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危机 走向成熟——世纪之交中国心理学的发展走向，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走向论文,世纪之交论文,中国论文,心理学论文,成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世纪之交：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走向】
摘要 中国心理学经过改革开放以来的重建和发展探索，一方面已经踏上了一条比较实在的发展路径，学术研究的主调呈现出多样化、实证化和本土化的明显特征，为今后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而另一方面在繁荣背后却隐伏着学科理论建设深层乏力的危机。要使中国的心理学研究不断走向深入，就必须在适应国际心理学发展潮流的同时，大力加强研究方法技术的现代化、研究成果的实用化、理论重建的综合化及本土化的力度。
关键词 中国心理学 发展走向 实证化 人文社会科学取向 本土化 科学综合
心理学作为一门兼有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性质的古老而又年轻的科学，本世纪50～60年代已在西方许多国家成为与经济学和法律学这两门人文社会科学并驾齐驱的热门大学科。中国的心理学基于文化、经济和政治诸多方面因素的制约，其发展道路一直相当曲折。进入90年代，中国心理学虽未摆脱其在国内众多学科群中的“小学科”地位的角色形象，但是经过改革开放以来广大心理学工作者的艰辛重建和努力探索，已经取得了举世公认的长足进步和斐然成绩，曾在神州大地上掀起过一场不小的“心理学热”。近20年来，中国心理学不仅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速度日益缩小着与国际心理学研究水平的距离，而且在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领域迈出了坚实的步伐。在迈向21世纪的征程中，心理学必将在我国的社会主义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建设事业中日益发挥出其他学科难以替代的作用。它有着自己独特的价值和强盛的生命力。值此世纪的转换之际，梳理现阶段中国心理学发展的趋势，不断反省学术研究和实践应用中急待解决的问题，总结历史的经验教训，进而探索转型时期我国心理学科发展和深化的健康途径，无疑已成为摆在我国心理学工作者面前迫切需要探讨的重要课题。
一
80年代以来，随着我国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的日新月异发展，中国心理学走过了恢复重建阶段，并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快速发展的转型时期。处于该时期的中国心理学的探索和发展取向，在学术研究的主流上呈现出了一些明显的特征。
1.多样化 首先，我国心理学在广泛引进吸收国外心理学的理论模式和技术方法的基础上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开展一些有特色的中小型理论和应用性问题的研究，这可以说是当前中国心理学发展的整体面貌。1978年12月原教育部为心理学科进行了“平反昭雪”。获得新生之后的中国心理学，在理论观念和研究方法等方面都呈现出了令人惊喜和眼花瞭乱的变化。“百态纷呈，繁荣兴盛”蔚成了中国心理学发展的基本色调。在理论研究的范式上，中国心理学开始逐渐放弃了建国以后长期模仿苏联心理学试图建立无所不包的理论体系的追求，代之而起的是对西方多元化心理学理论范式的引进。学术研究表现出了对单一体系心理学的超越与回避倾向，即不再坚持用巴甫洛夫独家理论来解释人的心理现象及其活动规律，而是不断引进西方心理学的新理论、新思想和新技术，采取了用多元化的理论研究人类心理活动的模式。
近10多年来，西方数不胜数的学说流派和大大小小的理论观点，纷纷涌入国内，弗洛伊德、马斯洛、西蒙、弗洛姆、荣格等世界级心理学大家的代表作不断被翻译过来，广泛地影响着我国的各层次读者。同时，对精神分析、人本主义、认知心理学和后现代主义心理学等思潮的评述，也先后成为国内心理学理论研究的热点。在研究方法上出现了从不同角度、不同层面研究心理问题的新趋势。其中既有一般的理论性探讨，又有细化了的基础性实证研究，还有面向社会的实用性调查分析，也出现了从“理论—方法—实践”相统合的层面进行的实验推广性纵深研究。另外，新技术新方法的不断采用，也为国内心理学的发展积累了相当数量的研究成果。可以说当前我国心理学研究的质量和水平均有了很大的提高，远远超过了以往的任何时期。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随着这一时期学科研究领域的不断涌现与拓展，极大地丰富和扩展了心理学工作者的研究内容和视野。
