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中“野子戏”与“叶子谱”中的“水浒传”时代_水浒传论文

从《菽园杂记》、《叶子谱》所记“叶子戏”看《水浒传》成书时间,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水浒传论文,叶子论文,成书论文,杂记论文,时间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关于《水浒传》的成书时间,许多研究者主张“元末明初说”,虽然从20世纪早期就不断遭到一些学者反对,但此说依然流行。撇开其他不谈,就从《水浒传》的传播接受来讲,持“元末明初说”者难以回答如下质疑:若《水浒传》成书于元末明初,为什么明初朱有燉(1379-1439)的杂剧及之后陆容(1436-1494)《菽园杂记》所记“叶子戏”都对《水浒传》置若罔闻,而受《宣和遗事》及其他宋江故事的影响?笔者几年前就曾撰文提出这种疑问:“从水浒故事的流传来看,明初有朱有燉(1379-1439)的杂剧,后陆容(1436-1494)《菽园杂记》又提到叶子戏,这表明从南宋到明弘治年间,水浒故事一直在流传。水浒故事既然在流传,如出现一部《水浒传》,显然不会尘封如此之久,然后嘉靖时突然被人发现。”①可喜的是,各种说法持续争鸣,讨论不断深入。前不久石昌渝先生就朱有燉两种杂剧“详加申说”,以此重论“元末明初”说不能成立②。笔者不揣浅陋,意欲对陆容《菽园杂记》所记“叶子戏”也“详加申说”,挖掘这则材料的真正价值,再次强调“元末明初”说不能成立。

陆容《菽园杂记》所记“叶子戏”的材料,其实早就有人关注。余嘉锡《宋江三十六人考实》就提到陆容《菽园杂记》所载“叶子戏”,只是没有把它与《水浒传》成书联系起来。之后马蹄疾《水浒资料汇编》节选收录这则材料,朱一玄、刘毓忱《水浒传资料汇编》则是整条全部收录。聂绀弩《〈水浒〉五论》中也曾引用这则材料,并指出:

这一种纸牌,似乎不是直接从《水浒》来的,人物的名字和绰号,和《水浒》有些出入;和龚开《三十六人赞》及《宣和遗事》相符的地方较多。但显然是从同一的故事来的。而且最初的《水浒》本子是怎样,我们还不知道。③

本来是谈《水浒传》的影响,不过聂绀弩先生已经发现“叶子戏”中人物名字和绰号与《水浒传》有些出入,似乎不是直接从《水浒》而来。此处疑问虽没有直接和《水浒传》成书联系起来,却给后人无穷启迪。真正把陆容《菽园杂记》所记“叶子戏”与《水浒传》成书联系起来的,是李伟实《从水浒戏和水浒叶子看〈水浒传〉的成书年代》④一文。此文通过陆容《菽园杂记》所载“叶子戏”,推断《水浒传》的成书不得早于成化前期。这确实是在聂绀弩先生上文基础上的独到发现,以至马幼垣《从招安部分看〈水浒传〉的成书过程》一文“后记”中对李文肯定有加:“应特别指出者为李君最重要的发现。他根据陆容(1436-1496)《菽园杂记》所载水浒叶子(叶子为博戏用之纸牌)的情形,推断晚至成化初期《水浒》尚未面世。”⑤之后,李伟实先生又撰《从杜堇的〈水浒人物全图〉看〈水浒传〉的成书年代》⑥一文,通过《菽园杂记》最后一条标明的时间为弘治甲寅(1494),重新断定《水浒传》的产生不得早于弘治初年。从1999年开始,石昌渝先生陆续发表《水浒传》成书研究的系列文章,陆容《菽园杂记》所记“叶子戏”也被屡次引用,成为其质疑《水浒传》成书“元末明初”说并提出“嘉靖初年”说的证据之一。其文《从朴刀杆棒到子母炮——〈水浒传〉成书研究之一》首次把它作为旁证材料,之后《〈水浒传〉成书于嘉靖初年考》一文对此则材料进一步申说,以此作为嘉靖前没有人知道《水浒传》的有力证据。再后来《林冲与高俅——〈水浒传〉成书研究》、《〈水浒传〉成书年代问题再答客难》两文均提到这则材料⑦。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著作也曾征引陆容《菽园杂记》所记“叶子戏”的材料,并把它与《水浒传》成书联系起来。如陈松柏《水浒传源流考论》中指出:“他(指陆容——引者)并未提及,似可作为《水浒传》在陆氏生前——弘治九年尚未成书的一证。”⑧方志远《明代城市与市民文学》也提到《菽园杂记》⑨,只是说法有些含混。

