心术等概念一齐参看。简言之,刘子的形心神是一套系统之义理,荀子的形心神则是《中庸》诚善慎独思想的参证,荀子将形心神当作慎独功夫的分析因素,刘子则直接建立以形心神三位互因互成的三位一体系统,最终要将形心神的修养上达到“性自全”以及“道自至”的全性道至之境界,与荀子将形心神置入慎独诚善的系统,分析形心神做为中庸思想为主体的从属地位,明显有不同论述位阶。因为刘子的形心神理论与中庸思想是各自独立系统的论述,属于不同层次的义理范畴。故而《刘子》此书另外设《慎独章》发挥中庸诚善哲学,次有《思顺章》补述履信思顺之说,各章皆有各自之义理,不与《清神章》将形心神三位一体建构相混淆。由此可知,刘子的形心神理论不同于荀子。试看《荀子·不苟篇》首先揭示养心诚善功夫,必然导致形神变化之结果云:

       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致诚则无它事矣,唯仁之为守,唯义之为行。诚心守仁则形,形则神,神则能化矣;诚心行义则理,理则明,明则能变矣。(22)

       此节虽然有形心神的概念,却不能当作主述语,必须纳入诚心仁善的修养功夫系统加以理解,始得形神变化之义。而且此节所谓的形心神,其实已分成形神一组概念,心则专指诚心,荀子是说诚心养善的功夫可以达到形神变化的结果,故而荀子论述的本意在中庸思想,却不是心神与形的辩证关系。本乎此,《荀子》此篇继续阐述诚善即“慎独”的功夫。《不苟篇》云:

       夫此顺命,以慎其独者也。善之为道者,不诚则不独,不独则不形,不形则虽作于心,见于色,出于言,民犹若未从也,虽从必疑。(23)

       此节只有形与心,没有神。而且,此形心一体是由“慎独”功夫的修养结果,不是个别独立的形心修养系统。可见在荀子思想体系中,并没有实质性建构形心神三位一体不离的系统。荀子的形心与神可各自分述,正犹如形神之中不必一定要有一个“心”之作用。甚至,荀子的心只注重“养心治气”的“心术”性质。故而《荀子·非相篇》将命相理论用“心术”解释,形与心是辩证性的存在体。《非相篇》云:

       故相形不如论心,论心不如择术。形不胜心,心不胜术。术正而心顺之,则形相虽恶而心术善,无害为君子也;形相虽善而心术恶,无害为小人也。(24)

       此节论命相之术,提出论心不如择术之论,而此心术之前提又是相形不如论心。易言之,荀子在命相理论分析形与心的前后地位,形与心的轻重之别,丝毫未涉及形、心、神的“神”字要义。因此,荀子只将形心纳入命相学的“心术”分析方法,重点在“心相”,忽畧“形相”。由此可知,荀子的形、心、神是各自独立的概念,可以作各自独立的分析。反观《刘子》则不然,刘子将形、心、神当作三位一体互生互成的思想系统,形心神是综合体系,大大不同于《荀子》的形心神可以个别因素存在。《刘子》与《荀子》同用形、心、神之词义,却建构完全不同的思想体系,必须明辨清楚。

       再看《刘子·清神章》述形心神三位一体,三者相生相成,无离不分,唯有进阶之等。与《吕氏春秋·精通篇》述精心神,谓心与神达至极处,可曰精之说法也不同。然则心神为一,而统摄于精,谓神之精、心之精。则吕氏精心神究竟不同于刘子形心神。《吕氏春秋·精通篇》云:

       故父母之于子也,子之于父母也,一体而两分,同气而异息。若草莽之有华实也,若树木之有根心也,虽异处而相通,隐志相及,痛疾相救,忧思相感,生则相欢,死则相哀,此之谓骨肉之亲。神出于忠,而应乎心,两精相得,岂待言哉?(25)

       又《吕氏春秋·有始览·应同》特主“精”意之说,谓元气、义气至于极处,无不可曰精,可称作精气感应。吕览主精,与《刘子》主心,亦不大同旨也。《吕氏春秋·有始览·应同》述五帝三王成精云:

       黄帝曰:“芒芒昧昧,因天之威,与元同气。”故曰同气贤于同义,同义贤于同力,同力贤于同居,同居贤于同名。帝者同气,王者同义,霸者同力,勤者同居则薄矣,亡者同名则觕矣。其智弥觕者,其所同弥觕,其智弥精者,其所同弥精;故凡用意不可不精。夫精,五帝三王之所以成也。成齐类同皆有合,故尧为善而众善至,桀为非而众非来。(26)

       此节重点在“精”,谓心之精,而辅以“气力”之论,已渐渐偏离“心神”主题。由以上所述可知子学义理之心神,才是“文心”主心之文论本源,自心神义理到文心文论二者之间本来即有其思想史之理路轨迹。