近20年来，我国心理学工作者不仅在心理学的传统学术领域——普通心理学、实验心理学、心理测量统计学、生理心理学、教育发展心理学等方面，有了普遍深入的发展，而且在心理学的应用领域如工业心理学、临床与咨询心理学、管理心理学、文艺心理学等学科分支，进行了广泛的开掘，取得了很多有影响的成果，受到了社会的重视。一些新兴的领域像工效行为学、组织行为学、环境心理学、司法心理学、消费心理学、人工智能心理学等跨界学科竞相出现，表现出强劲的发展势头。建国后长期曾被视为禁区的社会心理学和政治心理学也都取得了长足的进展。生活心理学、婚恋心理学、人际关系心理学、青春心理学、人生心理学等一批迎合大众需要的实用性心理学也相继问世。虽然在严格意义上讲，有些并不属于正统的科学心理学，但这些世俗化心理学在某种程度上适应了社会大众对个体心理生活世界的关心和求知的需要，因而对前几年国内出现过的“心理学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多样化的心理学发展格局，为各层次的社会群体提供了多种多样的选择，这正是当前中国心理学达到相当水平的一个重要标志。但是，由于一些人在引进上的生吞活剥以及少数人的粗制滥造，也给心理学的发展造成了一定的混乱。“表面繁荣而深层贫乏”，这已成为影响中国心理学发展的主要问题之一。
2.实证化 心理学研究的实证化倾向近十几年在中国得到了强化和发展。这是国际心理学发展中长期存在的实证主义与人文主义的争论，以及两种研究取向的消长、起伏和融合趋势在我国心理学界的某种程度的回应。然而，现阶段我国心理学学术发展的主流思潮则明显地反映出向实证化转变的趋势。许多学者认为，实证化与心理学的科学化要求是内在相关的。实证地研究人的心理问题是心理学科稳定发展的客观要求。心理学的研究陈述，只有得到实证材料或实验结果的支持，才能发展、巩固和完善。也就是说研究心理学问题要尽量注意“操作化”，必须能够直接或间接予以验证，否则就会使心理学哲学化。
目前我国心理学普遍地重视实验与测量研究，除了传统的基础心理学研究主题如感觉、知觉、注意、记忆和思维等，进一步加强了实证研究的力度以外，新发展起来的社会心理学、人格心理学也逐渐衍变为实验社会心理学、人格测量学。过去学术界很多长期囿于一般性推理描述的研究课题，像遗传与环境对人的能力性格的影响作用问题、国民性格心态问题、民众的心理承受能力等问题的研究，现在也大规模地采用了实证调查的技术方法，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有的学者统计了80年代以来国内有影响的11种心理学刊物发表论文的类型：实验报告和测量研究类的文章占到了60%左右，而心理学界的两大权威刊物——《心理学报》和《心理科学》发表的此类文章则占到了80%以上。〔1 〕新近出版的一些有影响的心理学专著，特别是最近几年成长起来的一批经过科学两大训练的我国年轻一代学者的代表性著作，均十分注重以实证操作化的方法探讨心理学的一般理论问题或具体实际问题。这种重视心理学研究的实证化倾向，有力地促进了心理学学术水平的提高和良好的学术氛围的形成，也深化了心理学研究的学理价值。进入90年代以后，全国各地区的心理学工作者又展开了一场更加激烈和不断升级的研究方法上的竞争热潮。当然，我国主流心理学发展策略的实证化倾向，也存在着一些矫枉过正的偏差。矫枉有时需要过正，但矫枉过正超过一定的度时，就会背离心理学的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属性相统一的学科主体精神，极容易将中国心理学的发展引入歧途。何况研究力量本身就十分薄弱的心理学队伍所推崇的所谓正统性实验研究，实际上多处于低水平的重复性或验证性阶段。与国际心理学上现在通用的实证研究即定性与定量相兼融的研究层次相比，还有不小的距离。
3.本土化 80年代中期以来，中国心理学又出现了一场规模较大的本土化研究运动。国内一些学者对中国古代心理学思想的系统性发掘整理，可以说是开启了大陆心理学研究本土化运动的先声。随后是发展心理学界开展的“中国儿童心理发展与教育”这一大规模的全国性协作研究，其中推出的一系列重大成果，标志着中国心理学为丰富世界心理学理论作出了独特的贡献。与此同时，不少认知心理学研究者在西方认知科学理论和方法的规范下，发现了以象形文字为母语的中国被试与母语为拼音文字的西方被试在信息记忆加工编码方式上的差异，引起了国际心理学的关注。从而吸引了一批认知心理学研究者也不自觉地参与到了“本土化”研究运动的行列中来。
