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素质:日本经济腾飞的关键,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日本经济论文,关键论文,国民素质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曾经创造过灿烂古代文明的东方国家,近代却相继沦为西方列强的殖民地或半殖民地,唯独日本一跃实现现代化和现代化,并且在战败的废虚上迅速崛起,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经济强国。为什么在同样的国际环境下,资源贫乏的日本能够迅速腾飞?对此,尽管人们已从不同的角度作了很多的探索,但大多从经济发展本身去找原因。
人是经济活动的主体。任何经济活动都是人的活动。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经济发展和振兴,尽管有赖于许多外部条件,但从根本上有赖于本国国民(人民)的努力。日本经济腾飞的原因尽管多种多样,但关键是由于日本拥有其他国家所没有的,特别有利于经济发展的国民素质,或称“经济动物”素质。本文试图从经济活动的主体——人的角度,分析日本国民素质的特点及其对日本经济腾飞的影响。
(一)
所谓国民素质,是指由本国文化传统决定的一个国家的国民在工作、生活和社会交往等方面所具有的特性。从构成上看,国民素质一般包括国民的身体素质、智力素质和社会伦理道德素质三个方面。[1]国民素质与经济发展水平之间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关系。虽然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从总体上决定着该国国民的身体素质和智力素质,但是国民素质又会反过来影响该国经济的发展。任何一个国家其国民经济活动的主体是本国国民(人民)。本国国民的素质如何,直接影响到国家社会生产总过程的各个方面,影响到生产、交换、分配消费各个环节,影响到经营管理水平、劳动生产率、就业水平等各个方面。
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由于各个国家所处的自然环境、历史条件、文化背景和思维方式不同,因此,各个民族都有不同的特点。各个国家国民素质的构成也不相同。每个民族都有其长处,但也不可避免地有其短处。虽然各国国民素质并没有绝对优劣高低之分,但国民素质构成的差异则是客观存在的。
与世界其他发达国家相比较,日本国民的身体素质并没有什么明显优势,日本国民的科技文化素质也只是在其战后,特别是60年代以后才逐步接近或超过西方国家的。然而,日本国民的社会伦理道德素质与世界其他国家特别是与欧美国家比较却有着明显的不同。因此,如果说日本经济腾飞的关键在于日本拥有良好的国民素质的话,那么,很明显这种良好的国民素质主要是指日本国民拥有与西方不同的社会伦理道德素质。国民素质是一个具有丰富内涵而复杂的概念,本文无意作全面分析,仅仅分析国民素质中的社会伦理道德素质在一国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作用,特别是在日本经济腾飞中的具体作用,社会伦理道德素质这个非经济的伦理精神之所以能在一国经济腾飞中起关键作用,这是因为:
第一,国民的社会伦理道德素质决定着直接生产者(劳动力)的劳动态度,决定着劳动者潜在劳动能力发挥的程度。由于劳动力要素是与其他生产要素不同的人,而人都是受不同的社会伦理道德观念支配。人的体力和脑力的运用、发挥,不仅取决于体力和脑力本身,而且也受不同文化背景影响,也就是受支配这些体力、智力的人的伦理道德观念影响。人们的社会伦理道德素质不同,劳动态度也就不同,即使在身体和智力素质完全相同的情况下,劳动效果也将不同。因此,社会伦理道德素质决定着劳动者身体素质和智力素质即潜在劳动能力的发挥程度,决定着劳动者劳动积极性的高低,从而决定着劳动生产率的高低。
