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地缘政治与经济分析_亚投行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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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目标市场结构

      从地理区域来划分,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以下简称亚投行)未来的目标市场主要包括:东南亚、南亚和大中亚地区①。根据普华永道、牛津经济(Oxford Economics)和亚洲开发银行(以下简称亚行)的数据合并计算,东南亚、南亚和大中亚地区的基础设施投资需求规模呈现三足鼎立的局面,大部分投资集中在交通和能源基础设施领域。按照Oxford Economics的统计和预测②,2013年东南亚、南亚和大中亚地区的基础设施投资约为4500亿美元,今后十年能够保持大约7%的增长率,到2025年这三个地区总计基础设施投资花费年均将超过一万亿美元。根据亚行的预测③来计算,2010年—2020年的基础设施投资需求中,东南亚约为1.2万亿美元,南亚为2.6万亿美元,大中亚地区为2.1万亿美元。这些数字尚不包括许多跨境的大型基础设施建设投资。

      (一)东南亚地区

      东南亚地区基础设施融资大部分来源于本国政府投资,由于目前东盟国家政府的负债率普遍相对较低,未来各国政府的投资依然将是最主要的基础设施资金来源。根据高盛的估计④,2013年—2020年,菲律宾、泰国、印尼和马来西亚四国的政府资金占本国基础设施投资比例分别约为90%、80%、65%和50%。从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来看,美日主导的世界银行集团(以下简称世行)和亚行在该区域内的基础设施投资中,扮演着较为重要的角色。从贷款规模来看,世行在东南亚地区的资助重点首先是菲律宾和越南,截至2014年9月,两国在世行的未结清贷款均超过120亿美元;其次为泰国83亿美元和印尼68亿美元;马来西亚、缅甸、柬埔寨和老挝都在10亿美元左右。⑤这些资金大部分都投向基础设施项目。印尼是当前亚行在东南亚的工作重点,2013年印尼在亚行的未结清贷款为82亿美元左右,居于东盟国家首位。⑥随着东盟互联互通规划的制定,亚行在2012年作为主要出资方启动东盟基础设施基金(AIF),预计初期每年能提供3亿美元贷款,2020年之前能够发放约40亿美元贷款,并希望以此撬动超过130亿美元的融资;亚行还和新加坡合作,鼓励私人资本通过公共私营合作制(PPP)模式参与东盟区域的基础设施项目投资。⑦有数据显示,不少东盟国家倾向于越来越多地采用PPP模式,以吸引私人资本参与本国的基础设施投资。例如,印尼政府计划于2010年—2014年执行超过100个PPP基础设施项目,投资总额为470亿美元。⑧

      根据毕马威2014年的测算⑨,2013年—2020年东南亚国家的基础设施投资总需求大约为1.2万亿美元,主要包括缅甸3200亿美元、印度尼西亚2350亿美元、越南1700亿美元、新加坡1300亿美元、菲律宾1 100亿美元、泰国1050亿美元、马来西亚1000亿美元。普华永道2014年的估计⑩则认为,印尼是东盟国家中最大的基础设施投资潜在市场,在2025年之前基础设施投资有望达到年均1650亿美元,其次为泰国585亿美元、越南560亿美元、马来西亚450亿美元、菲律宾270亿美元、新加坡180亿美元。近年来,印尼通过采用负面清单管理等体制机制改革,使其外国直接投资在东盟国家中增长最快。

      根据表1数据来源的估计,2010年—2020年东盟地区的基础设施投资需求,将有超过60%的份额集中在能源和交通领域。高盛预测(11),2013年—2020年泰国、马来西亚、印尼、菲律宾四国,在能源和交通基础设施领域的投资约为5240亿美元。比较重大的跨境交通和能源项目有东盟高速公路网络、昆明—新加坡高铁线路和东盟电网等。麦肯锡认为(12),对外国投资者而言,印尼、泰国、越南和菲律宾等资本市场相对不太发达的东盟国家,会有更多的基础设施投资机会。但是,泰国和菲律宾由于外资所有权的限制、国内政局不稳、缺乏稳定成熟的市场架构和法律管制等因素,会对吸引外国参与基础设施投资造成较大障碍。