80年代末期，港台华人学者极力倡导的本土心理学及其卓有成效的研究成果在内地得到了广泛的传播交流，这在很大程度上加强了内地心理学的本土化研究意识。从90年代开始，中国心理学的本土化研究取向发展到了尝试进行整体思考架构的阶段。这在文化心理学和社会心理学的研究中反映得最为明显。许多学者提出要建构本土化的概念和理论模式，这标志着国内心理学工作者开始具有了对本土化的心理学研究的自觉意识。心理学研究的本土化即中国化的目的，并非建立固步自封的本国心理学，而是要创建面向世界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心理学，为世界心理学提供新的资料、课题、理念和方法，在世界心理学的发展中作出“未可取代”的独特贡献。其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回顾近20年里我国心理学的发展趋势，应该说这是我国心理学发展史上收获最多的一个金秋季节，其中最有代表特色的是认知心理学、教育发展心理学、社会文化心理学和中国古代心理学思想等方面的研究：
认知心理学是当前世界心理学发展的前沿性主战场，是衡量一个国家心理学发展水准的重要指标。近十几年我国心理学工作者在认知心理学方面开展了大量的卓有成效的研究，在知觉识别模式、汉字认知、汉字记忆规律及机制、语言理解和问题解决、机器理解汉语、言语的脑神经机制等方面都有了比较深入的研究，引起了国外的广泛的关注。最为突出的成就是应用认知学和人工智能领域的心理学研究，已被列入国家863计划，受到了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
教育发展心理学是心理科学界长期活跃的学术领域，我国的心理学工作者在这些领域也作出了突出的成就。中国儿童心理发展特点、儿童青少年数学思维发展、结构——定向教学、创造性思维与品德发展等研究项目的推出，充分展现了我国学者的创新精神。
最近几年社会心理学中跨文化心理学的研究成果也十分引人注目。我国许多学者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国家科研大协作的优越性，开展了一系列规模宏大的本土性实证测量研究。同时对中国人特有的重要的社会行为和心理问题的分层研究，也取得了可喜的进展，被海外学者誉为“中国人对世界心理学的一大贡献”〔2〕。
还应该注意的是，随着第三世界文化本位心理学的崛起，本土化研究取向为心理学的发展开辟了广阔的前景，也为解决心理学面临的理论危机提供了新的途径。10多年来，我国学者对中国古代心理学思想的发掘、整理与阐释，也颇受学术界的好评。海内外一些心理学家开始日益认识到中国古代心理学思想对现代心理科学发展的积极影响。
总结改革开放近20年来心理学的探索与发展成就，我们不难看出：目前中国的心理学已经走上了从更深层次上认识人的心理活动规律和心理学科自身发展内在机制的道路。这无疑为迎接下一个世纪中国心理学的快速大发展时代的到来，奠定了比较坚实的基础。然而与此同时我们也应当清醒地认识到隐伏在目前我国心理学发展过程中的深层危机：
一是主干理论研究的乏力与弱化 现代心理学是一株在欧美文化土壤上生长起来的新苗，现在逐渐发展成为根须遍及全球的参天大树，自其诞生之日起便存在着“理论主干脆弱、学科枝叶茂盛”的发展危机，心理学的主体理论被许多强盛的分支学科所淹没和吞蚀，失去了其应有的思想及语言系统。在世界心理学的兴旺发达过程中，属于学科主体范畴的本体性深层理论研究，从未占据过主导地位。近20年来，我国心理学界在对学科理论建设方面的研究，不但没有给予应有的重视，反而轻视这方面的探索努力。老一辈理论心理学家潘菽教授去世以后，理论心理学的研究已被挤到了边缘地带。很多大学使用的心理学教科书不仅缺乏科学理论力度，甚至逻辑混乱，没有学科整体的自洽性与论理性。这将严重地妨碍学术研究和学科建设发展的进一步深化。
二是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取向的回避与淡化 现在中国学术界谁都在承认：心理学是一门兼有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属性的中间科学。但在具体的研究发展策略上则多偏向于纯粹的自然科学。受某些西方研究方法正统论和等级论观念的影响，人文社会科学取向的研究力量薄弱，一直没有取得应有的学术地位。许多学者有意无意地淡化和回避心理学的人文社会科学精神，宁愿停留于低水平的重复性研究，也不愿选择人文社会科学的方法分析探讨复杂的高级心理问题。这实际上是悖离国际心理学研究的基本走向的表现。作为一门真正的研究“人的科学”，惟有培育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相统一的学科本体精神，依靠两翼齐飞，方能实现心理学研究的真正腾飞。本世纪50年代以后西方心理学所选择的便是这样一条健康的发展道路。如果我国心理学不大力提高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层面的力度和水平，就不可能成为名副其实的研究人的科学，更不可能产生类似弗洛伊德、皮亚杰、马斯洛那样的充满人文科学精神与气息的世界级心理学大家，从而永远落伍于国际心理学主流的发展。
