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文明时代的河流伦理，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河流论文,伦理论文,生态论文,时代论文,文明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82－05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1165（2009）04－0001－05
“生态文明与河流伦理”是当今水利工作，特别是水利工程的重要问题。生态文明的伦理是生态伦理。它从生态文明的视角宣扬伦理道德，以新的价值观—生态伦理的价值观，重新认识并构建人与河流的新型关系，唤醒人们自觉呵护河流、关爱河流的意识；呼吁社会实施生态伦理原则，强化保护河流的措施，实现人与河流的和谐相处，共生存共繁荣。
一、河流伦理的主要原则
从2004年黄河水利委员会李国英主任提出“黄河生命”概念开始，河流伦理研究已成为一个新的伦理领域。传统伦理是社会伦理。它从“道德”的角度调节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利益关系，因而只对人讲道德。第二次世界大战，特别是原子弹爆炸，对人、社会和自然造成严重破坏，爱因斯坦等科学家意识到科学和学者应当为此承担责任，从而提出“科学伦理”的问题。20世纪中叶，环境污染、生态破坏和资源短缺成为威胁人类生存的全球性问题，在探讨环境问题的根源时，学术界提出科学技术的负面影响或负面作用的问题，认为科学技术的发展需要受人文精神的约束，需要受一定的伦理道德约束，以尽量避免它的负面作用。科学伦理学、生态伦理学、工程伦理学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河流伦理属于生态伦理，主要涉及正确处理和调节人与河流生命的关系，以保护河流生态系统的健康和持续发展。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它向来受到人们的关注。但是，现在它受到多方面的损害，出现了严重的生存危机。例如，黄河源头生态破坏，来水减少；上中游两岸生态损害导致严重的水土流失，泥沙含量增加；河床泥沙淤积，河床抬高，中下游人民的生命财产和经济发展受到严重威胁；河流污染日益加剧；河水年年断流，1997年下游断流时间达226天，断流河段长780公里，断流的位置从河口延伸到河南开封。河流生命受到严重损害，黄河已经成为一条不健康的河流。
在这样的形势下，为了治理黄河，李国英主任2004年提出了“黄河生命”概念，把黄河的问题、把人类对河流的态度和行为提到道德的高度，提出“河流伦理”的问题。这是完全必要的。河流作为自然生态系统，是生命有机整体，是有生命的，河流伦理问题是重要的紧迫的问题。
河流伦理，它的主要特点是将人类道德对象的范围扩展到人与河流的关系。它的主要目标是发挥道德功能调节人类行为、保护河流生态系统的健康和持续发展、维护河流生命的整体性。
依据生态伦理学的价值观，我们认为河流伦理的主要原则是：
（1）尊重从而爱护河流生态系统。它在河流伦理中居于核心地位，是它的最高行为原则，又称命令性原则。
（2）保护河流生态系统，如保证河流的一定流量，保护河流内的动物、植物和微生物，保护沿岸生态系统；反对损害河流生态系统的行为，如反对掠夺性开发河流生态系统，反对污染和伤害河流生命。这是河流伦理的禁止性原则。
（3）保护和促进河流生态系统的发展，人类需要开发利用河流资源，它引起河流生态系统变化，这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我们对河流的活动符合生态规律，开发利用河流资源的行为在生态承载力的限度内，那么人类活动不会对河流生命造成破坏；而且，通过科学的生态设计和实践，可以保护甚至提高河流生态系统的生命力。这就是把河流活动的经济学原则与生态学原则结合，既实现经济效益又实现生态效益的原则。
对于河流伦理的具体原则，我们以水利工程伦理为例。
二、从水利工程师伦理到水利生态工程伦理
现代水利工程伦理是水利工程师伦理。它是现代社会后期提出的。依据经典哲学主—客二分的理论模型，人与自然、思维与存在、价值与事实是分离和对立的。它在科学领域形成一种传统，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分离、科学与道德分离的传统。长期以来，人们认为科学涉及事实，道德涉及价值，两者分离和对立，科学家“为科学而科学”，没有提出科学道德的问题。
