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当代汉语新兴的补语标记“到”，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补语论文,汉语论文,试论论文,标记论文,当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现代汉语“到”是个典型的多功能词，除了动词、形容词外，还有连词、介词、唯补词、趋向词等用法①。进入新时期以来，有关“V到X”结构及其“到”的性质、功能与发展，开始受到关注，发表了一些成果。而且，近年来还出现了一系列硕士论文，比如张莹（2003）、李曦（2007）、李敬爱（2010）、曹书华（2010）等。不过，迄今为止的研究，关注点几乎都集中于“V到X”结构，对于“A到X”结构，尤其是新兴的补语标记“到”，都没能论及。 从功能和作用看，“A到X”中的“到”其实已经正在发展为一个非典型的补语标记。本文从演化与变异相结合的角度，对“A到X”结构由连谓到述补的发展历程及其“到”的性质，加以调查与分析。通过集中考察由双音形容词构成的“A到X”结构的进化与后果，揭示“到”的标记化历程及其性质。首先探讨“A到X”由连谓发展到述补的转化方式及其句法、语义限制，然后探讨结构补语化与动词标记化的特征与鉴别。 本文例句选自网络报刊及北大语料库，所有例句均标明出处，少数长句略有删节。 1.连谓向述补的转化 本节主要探讨“A到X”结构由连谓程度式向述补程度式转化的过程与机制。从不同角度观察，“A到X”由连谓发展到述补，涉及功能、结构、语义、形类等多个方面。 1.1 从体宾、谓宾到补语 “到”本是个及物动词，在连谓后项用来进一步具体化“A”的程度，起先都是通过带体宾来表示的；可以带处所类名词，也可以带极性类名词。例如： （1）这是古龙最擅长的角色，一无所有的无名之辈，或是
的主人公，却往往具备了英雄的坚忍、豪气、侠气，当然还要有不可思议的武功。（《仰望古龙的豪侠星空》2006-04-01新浪博客） （2）出现“对牛弹琴”，契诃夫的小说《苦恼》中讲的就是因失去儿子而
的马车夫，对他的马诉说苦恼的故事。（《读书》总第71期） 由于处在“A”后，充当宾语的处所词大多已由空间义转向了程度义：“寂寞到骨髓深处”也就是“极度寂寞”。由空间转向程度的极性义名词，除“极点”外，常见的有“极处、极限、极端、极致、极度、顶点”等，也可以在否定句中带疑问代词“哪里、哪儿”。例如②： （3）看来敌人是
了，办法用尽了，可是并没有能够征服我们。（雪克《战斗的青春》） （4）如果我们自己死了，不是我们亲友的人，和我们过从并不密切的人，也是
。（梁晓声《冉之父》 在充当宾语的体词性“X”中，最常见的是表动态程度的定中短语，此类“X”的修饰语都是谓词性的（后附“的”），中心语多由“程度、地步、田地、境地、境界、境遇、状态、状况、力度”等充当，也可以是“这、那（般//+样子、份上）”等指代词加数量词语。例如： （5）我们的妈妈为了我们都曾做过很多牺牲很多奉献，这个母亲也一样，只是她太辛苦太艰辛，
。（《母亲偷肉给儿吃引热议网友赴郑州为其送肉》2008-07-24大河网） （6）这个书呆子身上酸臭气不少，他还没
，而且魏臣应该还不知道我在找他，也还不知道我因为什么事找他。（《汉风》第九卷《京华风云》） 随着定中短语类“X”的中心语不断脱落，就形成谓词“X”直接表程度的结构。试比较： （7）这个节目里的大爷和小珉
，两个人一直互相看啊、对望啊，视俊秀为空气一样。（《小珉对九爷真好啊》2008-01-21百度贴吧） （8）与此旗帜鲜明的对比，是我们感到对甘于鞍前马后搞“选贿”的白某、兰某等八人态度的
（《能不能给“选贿”的人一点颜色看看》2007-02-08人民网） 由于结构与韵律的制约，由定中式“X”构成的“A到X”一般只能做句子谓语，不能做定语；而中心语脱落后由谓词性“X”构成的“A到X”，既可以做谓语，也可以做定语。请比较： （9）他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对着窗外落泪，为什么我说哭就哭了。其实，我的心
