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两学者谈中国加入WTO，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中国加入论文,学者论文,海外论文,WTO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日前，记者在成都采访了中国留美经济学会两位资深负责人文贯中博士和徐滇庆博士，谈话是围绕中国加入WTO展开的。
记者：过去与现在的一些研究说，中国历史上的多次危机大都在人口高峰期，原因之一是人口增加了，出路却没有也不会相应增加，当前中国人口空前的多，但人们的就业出路却由于内需萎顿显得不那么广阔，现在谈论中国加入WTO，从中国的角度来看， 是否该明确地跟能否增加国人就业联系起来呢？
文贯中：关于人口在中国历史循环当中的作用，我承认，在工业（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成为主要产业之前，也就是工业革命之前，中国无法解决自己的失业人口，失业通过战争的办法或者异族入侵的办法，强迫性消灭了一大批的人口，然后人地的矛盾得到缓解。使得新的皇帝也有机会可以实行所谓重新分配土地，休养生息的政策，不然不可能。但是，如果把这样一种历史循环的观点用到全球化以后，就是工业革命以后的世界，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是我们的一个盲点。对于这一点，我觉得特别应该加以批判。人口不再是一个主要的原因。
其他民族的历史证明了，不但农村里面解放出来的剩余劳动力，可以通过工业化和所谓第三产业化源源不断的接收他们。比如说美国，今日在农业当中的劳动力只占全部劳动力的2%， 制造业的劳动力只占16%，82%的人口是在服务业当中，而且这部分人口还在上升。这说明，人口不是一个主要问题，而是你的产业结构问题。那么你怎么样使得你的产业结构慢慢的向合理的产业结构演变，因此能够源源不断的吸收先从农业人口，以后将要从制造业当中解放出来的剩余人口？这就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那么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如果中国还是生活在一个自我封闭的体系当中，那么这样作，是一个消灭差别的过程，因为你也可以把那个边境关起来，你可以跟其它国家不进行自由贸易。但不幸的是整个世界在全球化。因为劳动分工的范围越大，你的成本越低。如果全世界进行劳动分工，那么所有的东西成本都下降了，你一个国家，你自己在局部范围之内进行劳动分工，你以后怎么去与世界打交道呀！你们一放开的话又跨掉了。苏联就是搞了70年的自我劳动分工，不但是在自己的国土里面，还把整个东欧都拉进来。那个经互会搞了几十年，说垮就垮，为什么？因为他们一打开国门，发觉他们生产的几乎所有东西都无法跟西欧、跟北美竞争。没有一个国家，再愿意呆在这个分工体系当中，这是他们很大的一个所谓内需。结果内需垮掉，他们争着要去跟西欧，抢着加入西欧，也抢着跟西欧贸易。那么中国是否要重走这种老路，要在自己很小的范围内搞分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既然不可能，中国的目标模式呢，本来在十五大里面已经定下来了，另外，如果中国能早改革30年、40年，甚至50年的话，现在的境况就会好得多。这些历史教训很清楚的，怎么又要走回去呢？