      (二)南亚地区

      南亚地区最大的基础设施投资市场是印度、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主要的投资需求集中在交通、电力和与水有关的领域。根据世行2013年的测算(13),2011年—2020年南亚地区的基础设施投资需求在2万亿美元左右(按2010年的美元价格计算),其中印度为1.7万亿美元、巴基斯坦为1650亿美元、孟加拉国为1000亿美元。从基础设施的领域来看,交通大概需要6850亿美元、电力设施为6000亿美元、饮用水和水利灌溉为4400亿美元、电讯基础设施约为2500亿美元。

      

      世行和亚行都非常重视在南亚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相比之下,世行比亚行在该地区投入了更多资金,但远远无法填补该地区基础设施建设的资金缺口,世行采取的主要支持形式是提供免息或低息的长期贷款以及技术支持。目前,印度是累计从世行获得贷款最多的国家。2008年—2013年,世行总计向印度提供超过250亿美元的贷款,大部分资金用于基础设施和与教育相关的项目。2014年前三季度,世行批准了印度17个项目总计超过51亿美元的贷款,同时还将印度单一借款人的借款额上限提高至205亿美元。(14)而亚行1986年—2013年总计才向印度借贷273亿美元,其中交通和通讯领域为90亿美元左右,能源领域为85亿美元左右。(15)从中长期来看,随着印度经济的发展和贫困人口的减少,其从世行能够获得的优惠贷款将会越来越少。但近年来有迹象表明,亚行希望未来能够提高对印度和巴基斯坦基础设施领域的影响力,2013年亚行对巴基斯坦的贷款增加至47亿美元左右,其中大部分资金用于该国的基础设施建设,此举也使得巴基斯坦成为目前排在中国、印度、印尼之后的亚行第四大债务国。2014年8月,亚行宣布在未来三年将向印度提供70亿~90亿美元的基础设施贷款,并有4亿美元的专项贷款用于促进私营部门对印度基础设施的投资。2014年,亚行还推动土库曼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跨境天然气管道项目各方签订运营协议,并负责为该项目筹集76亿美元的建设资金。

      

      尽管南亚的基础设施建设常年来主要依靠政府资金,但近年来私营部门的投资也日渐成为该地区基础设施融资的重要来源,其中尤以印度较为突出。根据世行的统计(16),1990年—2012年私营部门对印度基础设施领域的投资总计超过3000亿美元,占同期印度在该领域总投资的50%左右,占整个南亚地区私营部门在基础设施领域投资的85%。印度官方称(17),该国2014年—2018年基础设施资金缺口约为1万亿美元左右,并希望通过私营部门投资来弥补这个缺口。从领域上来说,南亚地区的私营部门投资比较偏好能源和电讯基础设施领域。在电讯基础设施领域,私营部门通常100%控股;在能源基础设施领域,私营部门则会少量采用PPP模式与政府部门合作投资;而在交通基础设施领域,私营部门则普遍采用PPP模式。

      (三)大中亚地区

      根据欧洲投资银行的分析(18),大中亚地区的基础设施融资来源中,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占21%,政府资金支持仅为5%,股权投资者占36%,国外的商业银行占32%(其中俄罗斯的商业银行占8%),出口信用保险机构占6%。总体而言,大中亚地区基础设施项目投资资金的杠杆率在发展中国家中属于较低水平,平均资产负债率大概为60%,个别项目的资产负债率甚至只有30%。值得注意的是,自2010年以来,俄罗斯PPP模式发展较快,尤其在交通基础设施领域应用较多,有多个20亿~30亿美元的PPP项目成功实施。

      

      1994年—2012年,从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对大中亚地区的基础设施投资来看,呈现欧洲复兴开发银行、亚行和世行三分天下的格局。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投资额占到了所有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在这一地区投资的40%,投资总额为800亿欧元左右,亚行占比为30%,世行为22%(包括国际金融公司5%的份额),欧洲投资银行为7%。此外,由俄罗斯主导的欧亚发展银行(2006年成立)在本地区也占有0.4%的份额,但大部分投资集中在哈萨克斯坦。

