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社会问题剧”,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社会问题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初学戏剧,只知有“正剧”、“悲剧”、“喜剧”之分,进而又听到什么“家庭伦理剧”、“讽刺剧”、“情感剧”、“都市情景剧”等等,名目繁多。因何得名,未深究,谓“一知半解”或“不知不解”。
不知何人、何时提出“社会问题剧”。初期对这一冠名,似有褒有贬,每个人皆各执其词。随着多元化成共识,“社会问题剧”逐渐成为“贬义”。如对“社会问题剧”,“观众越来越不满足”,“观众不满足‘社会问题剧’对‘四人帮’浅层次的揭露与批判,希望看到有深层次的剧作和演出”,“社会问题剧带来了负面影响”等等。总之,“社会问题剧”无功有过,不可取。80年代,曹禺先生曾提出:对“社会问题剧”模式化、简单化表示忧虑:从一个问题写起,设置人物、结构戏剧故事。因之简单化。似乎对“社会问题剧”这一概念也未全盘否定。
顾名思义,“社会问题剧”,是指那些创作与演出关注反映的是不同历史时期,人们普遍关心的社会矛盾、冲突,发生在不同环境与时间的各种人和事。有同志明确提出,粉碎“四人帮”后出现的深受广大观众欢迎,轰动相当一段时间的舞台话剧皆属于“社会问题剧”。甚至责难80年代中期逐渐出现的话剧“危机”、观众萎缩,皆因此类话剧之过,而不是其它。
令我久思不得其解的是就中国话剧而言,这样一个舶来品,在泱泱大国得以最终得到观众认可,成为全国性的剧种,走过了百年,恰恰是因为它时刻关注着时代,反映着时代尖锐而受人们普遍关心的问题所致。
我确实想不出,那些有人看、传得开、叫得响、留得住的剧作和演出,有哪一部不是从不同角度、不同层面、不同领域反映着一定的社会问题?甚至剧作家创作的历史题材剧作、引进的国外优秀经典剧目又有哪一出不触及历史的、具体的社会问题呢?
纵观百年的话剧发展,从“五四”新文化运动、“12·9”学生运动到抗日烽火燃起,无论是解放区的戏剧创作、演出,还是大后方的蓬勃的戏剧活动,再到新中国建立,新社会的诞生与建设,话剧正是以她自身的强项,与时代同步,同社会发展紧密相关,积极、热情地反映着不同时期的社会问题,她才得以发展、壮大、繁荣。相反,当我们离开了对社会问题的关注,一时间“探索”、“实验”乃至“拾人牙慧,进而遭到观众之诟病,才是失落观众,走入困境的重要原因,这是教训。
我们还可举例说明。以曹禺先生的经典名著《雷雨》、《日出》为例。窃以为恰恰是曹禺先生以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深厚的人文关怀,犀利而深刻地反映了该时代的尖锐矛盾、激烈冲突的社会问题,从而才有人看、传得开、叫得响、留得住,时至今日仍久演不衰。
《雷雨》的故事发生的地点就令人深思。一个是阴沉、郁闷、时常“闹鬼”的周公馆。一个是低矮、潮湿、蚊虫叮咬的贫民区——鲁贵的家。两个“规定情景”已经折射出该社会不同阶层的生活现实。再从人物关系上进一步分析,更可看出作家倾向关注复杂的社会矛盾之症结。
道貌岸然、内心鬼魅的周朴园与鲁侍萍、繁猗、周萍、周冲、鲁大海等人的纠葛、矛盾冲突,从不同侧面、不同角度,折射着、浓缩着该社会错综复杂的悲剧时代,而决非“家庭悲剧”所能概括。
再如《日出》,亦是两个地点,一为豪华龌龊的大宾馆,一为社会底层、黑暗罪恶的妓馆。从这两处故事发生地,观众就在不同的空间、时间看透了这个社会的黑暗、不公、压抑乃至罪恶的社会层面。而不出场的金八和出场的潘四,以及他们的打手黑三,赤裸裸地告诉了人们那个社会的主宰者的丑恶。而陈竹君(白露)从无邪到堕落直到服毒自杀,翠喜的血泪控诉,小东西的以死抗争,无一不是在对那个丑恶社会的揭露与控诉。正是这些血泪的控诉与抗争,观众才从中感受到旧社会的可恶,也才引起观众共鸣。
再比如,老舍先生的名著《龙须沟》、《茶馆》,不也是深刻而动情地在反映着社会问题吗?早期田汉同志、夏衍同志,乃至郭沫若等所写的历史题材剧,有哪一出不是在紧紧地心系社会问题?至于抗战时期,解放区也好,大后方也好,所创演的、得到观众赞许的,又有哪一出不反映社会问题。再往前追索,易卜生的《娜拉》、小仲马的《茶花女》,直到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又有哪一出不反映着尖锐的社会问题,人间复杂、纷繁的人际关系以及当时的社会矛盾?
