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引发的思考——图书馆学教育七问，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图书馆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25X(2007)06-0025-04
图书馆学专业教育承担着为图书馆职业培养人才的使命。近年来，我国图书馆学教育的发展状况究竟如何，图书馆学教育培养的人才是否适合图书馆职业的需求？这是目前图书馆界乃至社会都十分关注的问题。为此，我们在中国图书馆学会专项资金的资助下，承担了“我国图书馆学专业教育与职业需求的调查分析”这一课题，对2001年以来我国图书馆学教育的发展和图书馆职业对人才的需求情况进行了一次较为系统和深入的调查。调查的结果引起了我们对图书馆学教育的若干思考，希望图书馆界的同仁能够与我们共同探讨这些问题。
1 我国图书馆学教育在“萎缩”吗？
近年来，我国图书馆学教育的发展引起了图书馆界乃至社会的关注。人们从不同的角度对图书馆学教育的现状进行研判，得出了各种不同的结论。其中一种看法就是认为我国的图书馆学专业教育“优势减弱”、“规模萎缩”、“地位下降”。他们仅以某著名大学为例，说该校图书馆学专业每年只能招收7、8名本科生，似乎图书馆学教育已是危机四伏，难以为继了。
事实是否如此呢？本次调查以教育部“2007年全国硕士研究生招生学科、专业索引（120501图书馆学）”及“2006年本科招生索引（110501图书馆学）”提供的学校名单作为此次调查样本的主体，向47个图书馆学教学机构发放调查问卷，共回收有效问卷39份。统计结果表明，2001年到2006年间，我国图书馆学本科教育点从22个增长到28个，硕士生教育点从18个增长到40个，博士生教育点从3个增长到9个，获得一级学科博士点授予权的有5个机构，建立了博士后流动站的有2所院校。此外，还有15个图书馆学教学单位开设了作为继续教育形式的研究生课程进修班。另外，在招生方面，从回收到的有本科教育点的23所学校的统计数据来看，有17所连续5年招收图书馆学本科生，并且这五年间招生人数整体增加了7.4%，期间虽有回落的时候，但总体来看是稳步发展。而图书馆学硕士生招生数量从2002年的178人增长到2006年的338人，增长了89.9%，平均每年增长22.5%，与此同时，图书馆学博士研究生招生也从14名增加到28名。由此可见，自2001年以来，我国图书馆学本科教育平稳发展，硕士生教育发展迅速，博士生教育取得了重大突破。我国的图书馆学教育已经形成了一个从学士、硕士、博士到博士后的多层次、较大规模且较为完整的专业教育体系，呈现出良好的发展态势。特别是办学层次逐步向以硕士研究生为主导的格局发展，是适应现实社会发展需求的，同时也与英美图书馆学教育的现状接近，符合世界图书馆学专业教育发展的潮流。因此，那种认为我国图书馆学教育在“萎缩”的看法是片面的，且没有事实根据的。
当然，图书馆学教育也确实面临着诸多困难，最突出的问题是生源。在本次调查中，从14所反馈了高考志愿填报情况的学校来看，在录取的图书馆学专业本科生中，填报图书馆学专业的学生与未填报的比例约为1:2，将图书馆学专业作为第一志愿的学生就更少。但客观地说，出现这种状况并不是，至少主要不是图书馆学教育本身的问题。它所反映的问题是社会对图书馆学专业缺乏了解，更反映出图书馆职业还没有被社会普遍看好，图书馆的社会地位有待提高。这需要政府、社会和图书馆界的共同努力。
2 如何看待图书馆学专业毕业生在图书馆以外的行业就业？
根据对图书馆学毕业生就业状况的调查，我们发现2002年至2006年图书馆学本科毕业生去图书馆就业下降了8个百分点，而去其它非图书馆机构就业的则上升了5个百分点。在研究生层次，有25.5%的硕士毕业生从事图书馆以外的工作。博士生毕业后主要从事教学工作，只有原来就在图书馆工作的在职博士研究生，毕业后回到原单位工作。针对图书馆学毕业生的就业情况，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图书馆学专业毕业生不去图书馆就业，是图书馆学教育的失败。也有人认为，这反映了图书馆学专业的毕业生适应社会的能力强，因而是图书馆学教育成功的体现。