       文心此概念一旦建构以后,由文心孳乳而创变的文论术语及其批评,遂有层出不穷之势。诸如心目相取、虚心、景与心会、心存目想等,而以杜甫诗最喜言天地之心与乾坤之心,亦最能感悟诗心与文心之奥妙。

       诗人惟杜甫最擅长歌颂乾坤之心、天地之心,故而杜甫亦最能领悟由天地之心到文心诗心之奥妙。杜甫诗作《春日江村五首》第一首首揭乾坤百年之心,又《偶题》首揭文章得失之心。前者据杨伦《杜诗镜诠》评点为杜甫一生自述小传,而以“心”领起全诗。后者有清人王嗣奭《杜臆》评点为杜诗总序,杨、王二家的品赏可谓真能参透杜甫诗作之奥妙处,而两家关照着眼点恰恰正是文论“心”范畴的解读应用。今观杜甫《春日江村》第一首云:

       农务村村急,春流岸岸流。乾坤万里眼,时序百年心。茅屋还堪赋,桃源自可寻。艰难昧生理,飘泊到如今。(27)

       此诗先从春日农耕说起,春事春心,象征天地复始,万物长养之意,预伏下二句乾坤天地之喻,谓天地生养自然万物,即用此天文地文之心。而人居天地之间,承天顺地,仍不离乾坤之理。生生谓易,意指人心感受天地宽厚,标心万古,惟有天地之心可凭。全诗醒眼在此“心”字,涵摄乾坤天地,包举百年,皆不离心之道。杜甫诗以“心”为平生情怀,总述于此。明乎此,杨伦评此首堪称杜甫“一篇自述小传”(28),真可谓得其确解。

       再看杜甫《偶题》首段述自先秦作者“骚人”之辞,历经汉人之赋,再到建安风骨的诗学演变,杜甫总结“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的文章之心此概念,代表杜甫“别裁伪体,转益多师”的诗心论。杜甫《偶题》云: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作者皆殊列,名声岂浪垂。骚人嗟不见,汉道盛于斯。前辈飞腾入,余波绮丽为。后贤兼旧制,历代各清规。(29)

       此诗由千古文章之“心”叙起,凡历代作者自“骚人”以下,质文代变,绮丽清规,莫不由“心”而作,亦由“心”而收,凡前辈后贤无有不以“心”为千古文章之定评。全首用“心”之概念贯串杜甫一生“心学”,杨伦谓杜公一生心迹尽于是,此评真千古杜诗知音。清儒王嗣奭《杜臆》评此首为“乃一部杜诗总序”,并且根据此“千古文章之心”理论,王嗣奭谓“为古今立言之标准”(30)。归纳王嗣奭此语,不仅道出杜甫一生诗品风格的精粹,点醒杜诗何以为千古“诗圣”的理由,盖乃完全系乎诗心文心,以及乾坤天地之心的衍义、引申,及其义理的发挥,同时,也凸出以“心”为最高评价标准,标志着“心”在古代文论范畴历久弥新、万古恒存的文论中心地位。

       注释:

       ①扬玄《法言·问神篇》谈及心潜心隐,《法言篇》云:“或问神。曰心。请闻之。曰:潜天而天,潜地而地。天地,神明而不测者也。心之潜也,犹将测之,况于人乎?况于事伦乎?”,参见扬雄:《法言》,台北:广文书局1981年版,第145页。扬雄《太玄经》则说到人心为玄,《太玄经》曰:“玄者,神之魁也。魁,首也,犹言始。天以不见为玄,地以不形为玄,人以心腹为玄。天奥西北,郁化精也;地奥黄泉,隐魄荣也;人奥思虑,含至精也。”参见扬雄:《太玄经》,台北:广文书局1985年版,第95页。案:《太玄经》今有点校本,另见扬雄:《太玄经》(刘韶军点校本),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版,第5页。

       ②《周易·系辞传上》云:“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虞翻注:“寂然不动,谓隐藏坤初,故不动者也。”案:此虞注“坤隐”之解,谓坤象地不动,有寂然隐形之义。虞注转引自李道平:《周易集解纂疏》,台北:广文书局,1989年版,第746页。

       ③文心《隐秀篇》有阙文,乃一残篇,有关《隐秀篇》之真伪及补文讨论,俱载于杨明照《文心雕龙学纵览》此书,兹不赘引。本文所取《隐秀篇》隐字定义,以及“文隐”此词,皆非在补文。

       ④以上范望、司马光的注解,均转引自司马光:《太玄集注》,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版,第4页。

       ⑤刘永济:《文心雕龙校释》,台北:华正书局1981年版,第157页。案:此书初刊于一九六二年,中华书局刊印,台湾华正书局早年即据此本印行。后来,中华书局2007年另编集《刘永济集》,收入此书,另加三篇文章:《论刘勰的本体论及文学观的提纲和论点》、《释刘勰的三准论》、《论风骨答某君》等三文,此则华正版阙。

