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企业工人的阶层地位自我认同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国有企业论文,阶层论文,工人论文,地位论文,自我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D668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004-0544(2003)05-0132-03
社会分层研究近年来一直是社会学探讨的热点，社会分层不但可以通过社会指标，例 如，收入、财富、权力、声望、教育机会等来加以客观评价，还可以通过自我认定，进 行主观评价，这也就是本文所讲的“阶层地位自我认同”。对阶层地位认同比较具有权 威性的定义是由杰克曼夫妇指出的，他们认为：阶层地位自我认同是“个人对自己在社 会阶层结构中所占据的位置的感知”(Jackman & Jackman,1973)。
目前所进行的社会分层研究对于主观认同的关注不多，已有的研究对象也是针对市民 总体，如卢汉龙，边燕杰所进行的市民社会经济地位主观认同研究，刘欣进行的转型期 中国大陆城市居民的阶层意识，等等。而对于特定社会阶层(如产业工人阶层、管理人 员阶层、农民阶层等)的自我地位认同研究进行得很少。本文即是针对国有企业工人这 一特定群体所进行的尝试性研究。目的就是为了探讨这样一个问题：国有企业工人主观 上究竟将自己划分到社会的哪一个阶层位置?本文的数据资料来源于武汉大学社会发展 研究所于2001年在湖南、湖北4所国有企业内部进行的工人问卷调查。
在具体操作中，考虑到国有企业工人身处的社会环境，按照由宏观到微观的视角，我 们依次划分为三个层次：国企工人在整个社会中的阶层地位自我认同；国企工人在不同 所有制企业间的阶层地位自我认同；国企工人在企业内部的阶层地位自我认同。在数据 处理上，我们运用了单变量统计描述、相关及回归分析等统计分析方法。
一、结果与分析
(一)国有企业工人在整个社会中的阶层地位自我认同
我们首先考察了国企工人在整个社会中的综合地位认同，数据显示该认同程度相当低 ，有65%的调查对象认为自己在整个社会中的地位在中等以下。
其次，我们分别考察了工人在整个社会以及本企业内部的多维度地位认同状况，并分 两部分讨论。结果见表1。
在整个社会中，以经济地位认同为参照，工人在权力、社会声望包括机遇的认同上都 有向下“位移”的倾向，尤其是权力，认同中下层的占到了77.4%，而只有3.5%的人认 同中上等和上等。声望的认同与权力认同一样，表现出向下的趋势，有72.3%的工人认 同社会中下等及下等。工人在声望认同上普遍偏低，原因一方面是目前客观上工人地位 偏低，另一方面则是转型前后工人在权力和社会声望上的巨大反差造成了工人普遍的相 对剥夺感和失落感。
在各个维度的认同中，只有受教育水平一项，中间层占的比例最大，达到38.2%，可见 国有企业工人对自身的文化程度有相对较高的认同，这与客观事实也基本相符，国企工 人大多是高中及中专文化程度(61.5%)在整个社会范围内的确位于中等。
此外，考察不同维度的阶层地位认同之间的关系，可以发现，五个不同维度的阶层地 位认同之间均具有高度的相关性。其中相关性最强的是权力地位与社会声望地位(r = 0 .747)，其次是声望地位与机遇获得地位(r = 0.733)，相比之下，受教育地位与权力地 位的相关系数最小，但r值也达到了0.555。考察不同维度的地位认同对于综合地位认同 的贡献，我们得到表2：
表2 综合阶层地位认同对五个维度地位认同的回归分析
自变量 标准回归系数(Beta)
经济地位认同
0.181***(0.100)
权力地位认同
0.069(0.045)
声望地位认同
0.134*(0.063)
教育地位认同
0.173**(0.053)
机遇地位认同
0.198**(0.059)
R[2]
0.323
F 49.001
显著性水平p0.000
N 545
说明：括号中的数字为Beta的标准差；***p＜0.001；**p＜0.01；*p＜0.05
表2显示，对综合地位认同贡献最大的是机遇地位认同，紧接着是经济地位认同和教育 地位认同。这表明工人认为在决定其综合地位的各项因素中，机遇是最重要的。但是刘 欣的研究表明，经济对综合地位的决定意义最大。而工人更加强调机遇的重要性，一方 面反映了在这样一个越来越开放的社会，机遇在更大程度上决定了社会成员身份地位的 获取；另一方面，从归因理论的角度来看，国企工人更倾向于将自身较低的地位认同归 因于外部原因，即缺乏发展的机会。
(二)国企工人在不同所有制企业间的阶层地位自我认同
为了更加直观、有效地测量国企工人在这一层次上的地位认同，我们采取了综合比较 的方法，让国企工人在总体上评价国有企业、集体企业、外资企业以及民营企业中工人 的地位高低。
结果发现，国企工人心目中工人地位最高的企业形式是国有企业，有41.3%的调查对象 将国企排在第一位，其次是外资企业(34.5%)，而集体企业和民营企业分别只有2.9%和4 .3%。如果加上“第二高”的数据，国有企业达到63.2%，外资企业47.6%，集体企业略 有提高31.9%，排在最后的是民营企业18.4%。