如何看待这种现象？从调查来看，去图书馆以外行业就业的毕业生确实呈增长态势，但这并不是主流。在提供本科生就业情况的19所高校中，2002年至2006年间毕业的图书馆学专业学生去图书馆就业的人数占总人数的49.62%，考研或出国的占24.71%（考研者大多还是报考图书馆学专业），去其它行业就业的占25.67%。在提供数据的15所图书馆学硕士学位培养单位中，2002年至2006年共有548名硕士研究生毕业，其中在图书馆就业的266人，占48.5%，从事教学工作的77人，占14%，读博或出国的71人，占13%，其他在非图书馆行业就业的140人，占25.5%。这些数据表明，图书馆学毕业生还是从事图书馆工作的较多。在政府部门、企事业单位等其它行业就业的图书馆学毕业生，据了解也有很多是从事与信息组织、加工、管理或信息咨询有关的工作。
应该说，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学生就业呈现多元化是正常的现象。从一定意义上说，图书馆学专业的毕业生能到其他行业就业，也说明他们有较强的适应社会的能力。但图书馆学专业教育毕竟是以为图书馆职业培养专门人才为目标的，更多的图书馆学专业的毕业生在图书馆这一职业中充分发挥他们的才干，才是图书馆学教育的真正成功。因此，图书馆学教育应当以鼓励图书馆学毕业生去图书馆就业为基本方针。
3 如何看待图书馆学毕业生的职业竞争力？
近年来，常听到有的图书馆学专业毕业生在求职时抱怨说没有竞争力，有些图书馆录用新员工是“宁可要非图书馆学专业的毕业生，不要图书馆学专业的毕业生”，情况究竟如何？根据我们对馆长的调查，图书馆在招收从事专业性工作的新员工时，倾向于“录用图书馆学专业毕业的研究生”的占32.5%，倾向于“录用图书馆学专业本科毕业生”的占30.9%，两者相加为63.4%，倾向于“录用非图书馆学专业、具有理工学科背景的本科生或研究生”和“录用非图书馆学专业、具有人文社会科学学科背景的本科生或研究生”的均为7.9%，“不考虑专业背景，关键看能力”的为20.6%。由此可见，认为图书馆学专业毕业的学生去图书馆求职还不如非图书馆学专业毕业的学生更有竞争力的看法是片面的。
职业竞争力是指在职场上人与人之间对于从事某种领域、某种工作所具有的各自的竞争优势，它表现为从事某一职业的劳动者的职业适应能力和职业创造力。图书馆学专业毕业生的职业竞争力究竟是什么呢？根据我们对馆长和馆员的调查，图书馆学毕业生在图书馆主要分布在流通阅览、分类编目、文献采访与参考咨询这几个和图书馆学专业知识联系紧密的岗位上。馆长认为分类编目和参考咨询是图书馆学毕业生最能发挥作用的岗位，而且馆长和馆员都一致认为“系统的图书馆学知识”及“实践能力强、能适应不同岗位业务的要求”是图书馆学毕业生从事图书馆职业的最大优势。在对馆长和馆员分别进行的有关“决定图书馆学毕业生职业竞争力最重要的因素”的调查中，除了“不断学习和获取新知识的能力”、“团队精神与沟通协调能力”、“正确的职业价值观”等非智力因素，“过硬的专业技术工作能力”和“扎实的专业基础知识”的重要性也得到较大部分馆长和馆员的一致认可。
从不同角度调查的结果都表明，图书馆学专业知识和专业技能仍然是今天图书馆员职业竞争力的核心因素。因此，加强图书馆学毕业生职业竞争力的重点，就是在图书馆学专业教育，尤其是本科教育中的课程设置始终坚持以专业基础知识和专业基本技能为核心。近年来，不少学校的图书馆学专业积极进行课程体系改革，这是应该肯定的。但这种改革却呈现出非理性状态，有些教学点课程设置非常随意，什么课时髦就开什么课，而图书馆学真正的专业核心课程却完全被边缘化了。这样做的初衷或许是为了增强学生的职业竞争力，但事实却削弱了学生的职业竞争力。因为，学生失去了本专业独特的优势，而学到的只是其他学科知识的一点皮毛，这样的学生还有什么职业竞争力可言呢？因此，图书馆学教育必须坚守自己的“根据地”，强化图书馆学核心课程教学，这不是思想僵化，不思变革，而是保持和提升图书馆学专业学生职业竞争力的理性选择。任何使图书馆学核心知识边缘化的“教育改革”，只会毁掉图书馆学教育和图书馆职业。
4 如何看待目前图书馆学专业的课程设置？
