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哲学中研究科学与宗教关系的意义_科学哲学论文

科学哲学中研究科学与宗教关系的意义_科学哲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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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B9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073X(2003)04-0042-04

科学哲学(philosophy of science),是关于科学的哲学,是哲学对科学的反思。在对科学的哲学把握中,人们不应忽视科学与宗教、艺术、常识、神话等文化样式的相互关系,应从人类把握世界各种文化样式的相互关系中去理解科学。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相互制约关系,构成了科学哲学的永恒主题。

研究科学与宗教的关系,有助于对科学哲学的理解。科学哲学是哲学对科学的反思,其反思的内容包括:“反思科学活动的基础”、“反思科学研究的成果”、“反思科学发展的逻辑”、“反思时代的科学精神”、“反思科学的社会功能”[1]。其中任何一项反思均蕴含科学与宗教关系的认识,体现了科学与宗教的关系。

一、反思科学活动的基础之需要

科学活动的基础问题实质就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人类的科学活动是以思维的规律去描述和解释存在的规律,实现思维和存在在规律层面上的统一。思维的规律与存在的规律是何关系?它们是服从各自不同的规律,还是服从一个共同的规律?思维的规律如何把握存在的规律?思维所描述的存在规律是否就是存在本身的规律?反思这种思存关系又演化成反思主客关系即精神与自然界的关系,即反思主客体矛盾运动规律。科学活动中的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具体来说,又体现为主体与客体、理解与解释、观察与理论、逻辑与直觉、真理与价值等关系问题。

宗教是以人与人的关系来反映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人对自然界的一种通过虚构想象所表现出来的加工,以虚假的形式反映了人与自然界的本质的统一,使人产生一种强烈的信念,渗透于人类精神思想,影响人类的科学活动。“如果没有一种本能的信念,相信事物之中存在着一定的秩序,尤其是相信自然界中存在着秩序,那末,现代科学就不可能存在。”[2]这种本能的信念就是宗教所确立的宗教性的自然规律观念,反映着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问题。丹皮尔也认为:“经院哲学也维持了理性的崇高地位,断言上帝和宇宙是人的心灵所能把握,甚至部分理解的。这样,它就为科学铺平了道路,因为科学必须假定自然是可以理解的。文艺复兴时期的人们在创立现代科学时,应该感射经院学派作出这个假定。”[3]这个假定,也就是科学活动的基础问题——思维能够反映存在——自然是可以理解的并能由人的心灵把握。

宗教中的“创世”和对人与自然界关系的表达,反映了主体与客体的关系;宗教中对教义的理解和诠释,体现了理解与解释的关系;宗教对社会生活的干预,蕴涵了观察与理论的关系;对宗教教义的启示和顿悟,呈现了逻辑与直觉的关系;宗教对善恶美丑的评判,昭现了真理与价值的关系。这样,科学与宗教通过思存关系及主客关系联系起来,丰富了反思科学活动的基础的内容。

二、反思科学研究的成果之需要

科学哲学对科学的反思,最为直接的是对科学研究成果的反思。这种反思,不仅意味着科学哲学对科学的超越,即把科学成果转化为科学哲学理论;而且意味着科学哲学的自我超越,即随着科学的发展而变革科学哲学自身。

反思科学研究的成果,在于揭示蕴涵在科学成果之中的思维和存在的关系。具体来说,包括:在科学成果中蕴涵着怎样的研究方法、概念框架、解释原则和价值观念?从何种角度推进了对思维与存在、人与世界相互关系的理解?怎样变革了人类的世界图景、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表达着怎样的时代精神?科学哲学需要塑造和引导怎样的时代精神?科学哲学如何以这种时代的科学精神去重构自己的范畴体系以实现自身的发展?

科学研究的成果蕴涵的研究方法、概念框架、解释原则和价值观念影响了曾占意识形态主流的宗教,变革了人类的世界图景、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其中就包含宗教的世界图景、宗教的思维方式和宗教的价值观念)。科学哲学对科学研究成果的反思,具有特别重大意义的是对划时代的科学发现、科学假说的反思,以及对形成的理论大综合的反思。它需要把握重大科学成果与宗教的关系以及科学成果与宗教观念的关系。这往往容易使人想到历史上科学与宗教的冲突与斗争。但是,为何在科学成为人类认识和把握世界活动的顶点和极致的今天,宗教却依然存在?为何在宗教信仰占主流的西方世界,科学成果源源不断?在反思科学研究成果的过程中,必须把握科学与宗教及其相互关系。

