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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热水器生产每年不断增加,1994年是450 万台, 1995 年是650万台……。我对玉环很有感情,第一台热水器出自我手, 又是第一个把牌子卖出去。我不知会不会成为历史的罪人!但国内行业不能提高,没有资金,只好合资,轻工的许多行业都存在这个问题,最后中国自己的著名商标不能保持,让国外占领。”这是南京玉环集团董事长王定吾在谈到玉环为何合资时对记者所说。来自中国家电协会的信息表明,除雪花、香雪梅、天鹅外,中意、上菱、水仙等昔日的国产名牌今日均寄人名下。饮料、胶卷、计算机、通信、药品、轮胎、啤酒、化妆品、服装等行业亦存有保卫民族工业名牌产品的问题。
中国的名牌产品去了哪里?我国有61家年产量超过5 万吨的大中型啤酒厂,谁能想到已有50家与外商合资或正商讨合资。据中国食品工业协会啤酒专业协会透露,北京的8家啤酒厂中, 除了“燕京”不愿合资,“玉象山”因只有几千吨生产规模外商看不上眼外,想合的都合了,而且基本上是外资控股。北京燕京啤酒集团公司总经理李福成说:“外商纷纷要跟我合资,看中了什么?是人?不是。是设备?也不是。是技术?也不是。他们看中的是市场,是中国啤酒的市场。”英国《经济学家》杂志在评述中国啤酒状况时指出:“在世纪末,中国将取代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市场,这引发了新市场的争夺战。”法新社的评论写道:“中国本地的10家主要酿酒厂只占这一很不健全市场的14%,50多家外国酿酒商正准备在中国决一雌雄,参与竞争的还有中国地方的800 家酿酒厂家。”言下之意,中国啤酒市场将从国内同业之间的竞争转变为中国国内与外国资本的竞争。80年代,美国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进入中国市场,凭借其雄厚实力不但占有当时中国饮料市场的15%,而且将上海的百年老字号“正广和汽水”兼并。据国家轻工部调查,截至1991年上半年,美国“两乐”已在我国10个省市建了18个灌装厂,分别在上海和广州各建一间浓缩液生产厂,形成了年灌装可乐饮料50万吨以上的生产能力。1993年和1994年,美国百事可乐远东总裁两次向李经纬提出合作,李经纬总经理回答:合作可以,但条件是百事可乐的牌子换上健力宝。的确,名牌是产品走向国际市场的至尊“绿卡”,市场竞争表明,名牌产品不仅创造可观的商业利润,而且拥有一个潜力巨大的消费市场。
经济学家早已提醒我们,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战略三步曲:第一步输出产品,第二步输出资本,第三步输出牌子。1993年底开始,中国洗涤剂行业刮起了一股合资风,这股合资风吹遍了长江南北,在北京、上海、天津、广州、长沙、成都、昆明等大城市涌现了一批批合资洗涤剂企业。据报道,美国(洁宝)、日本(花王)、德国(汉高)、英国(利华)等洗涤剂公司,为了获得垄断利润,采取宁可亏本3 年策略,也要挤占中国市场。
有关部门对京、沪、穗三大城市彩电销售进行了一次统计,资料表明:广州市场无论销售量还是销售额,前五位全部都是进口彩电,两项指标分别占总量的92%和96%;上海市场,前五位中进口品牌占有4 位,4个品牌的销量占总量的53%,销售额占总额的73%;北京市场, 前5位中进口品牌占据3位,销量占总量的40%,销售额占总额的50%。隐藏在这串数字背后的是令人忧虑的事实,如索尼公司与上海合资,使用品牌索尼,菲利浦与苏州电视机厂合资,使用品牌菲利浦,松下与山东电视机厂合资,使用品牌为松下,韩国三星与天津合资,使用品牌为三星,这些合资企业全部由外方控股。