我们对18所提供本科培养方案的高校开设的图书馆学专业课状况进行了统计，依照课程开设的学校从多到少排在前10位的是：信息（文献）检索、信息（文献）资源建设、目录学、数字图书馆、图书馆学基础、文献编目、分类法与主题标引、信息服务与用户、图书馆管理、信息组织。2003年4月，教育部高等学校图书馆学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在湘潭大学召开了以“图书馆学专业本科核心课程建设”为主题的会议，确定了7门图书馆学专业核心课程，这7门课程分别是图书馆学基础、信息组织、信息描述、信息资源建设与服务、信息检索、数字图书馆、目录学概论。我们又对18所提供了本科培养方案的高校开设这7门课程的情况进行了调查统计，结果在18所高校中，7门核心课程全部都开设的高校有14所，开设6门的有3所，开设5门的有1所。有些学校实际上开设了这些课程，只是名称不完全一样。在调查中，我们也请馆长从21门课程中选出8至10门作为图书馆学专业本科核心课程，排在前10位的课程是图书馆学基础、信息检索与参考咨询、信息资源建设、文献分类法、文献编目、数字图书馆原理与技术、信息用户与服务、图书馆管理学、信息资源数据库、信息咨询与决策。与此同时，馆员眼中的图书馆学专业核心课程排在前10位的是文献分类学、信息检索与参考咨询、图书馆学基础、文献编目、信息资源建设、数字图书馆原理与技术、信息用户与服务、信息资源数据库、图书馆管理学、信息咨询与决策。可以看到，两者几乎是重合的，只是10门课程的排列顺序有所不同，说明馆长和馆员对核心课程的认识基本上是一致的。再对比“湘潭会议”确定的7门图书馆学核心课程和目前图书馆学专业本科核心课程的设置，除了个别课程的内容分合与名称以外，大体上也是吻合的。这说明目前图书馆专业本科核心课程的设置，基本上是合理的，也大体上符合图书馆实际工作的需要。
虽然核心课程设置基本合理，但课程内容亟待改革。在调查中，我们要求馆员对所学过的职业课程（包括教材）进行总体评价，有6.8%的人选择“内容能适应实践发展需要”，54.4%选择了“基本适应工作需求，但需更新”，表明超过60%的人对所学过的课程总体评价是肯定的。但从“基本适应工作需求，但需更新”、“内容陈旧，跟不上时代发展”及“理论性太强，与实践脱节”三者各占51.0%、25.2%、44%的比例来看，图书馆学课程内容更新刻不容缓。改革的方向，一是增强课程内容的新颖性，及时将国内外图书馆学学科发展和图书馆实践领域发展最新的、最前沿的理论、方法和技术吸纳到教学内容中去；二是强化课程内容的实用性，特别注重技术与方法的实际应用，培养学生的动手操作能力。对理论类课程，既要考虑课程的理论深度和学术内涵，同时又必须联系图书馆实践，解释、解决和指导图书馆实践的发展。
5 如何看待图书馆学专业学生相关学科知识缺乏现象？
目前图书馆学教育确实存在学生相关学科知识缺乏、信息技术教育薄弱的问题。在调查中发现，图书馆学毕业生难以发挥作用的岗位主要是系统和网络维护、系统和软件开发，67%的馆长认为“缺乏其他学科知识背景”是图书馆学专业毕业生不能胜任所在岗位工作的最主要原因。它也被多数馆员认为是自己从业的最大劣势，正是这种缺陷，使很多图书馆学专业毕业的学生在图书馆难以从事层次较高的知识信息服务工作，从而影响了他们的职业竞争力。
如何看待图书馆学专业毕业生缺乏相关学科知识的现象？我们认为，首先要弄清他们缺的是哪些相关学科的知识。据我们的了解，图书馆学专业学生缺乏的所谓相关学科知识，首先是信息技术方面的知识。由于图书馆学专业学生主要以文科为基础，在计算机、网络知识学习的深度上，与理工科学生是存在差距的。图书馆学教育机构应该特别重视这个问题，并采取积极的措施，在课程设置上加大信息技术课程的比例，在图书馆学专业课程的教学中融入信息科学与技术的内容。其次，缺乏所谓的相关学科知识，是指缺乏其他学科比较系统的知识。坦率地说，这个问题在目前图书馆学教育体制的框架内是很难解决的。就本科教育而言，任何学科或专业都有自己的核心知识领域，不可能要求学生什么学科的知识都去学习。有些教学点为了扩大学生的知识面，开设了若干门其他学科的课程，这种做法其实无助于改变学生相关知识缺乏的现状。因为学习一两门课程不可能系统掌握一个学科的知识，所了解的无非是几个名词术语，更何况所学的课程基本上局限于经济、法律方面。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办法是改革目前图书馆学教育以本科为主的格局，积极发展图书馆学研究生教育，特别是发展图书馆学专业硕士教育（如法学硕士、管理学硕士），吸收非图书馆学专业本科毕业的学生进入图书馆学研究生的队伍，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改善图书馆学专业学生的知识结构，适应图书馆职业发展的需要。