三是自觉的学术反省批判精神的缺失 反省与批判是心理学科发展过程的基本精神内涵，不断地进行学科重建和反省批判是推动心理学科进步的内在机制。80年代以来，西方心理学普遍经历着一场延绵10多年的反省和批判运动，以重建心理学理论范式，即便是在大陆彼岸的台湾心理学界，也已进入了一个自觉的反省欧美心理学研究中存在问题的发展阶段。相形之下，我国大陆心理学则相对滞后，经常是慢一拍。不少理论批判性研究，思想不够解放，极左气息浓厚。迄今为止学术界对心理学科建设的整体重建和反省批判研究尚没有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这势必影响到我国心理学研究的整体学术水平的进一步提高。
此外，应用心理学的研究和推广工作现在远远不能适应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迫切需要。如何在世纪之交，抓住机遇，超越危机，走向成熟，努力使中国的心理学在较短的时期内再上一个台阶，这是我们中国心理学需要解决的最重要的发展课题。
二
面对国际化、信息化时代的到来和21世纪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日新月异变革需要的严峻挑战，在当前和今后一段时期内，我国心理学最需要的是什么呢？哪些是我们心理学科共同体“能做”及“应做”的事情呢？
在1995年北京召开的“面向21世纪的心理学教学改革”会议上，不少学者提出，在下个世纪我国的心理学要在“认知科学与神经生理心理学”这两大领域进行全面攻关。最近，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的顾锦坤教授根据10年来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心理学资助项目分析结果认为，我们“应在积极学习和引进外国的先进科学思想和先进技术充实发展自己的基础上，结合我国的实际情况，扬长创新，开辟新的研究方向，去发展自己的理论科学，形成自己的理论体系。在重视心理学学科内各有关学科领域融合的同时，还必须重视心理学与其他学科的交叉，尤其是心理学与信息科学、计算机科学、环境科学的交叉，使之形成新的研究领域”。他还进一步提出在“九五”和下世纪初期我国心理学优先发展的6个领域：（1）言语心理学研究；（2 ）中国婴幼儿和青少年认知发展的规律；（3）认知工效学的研究；（4）应激致病作用的机制与防治途径；（5）提高中国人口素质的研究；（6）个性、心理行为与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3〕也有的学者提出， 我国要进入国际心理学的先进行列，必须坚持“面向社会研究心理学并加强中国心理学的现代化建设”相统一的发展道路。
我们认为，在下个世纪初中国心理学要取得更大的成就和更快的发展，形成一批具有中国特色并体现国际水平的研究领域和一支具有相当规模及水准的心理学教学科研队伍，就要着眼于21世纪可预见的科学发展趋势，并在其对当前中国心理学的发展提出要求的基础上，选择发展策略。
1.进一步加强心理学研究的国际化、现代化，缩小与国外在研究技术方法上的差距 科学的进步是在同世界各国的深入密切的交流中实现的。中国心理学要在向国际化迈进过程中，推进自身的日益繁荣。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心理学在诸多方面之所以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和长足的进步，是与我们重视与国外的交流分不开的。我们目前面临的形势和任务还是异常严峻的。90年代以来国际心理学正处于高速发展的重要时期，心理学的知识和研究技术方法更新的速度越来越快，所涉及的领域越来越广，我国心理学的研究水平与国际先进水平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因此，我们要进一步加强心理学研究的现代化力度。研究方法与手段的不断革新，是心理学理论科学综合的基础。没有高水平的微观实验测量与实证研究，宏观的科学理论的综合就会流于空疏，就会降低理论研究的水平，就很难作出科学的理论概括。犹如沙上建塔，顷刻倒塌。由此可见，不重视研究方法的现代化问题，必然会影响心理学理论研究的深入。加强心理学的科学理论研究绝非是对实证研究方法的中断，而是在崭新时代条件下对实证研究的延续与超越。