       ⑥陆机《文赋》,此篇收入《陆士衡文集》。参见陆机:《陆士衡文集》(影四部丛刊本),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2011年版,第364页。关于陆机《文赋》原文校释,另外参考杨牧:《文赋校释》,台北:洪范书店1985年版,第101页。

       ⑦陆机:《陆士衡文集》(影四部丛刊本),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2011年版,第362页。

       ⑧陆机另有《演连珠》乙篇,也多次讨论文章深浅显隐的问题。例如《演连珠》四十七章云:“情见于物,虽远犹疏;神藏于形,虽近则密。是以仪天步晷,而修短可量;临渊揆水,而浅深难察。”此章疏密、远近、浅深等词语都是从“隐”字衍义,谓作家的情志神明有以上诸种现象。

       ⑨《吟窗杂录》原本今藏台北中央图书馆善本书室,中华书局尝据此本微卷影印出版,参见陈应行编:《吟窗杂录》,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版。

       ⑩陈应行编:《吟窗杂录》,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版,新编第137页。

       (11)《吟窗杂录》原本今藏台北中央图书馆善本书室,中华书局尝据此本微卷影印出版,参见陈应行编:《吟窗杂录》,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版,新编第177页。

       (12)《吟窗杂录》原本今藏台北中央图书馆善本书室,中华书局尝据此本微卷影印出版,参见陈应行(编):《吟窗杂录》,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版,新编第218页。

       (13)范德机《诗家一指》未有单行刊本,明代朱绂编辑《名家诗法汇编》卷11收录此书。今即据朱本转引。参见朱绂:《名家诗法汇编》,台北:广文书局1972年版,卷2第3页,新编第35页。

       (14)朱绂:《名家诗法汇编》,台北:广文书局1972年版,新编第122页。

       (15)范德机《诗家一指》未有单行刊本,明代朱绂编辑《名家诗法汇编》卷11收录此书。今即据朱本转引。参见朱绂:《名家诗法汇编》,台北:广文书局1972年版,卷2第3页,新编第35页。

       (16)黄霖:《文心雕龙汇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版,第13页。

       (17)黄霖:《文心雕龙汇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版,第15页。

       (18)黄霖:《文心雕龙汇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版,第94页。

       (19)赵歧:《孟子章句》(影阮元三经注疏校刊本),台北:艺文印书馆1981年版,卷3,新编页54。关于此节原文的校刊,另参李学勤主编,廖名春,刘佑平点校本《孟子注疏》,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卷3,新编第75页。

       (20)赵歧:《孟子章句》(影阮元三经注疏校刊本),台北:艺文印书馆1981年版,新编第55页。

       (21)孟子“配义与道”此道字,焦循援《周易》解之谓天地之道,颇见新义。朱熹《四书集注》不从此解,别谓道乃天理之自然。焦循每称孟子深于易,然此说已先萌芽于赵歧。赵歧云:“谓仁义,可以立德之本也。道谓阴阳,大道无形而生有形,舒之弥六合,卷之不盈握,包络天地,禀授群生者也。言能养此,道气而行义理,常以充满五脏。若其无此,则腹肠饥虚,若人之馁饿也。”,参见赵歧:《孟子章句》(收入阮元校刊十三经注疏本),台北:艺文印书馆1981年版,新编第54页。案:赵歧此处解道,谓包络天地,授群生,即用乾资始,坤资生之易理,乾坤天地由太极而生,则此道当然是指一阴一阳之谓道。阮元校勘记云:“汉人皆以阴阳五行为天道,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赵氏用此语。”此说甚是,可助解此道字。

       (22)王先谦:《荀子集解》,台北:艺文印书馆1973年版,卷2,第6页,新编第164页。案:关于《荀子》此书的版本,另外有:梁启雄:《荀子简释》、李涤生《荀子集释》、王天海《荀子校释》,此节引文各本并无异校。

       (23)王先谦:《荀子集解》,台北:艺文印书馆1973年版,新编第167页。

       (24)王先谦:《荀子集解》,台北:艺文印书馆1973年版,新编第202页。

       (25)陈奇猷:《吕氏春秋新校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514页。

       (26)陈奇猷:《吕氏春秋新校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683页。

       (27)杨伦:《杜诗镜铨》,台北:华正书局1976年版,新编第820页。

       (28)杨伦:《杜诗镜铨》,台北:华正书局1976年版,新编第822页。

       (29)杨伦:《杜诗镜铨》,台北:华正书局1976年版,新编第1017页。

       (30)王嗣奭《杜臆》评《偶题》云:“少陵一生精力过之文章,始成一部诗集,此篇乃一部杜诗总序。而起二句乃其所托胎者,文章千古事,便须有千古识力,得失寸心知,则寸心具有千古。此文章家秘密藏,为古今立言之标准也。作者殊列,名不浪垂,此二句又千古文人之总括。”引自王嗣奭:《杜臆》,台北:广文书局1992年版,第504页。案:王氏此节语,可视作“心”文论之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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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学论辩中的两个关键词实例_儒家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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