可见，国有企业工人还是更加认同国有企业。尽管在改革中国企工人既得利益相对减 少，社会地位相对下降，但是在和其他所有制企业工人的比较中，他们依然具有优越感 和归属感。而近年来，外资企业在市场经济中的崛起，显然对国企工人产生了一定的触 动，他们中的很多人已开始认同外资企业。但同样是发展势头迅猛的民营企业，却不被 看好。似乎民营企业在国企工人心目中甚至整个社会仍保留着比较不良的刻板印象。民 营企业工人的地位是否真的很低，是一个值得进一步探讨的问题。
(三)国有企业工人在本企业内部的阶层地位自我认同
这是研究的第三个层次，也是相对微观的一个层次。从工人最直接的生活情境出发， 让其评价自己在企业内的地位。
对比表2的数据发现，工人在本企业内部的认同状况同样是经济地位认同偏低，权力、 声望、机遇与经济地位认同相比呈向下的趋势，而教育水平认同最高。为了探讨工人在 企业内部和整个社会中的地位认同的相似性，我们分析了国企工人在企业内部的多维度 阶层地位认同对于综合阶层地位认同的贡献，得到表3：
表3 综合阶层地位认同对国企工人在企业内部多维度地位认同的回归分析
自变量 标准回归系数(Beta)
经济地位认同
0.227***(0.054)
权力地位认同
-0.045(0.069)
声望地位认同
0.148*(0.064)
教育地位认同
0.027(0.047)
机遇地位认同
0.245***(0.059)
R[2]
0.265
F 36.504
显著性水平p0.000
N 545
说明：括号中的数字为Beta的标准差；***p＜0.001；**p＜0.01；*p＜0.05
另外，工人将自身分别置身于整个社会中和企业内部的多维度地位认同对于综合地位 认同的解释度相差只有5.8%。在企业内部，工人的经济、机遇地位认同对于综合地位认 同的贡献(Beta = 0.227，0.245，表4)甚至要大于工人在整个社会中的相应地位认同对 于综合地位认同的贡献(Beta = 0.181，0.198，表3)。由此，通过对比，我们发现，国 有企业工人在一定程度上是通过参照企业内部的阶层状况来对于整个社会的阶层地位进 行划分和认同的。对此，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工人将机遇地位认同放在决定综合地位认 同的相对最重要的位置上了。在国有企业内部，工人与管理层之间的差距并不仅仅体现 在经济、权利等现实的静态差异上，更重要的是体现在动态的机遇不平等上。现实的事 例一方面让工人们看到了机遇对于改变自身经济、权力等方面地位的重要性，另一方面 国有企业内部的流动机制的不完善又使得工人不能获得一个良性的机遇获得渠道。这种 矛盾使得工人的心理产生强烈的不平衡。因此，在一定程度上，与其说工人是由于对现 状的客观物质条件不满从而将自身划归于较低的社会阶层，还不如说是由于在这样一个 越来越开放的社会中，工人对于没有太多的机会改善自身状况的现状感到无奈和不满。
二、结论与讨论
国有企业工人无论是在综合地位的认同还是各个具体维度的认同上都倾向于中等及中 等以下，这反映出当前国企工人普遍对自身地位评价较低，相对剥夺感较强，这与转型 时期国企工人相对利益丧失和地位下降的客观实际是相符合的。但是这种总体上的群体 认同偏低，应该引起我们对国有企业工人更多的关注。
多数国有企业工人心目中，国有企业工人的地位要高于外资、民营和集体企业的工人 。尽管近年来以外资企业为代表的各种新兴力量在市场经济中崛起，尽管国有企业工人 对自己在社会中的地位并不满意，但是他们依然更加认同国有企业，这一方面体现了当 前国企在某些方面(如工作稳定性，职工权益的保护，社会福利保障等方面)上较之其它 企业具备优势和吸引力，另一方面笔者认为也是过渡时期人们观念意识的惯性所致。国 企工人在计划经济时代的高社会认同在转型时期仍有一定的延续性，不管客观情况是否 发生了变化，思想观念在短期内的根本改变是不可能的，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我们相 信，人们对国企工人的地位认同会更加客观、合理。
本文在研究中多处参考了刘欣所作的关于转型期中国大陆城市居民的阶层意识研究， 在刘欣的研究中“社会声望地位认同”相对于经济地位认同是向上“位移”的，而我们 的研究结论相反，社会声望地位认同和权力地位认同一样，更加偏低。
在各具体维度地位认同对综合地位认同的贡献上，刘欣的研究得出的结论是经济地位 认同贡献最大，而我们的研究则表明对于国有企业工人来说，机遇地位认同对于定义综 合地位认同具有更大的意义。
通过回归分析和数据比较，我们初步证明了国有企业工人在企业内的阶层地位认同其 在整个社会中的阶层地位认同是紧密相关的。据此我们认为，国有企业工人在一定程度 上是通过其在企业内部的阶层地位认同来定义其在整个社会中的阶层地位认同的。这也 证明了人们是通过对周围比较熟悉的生活情境的感知和认识更为广阔的社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