三、反思科学发展的逻辑之需要

反思科学发展的逻辑,从一定意义上说,就是反思科学的发展史及其规律和人类认识的发展史及其规律,是科学哲学特别关注的内容,需要把握科学与宗教的关系。

“一个与人类历史一样悠久的认识之谜——主体之间具有一致性或公共性的感觉和经验(这种一致性或公共性以一定的生理和心理条件为前提)可以外推到客观世界……,作为一种在人类长期的社会实践中所逐步形成的信念,一直支配着人类对自身所获得的外部信息的评判与反思”[4]。瓦托夫斯基认为,科学代表着人类的一项最高成就,它不是某种置身于人类之外的事物,应从人类的一般认识活动去理解科学认识活动,从科学以前的认识方法去探索科学的认识方法,从人类的一般性概念去透视科学的基本概念,把认识论作为人类活动的一般规律去沟通科学认识与其他认识之间的联系。科学经过了温长而又艰难的过程才发展成为一种独特的认识方式,根源于人类的共同理解和普通的认识方式之中,“在科学本身的基础上,铭刻着它同普通经验、普通的理解方式以及普通的交谈和思维方式的历史连续性的印记,因为科学并不是一跃成熟的”[5]。在此,“主体之间具有一致性或公共性的感觉和经验”与“人类的共同理解和普通的认识方式”及“普通经验、普通的理解方式以及普通的交谈和思维方式”是相通的。而人类的一般认识活动、科学以前的认识方法以及其他认识,就蕴涵了宗教的内容。正是这样,费耶阿本德才断言,科学与宗教、神话等非科学形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任何非科学形态都有值得科学汲取的思想观念,科学不应该凭借强权排斥它们。

科学发展的逻辑,其中就包括了科学的发生问题,即科学怎样从非科学、前科学发展到科学的,发展中哪些因素起了作用,必然涉及科学与宗教的发生问题。厘清科学与宗教的关系就成了把握科学发生的前提。

四、反思时代的科学精神之需要

科学精神是在科学活动中凝聚和升华了的人类精神,也是在科学成果中所呈现出来的时代精神,还包括科学认识主体的精神气质。对自己研究领域所具有坚定不移的信念是科学认识主体特殊的精神气质。这种科学信念是科学的立论基础。科学认识主体这种执着的科学信念往往与教徒狂热的宗教信仰有一种一脉相通的感觉。“固执的科学家同对超自然的信仰两者的这种结合是屡见不鲜的”[6]。爱因斯坦认为科学家往往具有强烈的宇宙宗教感情,近现代著名的科学家大多是宗教信徒。时代的科学精神中蕴涵了科学认识主体所具有的精神气质以及人们向往这种精神气质而凝结成的人类精神,这就需要把握好科学信仰与宗教信仰的关系。

美国出版的“导师哲学家丛刊”对欧洲中世纪以来的各个世纪的特征的概括,鲜明地显示了不同的时代精神,以及这些时代精神中所蕴涵的科学精神,也蕴涵了科学与宗教在不同时期所呈现出来的主流关系。在这套丛刊中,把欧洲中世纪称作“信仰的时代”,这正是科学成为宗教的婢女的时代,是科学完全依附、从属于宗教的时代;把文艺复兴时期称作“冒险的时代”,这正是“需要巨人而且产生了巨人”[7]的时代,是科学的求真务实精神在近代重新开启的时代,是科学开始具有独立意识从宗教分离出来的时代;把17世纪称作“理性的时代”,这正是近代实验科学兴起、科学理性逐渐扩展和深化的时代,是科学开始与宗教分庭抗礼、挑战宗教权威的时代;把18世纪称作“启蒙的时代”,这正是逐渐盛行的崇尚理性力量的时代,是科学理性开始清算宗教的时代;把19世纪称作“思想体系的时代”,这正是恩格斯所称的由“搜集材料的科学”转向为“整理材料的科学”建立各门科学的概念发展体系的时代,是科学完全占据对自然领域的表达和宗教退出对自然领域的表达的时代;把20世纪称作“分析的时代”,这正是在现代科学既高度分化又高度整体优化的背景下,科学迅猛发展和自我反省的时代,是人类在反思人类的科学文明受到了严重的威胁而转向宗教,宗教又似乎重新找到表达领域的时代。因此,时代的科学精神蕴涵了科学与宗教的关系,把握好科学与宗教的关系有助于科学哲学反思时代的科学精神。