由上可知,陆容《菽园杂记》所记“叶子戏”确实是考察《水浒传》成书极好的材料。不过从聂绀弩先生的提示,到李伟实、石昌渝先生的探讨,都还不够细致,不够有说服力,还有讨论的空间。其实,讨论陆容《菽园杂记》所记“叶子戏”与《水浒传》的关系,潘之恒的《叶子谱》是最有说服力的比较材料,前人尚未论及。鉴于此,下文通过对《菽园杂记》和《叶子谱》所记“叶子戏”的比较及对陆容相关情况的考察,来深入探讨《水浒传》成书的时间问题。

陆容《菽园杂记》卷一四:

斗叶子之戏,吾昆城上自士夫,下至僮竖皆能之。予游昆庠八年,独不解此,人以拙嗤之。近得阅其形制,一钱至九钱各一叶,一百至九百各一叶,自万贯以上,皆图人形;万万贯呼保义宋江,千万贯行者武松,百万贯阮小五,九十万贯活阎罗阮小七,八十万贯混江龙李进,七十万贯病尉迟孙立,六十万贯铁鞭呼延绰,五十万贯花和尚鲁智深,四十万贯赛关索王雄,三十万贯青面兽杨志,二十万贯一丈青张横,九万贯插翅虎雷横,八万贯急先锋索超,七万贯霹雳火秦明,六万贯混江龙李海,五万贯黑旋风李逵,四万贯小旋风柴进,三万贯大刀关胜,二万贯小李广花荣,一万贯浪子燕青。或谓赌博以胜人为强,故叶子所图皆才力绝伦之人,非也。盖宋江等皆大盗,详见《宣和遗事》及《癸辛杂识》。作此者,盖以赌博如群盗劫夺之行,故以此警世,而人为利所迷,自不悟耳!记此,庶吾后之人知所以自重云。⑩

不难看出,这段记载包含两部分内容:前部分是对昆山“叶子戏”形制的客观描述,后部分则是作者陆容对这一现象的主观阐释和理解。

先讨论前面部分。就“叶子戏”本身来看,李伟实先生认为:成化年间流行的叶子依据《宣和遗事》来绘制人物图像,说明《水浒传》尚未成书;反过来,《水浒传》产生后,水浒叶子的图像就会依据《水浒传》而非《宣和遗事》。李文作为反证的是下列三种叶子:明末陈洪绶(1598-1652)的“水浒叶子”、清人笔记中所载当时流行的水浒叶子、当前市面上流行的水浒叶子,通过这三种叶子来说明“正因为这三种水浒叶子产生在《水浒传》广泛流传之后,所以它们的图像才依据小说中人物的名号来绘制,不仅有天罡,而且有地煞。这是和成化年间流行的水浒叶子最根本的区别。现在我们还没见到过一种万历以后流行的水浒叶子只绘天罡而不绘地煞,并且不依据《水浒传》而依据《宣和遗事》”(11)。思路当然不错,不过成化年间流行的“叶子戏”也有地煞(如病尉迟孙立),且后三种叶子从入选人物到名次,都与昆山叶子大不一样,影响了结论的说服力。其实,从成化年间到明末陈洪绶时期,这中间还有潘之恒(1556-1622)的《叶子谱》更值得分析比较。

潘之恒《叶子谱》云:

名数品

叶子始于昆山,初用《水浒传》中名色为角抵戏耳,后为马掉,扯三章、六章,投一霤。又有斗双头、截角、尊极、抢结、归一种种,今不尽行。

……

图象品 模昆山制

十字门计十一叶,画形皆半身,万门仿此。

尊万万贯(天魁星呼保义宋江,貌髯);千万(天伤星行者武松);百万(天罪星短命二郎阮小五,馘人首为双头,而自侧弁,呼曰“百歪头”是也);九十(天败星活阎罗阮小七);八十(天满星美髯公朱仝,抱子双头);七十(地勇星病尉迟孙立);六十(天威星双鞭呼延灼);五十(天孤星花和尚鲁智深);四十(天杀星黑旋风李逵);三十(天暗星青面兽杨志);二十(地慧星一丈青扈三娘)。

万字门计九叶。

尊九万贯(天退星插翅虎雷横);八万(天空星急先锋索超);七万(天猛星霹雳火秦明);六万(天微星九纹龙史进,双头);五万(天寿星混江龙李俊);四万(天贵星小旋风柴进);三万(天勇星大刀关胜);二万(天英星小李广花荣);一万(天巧星浪子燕青)。

……

重赞曰:闻宾四门,所以礼贤,不闻积聚而工数钱。故愚称守运之有神。能积能散,存乎其人。空不居其歉,万不履其盈。萑苻之辈,有若宋公明,亦足为世所程,谁曰不经?(12)

