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范畴与疑问句式,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疑问论文,句式论文,范畴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零 引言
句子可以从不同角度进行不同的分类。语法学中最常见的是从“结构”和“功能”(或称“语气”)两个角度进行分类。根据功能,句子通常分为四类:陈述句,祈使句,感叹句和疑问句。(注:这四种所谓的“功能句类”是一般教科书中的说法。拙作(徐杰1987〕指出让“感叹句”跟“陈述句”“疑问句”和“祈使句”平等并列是一个错误。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是站不住脚的。前者谈的是“表情”的强弱,后者说的是“达意”的类型。我们认为根据“表情”的强弱,所有的句子可以分成“强感句”(意思是带强烈感情色彩的句子)和“弱感句”两类;根据“达意”类型,全部的句子应该分成“陈述句”“疑问句”“祈使句”三类。先后采用这两个标准给句子进行功能分类,我们将会得到六个句类:“强感陈述句”“强感疑问句”“强感祈使句”和“弱感陈述句”“弱感疑问句”“弱感祈使句”。)在这几种功能句类中,疑问句长期以来一直是语法学界的热门问题,而热门问题中的热点话题则是疑问句式的分类和描述,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各家各派的分类理论。如有的分三类;有的分四类;有的在基本疑问句式外又分特殊疑问句式;疑问句式的大类下面还可以再分细类等等。其中广为接受的做法是把疑问句分成“是非问句”,“特指问句”,“选择问句”和“正反问句”四类,各类例句如下。
1)a.是非问句:今天星期三吗?/快开车了?
b.特指问句:谁昨天去广州了?/他昨天去哪儿了?
c.选择问句:你们今天去还是明天去?
d.正反问句:你去不去?/你喜不喜欢上海?
语法学家对各类疑问句式的描写和归纳是非常精细的。这些研究工作向我们展示了丰富多采的语法规则和语法特征,加深了我们对疑问句式的认识,是很有价值的。疑问句及其各细类的规则和特征显然已经构成了汉语语法规则系统中一个庞大的子规则系统,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但是,这里有问题。疑问句是从句子功能角度分出的句类,而我们所见到的疑问句式的分类和再分类却完全是以结构特征为依据的。仅凭这一点,我们就有理由怀疑所谓的“疑问句式”在核心的语法体系中是否真的有那种仅仅跟“疑问”相连的,独立于其他语法规则的语法地位。所谓的“疑问句式”大概不过是具有普遍适用性的句法格式在一定的语法环境中表达了跟疑问有关的意义范畴。结构上完全一样的句式也可以用来表达的非疑问的意义。
本文将根据这一思路重新考察跟疑问范畴和疑问句式相关的句法问题。我们将运用模组语法中的一些重要观念和分析方法剥离和肢解“疑问句式”。我们将会看到,所谓的“疑问句式”的“语法特征”实际上是某些词汇项的些许词汇特征跟“针对疑问范畴的语法处理方式”以及其他有独立存在意义的语法规则相互作用所造成的现象。剥离和肢解之后,我们可以把那些词汇特征归入语法系统之外的词库( Lexicon),同时让独立的语法规则跟“疑问范畴”和“疑问句式”脱钩而独立存在。语法中所保留的,跟疑问句直接有关的规则仅仅是一个简单的“针对疑问范畴的语法处理方式”。这样以来,我们将有可能把所谓的“疑问句式”及相关语法规则从形式语法系统中抹掉,从而在相关方面简化这个规则系统,降低羡余度。
我们这一分析的一个理论基础是跟“否定”“疑问”和“焦点”一组三个非线性语法范畴有关的论断。现在就让我们从这些论断谈起。
一 “疑问”与“焦点”
徐杰和李英哲(1993)指出,“否定”“疑问”和“焦点”是一组跟“主谓词组”,“动宾词组”和“偏正词组”等句法结构性质完全不同的语法范畴。后者体现的是线性的语法关系,而前者表达的是非线性的,超结构的语法范畴。语法学中的线性和非线性关系跟音系学中的线性(如音节结构关系)和非线性关系(如轻重音,声调,语调)完全平行。其中,“疑问”是一种属于全句的功能范畴,可表示为〔+Wh〕。 疑问范畴的作用域(==疑问范围)自然也是全句。这个“句”既可以是个主句(如2)),也可以是个宾语从句(如3))。
2)〔+Wh〕谁把我的书拿去了?
