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房屋的新年审查(续)_册府元龟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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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四载(755) 五十九岁。征为太子右庶子,转宪部侍郎。

旧传:“十四年,征拜左庶子,迁宪部侍郎。”新传失载左庶子一职。案《旧唐书·职官志一》,太子左庶子正四品上,诸司侍郎正四品下。据此,旧传左庶子似为右庶子之讹。新旧《唐书》凡职官分左右者,互讹极多,如杜甫即有左右拾遗之异。右庶子品秩与诸司侍郎同。《太平广记》卷九七引《明皇杂录》载当时诸大臣中皈依僧义福者,有刑部侍郎房琯。刑部,天宝中改称宪部。

房琯何时转宪部侍郎,文献不载。储光羲有《同房宪部应旋游衡山寺》诗,知房琯为宪部侍郎后曾游南岳衡山寺。诗云:“逍遥高殿阴,六月无炎暑。”“六月”当是记时。由此可见,房琯为右庶子时间较短,可能并未与太子即肃宗有接触。以至当房琯奉宝册至肃宗行在时,肃宗亦只是“素闻房琯名”而已。

天宝十五载、肃宗至德元载(756) 六十岁。六月,安禄山攻破潼关,玄宗仓皇幸蜀,独驰追驾。七月,谒玄宗于普安郡,即日拜文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旧传云:“十五年六月,玄宗苍黄幸蜀,大臣陈希烈、张倚等衔于失恩,不时赴难。琯结张均、张垍兄弟与韦述等行至城南十数里山寺,均、垍同行,皆以家在城中,逗留不进。琯独驰蜀路。七月,至普安郡谒见,玄宗大悦,即日拜文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赐紫金鱼袋。”房琯谒玄宗、拜相,《旧唐书·玄宗纪下》、《新唐书·玄宗纪》、《宰相表中》、《资治通鉴》卷二一八均谓在七月甲子(十二日)。《资治通鉴》文部尚书作文部侍郎,误。《授房琯文部尚书平章事制》为贾至所草,称其“秉忠义之规,靡惮艰难;挺松筠之操,宁移岁寒”。

房琯未至时,玄宗与高力士曾猜测“谁当至者”。《旧唐书·张垍传》载:“次咸阳,帝谓高力士曰:‘昨日苍黄离京,朝官不知所诣,今日谁当至者?’力士曰:‘张垍兄弟世受国恩,又连戚属,必当先至。房琯素有宰相望,深为禄山所器,必不此来。’帝曰:‘事未可料。’是日,琯至,帝大悦,因问均、垍,琯曰:‘臣离京时,亦过其舍,比约同行,均报云已于城南取马,观其趣向,来意不切。’既而均弟兄果受禄山伪命,垍与陈希烈为贼宰相。”又见《册府元龟》卷九二三、《新唐书·张垍传》。《资治通鉴》卷二一八载高力士语作:“张均、张垍父子受陛下恩最深,且连戚里,是必先来。时论皆谓房琯宜为相,而陛下不用,又禄山尝荐之,恐或不来。”二张之父张说,为玄宗宰相,张垍又是玄宗驸马,尚宁亲公主,玄宗称为“爱婿”。受恩最深者叛敌受伪职,抑而不用者却“靡惮艰险”扈驾。玄宗有感于此,故即日拜相。据高力士之言,安禄山亦曾荐房琯为相,于此越发见其“松筠之操”。贾至《自蜀奉册命往朔方途中呈韦左相文部房尚书门下崔侍郎》诗云:“尚书抱忠义,历险披荆榛。扈从出剑门,登翼岷江滨。”亦指此。

七月甲子(十二日),肃宗即位灵武,玄宗在蜀尚不知,丁卯(十五日),命太子及诸王分领诸道节制,以太子亨充天下兵马元帅,领朔方、河东、河北、平卢节度都使,南取长安、洛阳。永王晬、盛王琦、丰王珙等各有分领。见贾至《命三王制》、《册府元龟》卷一二二及《资治通鉴》卷二一八。玄宗此举,计实出于房琯。李华《唐丞相太慰房公德铭》说:“爰命监抚,理兵北朔。”即指此。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十四引蔡居厚《蔡宽夫诗话》曰:“《唐书·房琯传》,上皇入蜀,琯建议请诸王分镇天下。其后贺兰进明以此谗之肃宗,琯坐是卒废不用,世多悯之。予读司空图《房太尉汉中》诗云:‘物望倾心久,凶渠破胆频。’注谓:‘禄山初见分镇诏书,拊膺叹曰:吾不得天下矣!非琯无能画此计者。’盖以乘舆虽播迁,而诸子各分统天下,则人心固所系矣,未可以强弱争也。今《唐史》乃不载此语。图博学多闻,尝位朝廷,且修史,其言必有自来。夫身以此废,而功之在时乃若是,于其人之利害岂不重哉!惜乎史臣不能为一白之也!”又见王应麟《困学纪闻》卷十四,王应麟说:“以司空表圣之言观之,则琯建此议,可以破逆之胆。”自注:“晋以琅邪王立江左大业,我宋以康王建中兴之基,琯可谓善谋矣!”与蔡居厚同时,有程俱作《房太尉传论》亦曰:“夫诸王不足以斗强虏明矣,而琯实以此系天下之心,此琯之谋大识远,所以越常情万万者也。然则,中兴帷幄之功果孰为大?”司空图诗自注,《全唐诗》卷六三四作:“初琯建亲王分镇天下议,明皇从之。肃宗以是疑琯,受谗废。先是,禄山见分镇诏书,拊膺叹曰:‘吾不得天下矣!’”贺兰进明以此进谗之事,详见下。