。（《寂寞到哭泣》2011-03-28小说故事网） （10）我不是跨国公司的管理人员，不是名校的NBA，只是一个
。（《我和花样美少年的汽车旅馆之夜》2010-10-26海南视窗） 不管是充当谓语还是定语，“A到X”结构中的谓词性“X”，大部分仍是“到”的宾语，“到X”还是“A”的连谓后项，但也有一部分“X”已经可以分析为“A到”的程度补语了。 1.2 从连谓结构到述补组合 “A到X”结构在表层形式不变的情况下，由连谓关系发展演化为（也就是重新分析为）述补关系，其结构转变大致经历了三种方式、三个阶段。 首先，定中式“X”中心语的一再脱落，导致原定语转化成为“到”的宾语。例如： （11）洪涝灾害的袭击，纪念塔地基下沉，墙身开裂，烈士事迹陈列室已经
，烈士文物和史料无处存放。（1994年《报刊精选》） （12）由于潘复生将“炮轰派”们昔日势不两立而且已被瓦解的保皇组织扶植了起来，旗鼓相当地与他们重新势不两立，“炮轰派”无不
，决心血战到底。（梁晓声《一个红卫兵的自白》） 例（11-12），由于语义的感染和语境的提示，中心语“程度、地步”已经可有可无。正因为在语义上已经基本羡余，而且，“A到X”充当定语时，中心语在结构上还会成为累赘；在经济性与对称性的作用下，这些中心语就可以甚至必须省去。请比较： （13）拥有40年传奇的兰博基尼
，它高高在上，吸引着世人崇敬的目光，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兰博基尼汽车公司生产的第一辆机车实际上是拖拉机，传奇的经历更让世人为之疯狂。（《世界顶级名车荟萃青岛国际车展》2006-04-10人民网） （14）如果从常识能够推断周局长不可能抽假烟、戴假表，不妨就可以追问一下这些
的东西是怎么到他手里的。（《周久耕局长的个人财产该公布了》2008-12-17《长江日报》） 其次，由于谓词性“X”的语义都是对“A”的性状加以具体化，表达上必然会着重对“A”义的补足与描述，从而导致“到”的及物性逐渐弱化、功能义相应虚化。请比较： （15）他
。可是，要是没有他的专断和自负，让古井获得巨大成功的“降度降价”策略就会夭折在职工的畏缩中。（《他们为什么谢幕？》2008-01-03人民网）
例（15）可以后附“了”，但不宜替换为“得”；而例（16）正好相反，可以替换为“得”，却不宜后附“了”；这就表明，前“到X”都还是动宾短语，而后“到X”都已开始向标记+补语转化了。 最后，随着“到”的功能虚化粘附和“X”的语义完整独立，支配彻底转为补充。例如：
例（17-18）的“X”都是由多重复句形式充当的，这些“X”虽然是用来补充说明前“A”程度的，但在语义上却都是相对独立的表述。发展至此，“到”的及物功能已经虚化、读音也已弱化，“X”显然已不能还认为是“到”的支配式宾语从句，而只能分析为“A”的程度式补语从句了。 1.3 从空间、时间到程度 “到”的基本义是“到达、达到”，其表义功用经历了由述人到述物、行为到状态、空间到时间的多重泛化。就连谓式“A到X”而言，由于前“A”的紧邻效应（adjacent effect），“到X”不管表空间还是时间，最终都会转向表达程度。例如： （19）“好！”师师姑娘的声音如黄莺一般，清丽而脆亮，还带着一丝丝甘甜，让人听后
。（《重生法海》2011-06-07小说阅读网） （20）每一次的梦里，总会出现那张脸，带着微煦的笑意，静静的，让人
。（《苍铁寒薇》2009-01-07新小说吧） 由于“到X”处于“舒服”的紧邻后项，虽然表面上体词性“X”是“到”的处所宾语，但实际上“到骨子里/心底里”都已通过转喻（metonymy），将空间义转化成了程度义。同样的： （21）只是别强迫老公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刻意改变，让男人如同温水中的青蛙，
