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通溢出效应与城乡收入差距：机理和渠道，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机理论文,城乡论文,收入差距论文,效应论文,渠道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问题提出
流通产业作为联系生产和消费活动的中间环节，在各国经济发展和资源配置中扮演着愈来愈重要角色。国内外学者对流通产业进行了多角度研究，其研究内容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从企业经营层面研究流通企业的功能；二是从国际贸易角度，研究流通中介在国际贸易中发挥的作用；三是研究流通产业对经济增长[1-2]及其他行业[3-4]的溢出效应。这三方面研究中，前两者主要围绕流通产业的生产服务性展开，第三个则强调流通产业的先导性和基础性。但这些研究尚未考虑到流通产业作为服务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经济活动可以直接或间接影响一国城乡经济结构和就业分布，从而引起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变动。另外，现有的中国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文献鲜有从流通视角来展开的。
鉴于上述原因，本文首先从理论上探析流通溢出效应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机制和渠道，然后对其进行验证。其意义在于一方面拓展了现有城乡收入差距研究的视角，另一方面有别于多数研究将流通产业视为一个整体，本文将流通细化为物流、商流和信息流，并分析和比较三者的影响力，充实了现有流通问题研究的内容。
二、流通溢出效应与城乡收入差距：界定与作用机理
1.流通溢出效应的界定
本文借鉴中国人民大学流通研究中心定义流通辐射效应的思想，将流通溢出效应定义为城市地区的流通体系对其他地区的促进、拉动和流通支撑作用，反映城市地区流通产业水平和能力。鉴于流通产业涵盖行业较多，不同行业的溢出效应作用渠道可能存在差异，本文将流通溢出效应细化为物流溢出效应、商流溢出效应和信息流溢出效应三个部分。
2.流通溢出效应对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机理
流通产业能够实现消费领域和生产领域间信息传递与反馈，带动和促进其他产业实现自我调整，[5-6]这种调整必然反映到地区产业结构和劳动力供求变化上。
流通溢出效应可通过改变地区产业结构影响城乡收入差距。具体而言，流通溢出效应的三个组成部分对产业结构的影响机理不同，其传导给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也不尽相同。其中物流溢出效应对城乡收入差距影响机理为：物流水平越高，物流溢出效应越强，城市与农村地区间商品流通的成本越低，企业区位选择越可能偏好土地租金较低的农村地区，进而改善农村地区非农产业结构，增加农村居民的工资和财产性收入，从而缩小城乡地区收入差距。[7]商流溢出效应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机理为：城市地区商流溢出效应越强，城市对农村地区人口的吸引力越大，人口越可能向城市集聚，由于本地市场效应（Home Market Effects）的存在，企业为降低运输成本，其区位选择倾向于靠近市场更大的城市地区，导致非农产业向城市周围聚集，农村地区沦为外围，[8]这可能进一步恶化城乡非农产业分布，并影响城乡收入差距。但其影响方向取决于劳动力流动是否受限，如果劳动力流动受到限制，商流溢出效应增强可能继续扩大城乡收入差距，反之，可能缩小城乡收入差距。[9]信息流溢出效应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机理为：信息流溢出效应越强，信息技术与农业结合越紧密，越有利于提高农业集约化程度和农产品流通效率，增加农村居民收入；信息技术与非农产业结合，可能强化制造业的自主创新能力，提升制造业国际地位，缓解区域产业结构同构现象，[10]为城乡居民提供更多高收入岗位。因此，信息流溢出效应可同时改善城乡居民收入。