3)我刚才还在琢磨〔+Wh〕谁把我的书拿去了。我们这里要补充的是,这一看法跟多数生成语法学家有关疑问范畴性质的基本论点是完全一致的,只是他们中有些人的表述方式略有不同而已。此外,生成学派中有些学者在形式化的道路上往前再走一步,把全句的“疑问”属性更具体地解释为源自句子中心“C”(Complementizer)的一个特征。即4)。
“疑问”是全句的功能范畴是语言事实,但是进而把它归结为源自句子中心“C”的一个特征则是一个有待证实的理论假设。 后者推广至汉语仍有许多问题要回答:“C”真的是句子的中心吗? 汉语有作为句子中心的“C”吗?这都是悬而未决的问题。 我们没有必要在此深究这些问题。要指出的仅仅是这种观念跟我们把“疑问”看作一个属于全句而不是其中某个成分的功能范畴的做法是一致的。
此外,正如黄正德(Huang(1982))等学者所指出的,带{+Wh}的从句作宾语时对主要动词有限制。如果某个动词不符合那些限制(如“相信”),即使宾语从句中有疑问代词,真正的疑问域也不是这个宾语从句,而是包括宾语从句在内的整个句子。如在下列例5)中, 就是因为动词“相信”的原因,疑问域是整个句子,而不是其中的宾语从句“谁买了书”。
5)〔+Wh〕张先生相信谁买了书?分布在不同语法位置上的从句能否有独立的疑问范畴,以及要受到哪些条件的限制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课题。问题虽然没有完全解决,但是黄正德(Huang(1982)),汤廷池(1984)和林裕文(1985 )等学者的研究工作已经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否定”“疑问”和“焦点”是一组三个非线性的,超结构的语法范畴。我们这里要特别补充的是,其中的“焦点”处于中心地位。一个句子可以没有否定,也可以没有疑问,但一般来说它都会有个焦点,不管这个焦点是强是弱,也不管它是否由特定的语法或语音形式表现出来。“焦点”是说话者所强调的重点。表达焦点的语法单位是焦点成分,是该语法单位的一种功能属性。焦点还有相对的强式和弱式的分别。一个简单句可以有多个焦点,但是强式焦点只能有一个。属于功能或者说语用概念的“焦点”可以跟形式语法联系起来,而成为一个形式特征。如表达焦点的语法成分常常加焦点标记“是”(如下列例6))。 除了“是”这个专门的形式标记外,汉语中还有些语法单位比较容易成为其所在句子的焦点成分。其中有受“连/就/才”强调的成分(例7)); 表达数量的成分(例8));”把”字所带的宾语(例9));跟句子中心成分比较,句子的修饰成分比较容易成为焦点成分(例10))。上述语法成分成为焦点还有等级不同的概率。就根据这种等级差,徐杰和李英哲还排出了一个有一定参考作用的焦点选择序列(即11))。在这个序列中,受“是”强调的语法单位成为焦点成分的可能性最大,而“话题”因为跟焦点基本上处于非此即彼的对立状态,所以成为焦点成分的可能性最低。
6)老刘是昨天走的。7)你连这个字都不认识!
8)我等你等到11点多。 9)老王把那本书扔了。 10)他打扫干净了
11)“是”强调的成分→“连/就/才”强调的成分→数量成分→“把”字宾语→其他修饰成分→中心成分→话题成分
在有关疑问句的讨论中,“疑问焦点”(或称“疑问中心”)也是个颇受注目的课题。不少论著都曾程度不同地涉及疑问焦点的识别,探讨过它的语法特征。但是我们认为所谓的“疑问焦点”并没有独立存在的意义。“疑问”是对句子的疑问,而“焦点”则是包括疑问句在内的各种句子的语义重心。所以,我们认为所谓的“疑问焦点”实际上就是一般的“句子焦点”在疑问句中的具体化和实例化(instanciation )。疑问句和非疑问句在焦点表达上是完全一致的。它们所遵循的完全是同一套焦点选择序列(即上述11))。
此外,在特指问句中,句子的焦点就是疑问代词(如“什么”)或包含疑问代词的语法成分(如“谁的孩子”)。这一点不少学者已经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疑问焦点”就是一般的句子焦点在疑问句中的体现,这在特指问句中表现得最为明显。
12)谁昨天没来?13)你喜欢谁的孩子?14)你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疑问代词是疑问句的焦点不仅是个语感问题,而且可以用郑良伟提出的一套有关焦点识别的办法证明(包括“省略法”“替换法”等, 详见Cheng(1983))。众所周知,汉语句子中许多语法单位都可以省略。 但特指问句的疑问代词是没法省掉的。还有,疑问代词充当的焦点跟别的焦点有个重要的不同。“焦点”是“说话者认为不是听说双方共有的信息”。在非疑问句中,这种信息是说话者所有,而听话者所无的。但在疑问句中,情况刚好相反。
二 疑问句式?
