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续发展与教育价值观的更新，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可持续发展论文,价值观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可持续发展是人类对未来发展的一种理性思考和理想架构。如果说可持续发展的提出主要是通过历史反思，那么它的付诸实施则需要有超前的教育作为牵引。
可持续发展是整体的、综合的，除了人与环境的协调发展外，还应包括人与人、人与组织的协调发展，其核心是人。1994年3月， 我国政府发布的《中国21世纪议程》白皮书指出“可持续发展以人为本位”。这就是说要把人作为可持续发展的根据、出发点和归宿，着眼于人的整体素质的现代化。而要实现人的整体素质的现代化，又有赖于教育的发展，特别是教育的现代化。教育现代化的核心是实现人的现代化，其关键在于教育价值观念的现代化。教育价值观念的任何失当都会导致教育的畸形发展，培养出片面发展的人。这不仅同持续发展的社会背道而驰，而且也会阻碍可持续发展的实现。由此可见，教育是可持续发展的根本大计，教育价值观念的更新是走向持续发展社会的关键。
一、可持续发展要求把“升学谋职”教育价值观转变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教育价值观
长期以来，社会上对教育普遍存在着一种错误的价值观念，其核心就是把教育看成是“升学谋职”的手段。这种传统的教育价值观，一方面使学校往往基于狭隘的功利目的（实用和实际的目的），片面强调知识和技能的传授与训练，忽视对学生全面素质的培养与提高；另一方面也使学生以一种纯粹功利的态度来对待学习，不追求自身素质结构的优化，仅仅为“升学谋职”而学。我国教育中存在“应试教育”弊端及其造成的学生“学历”与“学力”的游移，究其根源，在于教育价值观的失当。21世纪对人类的挑战，在很大程度上是对教育的挑战，这种挑战集中到一点，就是要求我们培养出具有现代化素质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人。而要达此目标，教育从价值观念到实践必须实现一个根本转变，要从单向度的“升学谋职”教育价值观向“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教育价值观转变。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明确认定，作为社会主体的人的类特性为“自由自觉的活动”，而人的类本质是人的“自由自觉”的主观能动性。（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96～97页。）考察人类历史，无论是人类个体，还是人类整体，其活动追求的终极目的，都是能动地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以使自身获得“自由全面的发展”。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社会主义社会的本质特征，是社会主义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决定性因素。可持续发展必须坚持以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最高原则。
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一般是指自然赋予人的各种潜能的充分发展，人自身自主、自觉、自为的本性和才能的充分的发展以及人的社会关系的健康发展。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教育最终极的走向，它的实现要受到诸多客观条件的制约，必将经历一个充满矛盾的辩证发展过程。但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决非只是存在于彼岸的乌托邦，它可以在社会主义运动及其教育中不断实现。
可持续发展提出了确立“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教育价值观的必要性。这是因为：第一，马克思的以人为本的主体性社会发展理论以人的发展来规定社会发展的趋向，认为整个人类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是由人类的自由自觉本性的全面发展决定的。这一理论至今仍有着强大的解释力、预见力和生命力。直面当今我国和世界及人类的未来，全球诸多危及人类生存发展的大问题，恰恰是人类的自由自觉本性的片面发展或畸形发展造成的，如资源、生态、人口、核武器等全球性问题，正是由于人的科学技术理性的单向发展，而其价值观念、审美观念则相对滞后所造成的。因此，社会主义社会要健康稳定地持续发展，必须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根本前提，确立“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教育价值观。第二，可持续发展也包括经济的增长，但要求经济增长方式必须由粗放型向集约型转变。其实质就是要求提高产品中人的技术含量，由追求经济指标的增长转到追求经济质量的提高。这就决定了不能将经济的发展建立在对有限的自然资源无限制地开发上，而要转向人类自身资源的开发。人的资源是无限的。罗马俱乐部博特金等人在《学无止境》的报告中指出，面临自然资源的逐渐衰竭，人们应当看到“人类依然拥有没有束缚的想象力、创造力和道德能力等资源，这些资源可以被动员起来帮助人类摆脱它的困境”。同外部极限相反，人的“内部界限在我们自身中存在着并孕育着无可比拟的发展潜力”。因此，要想为子孙后代的生存和发展留下充分的自然资源，我们必须注重开发人类自身的资源。也就是说，我们应当把目标放在开发人们潜在的在实践基础上生成发展的科学认知能力、社会评价能力、生活审美能力以及三者统一的哲学思维能力上。而这4种能力的充分发挥和显现， 恰恰构成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教育价值观的全幅内涵。