在今后十几年，我国心理学者尤其需要从新的认识视野和卓有成效的微观研究成果基础上，重新认识实证层面研究的内涵及其与人文层面研究的联系。当然，随着我国心理学与国际心理学交流对话的增多，必然会缩小我国心理学研究水平特别是在研究技术水平方面的差距。同时随着信息高速公路的接通，我们与发达国家心理学在实证研究技术方法上的差距也不难消除。科学研究技术设备条件的先进固然是西方心理学进展快的主要原因之一，但只要我们加强科技发展和对外文化交流，立足现实面向世界，积极创造物质条件，不断地引进和采用现代化研究手段，加大吸收和消化的力度，并注意吸取国际化交流的正负面影响教训，就不难在较短的时间内尽快缩小研究方法领域的差距。在下个世纪上半叶我国心理学进入国际心理学发展先进水平的行列，并不是不可能的。
2.提升心理学的社会应用性研究水平，增强为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服务的力度 面向社会现实，推进并深化应用领域的研究，这在心理学的发展中是具有深远战略意义的抉择，同时也是增强我国心理学研究的人文社会科学取向力度的重要途径。现代的心理科学已不再属形而上的学理探讨，而已发展到了“理论—方法—实践”三者相统合的地步。心理学之所以能够在西方发达国家受到普遍的重视，关键是得益于其研究主流从“二战”以后向社会应用方面的转移。应用型心理学专业工作者占到了心理学队伍群体的一半以上，因而在国家建设、社会发展和个人生活诸多应用领域打下了广而深的根基。我们以为当前中国心理学要摆脱发展危机，就特别需要在社会应用的专业化服务领域提高水平，加大力度。尽管近十几年我国广大心理学工作者已重视了社会应用问题的研究，但我们也必须清醒地看到，目前我国心理学的应用研究、开发研究一直停留在低层次水平上，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和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迫切需求还差得很远；心理学的应用型专业人才数量很少；国内为数不多的大学心理学系毕业生长期以来分配不出去；许多应用性研究急功近利，搞短期行为，经常把心理学的知识与实际工作问题生硬地拼凑在一起，就算是完成了心理学的社会应用任务。这种将心理学的应用简单化的做法，严重地损害了心理学应有的社会形象。这一问题如不尽快研究加以解决，势必成为我国今后心理学走向繁荣的重大障碍。我国心理学要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找到自己生存与发展的位置空间，最根本的一条是要提升自己为社会服务的专业化技能水平。而要解决这一问题，固然离不开国家政策投资的支持扶植，更离不开广大心理学工作者，尤其是国内一流水平的心理学家的积极努力工作。多年来与国外相比，我国心理学工作者缺乏主动参与国家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中重大问题的研究项目。日本心理学者从本世纪50年代起每隔4 年就要进行一次国民性社会调查研究；美国学者在军事治安、人事选拔、多元化移民问题、社区心理建设等领域发挥了其他学科不可替代的作用。再比如现在正值香港97回归之际，这乃是研究社会转型时期国民心态变化问题的天然的绝无仅有的最佳时期，香港和英国的心理学工作者争取到了巨额经费开展社会心态认同问题的研究，而国内则没有经费支持这方面的研究。现在我们国家社会发展与经济建设中的人口心理问题、环境心理学问题、三峡工程移民心理问题、城市社区建设以及消费者市场需要预期指标体系建设等，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大问题，几乎没有心理学专业工作者参与研究、论证和咨询。这当然不能完全归咎于政府对心理学专家的不重视，心理学工作者缺少对国家建设项目的主动参与精神，恐怕是更主要的原因。虽然我们中国的心理学研究不可能在短时期内取得立竿见影的解决实际问题的效果，但我国心理学发展的整体方向，应尽量与国家社会目标相一致，加速理论成果的应用、开发工作，特别是在党和政府实施科技兴国战略及加强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的过程中，发挥心理学在提高人的素质这一社会建设问题上的不可替代的作用，则是我们中国心理学工作者“想做”并“应做”的重要工作。