潘之恒《叶子谱》“图象品”这则材料,《水浒》研究者较少注意,马蹄疾《水浒资料汇编》未见收录,朱一玄、刘毓忱《水浒传资料汇编》只收录《叶子谱》“名数品”中“叶子始于昆山,用《水浒传》中人名为角抵戏耳”(13)一句。“图象品”分十字门、万字门、索子门、文钱门,共四十叶,其中十字门、万字门共画水浒人物二十人。

陆容《菽园杂记》所记“叶子戏”与潘之恒《叶子谱》“图象品”这两则材料都比较长,为了更好地考察二者异同,不妨用表格来对比一下,如表1。

通过比较,可以发现三个特点:一是二书所记“叶子戏”一脉相承,除极小部分外,其余人名、诨名、名次保持一致(14)。二是《叶子谱》所记有天罡、地煞星名;《菽园杂记》所记没有天罡、地煞星名。三是二书所记“叶子戏”不一致的部分,《叶子谱》与《水浒传》保持一致,且二十人姓名、诨名、星名与《水浒传》完全相同;而《菽园杂记》所记人名、诨名与《宣和遗事》保持一致,且二十人姓名、诨名与《宣和遗事》也算得上完全相同(15)。如表2所示:

此外,《菽园杂记》所记人名、诨名与《癸辛杂识》“宋江三十六赞”所记大同小异,说明它们同属一个系统。二者略有不同的是:《菽园杂记》中混江龙李海(进)、赛关索王雄,《癸辛杂识》则为混江龙李俊、赛关索杨雄;《菽园杂记》中有一丈青张横,《癸辛杂识》则无此人。

《菽园杂记》与《叶子谱》两则材料之所以值得比较,是因为它们提供的是同一个地区(昆山)“叶子戏”传承变异的信息。潘之恒所记“叶子戏”与陆容所言“叶子戏”显然一脉相承,同时又有明显变化:陆容所记“叶子戏”根据《宣和遗事》设计了其中某些人名、诨名;潘之恒所记“叶子戏”则受当时已广泛流传的《水浒传》影响,根据《水浒传》对流传已久的“叶子戏”中部分人名、诨名及名次作了变动(16),这也算是与时俱进。这种比较很有说服力,如果拿陆容所记“叶子戏”与陈洪绶的“水浒叶子”比较,陈氏“叶子”从入选人物到名次,都与昆山叶子不一样,可比性相对弱些,比较结果也看不出这么明显的差异。

由于《水浒传》还未问世,成化前后流行的“叶子戏”主要受民间流传的宋江故事的影响。朱有燉《豹子和尚自还俗》杂剧中宋江曾念三十五人名单,其中第五名混江龙李海、第十二名立(缺“地”——引者)太岁阮小五、第二十四名赛关索王雄、第三十名铁鞭呼延绰。这几个人名、诨名与《宣和遗事》一致而与《水浒传》不同,也是受民间流传的宋江故事影响的结果。成化前后流行的“叶子戏”中人名、诨名与朱有燉杂剧较为一致,同样是对这一系列的宋江故事的沿袭,都是未受到《水浒传》影响的体现。《水浒传》问世流传后,万历时期流行的“叶子戏”则主要受小说《水浒传》的影响。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菽园杂记》、《叶子谱》二书作者都已明确交代各自资料来源,如陆容称:“盖宋江等皆大盗,详见《宣和遗事》及《癸辛杂识》”;潘之恒则称:“叶子始于昆山,初用《水浒传》中名色为角抵戏耳。”不需要我们再费口舌。

陆容为人务实严谨,为文明切平实(详见后文),他的记载应该可信。而潘之恒很会享受生活,博弈、行酒令皆可入行家之列,他不仅擅长而且留下了许多有关叶子、行酒令之类的游戏专著(17),他的记载也非常专业、可信。《叶子谱》在明代就被收入《说郛续》、《广百川学海》等丛书,《千顷堂书目》亦著录。清阮葵生《茶余客话》卷一八《水浒叶子》云:“万万贯宋江,千万贯武松,百万贯阮小二,九十阮小七,八十朱仝,七十孙立,六十呼延索,五十鲁智深,四十李进,三十杨志,二十扈三娘,九万贯雷横,八万贯索超,七万秦明,六万史进,五万李俊,四万柴进,三万关胜,二万花荣,一万燕青……见潘之恒《叶子谱》。”(18)虽有些差异(记忆有误或刊刻差错),还是可以说明潘之恒《叶子谱》的流传情况。