现在我们来看看几类疑问句式的问题。首先,疑问句都带有“疑问”范畴。这是它们一致的地方,这个特点不会造成它们之间类的对立。语法学家们把疑问句分成不同的句式,主要是说它们在句法结构上有所不同。经常提到的各类疑问句式的语法特征有特指问句要带有疑问代词;是非问句不带疑问代词,但是常在句末使用疑问语气词;选择问句一般用“还是”连接两个供选择的部分等等。我们现在来看这些特征就不难发现所谓的“疑问句式”在结构形式方面的对立其实跟“疑问范畴”及其语法表达毫无关系,而是对“焦点”的不同表达方式,把它们改称“焦点句式”可能更为恰当。是非问句没有特定的焦点表达形式,所以它的焦点选择取决于独立的焦点选择序列(即上述11))。特指问句的唯一特点就是包含带{+q}(即“疑问”)和{+f}(即“焦点”)双重标记的疑问代词。但这种特征应该在词库中而不是在语法中做出规定。它在本质上是一个词汇特点,而不是一个语法特点。所以说特指问句在形式语法上也没有独立的特征。选择问句是把焦点的备选对象明确列举出来。跟同样列举备选对象的非疑问句比较,选择问句的唯一特点是使用了“还是”。表选择的“还是”(暂不论“还是去吧”中的语气副词“还是”)的最大特点是带有“疑问”因素,因此只能用在疑问句中。对此,我们也同样只要在词库中规定它带疑问标记{+q}就可以了。(注:我们说“疑问句式”形式上的对立实际上是“焦点句式”的对立,这一点在一些形态标记丰富的语言中看得更清楚。如马来语中所有“焦点成分”的后面都一个焦点标记kah。 特指问句中疑问代词后面有焦点标记kah,选择问句中两个备选项后都带有kah,是非问句中某受强调的成分带kah(例句据Kader(1981))。
i.特指问句:Dengan siapa-kah dia tinggal di Kuala Lumpur
跟 谁-焦标 他
住在 吉隆坡tahun lalu?去年
“他去年跟谁住在吉隆坡?”
ii.选择问句:Kamu mahu kopi-kahatau teh-kah?“你是要咖啡还是要茶?”
你
要 咖啡-焦标 还是 茶-焦标
iii.是非问句:Dia itu Abu-kah? “他是阿布吗?”
他 定冠词
阿布-焦标)
总而言之,就形式语法来说,所谓的“疑问句式”之间的对立,以及各类疑问句式绝大多数的语法特征,实际上跟“疑问”没有关系。它们都有独立存在的意义。其中,是非问句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句子。汉语的句子本来就常在句末带有语气词。只不过是非问句句末的语气词是“疑问语气词”。但是还有很多是非问句并没有带语气词。比较下列“是非问句”和相应的非疑问句。
15)A.他是个大学生(吗)?【是非问句】
B.他是个大学生(呢)。【一般陈述句】特指问句更没有“语法特点”可言。它的“特点”是选用了疑问代词。而这是个来自词库的词汇特点。所谓的“特指”在我们看来只不过是把已在疑问句中实例化为“疑问点”的“焦点成分”特别指出来,有时还在这个疑问焦点成分前面加焦点标记“是”。而我们现在知道,可以被特别指出来的远远不限于疑问代词,也不限于疑问句。比较:
16)A.是谁昨天才走?【疑问句中的“特指”】
B.是刘老师昨天才走。【一般陈述句中的“特指”】一般认为选择问句是并列几个项目,让回答的人从中选择。但是用“选择句式”也不一定要“问”。如:
17)A.你是明天来还是后天来?【疑问句中的“选择”】
B.我不是明天来就是后天来。【一般陈述句中的“选择”】
由此可见,我们完全可以把只属于疑问的“句式”从句型系统中抹掉,从而简化形式语法的规则系统,降低羡余度。几种“疑问句式”的对立实际上是在形式语法规则的约束下对“焦点”的几种不同表达方式。而“焦点表达方式”和“形式语法规则”都有独立存在的意义,在疑问句中的运用只是其实例化的一种形式。
在上述各种“特征”中,跟“疑问”直接有关的是加用疑问语气词。(注:关于汉语的疑问语气词,陆俭明先生(1984)曾做过专题研究。他得出的结论是“现代汉语中的疑问语气词有两个半:‘吗”,‘呢’和半个‘吧’。”这其中的“呢”和“吧”都不纯净,可暂时不管它。汉语中疑问语气词最典型的代表是“吗”。)一个带上疑问语气词的句子不可能不是一个疑问句。据此我们可以说“加用疑问语气词”是汉语的形式语法对功能范畴“疑问”的直接反应,是“疑问”在汉语中的语法化方式。“加用疑问语气词”跟其他“疑问句式的特征”性质是完全不同的。此外,汉语运用“加用疑问语气词”这种方式处理功能范畴“疑问”要面对一个条件的限制:它对句子中是否已经包含来自词库的特征{+q}敏感。 当发现句中有某个词汇项带有这个标记,它就不能运用这种方式。设置这一限制条件可以解释许多学者注意到的一个重要语法现象(如朱德熙(1982)):疑问语气词“吗”只能用在是非问句的后面(如下列例18)),而不能用在特指问句和选择问句的后面(分别为例19)和20))。在我们看来,这是因为后两句中某词汇项带有{+q}标记,而前一句则没有。
18) 刘老师去广州了吗?19)*谁{+q}去广州了吗?
20) *刘老师是去广州了还是{+q}去上海了吗?