第二,国民的社会伦理道德素质从流通和消费领域反作用于社会社会生产。作为劳动力要素的所有者,劳动者对待劳动成果的态度,所要求的劳动报酬高低必将会影响到一个国家工资水平的高低,进而影响到一个国家新创造的价值中用于消费和积累的比例,也就是影响到积累率和投资的高低。这在商品经济发展的初期尤其重要。而且,在第三产业,劳动者社会伦理道德素质还直接影响到服务质量和服务行业的经营效果。
第三,国民的社会伦理道德素质决定着社会化大生产的管理水平。管理是提高劳动生产率的一项重要手段。由于社会管理的对象不仅仅是物,还包括受不同思想道德观念支配影响的人。管理水平的高低,不仅受管理者素质高低的影响,而且也受到被管理者素质水平的影响。受不同社会伦理道德观念支配的被管理者的态度如何,是积极配合还是消极对待,都会直接影响到管理水平和管理效果。特别是在社会化大生产条件下,一国国民对本国宏观管理政策的支持、配合,对该国管理效果,经济发展有着放大效应。
第四,国民社会伦理道德素质影响着一个国家人口再生产进而劳动力的再生产。一个国家的国民伦理道德素质如何,对劳动力数量、素质和结构起着重要的作用。一个进入劳动年龄的人并不一定成为劳动者。一个合格劳动者不仅要具备一定的身体素质和智力素质,而且必须具有良好的社会责任感和敬业精神。否则一个人即使具有良好身体素质和较高科技文化水平,如果滋长了不良的价值观念,贪图享受,好逸恶劳,不仅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劳动者,而且还可能成为对社会有破坏作用的罪犯,成为社会的负担。由于国民的社会伦理道德素质具有较强的继承性和传递性,所以一个国家的总体国民社会伦理道德素质,影响到未来劳动力的数量和素质,从而影响到经济的长远发展。
(二)
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日本很早就吸收了中国的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家思想。近代以来,先是被动后是主动地吸取西方的科学民主文化。两者的结合形成了日本特有的“儒家资本主义文化”。这种文化就其性质来说是一种典型的“杂种”文化。但它又不是简单的“汉化”和“西化”,而是在融合东西方文化精华基础上的与日本传统文化的有机结合。这种结合使得日本国民的传统行为方式及伦理规范和近代社会经济所要求的行为方式和伦理规范在相互融合中相互补充、相得益彰。当亲眼目睹具有五千年历史的中国古代文明被西方列强凌辱时,当西方文明在炮舰的保护下涌入日本的时候,强烈的忧患和危机意识使得日本国民中那种对经济发展起阻碍作用的因素暂时隐去,而那种对经济发展起促进作用的特性则突出表现出来。日本国民具有强烈的忧患危机、进取好学、竞争合作意识,普遍形成了以勤奋、节约、重知识、忠实为中心的社会伦理道德素质。日本国民也被人称为“经济动物”,也就是说,具有“经济动物”的素质。这种“经济动物”素质,来源于不同的两个方面:一是中世纪以来的武士和武士道精神。这是日本古代固有的价值观念(如勤奋、忠实、节约、勇武等);二是受中国和西方影响出现的新的伦理道德观念(如重知识、竞争,重商务实等)。这些“经济动物”素质是日本国民素质区别于其他国家的最重要的特征,也是其经济腾飞的关键所在。
1. 勤奋、刻苦。勤奋对经济的发展具有重要的作用。特殊的文化传统,社会历史环境培养了日本国民的勤劳素质。“劳动带来陶醉,工作就是快乐”,“努力工作就能够得到报酬和地位的上升。”使得多数人懂得,要提高生活水平,就要坚韧不拔地努力工作。深受“儒教资本主义”精神影响的日本国民,在工作劳动中兢兢业业,刻苦图强,被西方人称为“不可思议的“劳动癖”和“劳动中毒”(有劳动瘾)。日本工人每天平均劳动时间,本世纪初为12—14小时,有时达17—18小时。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为10—11小时。