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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D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1698(2003)05-0007-07
党的十六大报告指出，发展社会主义政治民主，建设社会主义政治文明，要“借鉴人 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注：江泽民：《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事业新局面》，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32页。)这一新提法和新精神，充分体现了解 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的时代精神，标志着中国共产党更加成熟、更加开放、更 加自信、胸怀和视野更加宽广。只有坚持不懈地贯彻落实这一原则，中国政治发展和政 治体制改革才能增强新的活力，实现新的发展和新的突破。
一、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是否需要借鉴人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
人类社会的发展总是新旧交替，不断进步。但新的代替旧的，是一个不断扬弃、吐故 纳新的过程，而不是简单的否定。新生事物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往往脱胎于旧事物， 从旧事物中汲取营养和精华，成长壮大。新的社会形态产生于旧社会形态之中，总是从 旧社会形态中借鉴有益的东西，摈弃有害的、没用的东西，以利于自身的繁荣兴旺。这 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所谓政治文明也是一个发展的、相对的概念，是指政治意 识、政治体系、政治行为、政治发展的相对先进阶段和进步状态。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可 以解释为，社会主义社会政治意识加强、政治体系完善、政治行为进步、政治发展先进 的阶段和状态。社会主义政治文明作为新生的、进步的事物，其建设无疑也应当遵循这 一规律，需要对人类政治文明进行扬弃，借鉴其中的有益成果。
马克思主义认为，社会主义是人类历史上最先进的社会政治制度，是比资本主义更高 级的社会形态。因此，社会主义政治文明也应当是人类社会最先进的政治文明，比资本 主义政治文明更加进步。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之所以需要借鉴、吸收人类政治文明的 一切有益成果，是因为借鉴、吸收一切有益的，才能在此基础上创造出更好的，做到青 出于蓝而胜于蓝，实现观念创新、理论创新、制度创新，创造出更加先进的政治文明成 果。事实上，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从一开始就借鉴了不少人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 例如，代议制民主制度、民主选举、民主决策、共和国体制、现代政党制度等。这些具 体制度同中国社会主义的国体相结合，创造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制度，其中包括人 民代表大会制度、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和“一国 两治”制度等，从而奠定了中国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的良好基础。
当然，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是一个不断发展和自我完善的过程。如果说社会主义政 治文明的建立需要借鉴人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那么其发展、完善就更需要这种借鉴 。因为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发展、完善的任务更复杂、更艰巨。
从我国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的国际大环境来看，各国之间相互交往、相互借鉴已成 为一种大趋势。进入新世纪，经济全球化继续发展，在深度和广度上都有新进展，同时 反全球化浪潮风起云涌，形成错综复杂的局面。随着经济全球化趋势的加强，各国越来 越面临许多共同的问题。除了共同的经济、资源、生态等生存和发展问题，还面临着大 量共同性的政治与社会问题。即使是政治文明建设也不例外。例如，跨国运动、跨国思 潮毫无阻挡地快速传播，宗教纠纷、民族矛盾、社会分化与动荡，动摇乃至瓦解了原来 比较稳定的宗教、民族和社会关系。为了解决这些共同性矛盾和问题，各国需要加强交 流与合作，也需要借鉴人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以及各国的成功经验和好的做法。又 如，在全球化背景下，国家的形态，即国家与社会的关系将会发生变化。全球化一方面 削弱了国家职能，出现主权“让渡”现象，例如欧洲一体化进程中超国家机制的建立及 其相关政策的实施；另一方面又使社会的力量在整体的联系中得到加强。