汉语形式语法的相关机制在对“疑问范畴”进行处理时对词汇特征{+ q}敏感并不是理所当然的,更不是每一种语言都有的普遍现象。跟汉语“加用疑问语气词”可比度最高的是日语的“加用疑问语气词”。而日语在使用这一方式对“疑问范畴”进行语法处理时就根本不管句子中有无任何成分已经带有{+q}词汇标记, 只要句子带有“疑问范畴”,就要加用疑问语气词ka,例句如下。(注:新加坡国立大学日本研究系陈连东和郭俊海两位先生跟作者讨论日语问题,并提供日语语料。特此致谢!为了便于排版和称说,这里采用罗马字给日语标音。)
21)Anatawa honwo
kaimasu-ka?“你买书吗”?
你 书买-疑问语气词
22)Anatawa naniwo
kaimasu-ka?
你 什么
买-疑问语气词
“你买什么?”(日语原句直译:“你买什么吗?”)英语中的“主语-助动词倒装”在功能上相当于汉语和日语中的“加用疑问语气词”,也是对“疑问范畴”的语法处理方式。英语在对“疑问范畴”进行语法处理时对{+q}这一词汇标记也不敏感。 这一点本文后面在跟英语对比时还要专门讨论。
三 正反问句?
本文对疑问句的分析到目前为止尚未把所谓的“正反问句”(又称“反复问句”)考虑进去。近些年来,主要是由于朱德熙和黄正德两位著名学者及其著作的引导和影响作用,这一特定疑问句式的研究在海内外形成了一个热点。当然,海内外对这个问题关注的重点并不相同。国内描写语法学派最关心的是它的归类,而海外生成语法学派劳神的则是它的派生过程以及是否涉及隐性移位等等。在这些丰富的文献中,我们认为朱德熙(1985,1991)有关方言分布的讨论和黄正德(1988)的模组分析和理论引申最具代表性和启发性。争议主要集中在对这一句式的归类。较早的时候,范继淹(1982)从交际功能的角度着眼,认为“用‘吗’提问和用‘V不(没)V’的各种形式提问也以归入一类为宜”。朱德熙(1985)则指出“反复问句也是一种选择问句,区别在于一般的选择问句要对方在X与Y里选择一项作为回答,反复问句则是让人在 X和非X里选择一项作为回答。”汤廷池(1984)和吴振国 (1990)也认为正反问句虽然跟选择问句有所不同,但应同属一类。黄正德(1988)运用模组方法分析正反问句,首先把它们分为“A不AB”“AB不A”,认为正反问句有两个不同的来源。“A 不AB型”是一种带有疑问曲折词组的单句结构, 在句法上与一般特指问句相同。“AB不A型”则是由含有并列谓语的深层结构经“照应删除”得到的结果。
且不论上述各种论断的是非曲直,首先可以明确的一点是正反问句确实有许多特点与众不同。在汉藏系以外的语言中也很难找到类似的形式。所以,语法学家给予它更多的关注是很有道理的。沿用本文的思路,把正反问句跟别的疑问句式比较时(暂且仍管它们叫“疑问句式”),我们看到的一个重要差别是前者不能独立成为一个相应的非疑问句。正反问句好象跟“疑问”有着某种天然的联系。下列(A )句是个普通的正反问句,但是我们却无法套用同样的形式制造一个非疑问句。所以(B)句如果不表达“疑问”, 我们就简直不知道它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23)A. 你来不来?B.*你来不来。正反问句有时可以充当宾语从句而不造成疑问句。但是它这时必然要求主句的谓语动词是“琢磨”“管”一类动词或“想知道”一类动词词组。其他类型的动词如“相信”就不可以。而我们知道带疑问从句宾语正是“琢磨”类动词和“想知道”类动词词组的特点。这倒从反面对我们上述有关正反问句不能成为非疑问句的论断提供了新的支持。
24)A. 我刚才还在琢磨你来不来呢。 B. 我才不管你来不来呢。C.* 我相信你来不来。概括起来看,如果把表达“疑问”的句子和不表达“疑问”的句子跟几种所谓的“句式”的关系排列成下列表格,我们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空格”(gap):正反问句没有相应的非疑问句,它不能不表达“疑问”。
"句式" 表达"疑问"不表达"疑问"
一般句 + +
特指句 + +
选择句 + +
正反句 + 0
正反问句还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它虽然必定是个疑问句,但我们却无法在词库中象给特指问句中的疑问代词和选择问句的“还是”规定带有{+q}疑问标记一样,给它的任何一个语法成分规定带{+q}标。比方说,“你看不看这本书”一定是个疑问句。但是孤立地看,“你”“看”“不”“这本书”都跟“疑问”沾不上边。这些现象说明,汉语中的“A不/没A”类正反并列表达式本质上是一种“针对疑问范畴的语法处理方式”(syntactic process),或者叫“语法化方式”。 跟它平行的不是任何一种静态“句式”,而是前面谈到的,动态的“加用疑问语气词”。这里所谓“针对疑问范畴的语法化方式”(记作P )可以这样理解:如果某语言形式X本来不是一个疑问句,用语法化方式P对它进行处理后,X必定是一个疑问句,那么P就是一种“针对疑问范畴的语法化方式”。虽然P的运用结果会给初始句子形式带来某种改变, 但它本身并不是一种“句式”,所以我们不应该把它看作静态的“正反问句”或“反复问句”,而应该把它改称为动态的“正反叠用”。这样处理正反叠用可以自然地解释所谓的“正反问句”为什么不能象其他“疑问句式”那样有相应的非疑问形式。“正反叠用”必然造成一个疑问句跟“加用疑问语气词”必然造成一个疑问句的道理是一样的。
综上所述,汉语语法针对疑问范畴的处理有两种基本方式:“正反叠用”和“加用疑问语气词”。它遇到“疑问范畴”(记作〔+Wh〕时将促动相关语法机制从这两种方式中选择一种(25)或者26)),但不能两种都用(27)不可接受)。可以两者都不用(即P=0,如例28))。用与不用,用哪一种方式,取决于语用上的考虑,跟形式语法无关。(注:“加用疑问语气词”和“正反叠用”两种方式基本上可以无条件自由选择。这是专就疑问范围是全句的情况而言的。如果疑问范围不是全句,而仅仅是其中作宾语的包孕小句,则只能选择“正反叠用”方式,而不能选择“加用疑问语气词”的方式。
i.