房琯分镇之议,当时朝廷有两种意见,针锋相对。《旧唐书·高适传》云:“上皇以诸王分镇,适切谏不可。”《新唐书·刘晏传》亦说:“永王晬署晏右职,固辞。移书房琯,论封建与古异,今诸王出深宫,一旦望桓、文功,不可致。”杜甫则一直极力拥护此议。《为阆州王使君进论巴蜀安危表》云:“必以亲王委之节钺,此古之维城盘石之义明矣,陛下何疑哉!”又云:“愚臣特望以亲王总戎者,意在根固流长,国家万代之利也。”“阆州王使君”名未详,时在广德元年。此为代作,固不足为证。而同年所作《有感五首》之五云:“丹桂风霜急,青梧日夜凋。由来强干地,未有不臣朝。受钺亲贤往,卑宫制诰遥。终依古封建,岂独听箫韶。”钱谦益笺注:“初房琯建分镇讨贼之议……肃宗即位,恶琯,贬之。用其诸子统师,然皆不出京师,遥制而已。宗藩削弱,藩镇不臣。公追叹朝廷不用琯议,失强干弱枝之义,而有事仓卒以亲贤授钺也。‘丹桂’言王室,‘青梧’言宗藩也。‘卑宫制诰’,即天宝十五载七月丁卯制置天下之诏也。谓其分封诸王,如禹之与子,故以卑宫言之。《壮游》诗‘禹功亦命子’,此其证也。落句言不依古封建,而欲坐听箫韶,不可得也。公之冒死救琯,岂独以交友之故哉!”据新旧《唐书·肃宗纪》、《代宗纪》及《资治通鉴》卷二二一、卷二二二,乾元二年七月,以赵王係为天下兵马元帅,司空兼侍中李光弼为副,肃宗有《赵王係天下兵马元帅制》;宝应元年四月,以皇子奉节王适为天下兵马元帅,代宗有《奉节郡王适天下兵马元帅制》。杜甫盖有感于彼而作此诗。大历三年,杜甫《秋日荆南述怀三十韵》:“盘石圭多剪。”仍主张以亲王分镇。

八月,加银青光禄大夫。与韦见素、崔涣等奉传国宝、玉册诣灵武传位。

旧传:“从幸成都,加银青光禄大夫,仍与一子官。”玄宗至成都,在七月庚辰(二十七日)。八月癸未(二日),大赦天下。加勋官银青光禄大夫在大赦时。

《旧唐书·玄宗纪下》、《肃宗纪》、《新唐书·玄宗纪》、《册卒元龟》卷十一、《资治通鉴》卷二一八、旧传、新传、新旧《唐书·韦见素传》、《崔涣传》并载,八月癸巳(十二日),肃宗使者到蜀,玄宗方知太子已即位。丁酉(十六日)下制:“自今改制敕为诰,表疏称太上皇。四海军国事,皆先取皇帝进止,仍奏朕知。俟克复上京,朕不复预事。”己亥(十八日),上皇临轩,命韦见素、房琯、崔涣奉传国宝、玉册诣灵武传位。三人皆为宰相,排名顺序,各书稍有异同,房琯应是第二位。崔涣为房琯所荐,故排名在后。奉使大臣尚有韦谔、贾至、萧昕、张镐、严武等,其中贾、萧、严皆与房琯相善。贾至有《自蜀奉册命往朔方途中呈韦左相文部房尚书门下崔侍郎》诗,即呈韦见素、房琯、崔涣三人。

九月,房琯一行至肃宗行在,奉上宝册。

《旧唐书·肃宗纪》、《资治通鉴》卷二一八、旧传并云,八月丙子,肃宗至顺化郡,韦见素、房琯一行奉宝册谒见。《资治通鉴》、旧传、新传并云:“上以韦见素本附杨国忠,意薄之。素闻房琯名,虚心待之。琯见上言时事,辞情慷慨,上为之改容,由是军国事多谋于琯。琯亦以天下为己任,知无不为,诸相拱手避之。”

《旧唐书·肃宗纪》:“己卯,斩潼关败将李承光于纛下。”据新旧《唐书·王思礼传》,王思礼、吕崇贲亦同为败将,肃宗将并斩之,房琯救之,以为可收后效,遂独斩承光,赦思礼等。杜甫《八哀诗·赠司空王公思礼》记此事云:“公时徒步至,请罪罪厚责。际会清河公,间道传玉册。天王跪拜毕,谠议果冰释。”“清河公”即房琯。王思礼后为房琯招讨副使,说见下。

十月,上疏请自将兵复两京,诏加持节、招讨西京兼防御蒲、潼两关兵马节度等使。率三军战于陈涛斜、青坂,败绩。

旧传云:“寻抗疏自请将兵以诛寇孽,收复京都。肃宗望其成功,许之。诏加持节、招讨西京兼防御蒲、潼两关兵马节度等使,乃与子仪、光弼等计会进兵。琯请自选参佐,乃以御史中丞邓景山为副,户部侍郎李揖为行军司马,中丞宋若思、起居郎知制诰贾至、右司郎中魏少游为判官,给事中刘秩为参谋。既行,又令兵部尚书王思礼副之。琯分为三军:遣杨希文将南军,自宜寿入;刘悊将中军,自武功入;李光进将北军,自奉天入。琯自将中军,为前锋。十月庚子,师次便桥。辛丑,二军先遇贼于咸阳县之陈涛斜,接战,官军败绩……癸卯,琯又率南军即战,复败,希文、刘悊并降于贼。”庚子为二十日,辛丑为二十一日,癸卯为二十三日。旧传有一处讹误。近人龚道耕(向农)《旧唐书札迻》卷五曰:“上文言杨希文将南军,刘悊将中军,李光进将北军,又云琯自将中军,殊不可解。《册府》四百四十三作:‘庚子,房琯以中军、北军为先锋,师次便桥。辛丑,二军先遇贼阵于陈涛。’则非琯自将中军也。当据以改正。”案龚说是,《资治通鉴》卷二一九即同《册府元龟》。房琯率军人数,《唐会要》卷七八谓“请兵一万人”,有误。据旧传、新传及杜诗,陈涛斜一战兵力即有五万。陈涛斜之战,叛军将领,据《资治通鉴》,是安守忠。