      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在大中亚地区的基础设施投资,大部分都集中在交通和能源设施领域。其中,亚行63%的项目、欧洲复兴开发银行以及欧洲投资银行45%的项目都属于交通基础设施;欧洲投资银行和亚行分别有45%和18%的项目在能源基础设施领域;亚行还有18%的项目用于改善中亚地区饮用水和污水处理基础设施,大幅领先于其他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在该领域的投资。

      在基础设施领域,目前欧洲复兴开发银行是俄罗斯和乌克兰境内最大的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投资者,占两国市场份额分别为75%和43%。在俄罗斯的交通、能源、电讯和水基础设施领域的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投资中,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占比均超过60%;同时该行也完全垄断了乌克兰电讯基础设施领域的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投资,在水和交通基础设施领域的投资份额也超过了50%。在哈萨克斯坦、亚美尼亚、格鲁吉亚、阿塞拜疆的基础设施投资中,亚行均是最大的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市场份额分别为70%、57%、57%、55%,资金主要投向这些国家的交通和水基础设施领域。世行在20世纪90年代曾是大中亚地区最大的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但自2001年以来其在大中亚地区各国的基础设施投资中影响力越来越弱,目前在俄罗斯的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投资中世行占比约为13%,在哈萨克斯坦甚至只有3%的市场份额。

      二、国际关系对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影响

      总体来看,国际关系对于亚投行的影响可从两个相互关联的层面来分析:一是主要国家对亚投行倡议的反应与态度,二是亚投行与主要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之间潜在的竞争与合作。

      (一)主要国家对亚投行倡议的反应与态度

      自2013年10月中国提出筹建亚投行的倡议之后,各方反应不一。截至2014年10月,已有至少21个亚洲国家表示有兴趣成为亚投行的创始成员国,并参与了筹建亚投行的多边磋商。(19)仔细分析相关各国的反应和态度,大致可以将他们分为反对派、支持派、谨慎派和骑墙派。

      美国和日本是最为坚定的反对派。美国认为亚投行意在削弱美国主导的世行和亚行在亚洲地区的影响力,更担心中国此举将会对全球金融治理格局带来深远影响,进而威胁到美国的全球利益。但亚投行旨在促进亚洲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和互联互通,这使得长期批评中国不承担地区责任的美国很难公开批评亚投行的倡议。但美国已经发起外交攻势,私下游说韩国和澳大利亚不要成为亚投行的发起国。日本反对亚投行倡议的原因众多,除了中日长期以来的各种冲突之外,日本在心理上也很难接受中国崛起,更实际的考虑则是担心亚投行会冲击亚行在地缘政治经济方面的影响力,同时也忧虑亚投行对日本在东南亚和大中亚地区的长期经营及广泛利益将会形成一定的威胁。

      印尼、马来西亚、泰国、新加坡、巴基斯坦、孟加拉国、卡塔尔、沙特是较为积极的支持派。印尼、马来西亚、泰国和新加坡未来的基础设施投资需求较大,本身有较强的融资需求,其中新加坡通过亚投行还可获得基础设施的投资机会。相较菲律宾和越南,印尼、马来西亚和泰国从世行及亚行方面获得的资金支持明显更少,因此未来希望亚投行能够给予更多支持。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作为南亚国家,也都有较大的基础设施建设资金缺口以及经济增长方面的压力,积极支持建立亚投行也是现实利益的考虑。卡塔尔和沙特支持建立亚投行的理由与新加坡大致相同,尤其考虑到印尼、马来西亚和孟加拉国这些穆斯林人口较多的国家也都在支持建立亚投行。不过需要特别引起注意的是,近来美国在东南亚地区的外交活动为中国与印尼的关系制造了一些人为障碍,可能会对两国在基础设施领域的合作带来不利影响。