他明天会不会来?ii. 他明天会来吗?
iii. 我在琢磨他明天会不会来。 iv.* 我在琢磨他明天会来吗。 包孕疑问和全句疑问有不同的语法处理方式的情形并不限于汉语。英语也有类似的现象。在英语中,如果疑问范围是全句,语法处理方式是“主语-助动词倒装”。而如果疑问范围是宾语从句,语法处理方式则是“加用if/whether”。
i.
Will he come tomorrow?
ii. I wonder if he will come tomorrow.
iii. I wonder whether he will come tomorrow.
iv. *I wonder will he come tomorrow.)形式语法的唯一限制是,在进行上述处理时对句中是否包含来自词库的{+q}疑问标记敏感。如果发现这种标记,它就自动启动预先设定的“自毁”系统, 不再进行任何的P处理(所以29)可以说,而30)和31)却不能说)。相关例句如下。
25)〔+Wh〕你看这本书
P=加用疑问语气词 你看这本书吗?
26)〔+Wh〕你看这本书
P=正反叠用 你看不看这本书?
27)〔+Wh〕你看这本书
P=加用疑问语气词+正反叠用*你看不看这本书吗?
28)〔+Wh〕你看这本书 P=0 你看这本书?
29)〔+Wh〕你看什么{+q} *P你看什么?
30)〔+Wh〕你看什么{+q} P=加用疑问语气词 *你看什么吗?
31)〔+Wh〕你看什么{+q} P=正反叠用* 你看不看什么?形式语法提供这些可能性。具体用哪一种,可能因人而异,因事而异。同样一个问题,有人可能喜欢用“加用疑问语气词”的形式提问,有人则偏爱“正反叠用”。甚至同一个人初稿时用某种方式,改笔时又换成另外一种方式。同功能的语言形式可以互相替换是个普遍规律。下列例句取自作家改笔实例(例句转借自倪宝元(1992)〕。
32)原句:我们来弄点东西吃,不好吗?(巴金《电》,甲版)
改句:我们来弄点东西吃,好不好?(同名,见《巴金选集》第四卷)
33)原句:国王那边你们已经去报告过没有?(郭沫若《虎符》,甲版)
改句:国王那边你们已经去报告过吗?(同名,见《沫若文集》第三卷)同样道理,“正反叠用/是非问句”“特指问句”跟“选择问句”之间是不可能有互相替换关系的。比方说,一个特指问句(“谁来晚了?”)是不太可能换成一个选择问句的。
这一分析模式可以统一地解释几种疑问句式表面上的对立。比如为什么正反问,选择问和特指问虽然都是疑问句,但却不能运用针对“疑问”的两种语法处理方式。正反问句本身也不能再加用疑问语气词。所有这些都是词库中对几个单词项带{+q}疑问标记的规定跟语法上针对“疑问”的处理方式及其运用条件几方面因素相互作用促成的结果。作为一种语法处理方式,正反叠用的特殊性质从根本上规定了无论把它归入哪一种疑问句式都可以找到证据,不管把它归入哪一种句式都会遇到麻烦的结局。虽然黄正德(1988)在给正反问句归类上最后的结论跟我们不同,但是他已经把正反问句看成某种“疑问屈折范畴”的表现。(注:我们把“疑问”〔+Wh〕当作一种句范畴看待,并把正反叠用看作是语法对这一范畴的反应的做法跟黄正德先生的“疑问屈折范畴”的概念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同的大概有两点:(1 )黄先生显然是把这一范畴看作谓语的一部分,谓语的一个特征,而我们则把它看作属于全句的范畴;(2 )黄先生似乎认为只有正反问句才有这种屈折范畴(所以只有正反问句才有正反问形式),别的疑问句没有。而我们的看法是任何问句都带有这一范畴,只不过汉语的语法对”疑问范畴”进行处理时考虑句中是否有带{+q}标记的词汇项这一因素。)朱德熙(1991 )也说“‘A 不AB’也许可以看成是由双音节复合动词的词根形式造成相应的疑问形式的一种形态变化。”(注:朱德熙先生非常强调由复合动词和由述宾结构造成的两种正反叠用语法性质上的不同。这跟我们的分析当然不同。但是他至少认为前者“也许可以看成是由双音节复合动词的词根形式造成相应的疑问形式的一种形态变化”。这在客观上已经把它放在跟别的疑问句形式完全不同的层面了。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下,我们说朱先生的这一想法已经蕴涵了本文的分析思路。)这些重要观念其实已经程度不同地蕴涵了上述分析思想。
系属汉藏语系藏缅支系的彝语中的一些有意思的现象与此有关。这种语言经常使用“叠用”手段表达“疑问”范畴。下面的例子取自倪大白(1982)。