官军败绩原因,房琯方面有三,旧传、新传及《资治通鉴》可案:一是战法失当。房琯用春秋车战之法,以车二千乘,马步夹之。既战,贼顺风扬尘鼓噪,牛皆震骇,因缚刍纵火焚之,人畜挠败,为所杀伤者四万余人,存者数千而已。二是用人失当。以虚名择将吏,戎务一委于李揖、刘秩,数人为儒家子,未尝习军旅之事。琯临戎谓人曰:“逆党曳落河虽多,岂能当我刘秩等!”曳落河,契丹语,意为壮士。三是无将略之才。房琯“好宾客,喜谈论,用兵素非所长”。而肃宗“采其虚声,冀其实效”,期望值过高。这一点,倒是玄宗分析最为精到。唐刘肃《大唐新语·聪明》说:“时肃宗在凤翔,每有大除拜,辄启闻。房琯为将,玄宗曰:‘此不足以破贼也。’历评诸将,并云:‘非灭贼材。’又曰:‘若姚崇在,贼不足灭也。’因言崇之宏才远略。”《新唐书·奸臣·李林甫传》载此事,材作才。唐丁用晦《芝田录》载玄宗马上看除目,谓裴士淹曰,房琯“不是灭贼手”。又见《唐语林》卷三。外在原因,主要是中使督战、牵制。旧传等载:“及与贼对垒,琯欲持重以伺之,为中使邢延恩等督战,苍黄失据,遂及于败。”

旧传、《册府元龟》卷四四三、《唐会要》卷七八并曰:“琯等奔赴行在,肉袒请罪,上并宥之。”旧传又曰:“上待之如初,仍令收合散卒,更图进取。”新传曰:“帝虽恨琯丧师,而眷任未衰。”《资治通鉴》卷二一九曰:“上闻琯败,大怒。李泌为之营救,上乃宥之,待琯如初。”所说略有不同。

十月辛丑之战,战于咸阳县东陈涛斜。杜甫时陷贼长安,闻败讯,作《悲陈陶》诗:“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陈陶泽中水。野旷天清无战声,四万义军同日死。群胡归来血洗箭,仍唱胡歌饮都市。都人回面向北啼,日夜更望官军至。”对房琯之败,表示极大悲痛。“群胡”“胡歌饮都市”,“都人”“向北啼”,是杜甫长安所见。癸未之战,战于青坂。杜甫闻败讯,复作《悲青坂》诗:“我军青坂在东门,天寒饮马太白窟。黄头奚儿日向西,数骑弯弓敢驰突。山雪河冰野萧瑟,青是烽烟白人骨。安得附书与我军,忍待明年莫仓卒!”九家集注引赵次公曰:“房琯战于陈陶斜不利,犹欲持重。而牵于邢延恩所促战,故败。而公诗有‘忍待明年’之戒,所以重伤之也。”杜甫二诗可贵之处,是能将国家命运、将士生命置于第一位,故于悲伤之外,对房琯略含责备之意。宋刘克庄《后村诗话》后集卷二称之曰:“直笔不恕,所以为诗史也。”其后所作《秋日荆南述怀三十韵》曰:“凶门毂少推。”明胡震亨《唐音癸签》卷二二谓此句“若为琯之自将咎”。

至德二载(757) 六十一岁。五月,贬太子少师。

旧传:“二年五月,贬为太子少师,仍以镐代琯为宰相。”镐即张镐。新传无年月。新旧《唐书·肃宗纪》、《新唐书·宰相表中》及《资治通鉴》卷二一九皆系于五月丁巳(十日)。

是月,杜甫由长安逃至行在凤翔,拜右拾遗。其《秋日荆南述怀三十韵》云:“昔承推奖分,愧匪挺生材。迟暮宫臣忝,艰危衮职陪。”钱氏笺注:“公受知于房太尉也。”盖房琯所荐。

房琯罢相,原因错综复杂。大致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贺兰进明之进谗。旧传载,贺兰进明诏受南海太守,摄御史大夫,充岭南节度使。中谢,肃宗谓之曰:“朕处分房琯,与卿正大夫,何为摄也?”进明对曰:“琯与臣有隙。”又曰:“晋朝以好尚虚名,任王夷甫为宰相,祖习浮华,故至于败。今陛下方兴复社稷,当委用实才。而琯性疏阔,徒大言耳,非宰相器也。陛下待琯至厚,以臣观之,琯终不为陛下用。”肃宗问其故,进明曰:“琯昨于南朝为圣皇制置天下,乃以永王为江南节度,颖王为剑南节度,盛王为准南节度,制云:‘命元子北略朔方,命诸王分守重镇。’且太子出为抚军,入曰监国,琯乃以枝庶悉领大藩,皇储反居边鄙,此虽于圣皇似忠,于陛下非忠也。琯立此意,以为圣皇诸子,但一人得天下,即不失恩宠。又各树其私党刘秩、李揖、刘汇、邓景山、窦绍之徒,以副戎权。推此而言,琯岂肯尽诚于陛下乎?臣欲正衙弹劾,不敢不先闻奏。”肃宗由是恶琯。诏以进明为河南节度使、兼御史大夫。又见新传及《资治通鉴》卷二一九。《唐诗纪事》卷十七曰:“进明入谢,遂谮之,上由是疏琯。”杜甫《别房太尉墓》诗九家集注亦曰:“琯坐是卒废。”案,唐代自武德以来,太子与“枝庶”之间争夺皇位继承权之争,成为最尖锐矛盾,最敏感焦点。比如王勃为沛王贤戏作《檄英王鸡文》,遭到高宗斥逐,即是高宗防微杜渐之举。肃宗起初并不理会玄宗与房琯“用意”,一经贺兰进明点破挑拨,恍然大悟,由是恶琯而疏之。《唐音癸签》卷二二云:“琯之贬,虽以陈涛之败,实因诸王分镇之策,深中肃宗之忌,为谗者所构而致。”

