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不考虑海德格尔_哲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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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炜译

海外专稿

黑色的乌托邦时代——人们也许可以把20世纪看作是这样一个时代——技术的进步伴随着对未来的恐惧一直笼罩着人类,而人们对此的反应却带有一种矛盾的情感。这种反应在德国早就可以看到了。而伟大的黑色乌托邦小说,如A.哈克斯利的《美好的新世界》,还有G.奥维尔的《一九八四》却出自英国。技术的不断发展推进了集权政治,并为后者所利用,这又给黑色乌托邦的绝望画面添加了更加浓重的色彩。

恰有一种关于哲学的思考与这种黑色乌托邦所描绘的灾难相呼应,然而这种哲思却与人们至今仍在进行的哲学活动相对立。这种思考一直是M.海德格尔的生活主题。从前那类对文化的批判中的反现代的情感,在海德格尔那里当然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音调,而且并不是最重要的,甚至几乎没有受到根本的重视,一般说来,海德格尔是一个对各种现代事物均感兴趣的彻头彻尾的现代人。在他那里,有一种人们可称之为其影响中的重要因素的东西,即与黑色乌托邦的亲缘关系,而这一关系是以一种对哲学本身的哲学批判为基础的。克尔凯郭尔和尼采在他之前早就做过这种批判;然而人们却不能说,他们的批判对海德格尔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起码从柏拉图以来,乌托邦就常常是一种以文学的形式表达出来的幻想,它可以让我们在一面艺术的镜子里看到,人的世界是可以安排的。而黑色乌托邦却恰与此相反,它是在告诉我们,人类历史会走向恐怖——如果人类历史是可以安排的,而且人们也可以按照这种安排来干事的话。这是一面镜子,它嘲弄了一切美化生活的艺术。

海德格尔的著作,在哲学史上处于这样一种地位,从这里出发,人们再也不能返回到下面那样一种模式:一种不仅包容了过去,而且包容了将来的世界和历史的模式,在这样一种模式里,无论受到或没有受到一切人类所作所为的干扰,世界似乎都能够保证它自身的存在。在自然中或者无论别的什么地方,都没有一种规则来限制人类的扩张欲望,除非我们把那种通过人类自我毁灭或者无可挽回地毁灭人类生存的基础来使问题得到全盘解决的可能性也考虑进去。这当然是一种自然历史模式,而不是关涉人的历史的模式。

海德格尔从他那个时代的经验出发所说的那种技术的飞扬跋扈(以及今天我们在更多的直观材料的帮助下看到的相互依赖的科学、技术和经济一起——对此,政治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的飞扬跋扈),是一种灾难。这种灾难,在欧洲精神的最幸运的、最有价值的、因而也是在最大程度上受到保护的基础(思想自由、个人自由、研究自由、市场自由)上便开始了。“科学不思想。”——海德格尔这话道出了全球的灾难。

然而,这里首先应该指出的是,这句话并不是说,科学家不思想。他说的是,科学只遵从自己的规律,只按照自己的规律活动。物理学家当然是什么都可以想,也可以去深思物理。但是,倘若他是在搞物理学,他就要适应一个内部相互关联的系统,或是在这个系统中活动,或者被排除在这个系统之外。这种科学革命的理性并非出自与作为原则的科学的对立,反而是在这种对立中产生出一种保护原则的自我保护机制。这种原则不思想,基本上也不自我怀疑(而科学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自我怀疑的)。

思想是人所特有的行为,它表现为完成任务的手段,而在一切任务之外,它又是对思想本身的好奇心的激发。但是,思想也可能成为一种不得不如此进行的东西。从开端出发的每一步,都毁掉了重新开始的可能,每一步都毁掉了所有去别的路的可能。按照海德格尔的意思,哲学是思想的历史形式,却不应该是其唯一的形式。

在他的成名之作《存在与时间》(1927年)中,海德格尔一直在尝试提出关于存在的问题,照他的说法,这是一个自亚里士多德以来就再也没有人提的问题。他要从哲学出发,在对哲学的思想中重新提出这个问题。他试图通过一种对人〔在其此在(Dasein),亦即在其日常生活状态中〕的分析来达至这个问题。在烦(Sorge)之中,在畏死(Todesangst)之中,在对畏死情绪的排解中,在无聊寂寞之中,是什么东西在规定人?而人对自身此在之把握的技巧和习惯又向我们显示出什么?