流通溢出效应通过调整劳动力市场供求影响城乡收入差距。其影响机理为：一是信息流溢出效应越强，城乡之间劳动力供给和需求信息传递速度越快，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劳动力市场供求信息不对称现象和城乡劳动力市场分割现象，促进城乡间劳动力流动，提高农业、工业和服务业间劳动力供给调整速度，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二是物流溢出效应越强，越能够促进城市集聚外部性向农村地区扩散，提高农村地区产业结构中非农产业比重，增加农村非农产业劳动力需求量，增加农村居民工资性收入，有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三是城市商流溢出效应越强，城市地区商业流通产业越发达，城市地区吸引力越强，非农企业越可能向城市集聚，城市地区非农产业的劳动力需求越旺盛。其对城乡收入差距影响有两种可能：当农村劳动力可低成本地自由向城市流动时，在城市获得非农工作岗位的农村居民收入增加，城乡收入差距可能缩小；当农村劳动力向城市流动受限时，城市居民受益更多，城乡收入差距程度可能进一步恶化。[11-12]
三、模型设定和数据选取
1.模型设定
从产业集聚和扩散角度看，流通溢出效应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分为两个渠道：产业结构和劳动力需求。按照上述机理和渠道分析，本文引入流通溢出效应与两个渠道的交叉项，构建了如下计量模型：
本文对模型（1）采用面板固定效应（FE）、随机效应（RE）和可行广义最小二乘法（FGLS）等方法进行估计。考虑到各省经济发展存在的异质性可能导致组间异方差，本文采用稳健Hausman检验进行模型选择诊断。
2.变量选取与数据处理
城乡居民收入差距（ineq）：目前多数文献采用两类指标表示省级城乡收入差距：一是使用各地城镇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村家庭人均纯收入之比表示；二是采用各地城镇与农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比来度量。这两类指标各有特点。第一种方法能够反映当前收入（即包括永久性收入和暂时收入）情况，易受暂时收入冲击，波动性大；第二方法主要反映永久性收入，波动性小，比第一种方法结果稳定，缺点是未考虑暂时收入。本文城乡收入差距采用收入衡量法来进行模型（1）估计，使用消费衡量法对模型（1）估计结果进行稳健性分析。
流通溢出效应：物流溢出效应（lfr）用于反映各省在物流方面的优势，计算公式为：各省物流溢出效应=（各省货运周转量他区生产总值）/（全国货运周转量/国内生产总值），其数值越大，溢出效应越强。商流溢出效应（bfr）衡量了各地区商品流通体系的优势服务对其他地区消费的吸引力，计算公式为：各省商流溢出效应=各省城市消费品零售总额/各省居民消费支出，其数值越大，代表城市对周边地区的吸引力越大，溢出效应越强。信息流溢出效应（imf）用于反映各地区信息技术水平，信息化程度越高，其信息流溢出效应越强，本文使用邮电业务总量表示。
产业结构（is）：第二和第三产业占国内生产总值的份额越大，非农产业吸纳农村剩余劳动力能力越强，越可能改善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本文使用各省非农产业产值占其生产总值的比重作为产业结构（is）的代理变量。
劳动力需求（le）：由于劳动力需求无法直接观测，以各地区的从业人数作为劳动力需求的代理变量。
其他控制变量（x）：由于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因素较多，依据目前相关研究，本文引入的控制变量包括教育发展水平（edu）、经济开放度（opn）、金融发展水平（fd）和人均GDP（agdp）等变量。按照国内外文献的通常处理方法，教育发展水平用各地科教文卫支出占该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代表，经济开放度用各地区贸易进出口总额占该地区生产总值之比代表，金融发展水平用各地区金融机构人民币贷款余额占该地区生产总值之比代表。
以上变量涉及的1980～2008年数据来源于《新中国60年统计资料汇编》，2009～2011年金融机构人民币贷款余额和贸易进出口总额数据来源于各省相应年份的统计公报，2009～2011年其余数据来源于国研网、中经网和各省统计年鉴。西藏地区由于相关数据缺失较多，未将其纳入考察范围。其余省份和自治区少量的缺失数据使用线性插值法进行填补，除从业人数外，其他数据均使用各省消费价格指数CPI进行调整。
四、模型计量结果及稳健性分析
下页表1显示了模型（1）使用OLS、OLSC（聚类稳健OLS）、FE、RE和固定效应的FGLS等方法进行估计的结果。比较表1中OLS和OLSC估计的各系数标准差，可以看出OLSC估计的聚类稳健标准差约为OLS估计普通标准差的两倍，这反映了模型扰动项可能存在异方差或自相关，不满足独立同分布的经典假定。同时，FE模型的rho值高和F统计量显著，可看出模型存在个体效应，使用混合模型的OLS估计和OLSC估计都不适合，需要使用能够反映个体效应的模型。本文对FE模型进行组间异方差检验、组间截面相关检验和组内自相关检验，其结果显示存在组间异方差、组间截面相关和组内自相关（结果略）。鉴于模型扰动项存在异方差时，传统Hausman检验结果不可靠，本文采用稳健Hausman检验，其值为164.37，在1%水平下拒绝原假设，说明采用固定效应估计方法比随机效应模型更合适。考虑到固定效应模型存在组间异方差、组间截面相关和组内自相关时，使用LSDV方法估计的固定效应模型参数有效性不高，参数检验不可靠，因此，使用FGLS方法估计的固定效应模型结果更准确。