二、陈涛斜、青坂之败。房琯之败,固然与中使邢延恩督战牵制有较大关系,但亦与其“用兵素非所长”,加上迂阔而采用车战之法等有关。《方舆胜览》卷五四引王之望诗:“折冲廊庙术何迂。”即谓此。旧传等虽曰“待之如初”,毕竟与初大不相同。尽管杜甫《别房太尉墓》诗九家集注谓房琯之废,“不专以陈涛之败”,但观旧传载乾元元年《贬房琯刘秩严武诏》说:“丧我师徒,既亏制胜之任”,“自合首明军令,以谢师旅”。可见陈涛之败亦是一个重要因素。

三、直谏忤旨。《资治通鉴》卷二一九《考异》引柳芳《唐历》曰:“上以房琯有重名,虚己以待之,礼遇加等。琯推诚謇谔,亦以天下为己任,知无不为……后颇以直忤旨,上以名高隐忍,渐不能容矣。”胡三省注:“据《考异》,则上之疏琯,非特因进明之言也。”此说是。《贬房琯刘秩严武诏》亦承认:“或云缘其切直,遂见斥退。”可见当时有此舆论。

四、崔圆怨恨。旧传、新传并载,崔圆本蜀中拜相,肃宗幸扶风即至德二载初,始来朝谒。房琯以为崔圆才到,当即免相,故待之礼薄。崔圆以金厚结中使李辅国,到后数日,颇承恩宠。因怨恨房琯。

五、招集私党。贺兰进明进谗,已说房琯“各树其私党”。房琯之党,有刘秩、李揖、严武、贾至等。又有董庭兰、何忌等,遭到弹劾。旧传、新传及《资治通鉴》卷二一九并载,房琯听董庭兰弹琴,大招集琴客筵宴,朝官往往因庭兰以见琯,自是亦大招纳货贿,受到宪司奏弹。何忌不孝,受到御史大夫颜真卿弹劾。房琯是琴客董庭兰知音,至少在天宝五载已有交往,说见上。崔珏《席间咏琴客》诗云:“七条弦上五音寒,此艺知音自古难。唯有河南房次律,始终怜得董庭兰。”对于董庭兰之事,谏议大夫张镐上疏以为,房琯为大臣,门客受赃,不宜见累。但未起作用。《册府元龟》卷三三三即谓“房琯以门客琴人董廷兰受赂罢相”。

六、惰于政事。旧传曰:“琯又多称病,不时朝谒,于政事简惰。时议以两京陷贼,车驾出次郊外,天下人心惴恐,当主忧臣辱之际,此时琯为宰相,略无匪懈之意。但与庶子刘秩、谏议李揖、何忌等高谈虚论,说释氏因果、老子虚无而已。”又见《册府元龟》卷八二三、《资治通鉴》卷二一九。

七、反对聚敛。《大唐新语·厘革》曰:“肃宗初即位,在彭原。第五琦以言事得召见,请于江淮分置租庸使,市轻货以济军须,肃宗纳之,拜监察御史。房琯谏曰:‘往者杨国忠厚敛以怒天下,今已乱矣。陛下即位以来,人未见德。琦,聚敛臣也,今复宠之,是除一国忠用一国忠也。将何以示远方,收人心乎?’肃宗曰:‘今天下方急,六军之命若倒悬然,无轻货则人散矣。卿恶琦可也,何所取财?’琯不能对。”据《唐会要》卷八四及《资治通鉴》卷二一九,时在至德元载十月。《唐会要》又曰:“琯不能对,自此恩减于旧矣。”

八、玄肃斗争。房琯是“上皇所命宰臣”,属于玄宗蜀郡集团;而肃宗当务之急是培植灵武集团,抑制、打击蜀郡集团。

以上原因,第八点是最关键原因,笔者对此拟作专题探讨。由于这些原因,因此,当房琯为董庭兰纳贿事向肃宗自诉时,肃宗“叱出之”,房琯“因归私第,不敢关预人事”。最后,贬为太子少师。此次贬谪,肃宗《贬房琯刘秩严武诏》以为“犹尚矜其万死,擢以三孤”,是宽大处理。《资治通鉴》卷二一九胡三省注亦认为:“房琯既败师而不思补过,罢之为散官,犹轻典也。”

十二月,加金紫光禄大夫,进封清河郡公。

旧传:“其年十一月,从肃宗还京师。十二月,大赦,策勋行赏,加琯金紫光禄大夫,进封清河郡公。”肃宗还京师在十月丁卯(十三日),旧传误衍。十二月丙午(三日),玄宗自蜀至。戊午(十五日),下制大赦。蜀郡、灵武元从功臣各加实封、进封爵、进阶。房琯既为蜀郡扈从功臣,又为灵武扈从功臣,是为数不多双重功臣之一。其加勋官进阶为金紫光禄大夫(正三品),进封清河郡公(正二品)即在此时。唯《旧唐书·肃宗纪》失载,《唐会要》卷四五、《册府元龟》卷八七载进阶而失载进封。据《肃宗纪》、《唐会要》、《册府元龟》,功臣多封国公(从一品),如崔圆即封赵国公,而房琯作为双重功臣,仅封郡公,当是为肃宗所恶之故。大赦封赏下制之日,《旧唐书》作“戊午朔”,“朔”字衍。《唐会要》作“十二月朔日”,沿《旧唐书》之误。又清河郡公,《新唐书·忠义传上》作清河县公,亦误。杜甫《昔游》诗:“吕尚封国邑,傅说已盐梅。”仇兆鳌详注引卢元昌曰:“‘吕尚封国邑’,指灵武功臣叨封爵邑者;‘傅说已盐梅’,指扈从大臣晋阶宰相者。”是训“已”为已经。钱氏笺注:“似指房公罢相后册封清河郡公也。言国邑虽封,而相业则已矣。”是训“已”为罢。案钱氏说是。