跟汉语不同的是,彝语不是“正反叠用”而是“正正叠用”。如果把汉语和彝语统一处理的话(从它们的分布和特征看,我们应该这么做),那我们就更不能把正反问句归入选择问句了,就更能看清它们之间没有联系了。彝语中两项都是“正”,“选择”什么呢?!彝语不是完全没有“正项”和“反项”相叠的句式。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如下列例40)41)),叠用的两项之间要用选择问句的连词da[21](亦即“还是”)。但是请注意, 正如汉语使用选择连词“还是”, 彝语使用选择连词da[21]后已经造成了完全不同的句法形式。我们前面指出,使用选择连词是选择问句的唯一规定性形式特征,带da[21]的句子已经是典型的选择问句,而不是正反问句。二者分别独立存在,相互之间没有推导派生关系。不带da[21]的句子并不是带da[21]的句子省略造成的。可以说两者之间表面上“差之毫厘”,实际上已经“去之千里”。
其实,汉语中也有类似上列40)41)一类现象。汉语中当然也可以说“你去还是不去”“这些东西好还是不好”。但是,这两句话虽然分别跟“你去不去”“这些东西好不好”意思相近,但是也是没有推导关系的不同句法形式,也不能说一种是由另一种省略派生出来的。理由之一是,有些正反叠用句式压根就不能通过加用“还是”直接“还原”为选择问句。
42)你羡不羡慕王先生?→*你羡还是不羡慕王先生?此外,汉语“正反叠用”的“反项”只能以“不/没+正项”的形式构成,而不能用“正项”的反义词。这也说明这里其实压根就不存在“选择问题”。
43)这些房子漂亮不漂亮?→*这些房子漂亮难看?
四 “疑问”在不同语言中的语法化方式:
汉语的“正反叠用”和英语的
“主语-助动词倒装”对比分析
上述有关“加用疑问语气词/正反叠用”是“针对疑问范畴的语法化方式”这一结论是仅就汉语说的。其他语言未必如此。如功能上相当于汉语的“加用疑问语气词/正反叠用”,英语“针对疑问范畴的语法化方式”就是“主语-助动词倒装”(Subject-Auxiliary Inversion)。具体运用中,两种语言最大的区别是汉语对句中是否已经包含{+q}疑问标记的词汇项敏感,而英语则不考虑这一因素。后者不管是特指问句,是非问句,还是选择问句,不管句子中是否已有疑问代词,只要句子带疑问范畴〔+Wh〕,只要是疑问句,就一律强制性地执行主语和助动词倒装。干脆利索!
44)What do you like?【特指问句】
45)Do you like apples? 【是非问句】
46)Do you like apples or oranges?
【选择问句】英语当然没有正反问句和带疑问语气词的是非问句,因为这种语言已有了功能上相当于汉语加用疑问语气词和正反叠用的“主语-助动词倒装”。“主语-助动词倒装”当然也不是什么静态的“句式”,而是英语“针对疑问范畴的语法化方式”,是动态的P。在该语言中, “主语-助动词倒装”是造成疑问句的必要而充分的条件。“有之必然,无之必不然”。一个句子如果没有“主语-助动词倒装”就不会是个疑问句,而如果有“主语-助动词倒装”就不能不是个疑问句。
英汉两种语言在疑问句的构造上表面似乎还有疑问代词语序安排上的不同。英语要把疑问代词前移至句首(如上列44)中的what),而汉语的疑问代词却留在原位置。但是,我们认为这一不同跟全句的功能范畴“疑问”没有直接关系。疑问代词前置在英语中是具有独立存在意义和广泛适用性的“焦点前置”(Focus-Fronting)在英语特指问句中的实例化表现。疑问代词要前置是因为英语中只要是焦点成分(不论是不是疑问代词)就前置,而疑问代词一定是疑问句的焦点成分。这个观念跟理论语法界的一般看法大不相同。多数学者都把疑问代词前置跟疑问句的构成不可分割地联系起来,或明或暗地把前者看作后者的一部分内容。我们这里却要割断疑问代词前置跟疑问范畴和疑问句的直接联系。我们认为,“疑问代词前置”和“主语-助动词倒装”是英语语法对不同性质的概念的不同反应,所以必须拆开并相应地做不同的分析。(注:让“疑问代词前置”和“主语-助动词倒装”脱钩的处理方案有一个逻辑引申:世界上可以有这样的自然语言,它只有“疑问代词前置”,而没有“主语-助动词倒装”。也可以有另外一种语言,它只有“主语-助动词倒装”而没有“疑问代词前置”。仅就现有语料看,我们暂缺后一种语言。但是前一种语言却多的是。根据Koopman(1984∶35 〕,在一种名为Vata 的非洲语言中,充当焦点的疑问代词要前置至句首, 但是它对”疑问范畴”的处理方式却不是英语式的“主语-助动词倒装”,而是汉语式的“加用疑问语气词”la。
i.AloKofi ye ye la ?“Kofi看见谁了?”