3.重视多层面的研究成果的科学综合，加速心理学主干理论的成熟与发展 加强心理学理论的研究，规范心理学的主干理论，会成为下个世纪我国心理学界关注的一个焦点。心理学理论要达到成熟的一条有效途径乃是科学综合。科学综合是国际化、信息化时代科学发展的重要特点之一，也是现代科学发展的一种现实的和必然的选择。科学化规定和人文化规定这双重尺度的统一在心理学发展中自然也成为一种合乎逻辑的延伸与展开。一部心理学成长史，事实上就是与其他科学建立难以分割联系的历史。现代心理学的蓬勃发展，本身就是把各种科学研究成果的研究方法应用于对心理问题的研究所取得的成果。心理学的研究理应包括自然层面、生理层面、社会层面和人文层面等各层面研究成果的有机综合。今后国际心理学和中国心理学的绝大部分研究也将通过“科学综合”来完成。科学综合研究在心理学的发展中会获得更重要的地位。心理学研究的科学综合并非元理论的折衷或大拼凑，也不是纯粹客观的实验报告，更不是片面性，不是门户之见，而是全面系统的认识成果，是可以经得起检验的科学认识体系。质而言之，心理学的科学的综合是一种创造性的综合，是在更高层次、更高理论水平上的综合创新。因之，未来心理学理论的科学综合必须确立一个重要前提，就是对人的生命本身和心理生活的全面理解，即对现代科学心理学领域与人文心理学领域的整合重建。我们认为这种整合与重建的切入点，将是21世纪最有发展前景的生命科学研究的新概念、新规范和新成果。当前生命科学对人脑与感官系统信息接受、加工和贮存的认识，必然会对“人脑奥秘”这一人类重大的理论问题提供更为精确的回答，并且将在深层次上开辟心理学研究的新的技术领域。其次是认知科学如信息加工理论、发生认识论、心理逻辑学、心理语言学等领域的深层研究成果。再次是人文心理学领域的元理论及实质理论的研究成果，只有在这些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开辟新的研究方向，进而发展新的心理学理论科学，才能为形成具有国际化的有中国特色的心理学理论体系奠定坚实的基础。
4.发挥历史文化的优势以及本土化的研究优势，展现中国人的创造精神 心理学的现代化和国际化不仅仅是学习模仿外国，更重要的是结合我们自己的心理生活实际，展示我们中国人自己的特色。在国际化时代，我们与异质文化的交流、融汇和磨擦是必然的。中国心理学者需要以更加积极的精神，勇于变革，勇于创新，一方面要克服盲目排外、不接受异质事物的偏狭的弱点，尽可能遵循国际学术的准则，避免被动；另一方面则要汲取过去全盘西化和全盘苏化的经验教训。目前海内外一些有远见的心理学家日益认识到中国古代心理学思想对现代心理科学的积极贡献。他们认为，中国古代雄厚的历史文化宝库中潜藏着解决现代心理学危机的宝藏，特别有助于揭示心理学中人文层面的问题。中国心理学要在国际交流中作出我们自己的贡献，就应继续深化并拓展80年代以来对中国古代心理学思想的研究成果，从我国雄厚的历史文化土壤中不断寻求建立本土化心理学研究的思路、资料、启示和发展线索。古老的中国传统人文精神与现代西方人文主义思想相砺相长，可能有助于廓清心理学发展进程中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两种对立的研究范型长期争论不休的迷雾，并提供有价值和意义的新的发展线索。这对心理学界增强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取向，重建科学化和人文社会化相统一的理论体系，也极有助益。这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的那样，我们要完成的任务是建立面向世界的独立的有中国特色的心理学理论体系，即以“辩证唯物主义为指导思想、中国古代心理学思想为历史背景、中华民族文化圈的影响为潜在变量、中国人的心理与行为为主要研究对象、揭示人类心理发展规律为基本任务和社会现实为主要服务方向”〔4〕， 建立起本土化的心理学体系。在实施这一宏大的理论综合建构工程的过程中，内地和海外华人学者多年来持续进行的本土化研究运动，必将大有可为。我国台湾学者杨国枢教授最近指出：“只有中国人的本土心理学才是有着中国人的心理与行为之真正的心理学。相信终有一天，通过大陆、台湾、香港三地学者的共同努力，我们必将缔造华人本土心理学，并会因此而重写适合于中国人的普通心理学。重写社会心理学、重写人格心理学、重写发展心理学、重写教育心理学……”〔5〕。 我们预测在下个世纪初期中国心理学将会进入一个普遍自觉的反省批判阶段，并由此而超越危机，走向成熟。
修改稿收到日期：1996—01—28
注释：
〔1〕彭聃龄：《80年代发展中的中国认知心理学研究》， 人大复印资料《心理学》1992年第8期。
〔2〕高尚仁主编：《心理学新论》，香港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 第29页。
〔3〕顾锦坤：《中国心理学的研究现状》，《心理科学》1996 年第4期，第254页。
〔4〕林崇德等：《心理学研究的中国化：过程和道路》， 《心理科学》1996年第4期。
〔5〕李桦：《迈向21 世纪的华人心理学——访台湾大学杨国枢教授》，《开放时代》（广州）1996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