。（《男人对婚姻的要求其实一点都不复杂？》2012-03-21人民网） （22）抢戴贫困县帽子，也说明我们的扶贫政策对那些懒汉们太舒服了，
。因此，我们必须完善扶贫政策。（《抢戴贫困县帽子，可怕的悲哀》2012-02-01华龙网） 两个“X”都是谓词性短语，由于“舒服”的程度义制约了“X”的表义功用，在和谐（harmony）机制作用下，前“X”还是通过时间义表达程度义，后“X”已完全转向了程度义。由于“A到X”表程度的既有效应，再进一步发展，就彻底程度化了。例如： （23）粉丝票选赛已经
，巨星们也赶在投票结果出来前的最后时刻热身或者发出战前宣言。（《粉丝票选赛一触即发巨星提前碰面擂台大热身》2008-09-08 SD新闻） （24）肖伯纳和威尔斯当着茨威格的面，进行了一场外松内紧的谈话，表面上文雅得体，半开玩笑地互相嘲弄，实际上成见隔阂极深，
。（《读书》总第155期） 如前所述，既然“A到X”已含有程度，那么，转向程度义的“的地步”，就显得完全多余了。 1.4 从具体到抽象的程度 同样都是在“A”后表示程度，“X”的构成较为复杂。根据句法功能形类，大致可以分为体词性、谓词性、副词性三个大类。前面已指出，体词性的“X”都还是动词“到”的宾语，又可以细分为两种：极性类名词与定中类短语。例如：谓词性的“X”，一般都是动词、形容词及其短语，该类“X”可以是一个谓词，也可以是谓词性短语，还可以是复句形式；这些“X”处在由宾语向补语转化的不同临界点。例如：
（27）不过，也确实有领导干部
。怎么说呢？讲好听了叫解放、叫超前，讲难听了叫放肆、叫放浪。（《高岗舞会上亲近女色无所顾忌惹周恩来大怒》2012-05-09人民网） （28）终于等到公交车后却发现座椅
，然而一路站到终点，嘴角还是上扬，还是甜蜜的笑。（《韩如月：我家的民主生活会》2010-11-29《人民日报海外版》） “过头、越轨”还有宾语痕迹，“无法落座”应当看作补语，下列复句形式，则肯定是补语了：
副词性的“X”，可以是一些单音节的语素，如“死、爆、爽”等；由于不断与“到”共现合用，现已呈现出凝固定型进而一起副词化的倾向。例如： （31）对于部分失眠群体来说，看德国队比赛是最好的入眠良药。尤其是当德国遇见塞尔维亚，简直能让人
。（《伪球迷必看的七场比赛：看意大利美男、看C罗演技》2010-06-11《齐鲁晚报》） （32）这只萌到极点的小萨摩，完全抢了镜头的焦点！雪绒绒、毛乎乎的样子，真是
，弄得别人也想赶快养一只！《夏日里的清凉〈倚天2外传〉美女玩家赏析》2012-06-04人民网） 至于一些充当程度补语的双、多音节惯用语③，虚化也就是副词化进程，还在发展中。例如： （33）记得李娜在2011年法国网球公开赛中荣获冠军，他当时
，到处和我们聊！（《纺大毕业生获美7名校offer》2012年05月30日人民网） （34）欧阳妙芝带同两个儿子一起到场，终于能与刘德华合照，
《刘德华“一家三手”照晒温馨 新手爸爸消瘦声沙哑》2012-06-11《明报》） 总体而言，体词性“X”都还是宾语，但其中的定中类短语是补语化的基础；谓词性“X”构成复杂，用频最高，处在补语化各临界点；副词性“X”补语化程度最高，多是习用化的结果。 2.补语与标记的鉴别 本节揭示“A到X”述补化的组配限制与鉴定方法。首先分析述语A的语义和用频制约以及一部分标记与补语的习语化，进而探讨鉴别、确认“到X”的补语特征及其“到”的标记性质。 2.1 述语的量幅制约 能够充当“A到X”述语的“A”，基本上都是性质形容词。例如： （35）每次与这位大姐交流，总能沉淀下一些纯净的东西，李栓科的极地情节
以至于连他的电子邮箱都是以极地命名的。（《后记活着，真好！》2010-03-29人民网） （36）为搜集小说素材，她跑遍美国东西两岸华人遗址，大海捞针般采访知情者，乃至
很难被人说服，不为外界浮躁和热闹所动摇。（《张翎的固执：为实现作家梦想准备了30载》2011-01-07《人民日报》） 例（35-36）中的“A”之所以必须是性质形容词，是因为“到X”都是对“A”的程度加以说明或强调的，而性质形容词都具有弥散的量幅，适合于将性状延伸进而具体化、生动化。当然，随着一部分状态形容词原有固化量点的量幅化，少数常用的状态形容词现在也可以进入该格式。例如： （37）比起那些故作高深到无视观众娱乐权的观念电影、或者简单