那么，WTO的含义，我还要讲一下， 只要你彻底的贯彻自由贸易的原则，对中国来说，肯定会得到充分的就业。尽管并不是在几天完成。也不是在所有行业都完成，应该想到，国有企业里的有些部门，因为现在保护太高，没有国际竞争能力。所以如果要开放的话，特别汽车行业可能会受到冲击。其中的部分工人，可能会很难再继续工作。因为你进一步开放的话，有很多行业外资就进来了。但是，他还是会向劳动密集型产品继续倾斜，因为他觉得劳动力就是便宜。但在高科技那一边，出于政治上的一些考虑，还有中国现在也不是说有那么多的高技术专业人员去作他的工人（这是需要高度有文化有教育的），那么预示了他可能会推迟。但是，他可能会每一个行业都投资，作他那一个行业当中比较低端的分工。比如，美国的一家飞机公司，他就找到中国上海、西安帮他造什么楼梯，什么飞机的那个翅膀什么的。但是以后可以升级的。以后机身也会让你作了。最后他说发动机也可以你们来作了，那整个就是你们来做了。就是说，他也会的。比如说汽车也是的，不能说中国的汽车工业他是绝对不投资，然后把你挤垮，然后卖他的产品。这是不可能的。他可能会通过参股的一个办法，甚至在国内独资的办法。那么，就是说他也会吸收部分的工人。
从国家角度最担心的是劳动那一部分。那么，你当然应该想到怎么样去消除制度性的障碍，使得国内本身的就业能够充分，对吧？那么，现在从失业上来说呢，如果进行国际贸易的话，劳动这一块的收入会逐渐上升。如果中国是有剩余劳动力，或者劳动力是我们的比较优势的话，劳动的投入就会逐渐上升。而且他们会充分的就业。如果有自由贸易、资本过剩那些国家的资本的回报率会提升。那么反过来说，我们是劳动力过剩的国家，他一定会逐渐的提高他们的收入，以致达到充分的就业。那么中国现在改革开放以后，是不是符合这么一条呢？确实符合的。因为中国改革开放以后，一下子出来一亿多劳动力，乡镇企业吸收了一亿多劳动力。乡镇企业很大一部分又在从事出口工业，当然是劳动力密集型产品，所以基本上是搞出口的劳动力密集型的工厂，吸收了农村里出来的差不多一亿多的劳动力。贡献已经很大了，这在世界上是空前的。所以跟美国比较的话，中国现在相当的好。而且这个理论也说明，中国是得到了好处的。
现在，中国的人口问题，它是跳出了自己的系统了，这就是为什么我开初说中国的人口问题不要再认为是一个循环了。因为它有工业化和城市化，甚至全球化。它不需要大量出口人口，通过劳动力密集型产品，不通过要素的流动，而通过商品的流动来出口劳动，对吧？中国应该说现在比满清末年的时候条件要好得多了，因为它有一个新的产业在兴起，然后世界上又能吸收你的剩余劳动力。从调查来看，东南沿海的乡镇企业现在吸纳剩余劳动力在下降，甚至有的人说出现负的情况。原因是因为中国内部就是省与省、地区与地区之间，没有形成自由贸易原则，它的障碍太多了。上海为什么那些人就一定要维持那么高的生活水平而毫无贡献？而外地农民愿意承担上海的某些工作，却又把他们赶回去呢？如果有自由贸易原则的话，这一点是不会发生的。那些在上海混不下去的人，在美国的话，他就滚出去了。他呆不下去，因为纽约等地的房租很贵很贵，他混不下去就跑到小城市去了。而外地小城市的那些天才们就跑到纽约来了，是双向流动的，但中国现在的体制是单向的。而且一有风吹草动，就把农民赶回去。这就说明在中国没有自由贸易原则。那么，如果劳动力是双向流动的话，这20年来应该是乡镇企业不断向中西部移动。因为沿海的劳动力成本不断提高，现在已经提得相当高了，是不应该的，因为它只要相对于人民公社时代要好一点就可以了，不需要每年增加10%、5%那么的增加下去。因为还有很多农民兄弟。 他是农民，人家也是农民，为什么人家的收入就不能够提高，然后他就得5%、6%的提高？弄得中国的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在世界上逐渐要丧失优势呢？它应该逐渐逐渐向内地去，然后把内地的那些现在仍在务农，但已变成剩余劳动力的那些人，吸收到乡镇企业。沿海那些乡镇企业如果有要素自由流动的话，资金应该逐渐流进去，他的资金而且不是本社区的资金，资金市场不应该是社区化，他应该是全国，甚至全球化，那么他慢慢就升级换代，他逐渐就上去了。上海的某些工厂，它更要上去。它要往高科技上去，所以它是有一个梯度的。现在梯度没有形成的原因，是因为连国内的自由贸易原则都没有贯彻。如果没有台湾、香港和北美、西欧、日本流进来的资金，这一亿多的劳动力怎么可以吸收呢？不可能吸收的。从1950年开始，到1978年，中国都是把城里面的人口赶到乡下去，但现在是城里面的人口基本上吸收以外，它还吸收了农村里面一亿多的人口。这是与世界自由贸易原则休戚相关的。所以如果进一步吸收农村剩余劳动力，国内必须要贯彻自由贸易。但同时在国际上的自由贸易原则要继续贯彻下去。
