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视觉诗多模态隐喻表征类型研究
方 小 青
（湖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 湘潭 411201）
摘 要: 结合国内外多模态隐喻表征研究的相关成果，在 Forceville 的多模态隐喻理论框架内，我们研究了英语视觉诗歌语篇中多模态隐喻的主要表征类型及其隐喻映射的语类特点。研究表明，英语视觉诗中存在四种多模态隐喻表征类型，其中文图—文字和文图—隐含两类表征的出现频率最高。各表征类型数量不同，其深层次的理据在于各模态表征特点的差异。其研究结果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多模态隐喻语类特点研究，同时也为视觉诗的创作实践者提供了一定的启发。
关键词: 英语视觉诗；多模态隐喻；隐喻表征；映射
一、引言
视觉诗突破传统诗歌的结构规范,通过文字与符号（如字母的大小写、空格、标点符号）等一系列排列组合的变异，在版面上给读者造成特殊视觉效果的诗篇。诗歌利用诗行、诗节组成给读者带来强烈视觉冲击的图形，生动形象地抒发感情、突出诗歌主题意义，并结合文字所传达的意义，展示作者的创作意图。英语视觉诗作为一种特殊的诗歌形式，自其诞生之日起就颇受争议，但国内外学者对它的研究热情却持续不减。过去的研究者分别从文学、修辞学、文体学、符号学等方面对视觉诗进行了多维度的探讨，取得了丰富的成果。随着认知语言学的发展和隐喻理论的逐渐深入，人们意识到语言只是人类认知建构的冰山一角，仅限于语言话语本身的分析已不能满足语言研究的要求，而隐喻也不再仅仅是一种修辞手段，它还是一种认知方式。本文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出发，以Lakoff 的概念隐喻为理论基础，结合Forceville多模态隐喻的研究成果，对英语视觉诗中的多模态隐喻进行分析，旨在研究视觉诗歌中多模态隐喻的类型、背后所传达的信息，以及在隐喻的基础上，这些信息是如何通过各个模态及其之间的互动而构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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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多模态隐喻的界定
隐喻无处不在，是我们进行思维，表达思想的工具。纵观30多年来隐喻理论的发展过程，共经历了两次历史性的飞跃：第一次飞跃是Lakoff 和Johnson（1980）合著的《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1]和Andrew Ortony编著的《隐喻和思维》[2]两本书的出版，标志着隐喻研究从传统语言修辞观到当代概念思维观的飞跃。第二次飞跃是以Forceville为代表的研究者着手研究图像、文字、声音、手势、颜色、气味等多种不同模态符号对隐喻的构建和表征，编辑出版的论文集《多模态隐喻》标志着隐喻研究从概念隐喻到图像隐喻再到非语言和多模态隐喻的飞跃。
Lakoff 和 Johnson首先打破了隐喻作为语言修辞手段的传统观念，认为“隐喻是一种思维和行为方式，而语言只是概念隐喻的外在表现形式”[1]，隐喻具有思维性和概念性两大本质特征，而隐喻的概念性决定了隐喻的外在形式除了语言符号还可以是其他的交际媒介和手段，如声音、色彩、线条、空间布局等也可以用来构建和表达概念隐喻。多模态隐喻研究的领军人物Forceville则将概念隐喻理论拓展到非语言符号领域，并开展了大量开拓性工作。他从平面广告、漫画等静态多模态图像隐喻入手对平面图像隐喻进行了全面系统的分析，并转向视频、电影等更为多样化的多模态语篇的动态多模态隐喻研究上，探讨它们的语类特征、区别性特征和隐喻相似性表征方式，并相继出版了《广告中的图画隐喻》[3]和《多模态隐喻》[4]，标志着多模态隐喻理论正式形成。Forceville 在对“模态”进行界定和分类的基础上，进一步区分了单模态隐喻和多模态隐喻。他认为，单模态隐喻是目标域和源域只用一种模态来显现的隐喻，而多模态隐喻是用两种或者两种以上模态来呈现源域和目标域映射的隐喻，它具有动态性和互动性两大特点。此外，Forceville还将多模态隐喻分为广义和狭义两种类型。本研究探讨广泛意义上的多模态隐喻，即两种或两种以上模态共同参与构建的隐喻。
三、 英语视觉诗的类型及其模态划分
视觉诗歌又称语相诗(graphological poetry)或图象诗，是具象诗的一种。视觉诗运用诗歌的形式和视觉结构来反映其意义、实现其艺术目的，被定义为可以被看到的诗歌。[5]这种诗歌形式鼓励语言和视觉元素的艺术结合，实现诗歌物理格式与主题内容的融合。因而在这些诗歌中，更多地涉及视觉符号而不是语言符号，语言符号被排列组合成描绘主题所需要的视觉图像。
（一 ）视觉诗的类型