[2]即使到了1960年,日本经济已有了相当发展、劳动时间尽管已大大缩短,但仍有8.55小时,并且每个工人平均每月加班75小时[3]。西方发达国家中,没有一个国家的工人有这么长劳动时间。据统计,日本制造业工人每周劳动时间比美国多20%。即使到了1988年,日本人的国民生产总值已居世界最高水平之列,每周工作时间仍41.6小时。[4]1989年才在国家机关和银行保险业推广每周五天工作制。比我国仅早6年。同时,高龄就业也是日本社会的时尚,1989年65岁以上的老人就业人口占老龄人口的23.8%,这在世界各国绝无仅有。具有勤劳素质的劳动者正是日本的生产效率高于其他国家的原因所在。
2. 节俭。西方人是“赚一个花一个”,甚至通过分期付款,赊销等方式“赚一个花两个”。而日本人则历来注意节俭。即使今天日本的收入水平与欧美不相上下,但日本国民的生活水平却仍然低于欧美发达国家。节俭素质对经济发展的作用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①节约可以降低劳动成本。具有节俭素质的劳动者,对生活和劳动报酬的要求都不高,因此能够接受劳动强度相同而工资较廉的工作。日本的工资水平一直低于同类发达国家。据统计,50年代中期,工人工资仅是美国的12%;60年代,美国的工资水平相当于日本的4倍,英国和西德相当于日本的1.7—2倍。[5]。即使到80年代初,美国和西德的工资水平仍是日本的1.9倍。廉价的劳动力大大降低了日本产品的成本。例如生产的每吨钢材所花费的劳动成本,美国比日本多86美元,即日本的劳动成本比美国低16%。[6]这就是为什么依赖进口原材料生产的日本产品在价格上能够同欧美竞争甚至打败对手的原因所在。
②节俭可以形成较高的储蓄率。无论是资本积累规模,还是固定资本投资的增长速度,日本都高于西方发达国家。战后日本的平均积累率为35.7%,西方国家最高的联邦德国也只有27%。日本国内资本积累的主要来源是储蓄。战后日本的总储蓄率一般在30—40%之间,1961年甚至高达42%。日本人的储蓄率比英国高1倍,比法国高50%。即使到1987年,储蓄率略有下降,仍是美国的2.2倍,英国的2.5倍,法国和德国的1.5倍,这与西方国家中的负债消费情况完全不同。高储蓄为日本经济发展特别是初期经济积累了大量的资金。
③节俭有利于培养企业家的经营管理能力,具有节俭素质的日本人平时在生活中总是精打细算,讲究实效。企业家把这种精明用于企业管理成为降低原材料消耗,降低产品成本的有效手段,也成为世界各国向日本学习的内容之一。
3. 集团主义。日本文化强调群体的和谐与统一。绝大多数日本人都以忠于家庭、忠于集团,忠于国家为最大的快乐和荣耀。对集体,日本国民有一种献身精神和集团意识:个人对集团忠诚,集团对国家忠诚,形成了“对外竞争,对内和谐”的日本式格局。这种集团意识对日本经济的发展起了其他国家所不能起到的作用。
①集团内部形成了强大的凝聚力。“劳资命运共同体”历来是日本特有的现象,在集团内部无论是管理高层还是普通成员或雇员都有一种忠于集团的精神,大家在物质上互相关心,精神上互相鼓励。在企业集团内部,强调资历顺序、和谐协作,甚至把协作精神作为考察成员的首要标准。因此,企业内部工人之间,工人与管理人员之间都有一种同舟共济的使命感。正是由于企业集团内部具有这种和谐的人际关系,所以日本的劳资关系比较融洽,极少出现熬年头混日子、左右攀比、怠工、罢工等现象。因为罢工或怠工而受到的损失,日本也大大小于西方发达国家。这就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
②强烈的集团意识增强了对外竞争能力。集团意识使得日本的竞争也带有浓厚的日本特色。近代以来,日本早已把竞争作为文化原则吸收到日本文化体系中,并使之与重视群众的传统相结合,形成了日本式的竞争。西方的竞争是以个人为单位,日本的竞争是以集团为单位。为了集团在竞争中取胜,个人可以牺牲自己的利益,为了国家在国际市场竞争中取胜,企业也可以牺牲集团利益。这种“一致对外”的集团意识使得日本在国际市场的竞争中能够经常以小胜大,以弱胜强。我很少看到国际市场上日本人之间的相互倾轧。强化集团间的竞争,淡化企业内部的竞争,是日本竞争的特点。它在市场经济的竞争中充分显示了其优越性,它促进了技术革新,激化了活力,加速了发展。