可持续发展不仅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教育价值观的确立提出了要求，而且也为其提供了现实可能性。这是因为：第一，在哲学意义上，可持续发展意味着必须将人和人类看作是未完成的、有待不断完善的社会存在物。马克思指出：“人不是在某一种规定性上再生产自己，而是生产出他的全面性；不是力求停留在某种已经变成的东西上，而是处在变易的绝对运动之中。”（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456页。）德国哲学人类学家米切尔·兰德曼也说：“人的非特定化是一种不完善，可以说，自然把尚未完成的人放到世界之中；它没有对人作出最后的限定，在一定程度上给他留下了未确定性。”（注：《哲学人类学》，贵州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 228页。）可持续发展着眼于人的“未确定性”，以促进世代相继的人和人类走向不断完善，防止中断或逆转。由此可见，伴随可持续发展的实现，人的不断完善，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就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完美目标了。第二，可持续发展的观念，既包含经济、社会、环境、人口全面发展的内容，又包含人类精神文明的发展这一重要问题。社会文明程度越高，人们对于精神生活的要求也越高，人们越来越追求自身的完善和自由全面的发展。精神文明建设是可持续发展战略的题中应有之义，精神文明建设地位的提升必将为人自身的完善和自由全面的发展奠定坚实的精神基础。可持续发展以人为本，这种价值取向要求精神文明建设把人作为其根据、出发点和归宿。在新的历史时期，在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和推进我国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中，精神文明建设更应强调以人为本，站在优化人类生存环境，为子孙后代留下足够的空间和资源的高度，着力创造一个适应自身发展的良好社会环境，大力加强思想道德建设和教育、科学、文化建设，以提高人的思想境界和综合素质，不断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实现。
二、可持续发展要求把科学主义教育价值观转变为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相结合的教育价值观
考察教育发展的历史，教育价值观经历了从人文主义教育价值观到科学主义教育价值观再到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相结合的教育价值观（以下简称“结合论教育价值观”）的现实转变。人文主义教育价值观以价值理性为依据，重视教育的人文价值；科学主义教育价值观以工具理性为依据，重视教育的科学价值。在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纯粹价值理性的无为和唯工具理性的异化，都要求人类在可持续发展中实现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的有机整合。
“结合论教育价值观”在现代教育领域之所以受到广泛重视，有其历史必然性。我们知道，古代教育是以人文教育为主体，突出人文学科的教化功用，注重培养身心全面发展的理想人格。可是自近代始，随着工业革命的发生，朴素辩证法为形而上学所代替，“人是自然界的主宰”的主张占据统治地位。培根认为，人的知识和人的力量是合二为一的，由知识所赋予人类的力量将是无所不能的。（注：《西方哲学原著选读》（上），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345页。）笛卡尔认为， 借助科学，“我们就可以使自己成为自然的主人和统治者”（注：笛卡尔：《探求真理的指导原则》，商务印书馆 1991年版，第36页。）。 这些主张促进了科学技术的进步，同时也使人们陷入了盲目的乐观和自信。反映到教育领域，科学主义教育价值观越来越占据主导地位，以致科学教育显要提升，人文教育逐步削弱，教育不再注重引导青少年去思考人生的目的、意义、价值，去追求人的完善和健全。发展到今天，许多国家的教育（特别是高等教育）忽视了价值、道德、审美、理想、情操方面的内容，“丢掉了教育的另一半”，成为“忘记了根本方向的教育”，教育成功的乃是一批技艺超群的“单面人”（缺乏精神生活和情感生活的技术性和功利性动物）。就我国教育而言，受“科学主义”教育价值观的驱动，也出现重理工轻人文、重智育轻德育、重专业轻教养的片面发展倾向，学生接受的教育既不完全，也不平衡。其结果，学生虽然学会一门专业，掌握一门技能，但却不懂哲学，不懂文学，不懂历史，不讲文明，不讲道德，不讲奉献，专门利己，毫不利人，心胸狭窄，趣味庸俗，除了快快发财，不知人生还有什么价值和意义。（注：叶朗：《当前文史哲学科改革和发展的几个问题》， 《北京大学文科通讯》1996年第 12期。）作为社会主体的人的价值理性的弱化，势必引起工具理性的异化。首先，科技的滥用或使用不当会造成诸如环境污染、生态失衡、资源枯竭、能源短缺、气候反常、核扩散等一系列严重的“全球性灾害”，直接威胁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物质基础。其次，科技的发展不断削弱人类的道德和文化价值观念，引起人类精神和道德的危机，造成人类物质与精神的失衡。人类精神生活的贫困化，必将削弱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精神基础。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物质基础和精神基础所受到的威胁和削弱，所潜伏的危机和隐患，使人类面临着“要么共同生存，要么共同毁灭”的严重困境，经历着“走向灭亡的第一次体验”（注：[日]池田大作、[德]狄尔鲍拉夫：《走向21世纪的人与哲学——寻求新的人性》，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3页。）。因此， 人类要想面向未来继续生存下去，社会的持续发展要想得以实现，必须采取措施，寻求“新的人性”，防止生存和发展逐渐失去人性的危险。而这种“新的人性”的获得，意味着“找回被科学教育淹没的人文教育”，“以人文教育整合科学教育”，“实现科学教育人文化”，以促使人文精神的弘扬。由此可见，把科学主义教育价值观转变到结合论教育价值观是可持续发展的根本要求。