科学伦理是20世纪下半叶提出的。水利工程伦理是科学伦理学和工程伦理学的一部分，又称为水利水电工程师伦理。它的主要特点是：水利水电工作者是它的道德主体和道德对象，主要道德目标是规范水利水电工作者的思想和行为，要求他们的思想和行为符合社会伦理标准、道德原则和规范。
水利工程伦理的研究和实践的目标是：（1）在水利工程技术研究和实践中，要求水利工作者实事求是，追求真理，勇于探索，敢于攻坚，不畏艰险，尊重事实，坚持真理，修正错误，以保证工程设计和建设的高质量；（2）在水利工程建设中，正确处理科学技术人员之间、技术人员与工人之间的关系，以平等公正、相互尊重、以诚相待、团结友爱的原则，树立科学的团队精神，提高工程技术的科学生产力；（3）工程技术人员在处理与企业和社会之间的关系时，既要忠诚于雇主，努力工作，对企业负责；又要忠诚于人民和社会，不能以损害他人和社会利益的形式追求企业的利益；当两者的利益发生冲突时，以人民和社会的利益为重，保护人民和社会的利益。实施这些道德原则和规范，着力培养水利水电工作者的道德素养，不断提高水利水电工作者的道德水平，高质量发展水利水电事业。
水利工程伦理的道德基础是：公正处理水利水电工作的各种利益关系，主要是工程业主与承包人的利益关系，工程技术人员与业主的利益关系，技术人员、业主与工人之间的利益关系，工程与社会的利益关系，实施利益分配的平等原则，实现工程效益公正合理的分配。
大型水利水电工程，它的经济——技术——知识的投入是巨大的，从工程勘探、调查研究和蓝图设计到建设实施，需要很长的时间和巨大资金、设备，以及科学技术和劳动力的投入；同时它的利益也是巨大的，包括经济利益，防洪、发电、航运、旅游、水产等效益，以及对区域经济——生态开发的带动，淹没损失，移民损失和补偿。在这里，各种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国家资源开发、科学技术工作者知识产权、业主投资、工人劳动、流域人民的利益等等。
实施水利水电工程伦理，实现它的利益的公正合理分配，是工程得以顺利实施和高质量完成的关键，乃至影响到它的有效运行。在这里，不仅需要制定和实施正确的开发和保护政策，还需要制定和实施正确的伦理道德原则；不仅需要科学精神，而且需要人文精神，受科学正确的人文精神和道德原则的约束。这是水利水电工程又好又快发展的需要，它对于水利水电开发的作用是不可忽略的。
三、生态文明时代水利工程伦理、水利生态工程伦理
世界全球化进程的发展使人们意识到，工程技术活动，特别是大型工程技术活动，不仅涉及工程技术人员和业者的利益，而且涉及全社会和全体人民的利益；不仅涉及现代人的利益，而且涉及子孙后代的利益；不仅涉及人和社会的利益，而且对自然环境产生巨大的影响，它影响自然生态系统，破坏森林植被，导致水土流失、环境污染和生物栖息地破坏，涉及生命和自然界的利益。因此，工程活动就不仅仅是工程和工程师的问题，它有许多复杂的利益关系。为了调整和协调这些利益关系，就自然而然地提出了“工程生态伦理”概念。
“工程生态伦理”的产生，表明工程伦理从社会伦理扩展到生态伦理。1986年，美国《工程师环境伦理学》杂志创刊，显示了这种进展。这种进展表现在水利水电工程领域产生了“水利工程生态伦理”。
水利工程生态伦理的主要特点是：道德主体、道德对象和道德共同体的扩大，从水利工程师和技术人员扩大到全社会和所有的人；从现代人扩展到子孙后代；从人和社会扩展到生命和自然界；并从而需要道德标准、道德原则和规范的扩大。
也就是说，水利工程伦理从社会伦理扩展为生态伦理，首先是道德主体的扩大，从水利工程师扩大到与工程利益有关的所有人；其次是道德对象的扩大，从水利工程技术人员扩大到整个社会和子孙后代，扩大到生命和自然界。水利工程伦理的道德共同体，从工程技术人员和业主扩大到社会——生命和自然界，“人—社会—自然”生命共同体成为新伦理的道德共同体。其次，道德标准、原则和规范扩大，水利水电工程利益分配，不仅需要工程业主——工程科学技术人员——工人的利益平等，而且关照整个社会利益和后代的利益，尊重社会公正；还关照生命与自然界的利益、大自然平衡的利益，尊重环境公正。
在这里，传统水利工程伦理的道德标准是单标尺的，它的唯一的标准是符合人类利益——防洪、发电、航运、灌溉、旅游和水产等利益，又主要是现代人的利益，很少顾及后代。水利工程生态伦理的道德标准是双标尺的，在这里，人类行为既要符合人类利益（包括子孙后代的利益），实现人类经济社会发展的要求，需要进行经济社会评价；又要符合生命和自然界的利益，维护大自然平衡，进行环境保护评价。它在满足人和社会需要时，不能以损害后代的利益为代价，不能以损害生命和自然界的利益为代价。
水利工程生态伦理是伦理学的新领域，树立和传播它的伦理原则和规范，是水利水电发展生态文明建设的一个重要方面。
四、水利工程生态伦理的原则和规范