      印度、菲律宾和越南是谨慎派。印度的顾虑可能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需要平衡与世行和亚行的关系以及背后的美印关系,世行和亚行在中国提出亚投行的倡议后,都大幅加大了对印度的资金支持力度;二是印度也担心亚投行的控制权如果过度集中在中国手上,会给其地缘政治经济安全带来负面影响。但是印度的基础设施投资需求极大,也迫切需要多样化资金来源,而且印度在经济发展方面需要中国给予支持的趋势也比较明显。综合考虑,如果中国积极争取,印度成为亚投行创始国的可能性较大,但未来印度与亚投行以及中国在基础设施领域的合作,仍旧会持较谨慎的态度。菲律宾和越南是美日在东南亚地区扶持的遏制中国崛起的重要棋子,两国在南海和排华等问题上又与中国长期冲突,因此在地缘政治方面也非常需要美日的安全保障。但另一方面,中国在基础设施领域方面的确能够给予菲律宾和越南更为实际的经济支持,所以加入亚投行对两国来说符合现实利益考虑。在这样的格局中,菲律宾和越南无法对亚投行的问题公开表态,只能一直保持谨慎态度,避免激怒美日或中国而有损自身利益。

      韩国、澳大利亚、俄罗斯和德国是骑墙派。尽管韩国和澳大利亚都公开表示有意愿加入亚投行,但是美国特别不希望有任何发达国家成为亚投行的创始会员国,因此给这两国施加了压力,韩国和澳大利亚最后的决定还是取决于从亚投行中能够获得多大收益。比如,韩国透过媒体呼吁将亚投行的总部设在韩国,以此促进其建设亚洲金融中心的进程。但是,中国在经贸和朝鲜问题上又对韩国有巨大影响。澳大利亚的情况大致类似,中国对其经贸影响巨大,澳大利亚国内对加入亚投行的呼声也很高,但美国因素也必须考虑。估计韩国和澳大利亚都会以是否成为亚投行创始国在中美两国之间平衡要价。相比韩国和澳大利亚,俄罗斯和德国是亚投行更应该积极争取的战略性会员国,即便无法争取两国成为创始会员国,未来亚投行扩容时也应将两国作为优先的重点发展对象。俄罗斯对大中亚地区影响巨大,本身也有较大的基建需求,又是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会员国,近来还积极邀请中国增资其主导的欧亚发展银行。德国在欧洲复兴开发银行中是第二大股东,也是亚行的会员国,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分量也比较重。目前的国际情势对争取俄罗斯和德国都非常有利,但俄罗斯和德国方面也会综合考虑权衡成本与收益。

      (二)亚投行和主要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之间的竞争与合作

      综合考虑资本金规模、目标市场结构以及地缘政治等因素,未来亚投行与亚行、世行间的竞争大于合作,与金砖国家开发银行会有较大合作空间,与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竞争合作的机会并存。尽管世行和亚行都宣称,未来将会与亚投行在基础设施领域内展开合作,但是世行和亚行仍旧希望在基础设施领域保持领导地位。2012年,亚行经济学家Vikram Nehru曾建议将亚行和世行间的联系制度化,从而加强两个机构的整合,以更大地发挥对亚洲地区事务的影响力。(20)2014年10月,世行联合许多机构投资者,宣布成立新的“全球基础设施合作平台”(GIF),并力图通过PPP模式大力协调各方促进基础设施领域的投资,此举针对亚投行的意味较浓。(21)亚投行目前拟定的首期资本金为1000亿美元左右,尽管规模与亚行1650亿美元和世行2800亿美元左右的资本金相比,尚有不小差距,但毕竟亚投行的创始成员国可能只有30个左右,明显比亚行的67个成员国和世行的188个成员国数量要少。(22)此外,中国也是新成立的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重要发起国,该行核定资本为1000亿美元,完全没有美日等发达国家出资,但金砖国家开发银行也可为新兴市场国家与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基础设施融资。考虑到未来中国还可用外汇储备进一步增资亚投行,因此从资本金规模和成员国数量上来看,亚投行在亚洲基础设施领域的确较具竞争力。