6 如何看待图书馆学理论类课程？
在当前对图书馆学教育的批评声中，有一个声音颇为响亮，就是认为图书馆学教育“太注重理论，脱离实践”。在对图书馆员进行“不同专业课程对职业竞争力的重要程度”的调查中，我们将图书馆学专业课程分为3类：理论类课程（如概论、历史等）、方法类课程（如分编、检索等）、技术类课程（如计算机、数据库等）。调查结果是，3类课程的重要性从高到低依次为：方法类、技术类、理论类。虽然理论类课程仍然受到84%的受访者的肯定，但认为理论类课程“非常重要”的人显然少于认为方法类和技术类课程“非常重要”的人。
究竟应该如何看待图书馆学理论课程呢？我们认为，人们对图书馆学理论课程或理论研究持批评态度，并不说明图书馆学理论没有价值，主要是图书馆学理论教学和研究走偏了方向。图书馆学理论必须来自生动鲜活的图书馆实践，同时又能够解释、解决和指导图书馆实践的发展，而不能将理论变成“玄学”。本次调查中，有一项结果值得我们深思，我们将“正确的职业价值观”作为图书馆员职业竞争力的一个因素，请馆长和馆员评价其重要性。结果有61.5%的馆员和69%的馆长都认可“正确的职业价值观”是图书馆员职业竞争力的重要因素。事实上我们可以看到，正确的职业价值观，或者说对图书馆职业使命和职业价值的深刻认识，是在图书馆职业领域取得成就的重要前提。笔者曾在许多场合表达过这样的观点：当今中国有许多办得非常出色的图书馆，公共图书馆中如上海图书馆、首都图书馆、深圳图书馆，高校图书馆中如北京大学图书馆、中山大学图书馆、武汉大学图书馆，科学专业图书馆中如中国科学院国家科学图书馆、中国社会科学院图书馆等（当然出色的图书馆远不止这些），这些图书馆的馆长都（本科或研究生）毕业于图书馆学专业，他们并非都是技术专家，他们办好图书馆主要源于他们对图书馆职业使命的深刻认识，源于对图书馆学理论真谛的深刻理解。可是在目前我们的图书馆学基础理论课程中，只有于良芝教授的《图书馆学导论》包含有图书馆职业哲学的内容，这是否是图书馆学理论课程教学的一种缺失呢？笔者曾在给硕士研究生讲课时提问学生，目前我国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研究有哪些热点问题，结果相当多的学生的回答竟是“图书馆学研究对象”，然后就是“××说”、“××说”，这难道不应该引起我们图书馆理论教学和研究的深刻反思吗？当图书馆学理论教学如此钻入死胡同，怎么能对学生、对图书馆职业的从业者有吸引力呢？
7 如何看待图书馆专业学生实践能力的培养？
目前，图书馆业界对图书馆学专业学生实践能力颇有微词，认为现在图书馆学专业毕业的学生动手能力不强，甚至还不如没学过图书馆学专业的学生。有些图书馆在招聘图书馆学毕业生时，首要条件就是一上岗就能“独挡一面”，恨不得一个人顶几个人用，即能够熟练地从事图书馆各种操作性的工作，否则，就被认为是没有职业竞争力。而有些图书馆学教育单位为了“适应市场需要”，也热衷于以“短、平、快”的方式，培养学生的动手能力，忽视理论课程的学习和相关知识的传授。笔者认为，这实际上是混淆了“教育”与“培训”的区别。教育，尤其是大学教育，应该是培养具有良好的综合素质和创新能力的人才，而熟练掌握某些操作技能，则是“培训”的任务。当然，图书馆学教育要丰富自己的教学方式，不仅要有课堂教授，还要充分发挥课程实习、毕业实习的作用，重视提高学生的实践能力。但是要求图书馆学教育既负责理论知识的教授，又承担起培养技能熟练的图书馆员的任务是不现实的。图书馆有责任为图书馆学毕业生提供技能培训。一个接受过良好的大学教育甚至研究生教育的毕业生，进入工作岗位后，短时间内，比如半年、一年，在操作技能上，有可能还不如一个普通工作人员或者一个高职毕业的学生。但从长远来看，他的创造能力和承担复杂工作的才能，往往会超过后者。所以，无论是用人单位还是育人单位，要用长远的、战略的眼光看待图书馆学毕业生的职业竞争力，不能急功近利。这也是我们图书馆学教育为什么一直强调要培养“宽口径、厚基础的复合型人才”的理由。
我国图书馆学教育改革已经进行多年，而且还会进行下去。改革的前提是对我国图书馆学教育与职业需求的情况有一个正确的估计，对图书馆学教育存在的问题有较为准确的判断。笔者期望这次的调查以及由调查引发的思考能对我国图书馆学教育的改革与发展有所助益。
［收稿日期：2007-1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