中国生产彩电的名牌企业长虹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倪润峰先生说:一些国外彩电生产巨商在商业计划中明确提出:三五年内挤垮长虹。有的外商还宣称,不惜损失30亿美元,也要在中国占有绝对的彩电市场份额。面对这“千军万马战长虹”的惊心市场争夺战,倪润峰喊出了:人家想挤垮我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著名工业史家耶华说:“迄今为止,任何国家工业化的过程,都是‘汽车化’的过程,任何国家的现代化文明史,都是汽车发展史”。在今日无车寸步难行的时代,车子已是现代人衣食住行中“行”的主要工具。有资料表明,近三年来国家和地方为八大轿车项目及其配套零部件已投资600亿元,“九五”期间对轿车工业, 中央政府将增加投资1200亿元,到1996年,一汽大众、二汽神龙、上海大众、天津夏利、北京切诺基、广州标致、重庆长安、贵州航空等八大轿车厂将形成78万辆的生产能力,遗憾的是这些轿车过半数打的是洋商标,倘若继续长此下去,中国轿车工业怎么能创出自己的新品牌,说句刻薄的话,顶多成为洋轿车企业在中国的一个组装车间。
眼看着我们的国产名牌一个个被“吃”掉,陆续退出市场,我们该采取什么措施对付这场民族工业危机呢?难道重新关起国门遏制合资风吗?不,历史早已证明,闭关自守只能误国。改革17年来,我国共引进外资1333亿美元(不含贷款),注册“三资”企业23.4万户。近年来外商投资占全国固定资产投资总额的20%左右,“三资”企业进出口占全国外贸总额的39.1%。毫无疑问,开放政策使中国工业吸收了外资,引进了先进的设备,提高了自己的技术工艺水平,学会了国际经营管理经验,增加了国家的财富,这是11亿中国人民有目共睹的事实。
然而,开放并非放弃自己的民族工业,合资并非拱手让出自己的市场。没有一个民族愿意看到自己的民族工业萎缩,也没有一个国家愿意看着别人操纵自己的市场。日本在60年代经济高速成长时期,采取严格的措施限制外国资本加入,直到70年代才基本放开,故被人嘲笑为“牛步开放”。韩国在70年代经济腾飞时期,政府一方面鼓励资本进入,另一方面肯花本钱扶持本国大企业和大财团。自称开放度最高的美国,在今日仍然采取配额、反倾销、经济制裁等手段限制进口以保护本国工业和市场。因此,任何一个国家的对外开放都有一定原则,在中国经济同国际经济日益联为一体的市场竞争中,我们必须培养自己的工业巨头,壮大中国经济底气,牢牢掌握市场竞争的主动权。
我们靠什么振兴民族工业?
1994年4月14日至4月17日, 全国62 家著名企业的代表和来自国家10多个部委、院校、研究机构的24位专家代表聚集海口市,就我国名牌事业的现状、前景、主要矛盾、战略措施等内容进行了高层战略研讨,推出了《中国名牌发展战略建议书》,提出了中国名牌发展的战略指导思想:把名牌战略作为中国市场经济发展的一种有效机制,推动规范化的市场经济形成和完善,并促进中国国民精神的现代化。同时提出了中国名牌发展的战略总口号:创立名牌、保护名牌、宣传名牌、发展名牌。
名牌是靠质量支撑的。没有质量谈不上名牌,保证产品质量是创立名牌的基础。国际著名质量管理权威约瑟夫·朱兰说:下世纪将是一个质量世纪。中国质量管理协会理事长宋季文认为:下世纪将是名牌产品争夺天下的世纪。1994年3月,中国轻工总会所属218家重点企业发表向广大消费者承诺质量宣言。9月份,'94中国质量高层论坛召开,大会就中国名牌战略的理论与实践进行了广泛深入研讨。11月份,国内130 家名牌企业在成都举行94全国名牌战略研讨会上,发表了《成都宣言》,呼吁为中国名牌的生存和发展创造良好的社会环境。1995年3月, 中国轻工总会推出实施名牌战略的九项措施。
名牌是21世纪商战致胜的法宝。中国只有实施名牌发展战略才能振兴民族工业,正如长虹公司倪总说的:“没有自己的产品市场,产业报国就是一句空话。”中国的市场资源是巨大的也是有限的,中国的名牌必须在与洋名牌货质量技术、内部功能不相上下的基础上,通过参与市场竞争形成自己的大企业集团,产生能抗衡洋企业的中国名牌企业。