鉴于视觉诗的诗行常构成一定的视觉图像，我们根据诗歌中是否有图像，将其大体分为三大类：第一类是语言文字型。这类视觉诗形似传统诗歌，没有视觉图像，而是仅通过单词的大小写、标点符号、空格等书写格式方面的变异来体现诗歌主题。诗人和立体派画家E. E. Cummings是美国现代实验诗人的代表。作为诗人和画家，他试图在其作品中实现诗歌和绘画的和谐。在视觉诗“in just-”（图一）中，虽然并未通过诗行的排列组成图画，但诗人打破了诗歌的传统押韵、句法结构以及传统印刷的方式来传递春天来了的信息和情感。
图一
图二
由于英语视觉诗诗行的特殊性，我们较难从音律、押韵等传统分析方法对其进行分析，而近年来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的发展为此类诗歌的分析提供了新方法。Bernsen 指出，多模态表达可以分解为同时表达意义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单模态。[7]大部分视觉诗同时包含图像符号和语言符号，因此我们认为视觉诗具有两个模态，即言语模态和视觉模态。其中视觉模态是指图像、颜色、印刷版式等这些视觉符号资源的表达形式。尤其是在视觉诗中，诗人常采取特殊的印刷版式，如：特殊留空，特殊空行，字词的特殊拆分、合并及特殊空行等来表达主题和诗意；二战以后视觉诗受到后现代思潮的影响，诗歌无需考虑外界自然现象，用颜色、空间、光和运动构成视觉形象创造新的现实；这些都构成视觉诗视觉模态的新成分。此外需要注意的是，由于视觉诗的特殊性，视觉诗的诗形构成的具象图形、颜色、印刷版式我们在下文中都将其归为视觉模态中图形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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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图五所示，这首视觉诗是奥地利视觉诗人Anatol Knotek的作品“bye”。其中的多模态隐喻可用文字转写为：时间是逐渐消失的物体。源域“时间消逝”以文字的模态得以表征。目标域“时间正在消逝”以隐含模态表征。视觉诗利用“time passes by”不明度的逐渐降低，将“time passes”这两个单词消失，最后变成“bye” “time”和“passes”视觉上的变化，“by”也变成“bye”，带给人消失的联想，将文字不透明度降低与时间流逝的概念结合起来，读者可以真实地“看到”时间流逝。与其他几类表征类型不同的是，此类型的多模态隐喻表达式是“抽象隐喻具体”。
（二 ）英语视觉诗的模态划分
第二类是图画型，这类视觉诗里没有成句的文字，而是通过打破传统诗歌里诗行、诗节的书写规范，通过单词的拆分构成视觉图像而呈现。比如著名的视觉诗人Mary Ellen Solt所作的“Forthythia”（图二）。在这首诗中，诗人专注于连翘（Forsythia）这种花的形象，而不是诗的标准结构。因此诗歌没有使用冗长的诗句来描述连翘花，而是异想天开地通过拆分重组单词描绘出一幅图画：由forsythia这个单词的首字母连翘的根部组成，而每个首字母又往上发散出 forthysia，out，race，springs，yellow，telegram，hope，insist，action，这九个单词像连翘花的枝蔓一样生长散开。这些字母和单词的排列组合，加上全诗黄色的背景，展现出一朵在微风中自由盛开的连翘花。
四、 英语视觉诗中的多模态隐喻表征类型
如图三所示，这首视觉诗是著名的视觉诗人E.E.Cummings的作品。通过文图—文字的映射，诗歌向受众传达了“寂寞是落叶”这一多模态隐喻。目标域“寂寞”以文字模态呈现，源域的表征模态则由 “一片落叶渐渐落下”的视觉图像和“一片叶落下”的文字组成，形成了 “孤叶在寂寞包围中飘落”，寂寞（loneliness）以文字模态锚定了这一映射内容。诗人将这些词拆散竖排，形成“一片落叶渐渐下降”的视觉形象来烘托“寂寞如落叶飘零”的意境。通过借助源域和目标域之间的相似性，诗歌在我们的面前呈现出一幅悲惨凄凉的图像：飘零的落叶、肢解的文字。作者将通过由具体到抽象的映射，将正在落下的叶子映射到人的感受—孤独上来，这种立体式视觉诗歌的多模态组合将诗歌的主题体现得入木三分。此类表征类型常常通过同一个事物的图像模态分别转喻源域和目标域，再辅以文字模态明确与制约映射内容。
（一 ）源域文图—目标域文字
图三
图四
为了解英语视觉诗的多模态隐喻的表征类型，我们将探讨视觉诗中用来表征多模态隐喻的主要模态是什么? 有哪些主要的表征类型?以及这些表征类型在多模态隐喻映射的认知建构上有哪些语类特点? 其构成原因是什么?基于上文英语视觉诗的类型，我们在收集的英语视觉诗中，挑选出30首明显含有多模态隐喻的视觉诗歌进行分析。通过综合分析这30首视觉诗，再对语料进行逐个人工梳理，以源域和目标域的表征模态为着眼点，我们把视觉诗语篇中的多模态隐喻的表征类型分为如下四类：源域文图—目标域文字，源域图像—目标域文字，源域文字—目标域隐含以及源域文图—目标域隐含。考察这些表征类型有助于我们全面把握视觉诗语篇中多模态隐喻的运作机制以及各模态是如何共同作用完成隐喻映射过程的。
（二 ）源域图像—目标域文字