是月处置陷贼官,张说之子张均、张垍皆署伪官。《资治通鉴》卷二二○载,肃宗以二人及张说屡屡保护自己,欲免二人死。玄宗曰:“均、垍事贼,皆任权要。均仍为贼毁吾家事,罪不可赦。”肃宗叩头再拜曰:“臣非张说父子,无有今日。臣不能活均、垍,使死者有知,何面目见说于九泉!”因俯伏流涕。玄宗命左右扶起,曰:“张垍为汝长流岭表,张均必不可活,汝更勿救。”据《考异》,此说出柳珵《常侍言旨》。而新旧《唐书·张均传》谓肃宗于张说有旧恩,特免死,长流合浦郡。《张垍传》谓垍死于贼中。则《常侍言旨》、《资治通鉴》所说皆误。唐姚汝能《安禄山事迹》卷下载:“太师房琯曰:‘张均欲往贼所,望五陵涕泣而不忍去也。’遂减死一等,流于崖州。”《新唐书·张均传》说:“肃宗反正,兄弟皆论死。房琯闻之,惊曰:‘张氏灭矣。’乃见苗晋卿,营解之。帝亦顾说有旧,诏免死,流合浦。”所说可信。张说于房琯有荐举之恩,时琯已罢相,故托苗晋卿救之。晋卿时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行侍中。

至德三载、乾元元年(758) 六十二岁。六月,再贬邠州刺史。

去年五月,房琯初贬太子少师,正直之士或以为不妥。如武部郎中张知微即奏:“房琯有管乐之才,不宜以小非见免。”见《册府元龟》卷四六○。其“私党”更纷纷出来为房琯呜不平。旧传云:“琯既在散位,朝臣多以为言,琯亦常自言有文武之用,合当国家驱策,冀蒙任遇。又招纳宾客,朝夕盈门,游其门者,又将琯言议暴扬于朝。琯又多称疾,上颇不悦。”又见《资治通签》卷二二○。新传曰:“琯之废,朝臣多言琯谋包文武,可复用。虽琯亦自谓当柄任,为天子立功。善琯者暴其言于朝。”

杜甫为房琯所荐,亦为“私党”,故为之辩解疏救,甚至不“爱生死”。其《祭故相国清河房公文》云:“公初罢印,人实切齿。甫也备位此官,盖薄劣耳。见时危急,敢爱生死!君何不闻,刑欲加矣。伏奏无成,终身愧耻。”大历二年所作《壮游》诗追忆当时冒死疏救之事云:“爪牙一不中,胡兵更陆梁。大军载草草,凋瘵满膏肓。备员窃补衮,忧愤心飞扬。上感九庙焚,下悯万民疮。斯时伏青蒲,廷诤守御床。君辱敢爱死,赫怒幸无伤。”九家集注:“讥时相房琯虽败,然亦备员。”又引赵次公云:“公自言充左拾遗而合有所言也。旧注‘讥时相’,非是。”按,赵注是。“伏青蒲”、“守御床”,用汉史丹、王陵事,比己冒死疏救。赵次公说:“‘一不中’,言如射,偶不中耳。”是为房琯战败辩护。其《北征》诗云:“虽乏谏诤姿,恐君有遗失。君诚中兴主,经纬固密勿。东胡反未已,臣甫愤所切。乾坤含疮痍,忧虞何时毕!”杜甫“忧虞”、“恐君有遗失”,正是其疏救房琯之动机。《北征》之“忧虞”,即《昔游》之“忧愤”。杜甫认为,房琯罢相,是君之“遗失”。上元二年杜甫作《枯楠》诗,是托物言志之作。诗云:“犹含栋梁具,无复云霄志。”仇氏详注:“栋梁,伤大才莫用。”宋叶梦得《石林诗话》卷上曰:“当为房次律之徒作。”又曰:“自汉魏以来,诗人用意深远,不失古风,惟此公为然,不但语言之工也。”

杜甫还为房琯爱惜董庭兰辩护。其《奉谢口敕放三司推问状》曰:“琯性失于简,酷嗜鼓琴。董庭兰今之琴工,游琯门下有日,贫病之老,依倚为非。琯之爱惜人情,一至于玷污。臣不自度量,叹其功名未垂,而志气挫衂,觊望陛下弃细录大,所以冒死称述。”钱氏笺注引宋朱长文《琴史》云:“董庭兰,陇西人。唐史谓其为房琯所昵,数求赇谢……而薛易简称庭兰不事王侯,散发林壑者六十载……当房公为给事中也,庭兰已出其门。后为相,岂能遽弃哉!又赇谢之事,吾疑谮琯者为之,而庭兰朽耄,岂能辨释。”钱氏又说:“按薛易简以琴待诏翰林,在天宝中,子美同时人也,其言必信。伯原《琴史》,千载而下,为庭兰雪此恶名,白其厚诬,不独正唐史之谬,兼可补子美之阙矣。”据杜甫谢状,亦认为董庭兰之事为“细”事。

杜甫疏救,遭到肃宗当头棒喝,诏“三司推问”,祭文所谓“刑欲加矣”即指此。三司首长为韦陟、崔光远、颜真卿。《册府元龟》卷五一五:“韦陟为御史大夫,拾遗杜甫上表,论:‘房琯有大臣度,真宰相器,圣朝不容。’词旨迂诞。肃宗令崔光远与陟及宪部尚书颜真卿同讯之。陟因入奏曰:‘杜甫所论房琯事,虽被贬黜,不失谏臣大体。’上由此疏陟。”上引《壮游》诗仇氏详注云:“‘备员’以下,自述拾遗始末。公疏救房琯,帝怒不测,赖张镐营解,故云‘赫怒幸无伤’。”张镐为宰相,“营解”在上年六月,故肃宗“敕放三司推问”,仍任右拾遗。八月,墨制放还鄜州省家。

旧传谓“朝官多以为言”,“宾客朝夕盈门”,除杜甫外,当有刘秩、严武、贾至等。至今年六月,肃宗终于下《贬房琯刘秩严武诏》。诏曰:“又与前国子祭酒刘秩、前京兆少尹严武等潜为交结,轻肆言谈,有朋党不公之名,违臣子奉上之体……琯可邠州刺史,秩可阆州刺史,武可巴州刺史,散官、封如故。并即驰驿赴任,庶各增修。”《资治通鉴》卷二二○说是“下制数琯罪”。贾至、杜甫品秩较低,故诏书未及。贾至由中书舍人贬为汝州刺史,有《汝州刺史谢上表》。杜甫则由右拾遗贬为华州司功参军。(见新旧《唐书》本传及《册府元龟》卷九五三。)《后村诗话》后集卷二说:“子美与房琯善,其居谏省也,坐救琯贬。”《唐音癸签》卷二二亦说:“杜之去国,以救房琯。”房琯集团,可谓一网打尽。