与潘之恒差不多同时的徐复祚和钱希言也谈到“叶子戏”。徐复祚(1560-1630后)《三家村老委谈》“纸牌”曰:“又问:‘今昆山纸牌,必一一缀以宋江诸人名,亦有说欤?’曰:‘吾不知其故。或是市井中人所见所闻所乐道者,止江等诸人姓氏,故取以配列,恐未有深意。’”(19)钱希言(1573-1638后)《戏瑕》“叶子戏”曰:“按叶子戏,自唐咸通以来,天下尚之,即今之扯纸牌,亦谓之斗叶子。近又有马钓之名,则以四人为之者,唐格已不可考。今自钱索两门而外,皆《水浒传》中人,故余尝呼戏者曰宋江班。(或云是厌胜之术,恐梁山泊三十六人复生世间耳。然则唐、宋之世,以何为厌胜耶?)”(20)徐复祚、钱希言都是江苏常熟人,谈的都是当时“叶子戏”画《水浒传》人物的情况,钱希言所云“今自钱索两门而外,皆《水浒传》中人”与潘之恒《叶子谱》所言甚合。虽然他们对“叶子戏”为何画宋江诸人的理解各不相同,但都注意到了“叶子戏”与《水浒传》的关系。

“叶子戏”是一种大众娱乐,它具有大众性、时代性,紧跟潮流,吐故纳新,与具有独立性、选择性的文学作品来讲,更适合考察成书时间。总之,昆山“叶子戏”的传承变异正是《水浒传》成书前和成书后不同影响的体现,陆容《菽园杂记》所记“叶子戏”反映的是《水浒传》成书前的情况,潘之恒《叶子谱》所记“叶子戏”反映的则是《水浒传》成书后的情况。这一点应是毫无疑问的。

上文通过两种“叶子戏”形制称名的比较,可以断定《菽园杂记》所记“叶子戏”反映的是《水浒传》成书前的情况。或许有人会质疑:是否当时《水浒传》已经成书,但流传不广,昆山“叶子戏”滞后一步,还没来得及“与时俱进”呢?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得先考察《菽园杂记》“叶子戏”材料的后面部分。从陆容“盖宋江等皆大盗,详见《宣和遗事》及《癸辛杂识》”的主观阐释来看,他是不知道《水浒传》的。如果陆容知道,即使昆山“叶子戏”整体滞后一步,没能及时变动的话,他作为个体,又是好学博识之士,按常理也应提及(很可能还要比较一下与《水浒传》人名的同异,像后来许多文人学士一样),而不会只提《宣和遗事》及《癸辛杂识》,故意不提《水浒传》。此外,陆容对宋江等人“大盗”、“劫夺之行”的认识,与嘉靖时的文人对《水浒传》及宋江的看法也颇为不同。看来,陆容确实不知道《水浒传》,实即《水浒传》当时并未成书。

李伟实先生根据《菽园杂记》这则史料本身的文字记载,来断定“陆容在成化年间见到记载有关梁山英雄的书(除杂剧外),只有《宣和遗事》和《癸辛杂识》,他压根儿就没有见到《水浒传》”(21)。陆容没有见到《水浒传》,不知道《水浒传》,当然并不意味着《水浒传》一定不存在。那么,如果《水浒传》真的已经问世(无论是抄本还是刻本),陆容究竟能否知道呢?笔者以为,若要使结论更有说服力,就要结合陆容的生平、为人、交游、著述等来考察。

陆容,字文量,号式斋,江苏昆山人(22)。生于明正统元年(1436)。关于陆容卒年,程敏政《参政陆公传》、吴宽《明故大中大夫浙江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右参政陆公墓碑铭》(下文简称《墓碑铭》)、文林《故浙江布政使司右参政陆公墓志铭》(下文简称《墓志铭》)皆云弘治七年(甲寅),即1494年,卒年五十九。陆容幼年颖敏笃学,16岁(1451)为县学生,天顺三年(1459)中应天府乡试。成化二年(1466)登进士第,授南京吏部验封司主事,丧父服阕改留兵部职方司,升武库司员外郎,寻升职方郎中。内艰服除,改武选司,擢浙江右参政。弘治六年(1493)大计,以谗罢归,闻者大骇,陆容处之泰然。归家后,筑成趣庵、独笑亭,缁衣野服,著书其间。第二年(1494)得疾而卒。其生平可参见潘建国《陆容与明代拟话本小说》、吴道良《陆容和他的〈菽园杂记〉》两文(23)。陆容有经世之志,为官刚正不阿,敢于直谏,勤勉廉洁。为人性孝,严于律己,不苟言笑。有节操,颇多义举。这些在程敏政、吴宽、文林的文中颇多记述。陆容生前身后也不乏美名,如少时便与张泰、陆代以文名于乡,号称“娄东三凤”;又和陆孟昭、陆,并称“三陆先生”。