五、反思科学的社会功能之需要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科学技术是双刃剑”,这是反思科学技术的社会功能所能够达成的共识。科学的应用一方面给人类带来福祉,另一方面又给人类带来灾难。目前人类面临的生态失衡、环境污染、能源危机、核战争威胁等全球性问题,同现代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及其广泛应用有着密切联系。而随着人类胚胎实验、基因工程、克隆技术等,科学越来越产生了其自身无法解决的伦理问题。人类正陷入困惑——一方面知道科学是理性和人类文化的最高成就,另一方面又害怕科学会成为一种发展得超出人类控制的不道德和无人性的工具——如何确定科学研究的方向,研究成果如何应用,成了人类极为关心的问题。“面对着这个严酷但却充满希望的现实,把科学看做是一种纯粹的、超脱世俗的东西的传统信念,看起来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只不过是一种逃避现实的幻想,而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则是一种可耻的伪善”[8]。贝尔纳认为,科学与社会的进步、人类文明的进步,都有赖于科学与社会两者之间的正确关系。科学与社会两者之间的关系实际上蕴涵了科学与宗教的关系。科技伦理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应运而生。科学与伦理道德的交界处仍然使宗教价值得到表达。

现代人类文明,其实质就是科学文明,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弗兰克认为,这种威胁在于科学的迅猛发展同人们对人类问题的了解的无能为力的反差,在于科学同人文学科之间存在着一条鸿沟,因此,“为了不仅了解科学本身,而且也了解科学在我们文明中的地位,以及它同伦理、政治和宗教的关系,我们就需要一个关于概念和定律的统一体系,在这体系中,自然科学以及哲学和人文科学都有它们的地位。这样一种体系可以叫做科学的哲学,也就该是科学和人文学科之间的不可缺少环节”[6]。这样一来,明确提出了要了解科学自身、要了解科学在人类文明的地位,实质就是反思科学的社会功能;也要了解科学同宗教、政治和伦理的关系,实质就是对科学进行人文主义理解。而对科学进行人文主义理解,就必须蕴涵对科学进行宗教的、哲学的、政治的、伦理的、文学的等人文主义化的理解。科学与宗教的关系在反思科学的社会功能以及科学的应用中必须予以厘清和把握。

六、启示

“如果考虑到宗教对人类有什么意义,科学的实质是什么,我们就可以毫不夸大地说,未来的历史过程完全要由我们这一代对两者之间关系的态度来决定”[2]。科学与宗教的关系与所处的时代及时代的主导文化价值是不可分的,应充分认识二者关系的复杂性与历史性,把握二者历时态关系与共时态关系[9]。人类在探索、控制和认识世界及其自身的努力中,总是力求了解世界存在着什么,为什么存在?伴随并围绕这些人性的追问,理性的反思,产生了以人为中心的各种文化现象。科学与宗教及其相互关系,就是这些文化现象中的独特风景。从把握世界、介入世界的方式来说,人类除科学之外,还有神话、宗教、哲学、艺术、文学、伦理等文化样式,这些文化样式的独特功能是科学所无法取代的。毋庸置疑,发展科学仍然是当代人类社会发展的主要形式。但是,应看到人类文明发展、文化进步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还需要宗教、哲学、艺术、道德等非科学的文化样式。

对科学进行哲学反思时,不应忽视科学与其他文化样式的关系,尤其是与宗教的关系。索洛维约夫认为:“我们的科学,要么为上帝服务,要么为贪欲效力,但它必须受人驱使,而不可能绝对独立。”[10]科学的发展虽然把宗教的影响从一个又一个领域驱逐了出去,但远未达到彻底战胜宗教的程度。因为宗教既是一种虚幻的世界观,有其特殊的世界图景、思维方式、价值尺度,又是一种复杂的社会现象,它的存在有社会的、自然的、认识的等多方面原因,它的消亡也要以这些原因的消亡为前提。

可以这样认为:无论以后人类认识如何发展,只要人类还存在,就有一种形而上学的天性,必然会追问其超验的根据;只要人类实践活动的主观与客观之间的矛盾关系还存在,无论科学多么地发达,也无法回答那些根本性和终极性的问题,无法解决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中的一系列安身立命的难题,无法满足实现终极关怀的心灵慰藉。在这样的情况下,轻言科学将完全战胜宗教甚至取代宗教以及轻言宗教将消亡,均是采取一种轻率的态度。在科学哲学研究中,尤其应当避免这种态度。

收稿日期:2003-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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