谁 人名 看
见 疑问语气词)概括起来,英汉两种语言在所谓的“特指问”一类句子有关方面的对应关系应作如下分析。
汉语英语
对"焦点"的语法化方式加焦点标记 焦点成分前置
("焦点"在特指问句式"是"
中实例化为疑问代词代表
的"疑问中心")
对"疑问"的语法化方式加用疑问语气词
主语-助动词
或者正反叠用 倒装
此外,英汉两种语言中跟“附加式疑问句”(Tag questions )有关的现象也支持上述分析。由于该类疑问句的唯一功能就是表达疑问,而不涉及焦点,所以应该最能体现“疑问”语法化方式的本色。请看例句。
47) 张教授昨天走得晚,是吗?
48) 张教授昨天走得晚,对不对?/是不是?
49) *张教授昨天走得晚,谁走得晚?
50) *张教授昨天走得晚,张教授走得是早还是晚?
51) John does not like New York,does he?这些现象说明:1.汉语的“正反叠用”跟“加用疑问语气词”相当,而跟所谓的“特指问句”和“选择问句”对立。前二者可以用作“附加式疑问句”,而后二者不行。2.汉语的“正反叠用/加用疑问语气词”跟英语的“主语-助动词倒装”相当,都是“针对疑问范畴的语法化方式”,都可以用作“附加式疑问句”。而这些都正是我们上面要表达的意见。
五 英汉儿童语言习得中的
一些事实及其蕴含的理论意义
与上述论断有关, 英语中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语法现象。 根据Hyams(1986)和Weinberg(1991)提供的儿童语言习得事实, 我们发现在英语语法习得的过程中,幼儿知道在疑问句中给主语和助动词调换位置的时间明显晚于知道把疑问代词前置的时间。前者在38个月以后小孩的语言中才能找到,而28个月大甚至更小的幼儿一看是个疑问代词就知道把它搬到前边去。下列三个例子取自Hyams(1986),都是从28 个月大的幼儿语料中搜集来的。
52)What doing? (相应的成人说法:What are you doing?)
53 )What cowboy doing? (相应的成人说法:What is thecowboy doing?)大约在28—38个月这段时间内,幼儿经常造出诸如下列这种只有“疑问代词前置”而没有“主语-助动词倒装”的句子(实例取自Weinberg(1991))。
54)What you are gonna wear?
(相应的成人说法:What are you gonna (going to)wear?)
55)What the mouse is doing?
(相应的成人说法:What is the mouse doing?)
这些语言事实有着多方面的意义。沿用本文的分析思路,我们至少可以作两点演绎:1.在英语儿童语言习得的过程中,“焦点”的语法化方式和“疑问”的语法化方式也是被当作不同的概念分别处理的。这进一步旁证了二者属于不同的范畴,支持了我们的分析。2.把英汉两种语言的对应关系联系起来考虑,我们这里可以引申出一个有待证实的“猜想”:汉语幼儿学会使用疑问语气词和正反叠用的时间应该明显晚于学会使用焦点标记“是”的时间。李宇明和唐志东两位(1991)专门研究过汉语儿童对问句系统的习得问题,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现象,难得而可贵。他们的结论是“二至三岁是儿童习得反复问句的关键期……两岁左右反复问句开始发生,三岁儿童的反复问句已趋成熟”。而“‘吗’问句与反复问句几乎是同时出现。”“‘吗’问句在2∶0(两周岁〕时发生, 2∶11时进入成熟期。”如果本文对英汉两种语言对应关系的分析正确的话,这个时间接近英语儿童对“主语-助动词倒装”的习得时间但略早。果如此,我们的“猜想”可以这样表达:汉语中“焦点”的语法化方式(即加用焦点标记“是”)的习得则应该明显早于这个时间。这是必须而且不难由实际的语言事实来证实或证误的!