与前文所提问题最相关联的,是陆容以下三个特点:学识之博、藏书之富、交游之广。

陆容笃学涉广,学识渊博。吴宽《墓碑铭》言其:“弱岁颖敏笃学,游乡校,不专治举子业,日取诸经子史,程诵不辍,同辈谓非所急,曰:‘聊以抵诸君戏耳。’”(24)程敏政《参政陆公传》说他:“九岁赋诗有奇语,十六为县学生,大肆力于经史百家,至废寝食,而凡樗蒲博弈之戏,一不挂目。”(25)中第后为官二十余年,除京师外,足迹遍及畿内、河南、山东、江苏、浙江等地,更是见多识广,博学多闻。王世贞(1526-1590)《像赞·陆容》曰:“君(陆容)白晳丰下,秀眉目,博学能文章,有经世志。”(26)《四库全书总目·菽园杂记提要》云:“其(陆容)诗才不及泰、,而博学过之。”又云:“王鏊尝谓其门人曰:‘本朝纪事之书,当以陆文量为第一。’”(27)陆容为人务实严格,为文明切平实,务本适用。文林《墓志铭》言其“为文务理胜适用,奏议务明切,诗亦刊落葩藻”(28),吴宽《墓碑铭》云其“性喜聚书,政事之余,手不释卷,见于著述,率明切平实”(29)。《菽园杂记》所载“斗叶子之戏,吾昆城上自士夫,下至僮竖皆能之。予游昆庠八年,独不解此,人以拙嗤之”正好与程敏政之记相印证,可见陆文中所记确实是当时昆山“叶子戏”流传及形制的真实反映。此外,陆容卒于弘治甲寅(1494)七月,而《菽园杂记》卷一五中有“弘治六年癸丑十二月三日”条、“甲寅六月六日”条(30),可见他到死前一月都不忘著述,其勤勉好学可想而知。其著有《式斋稿》、《浙藩稿》、《归田稿》、《乙戊稿》,《菽园杂记》、《式斋笔记》、《式斋迩察》、《太仓志》,《封事录》、《兵署录》、《问官录》、《水利集》等,也证明了他的博学勤勉。

陆容性喜聚书,藏书丰富。吴宽《墓碑铭》言其“性喜聚书”,文林《墓志铭》亦言“平生无它嗜好,惟聚书数千卷,老犹自课不厌,勤剧且乐焉”(31),祝允明(1460-1526)《甘泉陆氏藏书目录序》亦曰“平生蓄书甚富”(32)。《御选宋金元明四朝诗》“御选明诗”卷七六录陆容诗《次韵鼎仪东郊见寄》,其中有“衰年坐我书千卷,别墅无君屋数间”(33)之句。文征明《先友诗》赞陆容“清风不终泯,遗书满缇缃”(34)。陆容之子陆伸后来整理其父藏书,编成《式斋藏书目录》,请桑悦、祝允明、徐祯卿为之序。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陆参政容(附见子伸)》云:“文量好学,居官手不释卷,家藏万余卷,皆手自雠勘。所著《式斋集》三十八卷、《菽园杂记》十五卷。子伸,字安甫,亦举进士,能读父书,撰《式斋藏书目录》,桑悦、祝允明、徐祯卿为之序。”(35)黄虞稷《千顷堂书目》就曾收录《式斋藏书目录》。因其藏书丰富,见闻广博,所以朱彝尊《静志居诗话》曰:“参政与张亨父、陆鼎仪齐名,号‘娄东三凤’。……若其藏书之富,见闻之周洽,似非亨父、鼎仪所能及也。”(36)

如果《水浒传》已经问世流传,对于陆容这样一个学而不厌、著书不倦、博闻广识、嗜书聚书的人来讲,应该不会全然不知。如果这些还不够有说服力的话,再来看看陆容的交游。

王世贞《题陆氏藏交游翰墨》:“吾州先达陆式斋公以文学节概名一时,尤有经世才。而其官浙藩,时中萋菲不获展。公为尚书兵部郎最久,所与交无非当世知名士,若卷中吴文定、李文正、李文安三公,陈克勤、陆鼎仪、李贞伯、张亨父、张汝弼、文宗儒六先生,皆其人也。”(37)陆容所交名士三公、六先生分别指:吴宽(1435-1504)、李东阳(1447-1516)、李杰(1443-1517)、程敏政(1445-1499)(38),陆(1440-1489)、李应祯(1431-1493)、张泰(1436-1480)、张弼(1425-1487)、文林(1445-1499)。毋庸置疑,陆容所交九人都是政坛、文坛、书界、学界的名士,都是博闻广识之辈,有的甚至是巨擘。北京、江苏又是文化发达之地(39),如果《水浒传》已经问世流传,这些名士不可能都毫不知情。如果连他们都不知晓,那又有谁能够知晓呢?