水利水电工程生态伦理被提出不久，期待它马上有一个完善的道德标准、道德原则和规范体系是不现实的。鉴于它在水利水电发展生态文明建设中的作用，加紧这一领域的研究和实践是完全必要的。笔者拟从如下几个方面提出一点初步的看法，供大家讨论。
（一）公平原则
水利水电工程利益公正平等分配、社会公平和环境公平的原则。
大型水利水电工程建设有重大的利益和风险、权利和义务关系，正确处理这种利益和风险、权利和义务的关系，实行利益和风险、权利和义务的公平分配原则，是工程建设成功的关键。
公平原则体现在业主（国家和地区）、社会（企业、移民和有关个人）、子孙后代、生命和自然界之利益的公平分配。它具有层次性。
（1）工程建设不同利益主体的利益和风险、权利与义务的公平分配，尊重国家——地区——业者——社会和后代的利益，实现社会公平。
（2）工程建设中，工程设计者、工程技术人员和工人之间权利和义务的公平分配。
（3）工程完成后在运行中，不同利益主体之间的权利和义务的公平分配。
（4）工程建设中，尊重生命和自然界的利益，不能过分损害生态系统，对生命和自然界的损害实行修复和补偿，实现环境公平。
（二）责任承担原则
大型水利水电工程有巨大利益，又有重大风险。它的兴建必须符合国家、人民和环境的需要，必须对国家利益承担责任，对人民利益承担责任，对后代的利益承担责任，对生命和自然界的利益承担责任。这是对水利水电工作的最起码的道德要求。例如：
政府决策的责任、工程建设的决策、工程实施和管理决策是符合实际的、正确和科学的。
科学家设计的责任。工程设计符合最新的科学技术标准，符合当地的地质和环境生态条件，制定符合工程真善美的设计蓝图，一个科学的、有价值的、美的科学技术方案。
技术人员和工人的责任，按照设计蓝图施工，采用先进技术和工艺，保证大坝和电站工程的质量，同时注意施工安全及原材料的节约，尽量避免对环境造成损害，按美的规律来建造。
其他领域的科学家和个人的责任。例如三峡大坝工程的决策和实施，人人都有责任发表意见，包括赞成和反对的意见，有人甚至认为，反对者的意见更为宝贵，它使工程建设减少和避免负面作用，尽可能做到尽善尽美。也就是说，人人都有责任，人人都可以作出贡献。
（三）安全保证与避免风险原则
保证安全和避免风险是水利水电建设及其设施运行的重要的道德原则。
水利水电工程决策、实施和管理安全第一，避免风险，这是重要的道德要求，安全原则贯彻工程建设和运行的全过程：
（1）施工的安全与风险，如施工技术人员和工人的生命安全，机械设备的安全；工程建设成果，以大坝和电站建设质量体现的安全，包括它的建设、安装、运行过程的安全；以及自然因素如地震、山体滑坡引起对大坝和电站安全的威胁，要在工程设计、建设和运行中加以注意，排除风险实现安全。
（2）移民迁徙和安置的安全。
（3）生态安全，避免或减少对生态系统的损害，重视生态系统恢复或重建。
（四）利益补偿原则
大型水利水电工程有巨大的利益，又有重要利益损害，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工程决策，首先需要权衡利害得失，必须“利”大于“害”，“得”大于“失”；其次，工程建设及其运行必须正确处理利害得失关系，用所“得”弥补所“失”，实施生态伦理补偿原则。这里有两个方面需要特别关注：（1）工程主要受益者是企业，工程运行（资源利用）主要受益者是富人；（2）工程主要受益者是人和社会，主要受害者是生命和自然界。
移民补偿。工程淹没社区和土地，补偿是必需的。移民政策必须考虑到，淹没地区的人民是靠土地为生的，淹没了他们的家园和土地也就切断了他们的命根子，补偿不应是一次性的或不可靠的，而应该是长期和稳定的，例如以家园和土地资产入股的形式，使移民成为电站股东，成为工程利益的长期受益者，或者其他可靠办法保证移民应有的利益。
社会补偿。避免对后代利益的严重损害，为后代资源开发留有可能性；淹没的人工生态系统如社区重建；淹没的历史人文景观重建；淹没的历史古迹发掘或迁地保护等。
生态补偿。工程流域生态系统恢复和建设，如植树造林防止水土流失，淹没生态系统的珍稀动物和植物物种迁地保护，设置珍稀鱼类洄游通道，等等。
总之，这些问题虽然在我们水利水电发展的研究和实践中也曾经受到关注和讨论，但是，按照科学发展观，落实中央关于生态文明建设的指示，为了在全社会牢固树立生态文明观念，水利水电工作实现工程水利、资源水利和生态水利的统一，并把它提到伦理道德的高度，以科学与道德统一、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统一的思想，提高我们水利水电工作的道德水平和道德素质，这是完全必要的。对于促进我国水利水电事业又好又快地发展，它的意义是可以期待的。
收稿日期：2009－1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