从模型（1）的FGLS估计结果来看，lfr的系数为负，并且在1%的显著水平下显著；bfr的系数符号为正，同样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imf的系数符号为负，其影响同样显著。上述结果进一步分析如下：
物流溢出效应的系数估计值为-0.505，表明如果不考虑其与产业结构、劳动力需求的交互影响，物流溢出效应增加10%，将使城乡收入差距降低5.05%，说明物流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无论在统计上还是实际上都非常显著，这与中国当前实际状况相符，物流已经成为影响中国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重要因素。[13]商流溢出效应系数的估计值为0.203，意味着如果不考虑其与产业结构、劳动力需求的交互影响，商流溢出效应增加10%，将使城乡收入差距扩大2.03%，其原因可能在于城市的商流溢出效应会吸引周边农村地区消费者进城消费，繁荣城市商业零售行业，使城市居民获利更多；信息流溢出效应系数的估计值趋于0，统计意义上并不显著。其原因一方面可能是近年来中国城乡信息化程度都得到大幅提升，信息化拓宽了农村和城市居民收入来源渠道，其受益程度并无明显差别；另一方面可能是当前中国城市和农村地区的三次产业与信息化结合程度不高，所以其对城乡居民收入影响有限。
产业结构变量（is）的系数为5.804，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提高各地区非农产业比重不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该结果看起来与直觉似乎不相符，其原因可能在于：一是本文产业结构指标使用各省非农产业产值比重替代，而中国各地区的非农产业主要集中在城市地区，所以非农产业比重提高很大程度意味着城市非农产值份额增加，这将使城市居民相对农村居民获利更多；二是当前中国各省产业结构同构和恶性竞争现象普遍，导致中国整体产业结构布局的不合理，不仅阻碍了第二产业的升级，而且也阻滞了第三产业的发展，降低了非农产业吸纳农村劳动力的能力。人社部的就业服务机构供求分析报告显示：2001年至2011年期间，中国第二产业的用人需求比重上升了13.6%，第三产业反而下降了13.6%，这从侧面佐证了产业结构不合理导致中国第二和第三产业劳动力吸纳能力增长不平衡。
劳动力需求变量（le）的系数符号为负，其数值趋于0，尽管其在统计上显著，但是在实际上并不显著。这说明劳动力需求增加影响城乡收入差距效果并不显著，其原因可能是：一是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中国劳动要素分配份额持续下降，[14]而劳动要素收入一直是中国城乡居民的主要收入来源，这导致中国居民整体劳动收入增长缓慢；二是中国整体制造业产品技术含量偏低，导致企业劳动力需求主要集中在中低技能水平，而且中国城乡劳动力技能水平普遍偏低，这些都制约了城乡居民工资性收入增加。
表1中产业结构渠道和劳动力需求渠道的Wald检验显示，统计上两个渠道作用整体是显著的。具体来看，产业结构渠道中lfr×is的系数为0.559，在统计和实际意义上都显著，反映了当前物流溢出效应和产业结构的共同作用不仅无法改善城乡收入差距，而且显著恶化城乡收入差距。该系数符号与理论预期不符，其原因可能为：一是中国当前产业结构布局不合理，制造业及服务业在城市地区分布更广，中国大部分农村地区缺乏支柱性的非农产业发展；二是中国城乡流通体系发展不均衡，各地区流通体系规划和发展中城市倾向严重，因此，各地区物流水平提升更多表现为城市地区物流水平提高：三是中国多数农村地区交通基础设施落后，使城市地区非农产业集聚效应难以扩散到这些地区。bfr×is的系数为-0.25，其数值较大，在统计和实际意义上显著，商流溢出效应与产业结构的复合作用可缩小城乡收入差距。该结论与中国当前农村家庭收入中工资性收入比重持续增加的现实情况基本相符，意味着商流溢出效应与城市非农产业集聚程度可相互促进，导致城市相对农村可提高更多的非农就业机会，吸引大量农村青壮年劳动力进入城市工作，进而显著增加这部分进城务工的农村居民收入。imf×is的系数在统计上显著，但实际意义上不显著，其原因可能：一是近年来中国大力推动信息化进程，使城乡居民广泛受益；二是信息技术与中国农业、工业和服务业中结合程度仍然偏低，其对传统三次产业改造并未完成，从而对城乡居民收入影响有限。