据此,我不知道那些贬斥“社会问题剧”的观点的内涵所指,定义何在?
在提倡“尊重差异、包容多样”的宽松大环境下,出现贬斥“社会问题剧”的杂音令人费解。我们不能忘记,在“尊重差异、包容多样”的大环境中,尚需在“社会主义的价值体系”引领下,坚持正确的价值取向,推进先进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窃以为:关注社会问题的原创剧目,恰恰是我们要大力倡导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之强力一翼。丢弃它,将势必走向脱离现实、脱离生活、脱离群众之歧途。这一点,有着深刻的教训,历历在目,声声在耳,不能等闲视之。
还可以进一步研究另一个令人费解的情况。恰是在贬斥“社会问题剧”的杂音中,且主张:在编创或改编历史题材剧时,一定要“关注现实”。关注现实什么?从许多作品看,不外乎是关注当代社会问题。例如:“反腐倡廉”、“亲政为民”、“团结和谐”、“关注平民”、“强国富民”等等。这一切,哪一个不是重要的社会问题。“以古喻今”皆强调关注现实社会问题,为什么现代原创的剧作,反映社会问题,却遭贬斥?
这些并非咬文嚼字,实因这个“社会问题剧”的定义,将为我们的创作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害。因为一旦剧作家放弃了对社会问题的关注、反映、解读,势必走向“自我欣赏”,陷入“身边琐事”的狭小空间。
我清楚地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粉碎“四人帮”后,话剧舞台出现的令人激动的情景。在广大观众中,对当时话剧舞台给与极大的褒奖,流传着:“一声惊雷(指《于无声处》)迎来了《曙光》,绽开了《报春花》,谱写了《丹心谱》,建立了《权与法》,快去《救救她》。”这样赞扬的口碑。在我参与演出的《报春花》中,我体验了从事表演工作以来从未经历过的令我终生难忘的情景。观众在一段台词后,掌声雷动,在一段戏后,就大声喝彩,一个舞台行动会引起由衷笑声,全戏结束后,观众长时间鼓掌,不退场,我们几次谢幕不止。为何出现如此感人场面,窃以为:恰恰是这一时期话剧舞台上,出现了一批人们普遍关注,急切渴望看到、听到他们需要解开心中郁闷了好长时间,得不到明确回答的社会问题。而回答这些问题不是通过文件、报告的内容,而是通过具有个性鲜明、血肉丰满的舞台形象、引人爱看的戏剧故事和情节、跌宕起伏的矛盾冲突的舞台戏剧而获得的。
当然,这中间亦可能有个别的、少量的简单化之作,但决不是主流。认为这些所谓“社会问题剧”招致了话剧观众锐减,话剧走向低谷的主要原因,是缺乏科学判断和事实依据的。
事实是80年代中期开始,由于文化消费多样化日益扩大,特别是电视的覆盖率的猛增,客观上对话剧舞台的冲击来势凶猛,话剧人思想准备不足,再加上出现的多方探索、实验,一时间话剧舞台出现了“形式大于内容”的无法吸引观众的现象,使得话剧日趋下滑,甚至出现了上千人的剧场只有几十个人、乃至几个人的现象。客观的变化使得话剧界感到无所适从,而决不是所谓“社会问题剧”使然。
为“社会问题剧”正名,决非概念之争。而是涉及到话剧未来走向的一件大事。如果不加分析地默认所谓“社会问题剧”之过,岂不要将话剧这一剧种有较强的时代意识,社会责任感的强势予以自我否定吗?
当前,不容回避的问题是“娱乐”就是一切的现象愈演愈烈,许多口号的提出令人深思。如:当前我国是处在“娱乐的经济时代”或“娱乐的商品时代”,甚至有人提出“笑就是艺术”。先不讲这些提法是否科学,起码它是不符合中国当前的实际的。有识之士一再提醒国人,我国当前远非太平盛世。我们面临着这样那样的社会问题,尚有不少的矛盾与困难,胡锦涛同志多次告诫国人:要“居安思危,增强忧患意识”。作为反映现实生活是一大强项的话剧,理应学好社会主义价值体系,坚决贯彻“三贴近”的原则,关注时代,踏着时代的步伐,科学地继承,勇敢地创新,创作出无愧于伟大时代的精品力作,为迎接文化建设的新高潮,使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唱响时代的强音,让话剧舞台担负起“文化化人,艺术养心”的社会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