记者：我们暂时放下就业，谈谈你所了解的加入WTO的其它好处？
文贯中：第一点呢，你要知道，中国跟西方的接触，在某些领域还得扩大接触。在他进来以后，他就把技术上的差距弥补掉了。比如中国要独立的开发这些高科技，这个资金实在是不得了。中国虽然有大量的留美学生、留日学生、留欧学生，但是你要知道，他们不是一个掌握总体知识的人，你可以知道某一个事件，但是现在还没有一个留学生可以说我是掌握总体蓝图的一个人。比如飞机从头到尾我就知道怎么造，波音从头到尾我都知道怎么造，他没这个本事。所以，你必须要去跟人家合作。合作完了以后，你就拿到了这个技术，对吧？我觉得，一个伟大的民族，是这样的态度：你是我的敌手，我首先还承认你比我强，而且，我服服气气说你比我强，但是我不承认你在道义上某些地方是正确的。我告诉你，你身体比我好，脑子比我聪明，目前来说，你有些时候作事情，做得很错。但是，你确实是强。等二三十年以后，我再跟你算道义上的事情。如果因为某些道义上的帐，我就首先否认你比我先进，这是最愚蠢的事情。然后，不承认你是我的师傅，你能学到什么东西？象日本、德国，他要学的时候总是说，这个东西太好，太好了。越是谦虚呢，人家说，啊我教教你，这是这样这样的。然后，你就上去了。我们最关心的是我们的人要生存下来，民族强大起来是根本的，而不是说某些概念是根本的。我们怎么会为某个观念而牺牲我们民族的生存，这是非常可笑的。
高科技也是有一个限制的，就是它规定高科技应该由发达国家逐渐向不发达国家转移。这是WTO当中的一部分，当然这种转移是部分的、 有代价的、有一个时间表的。这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人家花了几十亿，几百亿美元的研究基金，这个东西就这样给你了，他怎么办？对吧？但是，他至少不可以无缘无故的不给你。但中国如果不是会员，他就是可以不给你，你向谁起诉呢？但是WTO里面有一个所谓调整的机构， 那么你可去告他。你说这个东西又不是他的国防秘密，这个发明已经有五、六年了、几十年了，是一般的民用技术，他为什么就不给我呢？他违反了WTO，这样告他就可以了嘛！因为WTO并不是只让你去贯彻自由贸易原则。同时你也有权利去要求其他国家更加以自由贸易的原则来对待你，而不能以政治上、军事上的理由，随便的否定你的权利。这样的话，中国就可以省下大量的研究资金，先追下去再说。日本为什么追得比较快呢？当然他有一系列的条件，其中有一点，他就是基础研究执行得非常好，他可买专利的均是买专利。他成功无非是，他用专利生产出来的产品在质量上比你作得更好、更精细，结果，你还是去买他的，但是你看一看，这个专利还是美国的，英国的或德国的。中国在目前那么穷的情况下，就是大量的农民人均收入远远在400美元以下，对吧？ 如果平均是800美元的话， 沿海是3000 多美元。 就说明内地很多甚至就只有100—200美元。在这种情况下，去重复人家已经发明的技术，这不是划不来的事情吗？所以我非常反对这种做法。至于说是人家不肯给你的东西，那么是拳头产品，如此之类核武器的一个什么东西，导弹的什么东西，人家肯定永远也不会给你的，那么你去节省精力、资金，花在这些项目上面，对吧？而且普遍的高科技是实用的，但现在高科技是普遍的东西，不是那么几件东西。当年毛泽东还感觉到比较容易，就说我们就集中到原子弹上，火箭上。现在高科技太多了，计算机普遍已经深入到工厂和生活、信息的交流，你要去追的话，怎么去追他？近期呢，可能会有一些就业的问题，但是我们永远要考虑长期的一个问题，因为你不能老是考虑这一两年的情况，或这几年的情况。你更要考虑，几十年以后你怎么办。因为你不能每隔几十年就把现在这种体制推倒了从来。比如，1950年的时候，我们去学苏联的体制，结果过了三十多年以后呢，推倒了重来。现在农村的一块推倒了，非国营那一块推倒了，国营那一块就是推不倒呀。这转型是非常艰难的。