劳动力需求渠道中lfr×le、bfr×le、imf×le的系数在统计上显著，但其数值较小，在实际意义上并不显著。这表明物流溢出效应、商流溢出效应和信息流溢出效应通过劳动力需求渠道传导给城乡收入差距的复合作用实际上并不明显，其原因可能是：在中国城乡二元经济结构下，大量农村劳动力需要向城市转移，导致在很长时间劳动力市场供给超过需求，压制了工资水平上升，[15]从而抑制了劳动力需求渠道作用发挥。
本文还使用了两种方法对回归结果的稳健性进行了检验。①一是使用城乡居民人均消费比替代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作为因变量，重新估计模型（1），再进行前面一系列检验；二是随机去掉3年数据，重新估计模型（1）进行上述检验和估计。这两种方法重新估计模型（1）进行的各种检验结果与前面检验结论相同，各变量系数的FGLS估计结果仅数值有小的差异，但符号完全一致，得出的结论与前面仍然类似，进一步印证了上述模型（1）的估计结果在统计上是稳健的。
本文从理论上探讨了流通溢出效应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机理和渠道，并基于中国1980～2011年30个省域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检验，研究结果表明：
（1）增强物流溢出效应，能够显著降低城乡收入差距。中国中部和西部地区没有沿海地区发达，农村地区没有城市地区发达，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物流成本问题。
（2）城市地区商流溢出效应的提升，可能扩大城乡收入差距。中国目前城市化水平不高，其城市化进程更多表现为吸引农村地区人才和资金向城市地区集中，使城市地区居民受益更多。
（3）当前信息化改善城乡收入差距的实际效果不明显。近年来中国城乡信息化程度都得到大幅提升，农村和城市居民都平等受益于信息化。
（4）流通溢出效应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劳动力需求渠道并不通畅。这与中国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劳动要素收入在国民收入中份额下降有密切关系。
（5）产业结构渠道对城乡收入差距发挥了显著的负面效应。其中物流溢出效应与产业结构渠道交互作用的负面效应甚至抵消并超过物流溢出效应对城乡收入差距产生的正面效应，商流溢出效应与产业结构的交互作用能够有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以上研究结果的政策含义显而易见。
（1）发展中国物流产业、提升物流水平的政策措施能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中国城乡收入差距扩大。具体而言这些政策和措施包括鼓励与支持本土大型优势物流企业通过兼并重组等方式整合现有分散的物流基础设施资源，提高中国物流基础设施的综合利用效率和投入的产出率；继续深化支持物流企业成长的财税政策、金融政策和土地支持政策改革；支持物流企业加强与制造企业合作，服务制造化和制造服务化，共同提升中国流通产业和制造业产品的技术与价值含量；加强农村流通基础设施建设投资；鼓励物流先进技术的推广应用，支持物流新技术的研发等等。
（2）改善农村商品流通体系，增加农村居民收入，降低城乡收入不平等程度。中国当前城乡流通体系建设不均衡，农村流通体系发展滞后，既抑制农民消费，也影响农民收入。相关措施应包括鼓励连锁经营企业到农村建立营销网络；支持农村商品配送中心新建和改建；加强农村流通基础设施建设，构建农村现代流通网络等等。
（3）优化中国整体产业结构布局，畅通流通产业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渠道。流通产业既是基础产业，也是先导产业，其发展水平制约着第二、第三产业的发展。反过来，产业结构是否合理也同样制约着流通产业的发展。产业结构合理化，有利于促进流通产业发展，提升中国制造业产品核心竞争力，改善城乡居民收入状况。优化产业结构的具体措施包括通过财政政策引导和支持传统产业通过信息化实行产业改造和升级，提升其行业竞争力；通过合理规划引导企业形成产业集群，确保各地产业集中性与多样性的协调发展：利用财税和金融政策支持企业进行技术创新研究，培养创新人才等等。
①由于篇幅限制，稳健性回归结果未列出。如果读者感兴趣，可向作者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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