上述九人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吴宽和程敏政。吴宽与陆容交情颇深,这在吴宽文集中可以看出。其《墓碑铭》云:“惟予与公同朝二十年,相知实深。”(40)除《墓碑铭》外,吴宽《家藏集》卷四有《陆文量职方新居宴集分来字韵》,卷八有《陆参政挽章》,卷一一有《陆职方宅宴集分得莺字韵》,卷三○有《读陆参政文量归田稿》,卷六七有《太宜人陈氏墓志铭》(陆容母亲陈氏)。程敏政和陆容为同年,关系非同一般,程敏政《篁墩文集》卷五○有《参政陆公传》,卷五一有《祭陆职方文量母宜人文》,卷六五有《送陆文量驾部出使河南次留别韵》,卷八二有《送同年陆文量武选赴浙江参政》。弘治元年(1488),监察御史王嵩弹劾程敏政,程被迫致仕。后因陆容等先后上书为其诉冤,程于弘治五年(1492)昭雪复官。

程敏政和吴宽之所以特别值得一提,还因为他俩对龚开的关注。众所周知,龚开《宋江三十六赞》及序是宋江故事流传的重要材料,也是了解《水浒传》成书过程不可缺少的一环。龚开,即龚圣予,江苏淮阴人。程敏政《宋遗民录》卷一○“龚圣予”辑录龚开材料数条,其中又引《姑苏志》中的“龚圣予小传”。《姑苏志》是王鏊与祝允明、文征明等人一起纂修的,也是在吴宽等人的遗稿基础上完成的。王鏊《姑苏志》成书时,程敏政已经去世,所以程敏政所引《姑苏志》估计是吴宽等人的旧稿。这就说明吴宽、程敏政二人对龚开是颇为留意的。既然他俩非常关注龚开,那么对宋江故事理应顺带保持关注,至少不至于漠视不理。如果当时出现一部描写宋江故事的《水浒传》,他们又怎会不热心呢?吴、程二人都是最有条件知道新书动向的人,再加上他们对龚开及宋江故事的关注和兴趣,有任何风吹草动,按理他们都不会一无所知。假若他俩知晓,陆容也就不会毫不知情。还需要关注的是文林。文林《文温州集》卷九有《故浙江布政使司右参政陆公墓志铭》,其子文征明也与陆容关系甚好(详见后文)。文林、文征明在陆容生前有没有对宋江故事产生兴趣,不得而知,但从文征明后来听“宋江”、抄《水浒》的记载来看,他们对宋江故事应该也是比较关注的。

陆容所交除上述九人外,稍前的叶盛(1420-1474)和稍晚的王鏊(1450-1524)亦需留意。叶盛,字与中,昆山人,正统十年(1445)进士,官至吏部左侍郎,卒谥文庄。陆容年少时就被叶盛赏识。吴宽《墓碑铭》云:“独与故翰林修撰张亨父、太常少卿陆鼎仪友善,三人俱以文行闻于乡,而公尤为叶文庄公所知。”(41)陆容做官后与叶盛交往频繁,《菽园杂记》中多处提及叶盛,其有云:“予观政工部时,叶文庄公为礼部侍郎。尝欲取吾昆元末国初以来诸公文集,择其可传者,或诗或文,人不出十篇,名曰《昆山片玉》以传,命予采集之……不久,予除南京吏部主事,恐致遗失,俱以送还。乡先辈之美,竟泯泯矣。可胜叹哉!”(42)

叶盛喜抄书聚书,还是知名藏书家,著有《菉竹堂书目》。《菉竹堂书目》未见收录《水浒传》,不过卷二录《吴越春秋》、《唐小说》、《开元天宝遗事》、《宣和遗事》,卷三录《齐东野语》、《虬髯客传》,卷四录《风月锦囊》、《剪灯新话》、《剪灯余话》、《烟粉灵怪》、《新话小说》、《戏曲大全》等,可见叶氏对小说、戏曲等是有了解的。叶盛《水东日记》“小说戏文”条云:“今书坊相传射利之徒伪为小说杂书,南人喜谈如《汉小王光武》、《蔡伯喈邕》、《杨六使文广》,北人喜谈如继母大贤等事甚多。农工商贩,抄写绘画,家畜(蓄)而人有之。”(43)《菉竹堂书目》所录虽非叶盛生前藏书全部,但陆容与叶盛交往甚密,应该对他的藏书有所耳闻。如果叶盛生前能见到《水浒传》这样一部奇书,估计陆容也不会懵然不知。

王鏊,字济之,吴县人,成化十一年(1475)进士,官至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赠太傅,谥文恪。陆、王二人交往长达二十年。王鏊《式斋稿序》曰:“己未春,予乞告归省,舟且发,文量之子伸裒其父之遗稿为六帙,作书且万言,贻予……予与君交且二十年。”(44)叶盛、王鏊也是当时影响力巨大的名流,与上述九人一样,假若《水浒传》问世流传,他俩也应是最有条件知晓的人。