从国家行使职 能的范围来看，国家将由全能性政府模式向有限职能型方向发展，国家介入的社会领域 将比目前减少，许多原来由政府执行的职能将为社会系统的自我协调机制所吸纳。从国 家行使职能的手段来看，国家将由全权性政府模式向有限权力型方向发展，国家对社会 不再具有“无限”干预权，社会联系的强化与自我协调机制的完善将有能力抵御过度干 预。全球化将使“国家-社会”的关系不再是单维度此削彼长，而是一种多维开放体系 ，国家既不能垄断社会的对外联系，又不单纯是国内社会与国际社会的中介，而是作为 一种社会因素以及在某些方面代表的共同利益参与到全球社会中去。如何处理全球化进 程中国家与社会的关系，推动政府改革，促进社会协调、稳定发展，进一步加强政治文 明建设，是我们面临的一个十分重要的新问题。这方面各国，特别是发达国家和一些新 兴工业国家，有不少有益成果值得我们借鉴。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广大发展中国家积极 推动本国的政治发展和民主化进程，也有不少经验教训值得总结。
从国内的形势来看，我国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也面临着许多新的情况、新的矛盾和 新的问题。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发展，经济体制改革的深化，特别是社会主义市场经 济体制的完善，迫切需要政治体制改革的支持和配合。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经济结构 和产业结构的调整，城乡之间、城市中不同职业群体之间收入及生活水平差距拉大，社 会阶层出现新的变化，社会不稳定因素增加，需要党和政府采取与之相适应的方式和方 法及时加以解决，以便保持长期和谐稳定的社会环境。干部腐败、权力腐败的现象屡禁 不止，需要有新的思路进一步解决。加强对权力的制约和监督，建立结构合理、配置科 学、程序严密、制约有效的权力运行机制，已刻不容缓。社会主义民主制度需要进一步 完善，面临新的形势、新的任务，党的领导方式、执政方式和决策机制都需要改革和完 善。归根到底，这都需要通过加强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加以解决。为此，我们必须坚 持从我国的国情出发，总结自己的实践经验，采取中国特色的方式、方法。但也需要借 鉴人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包括各国特别是发达国家的一些成熟的经验和好的做法。 发达国家在解决这些类似问题和矛盾的过程中，确实积累了不少成功的经验，建立了不 少行之有效的具体制度、具体体制和具体程序，也有许多失败的教训，都值得我们认真 研究和借鉴。
中国历史上曾出现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和康乾盛世，也曾创造光辉灿烂的古代文明。 但毋庸讳言，随着封建社会的衰落和帝国主义的入侵，中国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 ，没有创造出世界领先的近代文明，特别是先进的近代政治文明。这样，中国现代政治 文明建设，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就难免缺少可资借鉴的国内近代政治文明资源。因 此，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借鉴人类政治文明有益成果，就显得尤为必要和迫切。
二、资本主义政治文明中有没有可以借鉴的有益成果
人类政治文明成果具有两大属性。一是共有性。它们是全人类，包括不同时期、不同 民族、不同种族人民，所共同创造、共同发展、共同分享的成果。其中不少成果很难说 是某一种社会形态、某一个国家所创造、所特有的。二是，与不同历史时期的不同社会 形态、国家制度、民族特点相结合。人类进入阶级社会以来，那些存在、发展于不同社 会形态和不同国家的政治文明成果，难免不具有那个社会、那个国家的特点，难免不同 程度地被打上那个社会与国家统治阶级及其意识形态的烙印，表现出鲜明的阶级性的和 意识形态特征。这无疑使借鉴人类政治文明有益成果的努力面临着错综复杂的局面，遇 到不易克服的障碍。
那么，不同社会形态、不同国家之间，特别是政治制度、价值观念、意识形态相左乃 至对立的国家，其政治文明是否需要、是否能够相互借鉴?应当肯定的是，人类政治文 明的共同性决定各种政治文明之间具有不可分割的内在联系、共同的规律和特点，以及 可比性。这是各种政治文明可以相互借鉴的基础和前提条件。同时，人类政治文明总是 与每个时代、各种具体的社会形态和国家密切结合在一起。从而形成古代政治文明、近 代政治文明、现代政治文明；东方政治文明、西方政治文明；封建社会政治文明、资本 主义政治文明和社会主义政治文明。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一种超越时空、社会形态、国 家的抽象的政治文明。政治文明是一个发展的概念，文明与不文明总是相对的。任何一 种政治文明，尤其在它建立之初，都有其合理性、进步性，然而在其发展的进程中又不 可避免地具有历史的局限性、阶级的局限性和时代的局限性。任何一种新的政治文明对 于旧的政治文明的借鉴，都会从其合理性和进步性中吸收有益成果，而从其局限性中吸 取教训。如果否认这种借鉴的必要性和可能性，那么实际上借鉴人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 果就难以实现，甚至变成一句有名无实的空话。