图四是Laura Ruggeri的视觉诗作品“free your mind instead”，这首诗目标域“变革”的表征模态为文字，具体体现在“revolution”“free your mind”等文字上，而源域图像呈现了一张年轻人的脸，黑色的线条和“free your mind”的文字组成了人的头发，两颗蓝色地球组成了人的眼珠，黄底白字“revolution”组成了人脸。根据以上符号信息，我们能清晰地识别出该视觉诗中的多模态隐喻：变革是青年。源域人脸的图像和由地球构成的眼珠共同转喻有“全球视野”和“思想开放”的青年。青年的特征映射到变革上来，说明人类要深入改革，必先放眼全球，解放思想，喻指思想开放对改革的重要作用。
第三类是图文型。这类视觉诗将具象图形和语言文字巧妙结合表达诗意。诗人通过对诗歌语言进行形象化编排，使诗的主要内容以某个具象图形的形式展现出来，吸引读者的好奇心，进而对图形中文字进行阅读。这里的具象图形以抽象的概念出现，诗歌构成的图形与真实的事物有着巨大的差别，诗形只是通过抽离、模仿自然界形成带有思考性的简化图形。[6]比如 William Burford 的视觉诗A Christmas tree中,诗人将诗歌语言置于圣诞树的形状中来表现主题。在树的顶部有一个“星”，底部相应地位于“脚”。第二到第五行看起来像树的树枝和树叶。通过这种方式组织整首诗显示出清晰而美丽的图形特征。鉴于本研究的研究目标，我们主要选取第三类视觉诗为研究对象，以便更清晰地识解视觉诗的多模态隐喻特征。
（三 ）源域文字—目标域隐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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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五
图六
图七
（四 ） 源域文图—目标域隐含
如图六所示，这是Roger Mcgough的视觉诗“40-Love”。其中的多模态隐喻可用文字转写为：中年婚姻关系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网球赛。源域“网球赛”以图像和文字双重模态来表征。视觉诗中的竖线和隔成两栏的文字组成了一幅球场的视觉图像，文字playing tennis和game印证了这是一场网球赛，而在网球计分中，0分被叫做love，因此诗歌标题中的40-Love也即“40：0”就是网球赛一局比赛的临界点。目标域“中年婚姻关系”以隐含模态表征，而不是常见的文字或图像模态。源域“网球赛”的特征被映射到目标域“中年婚姻关系”中，诗歌中的文字分为两个序列，就像这对夫妻各站球网的一边，中间的竖线好似球网将二者分开。每一行只有两个单词来象征球的发起，一来一去的球以及单调的文字表明这对夫妻沉闷的生活，40-Love的诗歌标题处于网络的顶部，正好在诗的顶部，代表记分牌。通过隔开的go home和between，以及the net will still be between them等语境明示，我们能看出球网就像中年婚姻的隔阂，跟其他的表征类型相比而言，“隐含”的表征模态虽然减弱了视觉诗语篇直接的感官刺激，但却很大程度上有利于读者的想象空间并促使其展开丰富的心理联想，从而巧妙地达成了不言而喻，不言自明的信息传送效果。
（五 ） 英语视觉诗多模态隐喻表征的语类特点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视觉诗的多模态隐喻表征具有其自身的语类特点。首先，该诗歌语篇中的表征模态有四种： 图像、文字、文图和隐含。在源域的表征模态中，文图的出现比例最高，而目标域的主要表征模态是隐含和文字。因此，源域文图—目标域文字和源域文图— 目标域隐含构成了英语视觉诗中多模态隐喻两个最为典型的表征类型。这正符合视觉诗通过视觉符号的编排来突出诗歌主题的特点。其次，在四种主要隐喻表征类型中，“具体到具体”的映射占到了绝大多数，“具体到抽象”的映射占少数，源域大都是通过具体事物来体现，其主要表征模态为图像和文图两种。如图七这首视觉诗，将“时间”这个抽象概念用一个在滴漏的动作呈现，将流逝的动作特点映射到目标时间上，很直观地传达出视觉诗要表达的“时间稍纵即逝”这一信息。隐喻的作用就是用具体事物来理解或认识抽象概念，即隐喻的表现形式通常是用“具体隐喻抽象”。[8]而在多模态隐喻环境中，由于语言不再是唯一的表意模态，隐喻映射方式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正如Forceville指出： 当脱离纯语言模态，考察其他模态隐喻时，“具体是具体”的隐喻是非常普遍的。[4]这也是多模态隐喻不同于概念隐喻的三大区别性特征之一。视觉诗中“具体到具体”映射方式的出现频次之高在一定程度上也体现了多模态隐喻映射的这一特点。
五、 结语
本文以概念隐喻理论为基础，划分了英语视觉诗语篇多模态隐喻的表征类型并对其规律性特征做了认知阐释。视觉诗语篇中的多模态隐喻的表征类型共有源域文图—目标域文字，源域图像—目标域文字，源域文字—目标域隐含以及源域文图—目标域隐含四类。其中文图—文字和文图—隐含两类表征形式的出现频率最高。各表征类型数量不同，其深层次的理据在于各模态表征特点的差异。英语视觉诗语篇多模态隐喻表征类型的认知分析能够验证与补充概念隐喻和多模态隐喻的相关理论成果，有利于加强读者的多模态隐喻识解能力，同时也能为视觉诗的创作实践提供有益的思维参照。