综上所述,陆容勤勉务实,好学博学,著述丰厚,嗜书聚书,交游广泛。假若当时《水浒传》已经问世,对于这样一部问世之初就能产生轰动效应的小说,以陆容的博学、嗜书和交游,不知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菽园杂记》曰:“闻近时一名公作《五伦全备》戏文印行,不知其何所见,亦不知清议何如也。”(45)可见陆容还是很关心文坛近况,对通俗文学也不是置若罔闻的,由此也说明他不会(也没有必要)刻意回避《水浒传》。陆容不知道《水浒传》,就是因为《水浒传》在弘治初年还未产生(46)。当然,与陆容不同,潘之恒生活在《水浒传》已广泛流传的时代,他接触、了解《水浒传》自然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他所交师友如汪道昆(1525-1593)、张凤翼(1527-1613)、袁宏道(1568-1610)、谢肇淛(1567-1624)等也都谈论过《水浒传》,此不赘言。

总之,通过对陆容及其《菽园杂记》所记“叶子戏”的考察以及与潘之恒《叶子谱》的比较,可以断定:明弘治初年《水浒传》并未成书,所谓《水浒传》成书于“元末明初”说,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还需补充一点。石昌渝先生主张“嘉靖”说,反对“元末明初”说,而反驳石先生观点的文章,都没能对陆容《菽园杂记》所载“叶子戏”的证据作出解释。萧相恺、苗怀明二先生反复强调“成化间已有古本《水浒传》”、“文征明确实抄过古本《水浒传》,抄录的时间在成化间”(47)。这个问题其实也可与陆容联系起来讨论。《明史·文征明传》:“征明幼不慧,稍长,颖异挺发。学文于吴宽,学书于李应祯,学画于沈周,皆父友也。又与祝允明、唐寅、徐祯卿辈相切劘,名日益著。”(48)不难看出,文征明父辈如吴宽、李应祯等,都和陆容关系密切;文征明同辈如祝允明、徐祯卿等,也和陆容之子陆伸相识友好(陆伸请祝允明、徐祯卿为《式斋藏书目录》作序)。更何况,文征明本人就和陆容相识交好。文征明曾撰《先友诗》,其序曰:“征明生晚且贱,弗获承事海内先达,然以先君之故,窃尝接识一二,比来相次沦谢,追思兴慨,各赋一诗,命曰先友,不敢自托于诸公也。”(49)先友包括李应祯、陆容、庄昶、吴宽、谢铎、沈周、王徽、吕常八人,其中陆容排在第二位。因父亲文林,文征明结识了陆容,且十分敬重他。在这样一个文人圈、文化圈里面,如果文征明成化间抄过《水浒传》,陆容又岂能不知道?如果陆容知道,又如何解释《菽园杂记》关于“叶子戏”的记载?从陆容与文林、吴宽、李应祯等的关系来看,从陆容与文征明的关系来看,文征明成化间抄录《水浒传》是不可能的,“成化间已有古本《水浒传》”也无可能。这也说明材料之间的相互联系,融会贯通十分重要,依据单则材料的记载来判断,很容易造成偏差。

收稿日期:2011-01-15

注释:

①王丽娟:《关于〈水浒传〉成书时间研究方法的思考》,《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2期。

②石昌渝:《明初朱有燉二种“偷儿传奇”与〈水浒传〉成书》,《文学遗产》2009年第5期。

③聂绀弩:《中国古典小说论集》,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77-78页。

④李伟实:《从水浒戏和水浒叶子看〈水浒传〉的成书年代》,《社会科学战线》1988年第1期。

⑤马幼垣:《水浒论衡》,北京:三联书店,2007年,第166页。《从招安部分看〈水浒传〉的成书过程》一文写于1986年。关于陆容卒年,《菽园杂记》中华书局点校本“点校说明”作弘治九年(1494),一些研究者又作弘治九年(1496),皆误。《明人传记资料索引》作1436-1497年,又云年五十九卒,自相矛盾,误。陆容卒于弘治七年(1494),详见后文。

⑥见《社会科学战线》1991年第3期。

⑦分见《文学遗产》1999年第2期;《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年第5期;《文学评论》2003年第4期;《文学遗产》2007年第5期。

⑧陈松柏:《水浒传源流考论》,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第232页。

⑨方志远:《明代城市与市民文学》,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193页。

⑩陆容:《菽园杂记》卷一四,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73-174页。

(11)李伟实:《从水浒戏和水浒叶子看〈水浒传〉的成书年代》,《社会科学战线》1988年第1期。

(12)潘之恒:《叶子谱》,《说郛续》卷三九,《说郛三种》第10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1834-1836页。