邠州属京畿道,靠近京兆府。郑处诲《邠州节度使厅记》曰:“邠实为近郡。申王、薛王以亲贤之贵居之,太尉房琯以盛德之重居之。”

乾元二年(759) 六十三岁。六月,征为太子宾客。

房琯在邠州有治绩。旧传云:“时邠州久屯军旅,多以武将兼领刺史,法度隳废,州县廨宇,并为军营。官吏侵夺百姓室屋以居,人甚弊之。琯到任,举陈令式,令州县恭守,又缉理公馆,僚吏各归官曹,颇著政声。二年六月,诏褒美之,征拜太子宾客。”据《旧唐书·肃宗纪》,在六月乙未朔(一日)。

乾元三年、上元元年(760) 六十四岁。四月,改礼部尚书。闰四月,出为晋州刺史。八月,转汉州刺史。

旧传云:“上元元年四月,改礼部尚书。寻出为晋州刺史。八月,改汉州刺史。”新传略同。李华《唐丞相太尉房公德铭》:“入为尚书,正色谔谔。又刺汾浍,遽临彭濮。”汾浍指晋州,彭濮指汉州。据《旧唐书·肃宗纪》,为礼部尚书在四月甲午(四日)。出为晋州刺史在闰四月壬戌(二日)。自今年四月至八月,不到半年时间,累遭贬斥,频繁改官。《唐丞相太尉房公德铭》说:“何负而东,何负而西。公受挫抑,邦人悽悽。”

上元二年(761) 六十五岁。在汉州刺史任。

房琯善治园林,说已见上。汉州城西北角有官池,房琯加以疏浚修治,称西湖,有《题汉州西湖》诗。诗略云:“高流缠峻隅,城下缅丘墟。决渠信浩荡,潭岛成江湖。结宇依回渚,水中信可居。”世以房琯修治,因称房公西湖。杜甫此后在汉州,有《舟前小鹅儿》诗,自注:“汉州城西北角官池作,官池即房公湖。”九家集注引赵次公曰:“官池即房公湖也。琯未为汉州刺史,止谓之官池。后人以其池经房公修之,故名之曰房公湖。”杜甫又有《官池春雁二首》、《得房公池鹅》、《陪王汉州留杜绵州泛房公西湖》等诗。其《答杨梓州》诗有“闷到房公池水头”之句。《得房公池鹅》诗云:“房相西亭鹅一群。”可知湖上有亭。

房公西湖及西亭后为汉州游览胜景。文宗大和四年,李德裕为剑南西川节度使,游西湖及西亭,有《汉川月夕游房太尉西湖》及《重题》二诗,刘禹锡有《和西川李尚书汉川微月游房太尉西湖》、《和重题》二诗,郑澣有《和李德裕汉州房公湖二首》;李德裕又有《房公旧竹亭闻琴缅慕风流神期如在因重题此作》诗,刘禹锡有《和游房公旧竹亭闻琴绝句》,郑澣有《和李德裕房公旧竹亭闻琴》诗。至宋代,题咏更多。程琳有《咏西湖》诗,宋祁有《汉州房公湖》诗,赵抃有《宿房公湖偶成》诗,文同有《房公湖》诗等。苏辙《送周思道朝议归守汉州三绝》之三:“此行真胜成都尹,直为房公百顷湖。”陆游《游汉州西湖》诗云:“房公一跌丛众毁,八年汉州为刺史。绕城凿湖一百顷,岛屿曲折三四里。小庵静院穿竹入,危榭飞楼压城起。空濛烟雨媚松楠,颠倒风霜老葭苇。”所述最为详尽,唯谓“八年”刺史则误。

代宗宝应元年(762) 六十六岁。在汉州刺史任。

自去年十二月至今年四月,严武为剑南节度使。房琯奉册命赴肃宗行在,严武同行。至行在,房琯荐为给事中。其私党于房琯亦以此。此时房琯为汉州刺史,汉州属剑南道管内。按理,严武应该特加照应,以报恩德。但严武却反而甚为傲慢无礼。《旧唐书·严武传》云:“初为剑南节度使,旧相房琯出为管内刺史,琯于武有荐导之恩,武骄倨,见琯略无朝礼,甚为时议所贬。”唐范摅《云溪友议》卷上《严黄门》云:“明年拥旄西蜀,累于饮筵对客,骋其笔礼。杜甫拾遗乘醉而言曰:‘不谓严定之有此儿也。’武恚目久之,曰:‘杜审言孙子,拟捋虎须?’合座皆笑,以弥缝之……房太尉琯亦微有所误,忧怖成疾。武母恐害贤良,遂以小舟送甫下峡。母则可谓贤也,然二公几不免于虎口乎?李太白为《蜀道难》,乃为房、杜之危也。”又见《唐语林》卷四。案李白作《蜀道难》之用意,虽李绰《尚书故实》及《新唐书·严武传》等均载之,其事出于附会,不足深辨。但严武“骄倨”“无朝礼”,房琯“忧怖成疾”必有其事。

宝应二年、广德元年(763) 六十七岁。四月,拜特进、刑部尚书。

旧传:“宝应二年四月,拜特进、刑部尚书。”贾至时已复旧职,草《授房琯刑部尚书制》。制曰:“前汉州刺史房琯,既明且哲,贞静尚宽。有文行可济于时,有直言能适其国。献可替否,翼亮前朝……是用采人望于旧臣,举国桢于元老。俾掌二典,以弼五教……尚德优贤,仍加八命。可特进、兼刑部尚书,封如故。”制称房琯为“前汉州刺史”,知拜刑部尚书前已罢汉州。