六 结论:“疑问句式”在“语法”中没有独立的地位
本文以上的分析是建立在以“语法原则”为本位的理论模式基础上的。“原则本位”的语法思想跟我们所熟悉的“词本位”“句本位”“词组本位”和“字本位”等著名语法学说都是我们观察语法现象,处理语法问题的不同视角。“原则本位”的语法体系跟其他语法体系的最大不同在于,前者认为“疑问句”“陈述句”“祈使句”“感叹句”“被动句”“把字句”“连动句”等所谓的“句子类型”和“句法结构”没有独立的语法地位,它们不过是一些超结构的,超句类的,甚至是跨具体语言的“语法原则”跟有限的词汇和词法特征相互作用所造成的结果。是语法原则实例化所带来的现象,而不是真正的语法原则本身。语法分析的根本目的就在于透过芜杂的语言现象,归纳出相对简单的语法原则,并解释这些语法原则是如何跟词汇和词法特征相互作用,从而派生出各种各样表面看来非常复杂的语法现象的。
疑问和疑问句式长期以来是语法研究中的热门课题。传统语法理论认为,疑问句式的类型和各类疑问句式的语法特征是语法规则系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本文以“原则本位”的语法体系为理论基础,重新考察了跟疑问范畴和疑问句式相关的种种语法问题。我们的基本结论是,所谓的“疑问句式”并没有独立的语法地位,不应该是语法系统的一部分,应该而且可以从语法系统中分离出去。形式语法的规则系统中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疑问句式”。语法学家所说的各类疑问句式及其种种语法特征实际上是三个相互独立的因素在表达“疑问”方面实例化的结果,是它们交叉发挥作用所造成的现象。这三个因素分别为:
1.汉语“针对疑问范畴的语法化方式”是“加用疑问语气词”与“正反叠用”;
2.汉语“针对焦点的语法化方式”是“加用焦点标记”(即“是”),而疑问代词不管加不加“是”都会自动成为所在句子的焦点成分;
3.疑问代词“谁”“什么”和表达疑问的连词“还是”在词库中被规定带有{+q}疑问标记。
上述三项中只有一项1.跟形式语法中的“疑问范畴”直接相关,只有它才是“疑问句”的真正语法规则。这些结论可图示如下(见下页)。
为了充分阐述我们的论点,本文在对汉语成人语法的讨论中引用和比较了日语,彝语和英语,以及英汉两种语言儿童习得中的相关语法现象。对比分析的结果是:
1.跟汉语“正反叠用”功能相同的彝语“正正叠用”现象侧面说明汉语的正反问句跟选择问句表面相似,其实毫不相干。
2.英语“针对疑问范畴的语法化方式”是“主语-助动词倒装”(Subject-Auxiliary Inversion),SAI功能上相应于汉语的“加用疑问语气词/正反叠用”。英汉两种语言在对“疑问范畴”进行语法处理时受到不同的限制。汉语对句子中是否包含来自词库的{+q} 疑问标记敏感,而英语则不敏感。此外,本文还“肢解”了英语的特指问句,认为其中的疑问代词前置是独立的“焦点前置”一种实例化结果,本质上跟“疑问范畴”无关。
3.英语幼儿对相关语法规则习得的时间先后不同旁证了本文提出的,与传统看法大不相同的分析模式。我们还以此为基础提出了一个有待证实或证误的,有关汉语儿童习得问题的“猜想”。就此,我们还可以看出在传统描写语法学中本来互不相干的成人语法研究和儿童语法研究之间何以在生成语法学中形成那么紧密的逻辑联系。
七 结束语
在一篇谈“被动式”的文章中(徐杰1992),笔者曾打过这么一个比喻:武昌华中师范大学某教授骑自行车到汉口中山公园看花展,跟华中师大对门的武汉测绘科技大学某学生骑自行车到中山公园隔壁商场买蚊帐。他们出门的动机当然不同,出发点和目的地也不全一样。但是一出校门,他们要遵守的完全是同一套交通规则。我们既不可能,也无必要给教授和学生各定一套交通规则。他们不同的动机与目的压根就不是交通规则要管的事。同理,在语法分析中,我们既不可能,也无必要给“疑问句式”和“非疑问句式”各写一套语法规则。它们不同的表达动机与目的也跟语法规则无关。这个比喻所蕴含的语法意义是当代生成语法语法(随你把它叫作“管制与约束理论”,“模组理论”,“原则与参数理论”,“最简语法方案”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的一个基本思路,也正是本文有关分析的理论基础!
〔附记〕本文部分内容曾以“疑问范畴,疑问焦点和与疑问句式”为题在“国际中国语言学学会第七届年会与第十届北美洲汉语语言学会联合会议”(1998年6月26—28日,美国斯坦福大学)宣读。 另一部分内容曾以“疑问句式的语法地位”为题在“现代汉语语法学国际学术会议”(1998年8月26—31日,中国北京大学)宣读。 承蒙在场多位同行讨论与指正。特此致谢!两次会议后,作者对两篇文章进行了合并,扩充和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