(13)朱一玄、刘毓忱:《水浒传资料汇编》,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37页。

(14)《菽园杂记》中混江龙李进、混江龙李海明显重复,有记错之嫌,或是传抄、刊刻之误。

(15)这里说算得上完全相同,是因为《宣和遗事》有关胜、关必胜,张横、李横的问题。《宣和遗事》中前一处作关胜,后一处作关必胜,这中间的区别,马幼垣在《〈宣和遗事〉中水浒故事考释》中说到:“多增版本虽无补于解决此问题,起码可助说明,除非另得突破性新材料,处理《宣和遗事》时,关胜和关必胜二名应同等看待,不必强分区别。”(马幼垣:《水浒二论》,北京:三联书店,2007年,第42页)还有一丈青张横、李横的问题,也参见该文。总之,这些差异并不影响本文的分析。

(16)这种变动,有修改(铁鞭呼延绰-双鞭呼延灼,一丈青张横-一丈青扈三娘,阮小五-短命二郎阮小五)、替换(混江龙李进、混江龙李海-九纹龙史进、混江龙李俊)、删除(赛关索王雄)、补入(美髯公朱仝)等几种情况。

(17)潘之恒生卒年及相关情况,参见张秋婵:《潘之恒研究》,苏州大学博士论文,2008年。

(18)阮葵生:《茶余客话》,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551页。

(19)徐复祚:《三家村老委谈》,转引自朱一玄、刘毓忱:《水浒传资料汇编》,第442页。

(20)钱希言:《戏瑕》卷二,《丛书集成初编》本,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25页。

(21)参见李伟实:《从水浒戏和水浒叶子看〈水浒传〉的成书年代》,《社会科学战线》1988年第1期。

(22)程敏政、吴宽、文林、王世贞皆言陆容为昆山人,陆容也常言“吾昆”、“吾昆城”。明弘治十年(1497),划昆山、常熟、嘉定三县中的六乡建立太仓州,隶苏州府。陆容家乡昆山惠安乡自此属太仓州,所以也有人称他为太仓人或太仓州人。

(23)潘建国:《陆容与明代拟话本小说》,《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年第3期;吴道良:《陆容和他的〈菽园杂记〉》,《明清小说研究》2001年第2期。

(24)吴宽:《家藏集》卷七六,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55册,第760页。

(25)程敏政:《篁墩文集》卷五○,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53册,第204页。

(26)王世贞:《弇州续稿》卷一四七,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84册,第141页。

(27)《四库全书总目·菽园杂记提要》,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041册,第231、232页。

(28)文林:《文温州集》卷九,《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40册,第355页。

(29)吴宽:《家藏集》,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55册,第761页。

(30)陆容:《菽园杂记》卷一五,第187-188、191页。

(31)文林:《文温州集》,《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40册,第355页。

(32)祝允明:《怀星堂集》卷二七,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60册,第739页。

(33)《御选宋金元明四朝诗》,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43册,第854页。

(34)文肇祉辑:《文氏五家集》,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82册,第444页。

(35)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上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280页。

(36)朱彝尊:《静志居诗话》卷八《陆容》,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年,第215页。

(37)王世贞:《弇州续稿》卷一六二,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84册,第350页。

(38)陈克勤,疑为程克勤之误。程敏政,字克勤,号篁墩,徽州休宁人。为陆容同年(成化二年1466)进士,与陆容交好,后赠礼部尚书。于书无所不读,博闻广识。程敏政生卒年,参见刘彭冰:《程敏政年谱》,安徽大学硕士论文,2003年。

(39)陆容所交九人除李应祯外,皆为进士,多在京城为官;九人又大半是江苏人。从《水浒传》的早期传播来看,最开始就是由京城向江浙一带传播的。

(40)吴宽:《家藏集》,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55册,第760页。

(41)吴宽:《家藏集》,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55册,第760页。

(42)陆容:《菽园杂记》卷一五,第183页。

(43)叶盛:《水东日记》卷二一,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213-214页。

(44)王鏊:《震泽集》卷一二,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56册,第267-268页。

(45)陆容:《菽园杂记》卷一三,第159页。

(46)《菽园杂记》卷一五中有“甲寅(1494)六月六日”条,可见它最后成书于弘治七年(1494)。

(47)参见萧相恺、苗怀明:《〈水浒传〉成书于嘉靖说辨证——与石昌渝先生商榷》(《文学遗产》2007年第5期)和《〈水浒传〉成书于嘉靖说再辨证——石昌渝先生〈答客难〉评议》(《文学遗产》2008年第6期)。关于张丑著录文征明小楷古本《水浒传》之事,王齐洲:《论〈水浒传〉的早期传播——以张丑著录文征明小楷古本〈水浒传〉为中心》(《文学遗产》网络版2009年第2期,《社会科学研究》2010年第3期)一文辨析,认为抄录时间不可能在成化、弘治、正德年间,而是在嘉靖时期。

(48)张廷玉等:《明史》第24册,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7362页。

(49)文肇祉辑:《文氏五家集》卷三,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82册,第4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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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中“野子戏”与“叶子谱”中的“水浒传”时代_水浒传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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