可持续发展为结合论教育价值观的确立提出了要求，也提供了操作上的可能模式。可持续发展观反映了人们对人类生活统一性本质的全新理解，即人类一方面要获得科技的进步和物质的丰富，另一方面又要获得道德的完善、价值的实现、精神的昂扬、情感的丰富、人格的臻美。这两个方面相互联系，相辅相成。与此相应，教育必须坚持一个完整的教育价值观，塑造一种完整的教育。这种“完整教育”是一个由科学教育和人文教育所构成的有机整体。这就是说，它不是在科学教育和人文教育二者之间做目光短浅的取舍，或以抑制一方发展作为另一方发展的前提，而应对科学教育和人文教育进行整合，使之真正统一和协调起来，融合于现代化教育体系。这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完全可能的。具体操作方式是：
第一，“必须打破把科学与人文学科截然区别开来，甚至相互对立的传统”（注：J·D·贝尔纳：《科学的社会功能》，商务印书馆 1985年版，第341页。），把“为实利而教育”，“为就业而教育”与“为人生而教育，为世界而教育，为个性发展而教育，为快乐而教育”（注：J·Lowe: Teaching the Interaction of Science,Technology and Society.Longman Cheshire,1987,P.90 —92.）有机结合起来。
第二，必须纠正只教“技术业务”而缺少真正“教育”的偏向，要“赞美科学所含有的人性意义，并使他们重新和人生联系在一起”（注：乔治·萨顿：《科学史和新人文主义》，华厦出版社1989年版，第97页。），以促使科学及其教育工作“人性化”。
第三，必须更加重视人文社会科学，把这些科学的历史、教学和认识论引进历来由“硬”科学（自然科学）占主导地位的课程中，使科学服从哲学和人类学前景。
以上3方面既是结合论教育价值观在操作上的可能模式， 也是事关可持续发展实现的重要保证。唯其如此，我们才能培养出符合人类生活统一性本质的完整的人，进而才能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经济发展与伦理价值的协调，物质享受与人生质量的统一，民族利益与人类利益的契合，促进人与社会朝着合人性的方向、合理想的目标健康稳定地持续发展。
三、可持续发展要求把人类中心主义教育价值观转变成生态人文主义教育价值观
人类中心主义又称人的自我中心化，这种价值观的核心内容是：一切以人类的利益和价值为中心，以人为根本尺度去评价和安排整个世界。在这样一种思想背景下，人类不去顾及对自己的行为后果负责，也不考虑自己行为后果对未来的影响和对“他者”的影响。这就构成了传统发展观的基本内核。然而，正是这种传统发展观使经济和社会在发展的可持续性方面遭遇了深刻危机。在某种意义上，可持续发展观的建立恰恰是基于对人类中心主义的辩证扬弃而实现的。可持续发展战略的提出，不仅是人类发展观的革命，而且展示了一种崭新的社会文明观，即不再从人类自身的狭隘利益来看待自然界，而要求人类自身价值与自然界价值相统一，人类生存发展权利与自然界生存发展权利相统一，使人类在更高层次上复归于自然，融入自然，从而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可持续发展战略不仅扩大了教育的视野，而且也对教育提出了新的“历史性课题”：“教育应把人定义在自然中的什么位置？”“教育应在什么样的生态环境中进行？”“教育应建立在什么样的发展观上？”等等。面向人类未来的持续发展，教育必须对此作出积极回应。其关键就在于扬弃和超越人类中心主义教育价值观，确立生态人文主义教育价值观。
生态人文主义教育价值观包括3个核心内容：首先， 生态人文主义教育价值观要求把人置于自然界中生态学意义的位置。也就是说，要求当代人类重新返回到自然的怀抱之中，复归到生物圈的有机联系之中。其次，生态人文主义教育价值观既肯定人与自然的统一性前提，又充分认可人在自然界面前的能动性。在今天的地球上，人是引发全球生态危机的关键，但要恢复自然界的生态秩序也不能不借助人的因素而单凭自然本身的进化。人是生物圈中特殊的智慧生命，其健全的理性力量和非理性力量，决定了他能够超越自身物种的局限性，代表所有生命物种的利益，承担起地球生态环境的管理者、生物圈向宇宙太空进化的引导者和组织者的伟大使命。（注：参阅佘正荣著：《生态智慧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226～238页。）再次，生态人文主义教育价值观强调塑造富于人文精神的生态伦理。它把是否讲求生态伦理，有无环境道德，能否理智而友善地对待生态环境作为现代人素质高低的重要标志之一。总之，生态人文主义教育价值观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观点，既克服了人类中心主义的片面性，又恰当地肯定了人类伟大的能动作用，对人类在自然中的地位和作用给予了明智而合理的规定。它是人类在全球性生态危机困境中解决人和自然关系问题的指路明灯，它将引导人类安全地渡过当代历史的重大转折关头而进入生态文明，并得到健康稳定的持续发展。
生态人文主义教育价值观在当代存在操作上的可能模式，那就是生态素质教育。生态素质教育包括生态科学素质教育和生态道德素质教育，它不仅要求传授生态基础知识，增强生态国情意识，而且要求奠定生态价值观的基础，养成良好的生态道德行为。我们应把生态素质教育作为素质教育的有机组成部分纳入现代化教育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