名牌不是靠保护出来的,而是竞争出来的。近十年中国洗涤剂工业曾创立了上海的“白猫”、北京的“熊猫”、武汉的“一枝花”、天津的“百花”等一批著名的品牌。然而随着外国名牌洗涤产品的加入,国产名牌洗衣粉受到强烈的冲击,至1994年市场上的国产名牌洗衣粉只剩下“活力28”和“白猫”,令人担忧的是“活力28”由于上交财税过重,假冒商品干扰影响,市场占有率已由过去的1/2降至1/3。今年3 月26日,长虹彩电在全国范围内大幅度让利销售,让利幅度为8%至18%。 步随长虹降价大行动的是深圳康佳集团,从6月6日起,“康佳”彩电所有品种大幅降价,最大降幅为20%。对于中国彩电行业这轮降价行动,中国视像协会电视机专业协会认为长虹彩电大幅降低对国内电视机行业产生不良影响。电子部经济调节司的负责人认为长虹彩电降价正是适应国内彩电市场竞争的需要。而一位行内人士认为:目前彩电技术并非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东芝倘或不供应长虹IC卡,长虹如何生存? 广东 TCL王牌彩电销售经理则认为,中国彩电业虽已成熟,但与国外比, 质量与品牌仍有差距,现在大降价后利润更低了,更没能力去开发产品与做品牌宣传。其实,振兴民族工业不仅仅限于依赖产品的价格策略增强竞争力,而且牵涉到企业的经营管理和市场营销能力。美国某集团老板认为,将来一个企业与另一个企业竞争最终能战胜对方的不是我的产品如何比你好许多,因为在中国这样同一个基础水平上,大家的产品不可能在档次上拉开非常巨大的距离,真正能够打败对手得靠谁拥有最强大的融资手段。日本企业家、学者大川耕平认为:“现代企业若不能随着时代创新,必将遭到淘汰。优良的企划能力,犹如大树的根,是支持公司未来发展的根本。”现代市场有两大特征:一是同类商品品种多样化,质量同级化,所以企业必须努力提高自己企业的销售力和形象力;二是信息过剩导致信息通道的拥挤,公众由于心理疲劳而拒绝接受过多过滥的信息。企业拓展市场必须依赖于精到有效的企划。健力宝以“百万大酬宾”的策划招数与美国可口可乐、百事可乐逐鹿中国饮料市场。高水准高效应的企划和实施依然依赖于高档次的费用支撑,的确,20世纪末中国民族工业似乎再次验证那句古老的谚语:有钱不是万能,没钱万万不能。
难道我们泱泱大国真的缺乏资金振兴民族工业吗?一位经济学者提出自己的独特见解。他认为,许多企业并不是没有钱,1995年银行一直是存款大于贷款,缺乏的是正常的经济秩序和依靠正常投资获得正常利润的品质。建国47年来,7 次经济周期每次高潮点起源于全国党代表大会的那一年,因而中国经济发展高潮动力不是经济规律,而是政治发动。西方发达国家经济增长的动力主要来自结构的转换和经济质量的提高,决非依靠外延投资的扩大。今年,党中央国务院提出改变经济增长方式,其实质是按经济规律办事,为形成正常的经济秩序奠定良好的基础。今年6月13日,广东国有企业TCL电子集团与香港老牌彩电企业陆氏实业公司在惠州举行合作签约仪式,TCL电子集团注资1.5亿港元,拥有合资公司60%的股权,陆氏愿意让TCL电子集团兼并其彩电项目, 将其优质彩电冠以“TCL王牌”商标。 这是我国彩电行业中首例国有企业兼并外资公司并使用国企品牌,TCL集团让我们看到振兴民族工业的希望。
表面看来,在市场上,中国名牌企业跟外国名牌企业进行资金较量、科技较量和经营管理水平较量,其实质是进行经济体制的较量和民族素质的较量,更深层次上是进行人的行为方式、价值观念和文化基因的较量。置身于这场国际级生存大较量,我们的国情似乎注定不可避免地陷入隐藏于这诸种较量背后的深刻矛盾:追求经济效率与要求社会稳定矛盾。
我们再也不能等下去,应勇于正视自己,解剖自己以达到超越自己的境界,因为我们的民族工业决不会被外来的工业打败,只会被自己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