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是否需要、是否能够借鉴资本主义政治文明的成果?这是一个敏 感、难以回答，但又必须回答的问题。长期以来，我们在如何看待资本主义政治文明的 问题上，一直存在两个误区。其一，简单把资本主义政治文明看作是虚假的、没落的、 腐朽的，对富人是天堂，对穷人是陷阱，缺乏具体分析。只承认资本主义物质文明、工 业文明的进步性、先进性，否认资本主义的政治文明的进步性、先进性。其二，社会主 义政治文明与资本主义政治文明泾渭分明，水火不相容，是取代和被取代的关系。结论 是，资本主义政治文明毫无可借鉴之处，也根本不可能借鉴。因此，解决这个问题的关 键是，需要进一步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地对待资本主义政治文明。
首先，要实事求是地肯定资本主义政治文明的历史地位。尽管资本主义政治文明有局 限性和弊端，但不能否认，相比较而言它毕竟是历史的进步，比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政 治文明更为进步、先进，完善、成熟，更集中地反映了人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更集 中代表了近代和现代政治文明的发展水平，最值得社会主义政治文明从中借鉴有益的东 西。历史是不能割断的，回避资本主义政治文明，讨论借鉴人类政治文明有益成果，不 仅使借鉴大受局限，而且实际上也使借鉴人类政治文明有益成果的努力空泛化、口号化 ，难以落到实处。这样，如何看待资本主义政治文明的历史地位，承认不承认资本主义 政治文明中有值得借鉴的有益成果，敢不敢于、善于不善于借鉴这种有益成果，已不可 避免地成为能否借鉴人类政治文明有益成果的关键。
其次，要客观地分析资本主义政治文明的两重性。人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是客观存 在的，我们不能把它简单等同于资本主义的政治制度、政治体制和政治观念。但这不意 味着资本主义政治文明中不包含着人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事实上，资本主义政治文 明具有两重性。一方面，人类政治文明的发展具有历史的阶段性和集中反映那一时期阶 级统治意志的阶级性。资本主义政治文明也不例外，从本质上讲它是维护资产阶级政治 统治和根本利益的。但另一方面，人类政治文明又具有历史的延续性、内在的逻辑性和 共通性的内容。资本主义政治文明作为人类政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和近代政治文明的 标志，也在不同程度上包含、传承和发展了人类政治文明中这些内容。这些内容为人类 社会所共同所有，而非资本主义社会所特有。我们的责任就是要科学地分清，哪些是人 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哪些是资本主义所特有的、维护资产阶级政治统治和根本利益 的内容和形式。我们所要借鉴的是，资本主义政治文明中所反映的人类社会共同所有的 、进步的、先进的、完善的、成熟的内容和形式，而非那些维护资产阶级政治统治和根 本利益的内容与形式。
其三，要努力探寻资本主义可以利用、社会主义也可以利用的人类政治文明有益成果 。虽然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是两种性质不同的政治制度，但都建立在社会化大生产和现 代物质文明的基础之上，都否定和反对封建专制统治，都实行共和国的体制，运用现代 化的手段管理国家，都主张民主政治，尽管民主的理念不同。这样，作为人类政治文明 成果的一些好的具体的制度、体制、规定和做法，资本主义可以利用，社会主义也可以 利用，不能因为资本主义利用了，就变成资本主义社会所特有的，社会主义就不能借鉴 了。当然，这里就有必要分清这些具体制度、体制、规定和做法中哪些具有资本主义社 会本质属性，哪些不具有资本主义本质属性。但值得注意的是，长期以来，由于诸多因 素的影响，我们并没有把二者区分开来，即没有把资本主义社会非本质属性的东西剥离 出来加以分析、研究和借鉴，而是将其笼统地视为资本主义的政治文明而加以拒绝、排 斥和批判。这就从根本上影响了我们对人类政治文明有益成果的借鉴。不言而喻，正确 对待资本主义政治文明，已成为能否有效借鉴人类政治文明有益成果的关键。
在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进程中，市场经济曾一直被认为是资本主义特有的本质属性， 实行计划经济还是市场经济也曾被看作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分水岭，从而影响了我们 对市场经济的研究和借鉴，延误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和完善，阻碍了社会主 义现代化建设事业的发展。早在1979年邓小平就提出，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但 未引起人们的高度重视。直到1992年他在南方谈话中再次强调，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 一点，不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才真正解放了 人们的思想，实现了理论和实践的飞跃。我们应从中吸取宝贵的教益，以利于更好地借 鉴人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正如邓小平所说：“学习资本主义国家的某些好东西，包 括经营管理方法，也不等于实行资本主义。这是社会主义利用这种方法来发展社会生产 力。把这当作方法，不会影响整个社会主义，不会重新回到资本主义。”(注：《邓小 平文选》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36页。)