哲学一向只知道炫耀这种尝试的手法和技巧,但是海德格尔的问题(关于存在的问题)却一直没有为哲学所接纳。哲学一直在强调:还没有开始和一个如此表述出来的概念打交道。那么,哲学就该在其自身所在之处,在其也必须存在之外,即从存在着的什么(Was ist)那里,开始研究他的这些概念。然而,存在着的什么,永远已然是存在者,而不是海德格尔所说的存在。这个由海德格尔用魔法召唤出来的存在,看来似乎只是作为逻辑上的空话,或艰深晦涩而又稀奇古怪的想法出现的。

然而,海德格尔也不可能详细地表述这个稀奇古怪的想法,他放弃了那种以哲学上玩弄概念的杂耍手法来重新塑造出关于存在的问题的尝试。然而,这样做也许是不得已的。他转而去关注那些在他看来应该是最重要的东西,如自亚里士多德以来,自柏拉图以来,甚至自前苏格拉底以来,那种对带有自主性的科学的统治及其准则的追求一直陷入在一种极其窘迫的境地的情况。在另外一些文字,例如关于艺术,关于文学的文字中,海德格尔却愿意弄得好象——或起码让人觉得——是这样:对某些人,例如艺术家或诗人来说,似乎有一种利用存在的优先权。而且,似乎对存在的体验根本就应该感谢历史所给予的某些善意的时刻。而作为存在的历史这一时刻才是那能够把握无蔽和去蔽的瞬间。然而就是在这一时刻,海德格尔却通过他为国家社会主义履行义务去追随了极权政治的那些丑恶行径。

但是,事实上,海德格尔的著作从一开始就在批判。我们是不能把他的著作当作提供证明的东西来读的。就此而言,而且首先是就此而言,他甚至比尼采有过之而无不及。尼采对现代欧洲的批判其实已然达到了这样一种境界:只有在这一境界里,对他来说,那些颇富英雄色彩的热昏的胡话才超过了对虚无主义的提倡。只是尼采,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才能够永远如此同时又爱又弃,因为他把欧洲历史形态看成是一种不可避免的命运。正是在这里,海德格尔注意到(由于他向新教的接近而再一次失望,新教甚至比天主教还要平淡乏味。另一次失望是产生在他接受胡塞尔现象学方法的时候)那只不过是一些根本原则,而且他相信,他可以证明那些根本原则其实是有历史的。最后,待到他进入了语言,而且有一种把语言当作范例的癖好时,他是要说明,一些词,比如我们说的在古希腊语中还有可能生发出意义的词,是如何在其拉丁文的文本中被僵化地定义为一种有用的、定向的东西的。

对于海德格尔来说,欧洲哲学的历史是在形而上学的强压下受辱的历史。按他的理解,形而上学不是别的,而是作为一种杂交的信念。它是通过存在者和存在者的概念的协调来把握和设置那存在亦寓于其中的世界的。这样一种形而上学当然不可能由康德来捣毁,人们也不可能通过多愁善感的偏好或自以为是的背弃来逃避它。

海德格尔相信,他操的是一种古希腊语式的德语——这种语言,像他有的时候所希望的那样,不仅包括了对先于形而上学之思的见证,而且比任何其他语言离古希腊语都更近。而且他所进行的正是一种出于这一信念的解释的实践活动,却又不必然就导向目前还是一种精神程序的性质。

海德格尔上了他自己以及德意志人的本质的表象的当,也都落入了这个圈套。此外,他还错误地认为,德意志右派的愚钝的本能在任何情况下都正走向繁荣——海德格尔的同时代人里尔克已经这样看,而且这种看法,正在德国大地上蔓延。海德格尔并非是有意追求繁荣,其实他一直是想,把民族的转折想象成世界历史的转折,在这个转折点上,我们能够建立起精神的前提,以便抵抗无尽无休地日益增长的人类扩张进程给这个星球所带来的灾难。