是年春,杜甫至汉州,有《陪王汉州留杜绵州泛房公西湖》、《得房公池鹅》二诗。前诗云:“旧相恩追后,春池赏不稀。”时房琯已“恩追”,王汉州到任,亦可证房琯在是年春已罢汉州。盖朝廷已拟起用,特未定何职耳。至四月,任命方下。清郭曾炘《读杜劄记·陪王汉州留杜绵州泛房公西湖》云:“‘阙庭分未到’,朱注:‘时房公方赴召在途,故曰分未到。’仇沧柱云:‘此诗旧有两说:一指房公应召时,则恩追乃恩命追赴,所谓分未到者,房在中途也。一指房公既殁后,则恩追乃恩赐追赠,所谓分未到者,房卒中途也。’今按房琯见召,属广德元年事,其卒在夏。此时房复起用,故泛湖而有喜词,观下章云‘为报笼随王右军’,以琯在途次故也。若二年之春,公不复至汉州,焉得复有西湖之泛乎?”所说“下章”是指《得房公池鹅》诗。郭氏又谓此诗“的系房公未殁前所作,细读自知。”今按,郭氏所说极是。世称杜甫为“诗史”,不惟《咏怀五百字》、《北征》之类,即于此类小诗,亦能补史之阙。特进为文散官,正二品。

八月,卒于阆州僧舍,享年六十七。赠太尉。

旧传云:“在路遇疾,广德元年八月四日,卒于阆州僧舍,时年六十七,赠太尉。”李华《唐丞相太尉房公德铭》云:“帝怀明德,俾不我迷。征拜秋官,佥曰休哉。薨殂阆中,国悴人哀。乔岳陨踬,辅星昏霾。天子洟涕,追崇上台。”“追崇上台”谓追赠太尉。

房琯卒于阆州僧舍,唐人有记载。《明皇杂录》卷上曰:“开元中,房琯之宰卢氏也,邢真人和璞自泰山来,房琯虚心礼教……和璞谓房曰:‘君殁之时,必因食鱼脍;既殁之后,当以梓木为棺。然不得殁于君之私第,不处公馆,不处玄坛、佛寺,不处亲友之家。’其后谴于阆州,寄居州之紫极宫,卧疾数日,使君忽具脍邀房于郡斋,房亦欣然命驾,食竟而归,暴卒。州主命攒椟于宫中,棺得梓木为之。”段成式《酉阳杂俎》前集卷二所载略同。所说玄乎,当是据事实而加以附会。房琯卒后,极厝阆州。

杜甫于九月二十二日即房琯七七祭奠亡灵。《祭故相国清河房公文》曰:“维唐广德元年,岁次癸卯,九月辛丑朔,二十二日壬戌,亦兆杜甫,敬以醴酒茶藕鲫之奠,奉祭故相国清河房公之灵。”不称“太尉”,知时追赠未下。杜甫祭文叙述房琯生前家境贫寒,卒后景况凄惨:“我公戒子,无作尔劳。敛以素帛,付诸蓬蒿。身瘗万里,家无一毫。数子哀过,他人郁陶……州府救丧,一二而已。自古所叹,罕闻知己……何当旅榇,得出江云!”一代名相,两朝功臣,死后竟如此落寞!

广德二年春,杜甫自梓州往阆州,至房琯墓告别,作《别房太尉墓》诗。诗云:“他乡复行役,驻马别孤坟。近泪无干土,低空有断云。对棋陪谢傅,把剑觅徐君。唯见林花落,莺啼送客闻。”表现出对“布衣”之交悲悼沉痛之情。

大历二年,杜甫在夔州,房琯旅榇归葬。杜甫闻之,作《承闻故房相公灵榇自阆州启殡归葬东都有作二首》。诗云:“远闻房太尉,归葬陆浑山。”又云:“丹旐飞飞日,初传发阆州。”房琯归葬之处,说已见上。

大历三年秋,杜甫在荆州,作《秋日荆南述怀三十韵》,联系房琯与自己生平出处,倾吐情怀。《唐音癸签》卷二二云:“〔杜甫〕集中诗为琯伤者不一,伤琯正伤己也。而尤莫详于《荆南述怀之三十韵》……无非宛转为琯出脱,明己之救琯者,未为不是。生平出处,一大关目,莫备此篇,无一字不深厚悱恻,读之如起少陵与之晤语。向来诸家,句句错解,埋没至宝到今,殊可太息!”

房琯扈从玄宗,册命肃宗,是“中兴名臣”,是“翼戴两朝,毕立大节”之功臣。(见《太平广记》卷九七引《明皇杂录》、《宋高僧传》卷九。)德宗建中元年九月五日,史馆奏“至德已来将相,功效明著,已亡殁者,八人第一等”,其中有“吏部尚书、清河郡公房琯”。十二月,定十一人为七等,其中有房琯。宣宗大中二年七月十一日,史馆奏:“续选堪上凌烟阁功臣,除所有旧图形,并有子孙在中外任官令写进外三十七人。”其中亦有房琯。见《唐会要》卷四五、《新唐书·忠义传上》。但房琯仍未能列于配享功臣行列。据《唐会要》卷十八、《新唐书·裴冕传》载苏冕(正元)驳议,裴冕于肃宗有草创之功,房琯逾月而至,苗晋卿隔年方至。“论其前后,较然可知;语以勋劳,不言而辨”。然苗氏大历四年即配享肃宗庙,裴在苏氏驳议后于元和四年补,而房琯始终不与。

房琯德行,在唐代名儒中,甚有口碑。先是李华,与房琯善,其《三贤论》云:“若太尉房公,可谓名卿矣!”房琯曾为袁州刺史,卒后,李华又作《唐丞相太尉房公德铭》曰:“岩岩岱宗,瞻其峻极;赫赫房公,尊其盛德。昔抚宜春,列郡是式。建铭江滨,以慰南国。”《唐国史补》卷下云:“宰相自张曲江之后,称房太尉、李梁公为重德。”又曰:开元日,“不以名而可称者”,有“房太尉”。又见《唐语林》卷四。柳宗元《唐相国房公德铭之阴》曰:“唐之大臣以姓配公最著着,曰房公。房公相玄宗,有劳于蜀,人咸服其节。相肃宗,作训于岐,人咸尊其道。惟正直慈爱以成于德,用是进退。所居而事理辩,所去而人哀号。”至宋代,宋祁《汉州房公湖》诗云:“人亡桃李在,脉脉尚成蹊。”程俱《房太尉传论》曰:“天宝、至德后,名相不为不多,而琯独巍然有大臣之望,天下称之曰房公,至名世立言之士莫不敛衽改容,称其道德。此岂私好而然哉!”