③集团意识和内部和谐关系有利于企业和个人对劳动者进行人力资本的投资,提高科技水平和使用效用。日本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终身雇佣制和年功序列制。由于雇员终身在企业工作,劳动者所掌握的“企业专用技术”能够长时期地发挥作用。个人投资学习新的知识,技术,工资报酬也会有较大的提高。因此,进行人力资本的投资对企业和个人双方都有好处、双方都有积极性。
4. 重知识。知识来源于教育,重视知识就是重视教育。教育可以提高劳动力素质,从内涵上扩大劳动力的再生产。明治维新以来,日本政府和家庭历来重视教育。教育,纳税、服兵役一直是日本国民的三大义务。所以,早在1907年日本就和当时世界上最先进、最强大的英国,差不多同时普及了小学教育。即使是在战后初期十分困难的情况下,日本也没有忘记发展教育,九年制的义务教育就是在勒紧裤带的情况下于1946年开始实行的。从1872年开始实行强制小学义务教育,到70年代初日本基本普及高中教育,仅仅花了100年时间。从1868年发展资本主义,到1967年经济实力超过英、法、德,也刚好用了100年。教育上和经济上追赶欧洲列强的时间刚好一致。这决不是偶然的巧合。教育不仅使国民继承了日本传统的思想道德,而且大大提高了全民族的科技文化水平,培养了一代又一代具有“经济动物”素质的劳动力,成为经济发展的持续动力。
重视并善于向外国学习,是重视知识的另一表现。历史上日本一直有向外国学习的传统。古代主要向中国学习,近代则主要向先进的欧洲学习,战后则主要向美国学习。向外国学习的内容和形式是多种多样的,其中心以引进科学技术为重点。日本一贯注重贸易顺差,可是技术贸易却一直是逆差。技术的进口与出口比例,50年代是10∶1,80年代仍为3∶1。战后日本一直是技术进口最多的国家;1950—1975年共引进技术25777项,购买技术的费用一直占世界第一位。技术的引进,不仅节约了研究费用,而且为日本经济的发展赢得了时间。
(三)
一个民族具有某些特定的素质,并非天生而是在特定的社会历史、地理条件下形成的。日本是一个资源贫乏、自然条件恶劣、灾害频繁的岛国。古代对外交往的困难使日本人具有某种自卑感。对外来文化没有戒备和排斥心理,而是“和洋并举”兼容并蓄,积极吸收消化外来文化,并与日本传统文化有机结合。日本虽然吸收了中国的儒教,但并没有完全照搬,而是对儒教有着自己的解释。例如日本就放弃了儒教中的科举制度。抛弃了中国儒教中的鄙视商人等观念。日本的武士与中国的科举状元产生了对经济发展完全不同的影响:由于实务的武士阶层注重武器及制造武器的科学技术。这种风气自上而下扩散,逐步形成了全民族重视科学技术进而重视以近代科学技术为主体的西方文明。甚至明治以后的武士阶层也加入了经商的行列。同时,家庭财产的长子继承制客观上也有利于财富的集中和资本的形成。
在吸收西方文化上,日本不仅仅局限于吸引科学技术,而是涉及到政治、法律、心理状态、价值观念等许多方面。特别是明治政府有选择地效仿西方各国,建立了统一的资产阶级的立宪国家和一整套完整的法律体系,确立了追赶世界强国发展经济的奋斗目标,使得日本国民的这种“经济动物”素质有用武之地,这正是日本经济迅速腾飞的奥妙所在。
注释:
[1]关于《国民素质的构成》,可参沙莲香、干春松:《国民素质的结构分析》,《开放时代》1995年第3期。本文中的社会伦理道德素质相当于该文中提出的“深层,同层素质”即人格素质、道德素质和角色素质。
[2][3][4]引自《战后日本经济起飞》,湖南出版社,第181—182页。
[5][6][7]同上,第174,178,18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