愚弄观众情感智商的物质电影，姜文导演当然值得我们骄傲。（《评〈让子弹飞〉：警惕国家美学的消解》2011-01-21《光明日报》） （38）少一声“谢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人自私自利，甚至
不给你说一句“谢谢”的机会。（《“谢谢”的重量》2012-06-05湖南红网） 那么，是不是凡具有量幅的双音节“A”都可以构成“A到X”呢？显然不是。我们以《汉语形容词用法词典》中890个双音节性质形容词作为考察、统计的对象④，对北大语料库和人民网的语料进行了全面的调查和分析，发现“A”后附加“到X”的选择性限制，大致涉及三方面：（1）凡是不太常用的形容词，通常不能构成“A到X”，总共有288个，约占到32%；表明“A”的用频高低，间接制约着其后“到”的标记化。（2）有相当一些双音节形容词在北大语料库中不能后接“到X”，但是在人民网中却出现用例，尽管频率不高，共有208个，约占到23.4%；表明补语化、标记化现象近年来有加快发展的趋势。（3）还有一些“A到”虽然不能后接谓词性“X”，但可以后接体词性“X”表程度，共有98个，约占到11%；表明带定中短语的“到X”，确实是“到+补语”发展、演化的前提与基础。 2.2 补语的副词用法 “A到”还能带一些副词化补语。其中双、多音节的“X”在“到”后的补语是类推“A得”的用法，主要有“不行、不得了、了不得、一塌糊涂”等。例如： （39）张克帆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竟然在曾国城主持的《一袋女皇》中抖出此事，也难怪录影期间曾国城脸色
（《台湾艺人旧爱新欢大串联：你的老婆是我前女友》2009-11-25《信息时报》） （40）婚后的这些日子来，麦耀华为了一盘冷气维修生意
（梁凤仪《激情三百日》 而单音节“X”受双音化驱动，与“到”先凝固成词进而补语化。比如“到顶、到底、到家” （41）这样文雅瘦弱的少年，必须跟他人赤膊互殴，这人生也真算是
，而且，他那异常发达的肌肉，竟紧紧勒在他那纤细脆弱可怜的骨骼上。（大江健三郎《日常生活的冒险》译文） （42）恋爱本无须找人帮忙，他们晓得；不过，在恋爱期间，理智往往弱于感情；一旦造成了将错就错的局面，必会将恩作怨，
（老舍《婆婆话》） 这些“到X”本是动宾短语，经过不断演化“到顶”已副词化了（张谊生2013），“到家、到底”现也已经或正在词汇化，但不限于表程度⑤。至于“到死、到爆、到爽”，还在副词化的过程中。例如： （43）现场汽笛喇叭、冻蒜声不断，场面
。（《杨秋兴力挺国民党：高雄输赢缩小到5万票以内》2011-10-24人民网） （44）2010年11月23日，十三陵水库的护理员朱伯躺在树下叹世界。酒气上来，长长地打个饱嗝，微醉的双眼望着周围的山水，
。（《南海的愤怒》2011-09-03，17K小说网） “到死、到爆、到爽”的虚化程度，相对不如“到顶”程度高，其中“到死、到爆”略虚一些。例如： （45）对于部分失眠群体来说，看德国队比赛是最好的入眠良药。尤其是当德国遇见塞尔维亚，简直能让人
。（《伪球迷必看的七场比赛：看意大利美男、看C罗演技》2010-06-01《齐鲁晚报》） （46）如此真情流露的卖萌，让不少粉丝直呼“真是
，也让不少萝莉心生爱慕。（《韩星走红耍宝使杀手锏张根硕卖萌秒杀女性观众》2011-11-24《信息时报》） 需要指出的是，此类“A到X”述补式带有较强的方言色彩，副词性的“X”和“到X”在南方味儿普通话中的用频，要远高于北方味儿普通话。比如下面两句都带有明显的南方味儿： （47）当红的小S婚后一口气生了两个小孩，让夫家
，体贴的Mike在小S复出工作前带老婆和丈母娘去了一趟美国，替徐妈圆了旅游梦。（《盘点男星与丈母娘的那点趣事》2011-03-11海南视窗） （48）婚礼上二人