      从区域上来看,未来亚投行与亚行、世行在东南亚地区的竞争将会非常激烈。东南亚在地缘上对美日来说相对更加敏感,两国也是该地区最大的对外投资来源国,而且东南亚基础设施所需的资金规模相比南亚和大中亚地区更小,亚行和世行能够发挥更大的影响。2013年,亚行的放贷规模为210亿美元。近年来,其资金投向的优先顺序是东南亚、大中亚地区和南亚。亚行在东南亚的主要资助对象是印尼,大中亚地区为哈萨克斯坦和南高加索地区,南亚为印度。(23)亚行在其发布的《2020战略》中,将促进基础设施投资放在未来工作重心的首位。(24)亚行的基本思路是,通过私营部门的密切合作放大自有资本对区域内基础设施投资的影响,并且以PPP为基础设施融资的主要模式。世行2009年—2013年的放贷规模为年均430亿美元左右,援助资金中大约有40%都投向了交通、能源、水和通讯基础设施等领域,资助的优先次序为非洲、亚太、欧亚、拉美和南亚,菲律宾和越南是近年来获得世行最多资助的东南亚国家。(25)

      亚投行在南亚与亚行、世行的合作空间相对更大,更可以与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在该地区展开深度合作。一方面因为该地区基础设施投资规模较大,亚行和世行的资金相对较为有限,需要寻求更多的战略合作者。另一方面也因为中美和中日在这一地区的地缘冲突相对较弱,而且南亚均在亚行和世行工作优先秩序的最末位。尽管南亚中的印度在2008年—2013年是累计获得世行最多贷款的国家,但世行贷款依旧远远不能满足印度庞大的基础设施需求,而且印度对世行目前完全由美国和日本把持的格局也颇有不满,一再呼吁对世行进行改革。由于中印两国都是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创始国,该行的总部设在上海,而行长则来自印度,这样的结构有利于中印之间展开合作。如果印度也成为亚投行成员国,势必将会得到更多的基础设施融资,并且印度通过金砖国家开发银行与亚投行的合作也可以增强自身对南亚地区的影响力。

      由于亚行已在俄罗斯以外的大中亚地区建立起较大的优势,亚投行将会与其在这一地区的基础设施领域竞争激烈,但亚投行与金砖国家开发银行、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在俄罗斯的基础设施领域存在较大的合作潜力。亚行在苏联解体之后,积极经营俄罗斯以外的大中亚地区,目前已经是该地区最大的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而且俄罗斯以外的大中亚地区基础设施的需求量相对不大,加之这一地区的诸多国家长期以来都奉行大国平衡外交与第三邻国外交,因此亚行能够通过自身以及与世行的合作施加较大的影响力。如果亚投行未来希望在这一地区有所建树,将不得不面对与亚行的激烈竞争。不过俄罗斯是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创始成员国,本身也是大中亚地区基础设施缺口最大的国家,鉴于当前俄罗斯所面临的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如果能够吸收其成为亚投行成员国,可以预见亚投行未来与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密切合作的机会较多。另外,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目前是俄罗斯境内最大的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该行旨在帮助冷战结束后的中东欧国家向市场经济转轨,但其提供的贷款利率比世行硬贷款的利率还要高。近年来,该行也非常支持大中亚地区的能源、交通和通讯基础设施建设,并注重通过PPP模式来放大资本。亚投行未来如在俄罗斯和乌克兰等地投资,势必会和该行形成一定竞争。但是欧洲复兴开发银行300亿欧元的资本金使得其放贷能力严重受限(2013年放贷仅为85亿欧元)(26),该行虽在大中亚地区有广泛影响,但对于大中亚地区的基础设施投资需求而言仍是杯水车薪,因此与亚投行存在不少合作空间。

      从所涉及到的具体领域来看,未来亚投行与世行、亚行、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在能源基础设施方面的竞争会较激烈,交通基础设施领域次之,跨境的能源和交通基础设施项目尤其是对地缘政治能够产生重大影响的项目,将会是各方争夺的焦点。通讯领域、与水有关的基础设施以及公共基础设施的敏感性相对更弱,竞争性相对也更小。举例而言,亚投行在大中亚地区、东南亚和南亚的能源基础设施方面,将会遭遇较大竞争,尤其是当这些能源基础设施对于维护中国的能源安全较具战略意义时;在东南亚地区的互联互通尤其是高铁领域,亚投行会与日本及其主导的亚行形成战略利益冲突。