第二点呢，你要去学先进国家的模式，也要找最好的模式，因为你找了一个次佳的模式，又是很痛苦。象日本，它也是一个模式，跟美国是不同的。它转型转了十年还不行，转不过去。德国也是自己有一个模式，跟美国是不同的，结果现在也是转了差不多十年，转不过去。连这种最先进的国家，它的劳动力素质已经非常非常的高了，都是受过至少高中，甚至大专以上的教育。那么，照理说，转移或者换一个新的机制是很容易的。但它的体制使它很难转。因为它有很高的劳保或终身雇佣制，使得它们就是不转，它有个惰性。所以我希望中国，如果有一个目标模式的话，这个模式应该慎重考虑。即使这个模式是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情的国家作出来的，你还是要想到，这个国家它在经济运行方面是最有效的，你还是要去学习它。
记者：一般认为，中国加入WTO要求得的好处之一是增加出口， 但有研究说，中国是一个大国，应该像美国经济那样首先在内部要有健康的供求循环，而不是一味追求出口，而且中国经济目前的对外依存度已很高了，比美国、日本等好些国家高……
徐滇庆：第一，你举的数字都是错的，关键问题出口依存度的计算，下面的分母你用的是GDP，你用的是按照汇率来算的。而要用GDP，要比你按汇率算的高2.6倍。你说的中国出口依存度， 如果用购买力平价标准，要减少2.6倍。所以中国出口依存度仍然低于美国和日本， 他们比我们高多了。问题是GDP，中国的GDP到底是多少？咱们中国人一向是比较谦虚的，所以只承认自己现在综合GDP居世界第七位， 而实际上中国现在是第三位。第三大经济实体，我用我的一套计算方法来证实这个问题。我们的钢、粮、棉全部世界第一，所以我们的综合是世界第三。如果按照这样的计算的话，我们的出口依存率不高，远远不会达到威胁国家安全的地步。说我们现在的出口已经够多的了，不对，这是完全错误的。要谈这个问题呢，得看你从哪个角度。什么叫过多，什么叫过少？首先的一条，目前跟美国人交往，是谁在抱怨，是谁在哪哇哇叫，贸易逆差经济吃亏了，是中国吗？不是，是美国，美国人说，中国贸易在美国方向逆差570亿，中国自己承认220个亿，刘遵义说360个亿， 是吗？不管怎么说，我们中国人自己承认我们赚了他220个亿，对不对？ 有赚钱的生意做，你还嫌它多？中国有那么多钱吗？中国需要赚钱，需要发展，对不对？现在这个生意对我们是很有利的。中国能出口什么东西呢？中国大量出口劳动力密集型产品为主的，这意味着什么？美国人哇哇叫，叫什么呢？就是大量中国劳动力密集型产品，鞋类、纺织类、包箱类、玩具类，挤掉了美国人工作机会，这是美国人抱怨的。所以美国工会不断给国会施加压力，对吧？要制裁中国，这正恰恰说明他的工作机会，从美国转移到中国来了。难道不要给中国人饭吃吗？这个贸易对中国来说，创造了多少千万的机会，使得中国人有饭吃呀！重要的是什么？如果从帐上来算的话，是美国，发达国家整个贸易的促进给全球带来利益的增加。而这增加的部分在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分配是不均衡的。富国得到更多，因为他在贸易中往往占有主动地位。但是不管怎么说，落后国家还是有很多好处。这是其一。
其二，人力资本怎么算？如果把人力资本卷入经济模型来谈论的话，正是因为这样的贸易使得大量的工人有了就业的机会，有了从低生产力的农民向高生产力的产业工人转换的机会。他受到了教育，受到了训练，从农民转换到了产业大军，这个国家国力就增加了，这是人力资本。如果把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加在一起，国际贸易对这些落后国家的好处要远远大于发达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