，情到浓时更在大众面前大晒恩爱。（《嫁早不如嫁好TVB女星都嫁给了谁》2012-03-09人民网） 显然，这种地域上的选择差异，多少显示了南方方言“A到X”对普通话的影响。换句话说，补语标记“到”与完成体标记“有”一样，很可能都是先在南方方言中虚化、成熟的。 总之，述补式“到X”的副词化，根据“X”音节可以分为两个大类：双、多音节的“X”无论习语化还是副词化，都是组合式补语；而双音节的“到X”从词汇化到副词化，已转化为粘合式补语。从来源看，前者是类推的结果，后者是“到X”的凝固进而虚化。 2.3 述补的鉴定标准 述补结构中的“X”，除少数习用词汇化外，全都是由谓词性词语充当的。然而，由于“A到X”连谓式与述补式在语义上都可以表示程度，表层形式上几乎没有差别，所以，“X”到底是宾语还是补语，还必须借助于一定的形式标准加以鉴定。功能标准有两条： A.标记词“到”可以前附，例（49-50）的“到”，可以认为就是补语标记了。 （49）这个卧底的任务
——当他们觉得有必要派出一个间谍混入的时候——没有人愿意主动要求任何人加入，他们都怕弄的满手血腥。（崔西·西克曼《龙枪传奇》译文） （50）对故旧记忆的搜寻竟是如此艰难，
，一张张80后、90后的年轻的脸，面对67岁的米卢、54岁的沈祥福、37岁的杨晨时，竟充满了历史中断的未知困惑；这一刻，我们不知该如何痛对中国足球“失去的十年”？（《十年之后世界杯功臣再聚首米卢：青少年足球最重要》2011-10-08《东方早报》） 汉语的补语标记都是粘着的，既然这些“到”可以前附，那就不再是动词而是补语标记了。 B.标记词“到”后不能添加“了”，如果附加“了”，即使后接复句形式“X”，该“到”还是动词。例如： （51）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他：第一，他极度悲痛。悲痛到什么程度呢？悲痛到“哭得泪人一般”，不停地哭，不停地流泪，而且
。（周思源《〈红楼梦〉里的坏男人》）
正因为动词“到”还保留着动态功能和时体属性，而述补式中的“到”已虚化为结构标记，已经丧失了时体属性与带体标记的功能，所以，能附“了”的“到”，自然还是动词。 组配标准也有两条：可以用“A到不能再/再不能A”表达或替换的；可以用“如此地A，A到X”来表达或替换的；这两类“A到X”短语，都可以认定为是述补结构。例如： （53）热好饭菜，填饱肚子，对着天花板发呆，这日子过的是真他妈无聊，每天除了到店里就是家里，基本上是两点一线的生活了，
（《女人心声：是谁让我这么放荡？》2009-06-14海南视窗） （54）这类话当然也是
令人无从知道赣县领导机关所犯的主要错误到底是“左”还是右的！（《罗明路线在江西》2006-06-17人民网） 例（53-54）中的“到X”表示的动态化程度义，显然不同于动宾式“到X”表示的支配性程度义。 就功能与组配的关系而言，总体上看，功能特征是基础标准，组配共现是参照标准。 2.4 标记的确认方法 “A到X”中的“到”由表状态的动词逐渐虚化为程度补语标记，经历了由量变到质变的演化过程。大致可以用三种方法来鉴定“到”是否已经成为补语标记。 A.转换法 凡是可以跟“如此（de）/多么（de）/这么/那么A，以至于X”等延续性程度复句形式互相转换的“A到X”结构，其中的“到”都可以认为是补语标记。请比较：
正因为“如此A，以至于X”与“A到X”功用相近，所以，可以替换或选择使用。再看例（57-58）:
B.替代法 不管是用在性质还是状态形容词后面，凡是可以直接用“得”加以替换并保持原结构句法语义不变的“A到X”，其中的“到”可以认定为补语标记。请比较：
既然当代汉语中有些“A到X”的“到”已虚化为补语标记（即结构助词），那么，据此类推，许多情况下“A得X”与“A到X”，应该可以选择使用，也都可以互相替换。例如： （61）从全片的情节上来看，似乎是一个