      三、促进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发展的政策建议

      根据上述对地缘政治经济的综合分析,本文就如何促进亚投行发展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一)合理确定区域布局,加快推进亚投行筹建

      在东南亚地区,印尼、泰国和缅甸应是最重要的战略合作伙伴;南亚地区则是印度、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大中亚地区则是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发达国家的战略合作者是澳大利亚、韩国、德国和英国。应努力争取这些战略合作伙伴都成为亚投行的创始成员国,或尽可能在亚投行未来首批扩容时将这些国家全部包括在内,如此方能使亚投行在每个地区都有较具代表性和影响力的成员国。亚投行的总部首选设在北京,南亚地区可设分行于印度首都新德里,东南亚地区可设分行于印尼首都雅加达,大中亚地区可设分行于俄罗斯首都莫斯科。这样可以大致构成以北京为顶点,莫斯科、新德里和雅加达为一线的等腰三角形(如图1所示),北京总行到另外三个分行的直线距离大致相等。此外,还应充分利用当前有利的国际政治经济形势,策略地积极争取俄罗斯和欧洲国家参与亚投行,如中国可考虑以加入俄主导的欧亚发展银行来换取俄加入亚投行。在推进亚投行的筹建工作中,还应积极借鉴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和亚行的经验,同时汲取世行和IMF的教训,创新设计决策机制与利益分配机制,在保证中国主导权的同时尽力争取更多国家参与,并加快完成多边磋商,防止美日从中破坏。

      

      (二)科学设计商业战略,确保亚投行稳健运行

      亚投行目前的定位主要是促进亚洲范围内的互联互通与经济整合。考虑到基础设施项目具有投资大、回收期长和大部分项目风险较高的特点,同时为避免和亚行、世行、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资金形成直接竞争,在做好风险管控的前提下,亚投行可突出商业性贷款为主、援助性贷款为辅的特点,在东南亚和南亚地区的贷款利率可以略高于亚行和世行的普通贷款利率,在大中亚地区的贷款利率可以和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大致看齐并略低一些。鉴于亚行、世行和欧洲复兴开发银行都将PPP模式作为未来基础设施业务的重点,亚投行也应积极探索通过各种PPP模式来扩大资本的杠杆效应,与主权财富基金等机构投资者合作,同时也与其他多边开发性金融机构,尤其是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在南亚和大中亚地区展开合作。依托亚投行发行基金、证券、债券和跨境基础设施投资保险等金融产品,适时考虑构建亚洲基础设施资产证券化市场,放大亚投行投资的杠杆效应,吸引亚洲地区的私人投资,同时也可极大地促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从地域来看,可以首先考虑与东南亚、南亚以及大中亚地区的战略伙伴合作,其次再考虑南亚、大中亚地区和东南亚的其他国家,同时也注意和东盟等区域性国际组织加强合作。在业务开拓方面,应加强管理,先易后难,注意树立好亚投行的国际形象,从低敏感性项目入手,再逐步向高敏感性业务方向推进,确保亚投行的稳健发展。

      (三)打好三套组合拳,扩大亚投行的战略效应

      第一套组合拳:将亚投行在基础设施方面的投资及中国在东南亚、南亚和大中亚地区的国际援助统筹起来考虑,尽快在中国建立起类似日本协力机构的统一国际援助组织。该组织的对外援助性贷款应和亚投行在基础设施领域的贷款按一定比例挂钩,例如,亚投行主要投资交通、能源和通讯基础设施,中国的国际援助机构则侧重水、教育和公共服务等方面,努力提高中国对外援助的效率和效果,树立中国良好的国际形象,增强中国在地区事务中的影响力。

      第二套组合拳:在中国与东南亚、南亚和大中亚地区探讨自贸区、双边投资协定、区域与次区域合作、“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和“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等议题时,都可以将基础设施投资和促进中国企业对外投资以及人民币国际化等议题纳入一并考虑。一方面,我们的国际协定要积极为亚投行开拓和创造业务机会。另一方面,亚投行在境外也要和国家开发银行、国家进出口银行、商业银行以及中国的国有与民营企业密切合作,通过团队作战来促进区域经济整合,更好地服务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