三、如何划分“借鉴”和“照搬”的界限
党的十六大报告指出“要坚持从我国国情出发，总结自己的实践经验，同时借鉴人类 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绝不照搬西方政治制度的模式。”(注：江泽民：《全面建设小 康社会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局面》，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32页。)借鉴而 不照搬，这是一个必须遵循的重要原则问题。同样，对于人类政治文明有益成果，特别 是存在于资本主义社会的那些有益成果，也有一个借鉴还是照搬的问题。既然如此，那 么如何划分对这种成果的借鉴和照搬的界限呢?
首先，照搬是把整个西方政治制度，都原封不动地全部移植到我国来；而借鉴则是吸 收人类政治文明中有益的、于我国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有用的东西，仅限于它的“合 理内核”。其次，照搬就是不分青红皂白，不管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有用的还是无用 的，统统吸收；而借鉴则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消化吸收，为我所用。其三，照搬就 是只热衷于引进西方政治制度，并不考虑它是否适合本国国情；而借鉴则要坚持从我国 国情出发，不仅吸收适合我国国情的有益成果，而且要努力把有益成果同具体国情结合 起来，实现有益成果的中国化。事实证明，有害无益的成果固然不能吸收，即使有益成 果也还有一个是否适合我国国情的问题，有益而不适合我国国情的成果也不能借鉴。
我国的基本国情是：实行的是社会主义的政治制度，坚持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处于 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拥有众多的民族和人口，经济和文化 发展与发达国家相比仍有较大的差距；开始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我们必须从这一基本国 情出发，研究和推进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而不能脱离现实，盲目照搬资本主义政治 制度模式。过去我们在一些方面盲目照搬苏联的模式，产生了负面作用。今后我们如果 盲目照搬西方政治制度模式，产生的后果可能更加严重，因为这将直接关系到社会主义 政治制度的生死存亡。苏联东欧剧变的教训值得我们永远牢记。
综上所述，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不仅要坚持从我国国情出发，总结自己的实践经 验，同时要借鉴人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只有借鉴、吸收一切有益成果，才能在此基 础上创造更好的，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实现观念创新、理论创新、制度创新，创造 出更先进的政治文明成果。资本主义政治文明具有两重性。它本质上是维护资产阶级政 治统治和根本利益的，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包容、传承和发展了人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 。尽管它具有阶级的局限性和弊端，但毕竟是历史的进步，比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政治 文明更集中体现了人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更能代表近代和现代政治文明的发展水平 ，最值得社会主义社会从中借鉴有益的成果。回避资本主义政治文明，实际上就使借鉴 人类政治文明有益成果的要求空泛化、口号化，难以落到实处。这样，如何看待资本主 义政治文明的历史地位，承认不承认资本主义政治文明中有值得借鉴的有益成果，敢不 敢于、善不善于借鉴这种有益成果，就不可避免地成为能否借鉴人类政治文明有益成果 的关键。作为人类政治文明有益成果的一些好的具体的制度、体制、规定和做法，资本 主义可以用，社会主义也可以用，不能因为资本主义利用了，就变成资本主义所特有的 ，社会主义就不能借鉴了。但借鉴而不能照搬，这是一条必须遵循的重要原则。照搬西 方政治制度模式必然导致苏东剧变那样的严重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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