口琴客，卷入未嫁即寡的吉尔和杀人如麻的弗兰克之间的纠纷，同时自己身负家仇。（《最伟大的西部片之〈西部往事〉影评》2012-05-03百度贴吧） （62）影片故事围绕着应采儿饰演的一位悬疑小说作家的生活展开，而王子子饰演的是一个
陌生美貌女人。（《应采儿〈魅妆〉演绎“小三”将于6月29号上映》2012-06-08千龙网）甚至叙述同一历史事件，也出现了不同的作者分别选用“A得X”与“A到X”的现象。例如： （63）陈[独秀]还指出，曼殊所译对原作很不忠实，乱添乱造，根本谈不上“信”，而他的润饰更是
。（《“吃花酒不方便”陈独秀劝苏曼殊去僧装百无禁忌》2006-11-10星岛环球网） （64）虽然陈独秀自己说，“曼殊此书的译笔，乱添乱造，对原著很不忠实，而我的润饰，更是
”，但实际上如后人所评：曼殊“不工为文章，造辞多乖律令。而独秀殷勤牖迪，不啻师之于弟子”。（《陈独秀传》2011-02-14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既然已经可以互补替换、自由选择，那么，作为补语标记的“到”，应该可以得到确认了。 C.对照法 在具体使用的语料中，凡是发现“A到X”与“A得X”对举、配合使用的，只要该“X”是谓词性的，其中的“到”基本上都可以分析为补语标记。例如：
为什么必须是谓词性的“X”呢？因为体宾式“A到X”，也可以跟“A得X”对举。比如：
这类对举用法中的“到”，当然还是动词。不过，虽然“A到X”句法上还是连谓式，但由于同样可以表示状态化的程度，所以，与“A得X”的对举、配合的频率还是很高的。再比如：
可见，只要“X”是体词性的，即使与“得”对举，“到”都还是动词，鉴定时必须予以排除。 3.结语与余论 综上所述，从句法、语义的演化来看，涉及到四个方面：体宾、谓宾到补语，连谓短语到述补结构，表空间、时间到表程度，程度的具体到抽象。从补语和标记的鉴别来看，大致包括四个方面：述语的量幅制约、补语的副词用法、述补的鉴定标准、标记的确认方法等。 汉语中的“得”与“到”，分别在近代和当代虚化成了补语标记词。就二者的语义基础而言，“得”之所以最终演化为补语标记，是因为“得”由“获得”义引申出“达成”义（王力1980[1958]），而“到”则是由“抵达”引申出“达成”义，看来“达成”义是汉语补语标记形成的语义基础（赵长才2002）。至于结构基础，“得”和“到”也具有一致性，都是充当了连谓短语后项，在紧邻语境促发下，通过类推与和谐的语法化机制，最终都成了补语标记。有关“得”的助词化研究，学界已发表很多成果（如，赵长才2002;刘子瑜2003;杜轶2008等），而对“到”的助词（标记）化，迄今还从未有学者提及。这固然与“到”的标记化还处在发展阶段，许多句法、语义特征尚不典型有关。因此，本文研究只能说是抛砖引玉的尝试，肯定会留下不少问题，有待今后进一步探讨。 本文初稿曾在中国语言学会第16届学术年会（2012.08云南大学）上宣读，本稿作了全面的修订和删节。 ①有关“到”的连词以及唯补词的性质与用法，请参考刘丹青（1992，1994）。 ②本文的例句，论证成分，下划实线；重点成分，下划双线；相关成分，下划波浪线。凡是（）内部的词语，是例句原有的词语，外加[]表示可省去；而[]内的词语，是例句原无的词语，可以增补；外加*表示不能补上。 ③关于充当补语的程度副词以及相关准副词的研究，请参看张谊生（2000）。 ④请参看郑怀德、孟庆海（2003），该词典共收形容词1067条。我们主要调查其中这890条双音节形容词；这890个形容词，基本上都是比较常用的性质形容词。 ⑤“A到底”还保留着表时间的用法。例如：作为宽恕自己犯错的凭借，以求良心上的一份安稳，我就大方型底，成全他好了！（梁凤仪《风云变》）其实，表程度的“A到底”真是由表时间发展演化而来的。“到头”只能表时间，“到底”既可以表时间，也可以表程度，而“到家、到顶”只能表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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