      第三套组合拳:将亚投行的发展和中国在全球金融秩序中谋求更大话语权的其他努力结合起来。将亚投行和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发展好,并在未来择机扩大两家银行的资金规模,进一步提高二者的投资能力和影响力。与此同时,在继续坚持谋求IMF、世行和亚行的改革之外,进一步扩大清迈倡议多边化的资金规模,向以中国为主的亚洲版IMF目标迈进,积极推动全球经济治理变革。

      ①大中亚地区主要包括俄罗斯在亚洲地区的版图、中亚五国、蒙古和南高加索地区等。

      ②资料来源:http://www.pwc.com/gx/en/capital-projectsinfrastructure/publications/cpi-outlook/about.jhtml。

      ③资料来源:http://www.adbi.org/working-paper/2010/09/09/4062.infrastructure.demand.asia.pacific/。

      ④资料来源:高盛分析报告,http://pg.jrj.com.cn/acc/Res/CN_RES/MAC/2013/5/30/410d8954-8a1f-4483-828a-2816ea6e84d0.pdf。

      ⑤资料来源:世行官方网站。

      ⑥资料来源:亚行2013年年度报告,http://www.adb.org/documents/adb-annual-report-2013。

      ⑦资料来源:亚行2012年年度报告,http://www.adb.org/documents/adb-annual-report-2012。

      ⑧资料来源:OECD报告,http://www.oecd.org/gov/regulatory-policy/47377678.pdf。

      ⑨资料来源:http://www.kpmg.com/SG/en/IssuesAndInsights/ArticlesPublications/Documents/Advisory-INFRA-ASEAN-Anoverview-of-infrastructure-opportunities-in-ASEAN.pdf。

      ⑩资料来源:http://www.pwc.com/sg/en/capital-projectsinfrastructure/assets/cpi-sea-infrastructure-spend-summary-201405.pdf。

      (11)资料来源:高盛分析报告http://pg.jrj.com.cn/acc/Res/CNRES/MAC/2013/5/30/410d8954-8a1f-4483-828a-2816ea6e84d0.pdf。

      (12)资料来源:http://www.mckinsey.con/insights/financial_services/asias_1_trillion_infrastructure_opportunity。

      (13)资料来源:http://www.worldbank.org/content/dam/Worldbank/document/SAR/Reducing%20Poverty%20by%20Closing%20South%20Asia′s%20Infrastructure%20Gap_Web.pdf。

      (14)数据来源:根据世行官方网站公布数据统计和计算得来。

      (15)数据来源:本段有关亚行的数据均根据亚行官方网站公布数据统计和计算得来。

      (16)资料来源:http://www.worldbank.org/content/dam/Worldbank/document/SAR/Reducing%20Poverty%20by%20Closing%20South%20Asia′s%20Infrastructure%20Gap_Web.pdf。

      (17)资料来源:http://timesofindia.indiatimes.con/business/international-business/India-has-1-trillion-infrastructure-deficit-Chidambaram-tells-World-Bank/articleshow/19660814.cms。

      (18)数据来源:本节数据都来源于欧洲投资银行报告或基于该报告所做的计算,http://www.eib.org/infocentre/publications/all/economics-working-paper-2013-01.htm。

      (19)资料来源:http://in.reuters.com/article/2014/09/28/asiainfrastructure-idINKCN0HN04G20140928。

      (20)资料来源:http://www.adbi.org/files/2012.10.02.wp385.world.bank.adb.should.asiahave.both.pdf。

      (21)资料来源:http://www.worldbank.org/en/news/press-release/2014/10/09/world-bank-group-launchesnew-global-infrastruictue-facility。

      (22)数据来源:本段所涉及到的数据均来自亚行和世行的官方网站资料,以及主要媒体对亚投行和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相关信息的公开报道。

      (23)资料来源:亚行2013年年度报告,http://www.adb.org/documents/adb-annual-report-2013。

      (24)资料来源:http://www.adb.org/documents/strategy-2020-working-asia-and-pacific-free-poverty。

      (25)资料来源:根据世行官网上的数据计算分析得来。

      (26)数据来源: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官方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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