房琯生活清俭,治家有法,亦传为美谈。《唐国史补》卷上载:“韦陟有疾,房太尉使子弟问之。延入卧内,行步悉藉茵毯。房氏子弟袜而后登,侍婢皆笑。举朝以韦氏贵盛,房氏清俭,俱为美谈。”《酉阳杂俎》前集卷十九载,天宝中,牡丹为都下奇赏,而“房相有言:‘牡丹之会,琯不预焉。’”唐张泌《妆楼记·家法》载:“房太尉家法,不著半臂。”又见宋钱易《南部新书》戊。“半臂”指短袖或无袖衣衫。盖房琯保守,故有此家法。

与唐代名儒所说相反,史家对房琯行事,颇多贬词。如宋祁,写诗称房琯为下自成蹊之“桃李”,而作史不采安禄山拊膺之叹,《困学纪闻》所谓“《新唐书》采野史稗说而不载此语”,所作新传赞曰:“唐名儒多言琯德器,有王佐材。而史载行事,亦少贬矣。”旧传载:“琯长子乘,自少两目盲。琯到汉州,乃厚结司马李锐以财货,乘聘锐外甥女卢氏,时议薄其无士行。”旧传论曰:“房琯文学致身,全节义以避寇。阽危之时,颠沛之际,有足称者……琯登相位,夺将权,聚浮薄之徒,败军旅之事,不知机而固位,竟无德以自危。”新传曰:“琯有远器,好谈老子、浮屠法,喜宾客,高谈有余,而不切事。”《册府元龟》卷九五四以之入《虚名》门。房琯好道、释之教,文献多有记载。《唐会要》卷五十载,天宝中,玄都观道士荆胐,“为时所尚,太尉房琯每执师资之礼。”与神会、义福、法慎等交往亦已见上。玄宗即位之初,于开元二年七月,下《禁百官与僧道往还制》,见《唐会要》卷四九、《资治通鉴》卷二一一。但不久即既重道教,又重释教。天宝元年,甚至诏崇文馆习《道德经》,见《旧唐书·礼仪志四》。宰相如张说、严挺之及裴宽、宋鼎等,皆皈依释、道。欧阳修《集古录跋尾》卷六云:“玄宗君臣相与尊宠述之如此,欲使愚庸之人不信不惑,其可得乎!”肃宗君臣亦是如此,肃宗又颇好鬼神、女巫。故房琯“好谈老子、浮屠法”,乃是当世时尚,不足深责。对此,宋祁于新传赞归结为:“夫名盛则责望备,实不副则訾咎深……名之为累也!”

房琯有兄弟四人:璩、璋、瑜、琨。子三人:宗偃、乘、孺复。孙启,曾孙越,裔孙与珝。

《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一下》,房琯有弟三人:璩、璋、瑜。琨史书未载,拓本陈修古《唐故乡贡进士颍川陈君墓志》提到墓主“外曾叔祖相国赠太尉琯,外曾祖刑部郎中琨”。则琯有兄琨无疑。长子宗偃,累迁膳部员外郎,大历十四年以吏部郎中为御史中丞、东都留守、东都畿观察使。贬岭南,卒于贬所。见《唐尚书省郎官石柱题名考》卷三、《唐会要》卷六十。次子乘,双目盲,事已见上。官至秘书少监,赠太子詹事。见韩愈《清河郡公房公墓碣铭》。孺复为孽子,庶出。狂疏傲慢,任情纵欲。官至容管经略使。建中末、贞元初,宗偃贬死岭南,灵柩还,孺复不出临吊,盖以庶出故也。新旧《唐书》有传。乘子启,贞元、元和间官至容管经略使、桂管观察使,封清河郡公。贬虔州长史。《新唐书》有传,韩愈为作《清河郡公房公墓碣铭》。与柳宗元之父柳镇交游,善清言。见柳宗元《先君石表阴先友记》。刘禹锡《伤秦姝行》引:“河南房开士前为虞部郎中……其后开士为赤县,牧容州。”开士与启,字义相合,必为启之字,可补墓碣铭及本传之阙。房启与刘禹锡同属“永贞革新”集团。曾孙越为启之子,见《清河郡公房公墓碣铭》,未及历官,盖元和十年启卒时,越尚未入仕。裔孙珝,见《唐摭言》卷九:“房珝,河南人,太尉之孙。咸通四年垂成而败。”案曾孙越为元和时人,而珝于咸通四年方应省试,则又在越之下二代。《唐摭言》所说之“孙”,当指裔孙。珝之所出及出处均不详。

房琯无文集传世。今存诗一首,文两篇。

房琯文集,旧传、新传及历代公私书目均未见著录,盖无文集传世。其散佚之诗文,上文已有论及。据唐独孤及《舒州山谷寺觉寂塔隋故镜智禅师碑铭》,隋薛道衡与房琯皆有“碑版之文”。《宝刻丛编》卷八引《京兆金石录》著录其天宝九载所撰《唐河东郡夫人薛氏碑》。卷十四引《复斋碑录》著录房琯撰序、綦毋潜铭《唐重建龙兴寺碑》。均佚。今存《题汉州西湖》诗一首,载《全唐诗》卷一○九;存《上张燕公书》、《龙兴寺碑序》二文,载《全唐文》卷三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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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房屋的新年审查(续)_册府元龟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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