1933年,正值纳粹独裁开始之际,海德格尔穿着SA制服以弗莱堡大学校长的身份出场。那时,他未必就肯定地相信,国家社会主义就意味着高速公路和大众汽车——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就更不会有人相信这一点——但是,他当然是情愿容忍战争与镇压的。当他1934年因丑闻而从校长的职位上退下来的时候,他或许感到了自己是在他的那种希冀中受到了欺骗,而不是在某种烦忙中得到了确证。从此以后,他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一运动的精神性的错误上。国家权力,这个他一直承认的东西,与他无关了,听任自己对其冷漠下去。因此,就是在1945年以后,他也未曾有过任何意识要对这个国家的罪 过做些反省,或以一种糟糕的方式对他以前所承担的政治义务表示一点点原则上的批判。

当初,极权化运动开始时,欧洲那些最有理智力的、最受欢迎的拥护者似乎都被彻底地说服了,他们相信,国家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才是抵御那种未来前景的可靠工事,在科学技术统治的进展中,未来前景显得那么可怕。那些在管理、工业化、生活形态上的最优化战略令人毛骨悚然。不是马克思主义或国家社会主义,而是这些理性化的战略,离现实化的乌托邦更近。这里说的当然是这样一种乌托邦:在诸多乌托邦作品中的那些最最粗浅的东西里就有其根源:在关于安乐园的童话里,就有自由主义的乌托邦嘛!

大一统的理想主义者都抱有这样一种希望,即如果极权国家最先在敌对环境中占住脚,那它就会把现代经济的那个剥削者毒瘤和任何一种预算形式对立起来,这种预算形式包含了简单的日常情况的流水帐,地球上的资金并非无限的。极权化的政权很早以前就以现代精神的可能性的首先施行者自居,而实际上却作为现代精神的征服者出现,这实在是20世纪的残酷教训。黑色乌托邦在其力量所及的范围之内,比在别的地方更早地成为现实,那个年轻的J.P.萨特,那位一直想要为海德格尔哲学写一部小说的人,必然是先有过很痛苦的政治经历,才从海德格尔的著作中抽取出存在主义这样的结论,而这只不过是他的真正意图:政治义务的一方面。

海德格尔,自其政治上失意之后,就一直对帝国政权的滔天罪行三缄其口,但却一直关注于这样一件事:如今在联邦德国,在新德意志历史上首开先例,允许人们政治上无后顾之忧地去追求繁荣。他的文章中,文化悲观主义的市民教养心态里那种抑郁忧伤的情调越来越浓。海德格尔转而去默默地祈祷:只有一个上帝可以救助我们。直到1976年他死之前的最后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准备他的全集的出版工作。他毕竟是一个哲学家,至少配得上这个角色。

海德格尔和他那几位最好的学生H.马尔库塞、H.阿伦特、K.略维特等,在政治上都有极深刻的分歧。然而,也恰恰是这几位的思想最富有成果地继承了海德格尔思想的冲动。也许,海德格尔的影响在德国以外更大,那里就有像福柯这样的人声明信仰海德格尔这套东西,也还有如解构主义之流引用他的东西。虽然这一切都并非丝毫不偏离地沿着一条直线走下去的。但是仍然让人得到确有这样一种关系的强烈印象,即20世纪中同时还有另一种哲学的努力在对比中思索。

人们不可能象支配一个生存空间那样来支配这个世界,在生存空间中,人的生存条件似乎是很有目的地得到保障的。事物并非自身保持平衡,并独立于人之所为。如果自然是孤立无助并自身调适的,那么现代人就能经验到他无从对自然施加他的影响。但世间也绝没有对于人道主义的更深刻些的明证。人是从猿开始的,但是在目前所达到的这一点上,人的历史已然表明,人并不像猿一样会去相信这个世界是始终保持不变的。科学与竞争的自由,进步方向上的自由原则,对人类来说演变成了一种致命的危险,科学这千百年来人类最伟大的荣誉却不思。这真有点骇人听闻,可海德格尔就一直这么明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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