参考文献：
[1]Lakoff G,Johnson M.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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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张玉芬.当代视觉诗[D].南京：南京艺术学院，2014．
[7]Bernsen N.O.Multimodality in Language and Speech Systems from Theory to Design Support Tools[A].In B.Granstrom.B.House.D.&Karlsson.L(eds).Multimodality in Language and Speech Systems.Paris.Kruwer Academic Publishers,2002.
[8]赵秀凤.概念隐喻研究的新发展—多模态隐喻研究—兼评Forceville & Urios-Aparisi《多模态隐喻》[J].外语研究,2011,(4)：1-10.
Multimodal Metaphorical Representation in the English Visual Poems
FANG Xiao-qing
(School of Foreing Studies,Hu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Xiangtan,Hunan 411201)
Abstract: Based on the theory of Forceville’s multimodal metaphor and the latest researches on multi-modal metaphorical representation,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multimodal metaphorical representation in the English visual poems. The findings show that there are four types of multimodal metaphorical representations in the English visual poems, and the pictorial mode-verbal mode & pictorial mode-implicit mode show a much higher frequency of occurrence than other types of multimodal metaphorical representations. The number of different representation types is different, and the deeper rationale lies in the differences i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each modality. The study sheds light on 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the genre features of the English visual poems and offers some insights into the design of the genre.
Key words: English visual poems; multi-modal metaphor; metaphorical representation; mapping
中图分类号： H03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8717（2019）04-0063-04
收稿日期: 2018-10-25
基金项目: 湖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项目“英语视觉诗的多模态话语分析”( 14C0472)；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基于认知语言学的英汉视觉诗语篇意义构建比较研究” （17WLH15）
作者简介: 方小青（1980-），女，湖南岳阳人，湖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语篇语言学。
标签：英语视觉诗论文; 多模态隐喻论文; 隐喻表征论文; 映射论文; 湖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