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纪云”与“礼韵”的关系_集韵论文

再论《集韵》与《礼部韵略》之关系①,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礼部论文,关系论文,再论论文,集韵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前人的看法及其问题

《集韵》和《礼部韵略》的关系,是音韵学史上的一桩公案。向有五说,总括如下:

(1)《礼部韵略》由《景德韵略》改名而来,《集韵》与《礼部韵略》是详、略两部书,戴震、李新魁等持此说。②1988年《中国大百科全书·语言文字》506页认为《礼部韵略》是宋真宗景德《韵略》的修订本。

(2)《礼部韵略》是《集韵》刊修《广韵》的先导,是先后修成的两部书,张世禄、杨蓉蓉等持此说。③

(3)《礼部韵略》和《集韵》是先后修成的同一部书而分为详略两种,王力持此说,④不少音韵学通论著作持此说。

(4)《礼部韵略》是与《集韵》同时修撰的《集韵》摘要本,或《礼部韵略》是《集韵》未定稿的简缩,陈振寰(1988)持前说,宁忌浮(1994,1997)持后说,实质相同。⑤

(5)日本学者水谷诚在第一说的基础上进一步指出,《礼部韵略》和《集韵》是在同一个编纂机构“刊修《广韵》所”平行展开修订工作的两部韵书,《礼部韵略》由刊修《景德韵略》而来,《集韵》由《广韵》刊修而来。他着重比较了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和《集韵》三部书注释的异同后,认为《礼部韵略》来自“《礼部韵略长编》”,跟《集韵》有密切的关系。⑥

以上五说的分歧可以归结为两点:其一,《礼部韵略》与《集韵》是一部书还是两部书?其二,先有《集韵》,还是先有《礼部韵略》?主张《礼部韵略》与《集韵》是同一部书分详、略两种的学者侧重于两书的共同点,认为《礼部韵略》与《集韵》是两部书的学者则强调两书的差异。由于对于两书的关系认识不同,在先有《集韵》还是先有《礼部韵略》的问题上就会有分歧。

要解决这个问题,除了关注《集韵》和《礼部韵略》成书的北宋学术背景外,必须从《集韵》和《礼部韵略》的内容比较入手。大家也正是这样做的。以上诸说虽然不同,但是考察问题的出发点却是一致的,即各家都是以《礼部韵略》作为立足点,把《集韵》看做参照对象,通过两书的比较看两书的异同。但是,众所周知,《礼部韵略》原本早已亡佚,今传《礼部韵略》只是原本《礼部韵略》的修订本。长期以来,国内学者研究《礼部韵略》,主要都是依据《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五卷,以为《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是《礼部韵略》的“嫡传本”(鲁国尧先生语),去其“互注”“附释文”和“新制”“添入”的内容,增补宋英宗至理宗十个皇帝的名讳用字及其同音字,就可以得到《礼部韵略》原刊本内容。也就是说,在比较《集韵》和《礼部韵略》的异同、讨论两书的关系时,都是假定《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真实、完整地保留了原本《礼部韵略》的内容,以此为出发点,跟《集韵》相比,得到的结果就是《礼部韵略》和《集韵》的异同,就可以说明两书的关系。这种方法论是有缺陷的。关键在于,我们不知道或无从知道,《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及其他今传本是否真实、完整地保留了原本《礼部韵略》的面貌。在没有认清《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跟原本《礼部韵略》的关系之前,就贸然拿来跟《集韵》相比,是十分危险的。

从1992年起,我们就开始探求《集韵》跟《礼部韵略》的关系问题,经过长时间摸索,认识到讨论《集韵》和《礼部韵略》的关系,应该着眼于《集韵》和原本《礼部韵略》的关系。必须根据现有材料做还原《礼部韵略》祖本或原本的工作,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大难题。由于缺乏关键的《礼部韵略》本身的材料,苦战几年下来,仍不敢妄下结论。令人高兴和庆幸的是,远在日本真福寺,还藏有一部北宋元枯元年至五年(1086-1090)所刻孙谔增补本《礼部韵略》,这是现存的最接近《礼部韵略》原刊本的一个本子。早在1986年,宿白先生就已经谈到了日本京都真福寺宝生院所藏四种书,其中一种便是《礼部韵略》,宿白先生非常明确地指出,这种《礼部韵略》跟另一种《广韵》“都有可能是汴京官板”,也就是国子监刻本。⑦然而,不知什么原因,长期以来,日本真福寺《礼部韵略》一直不为国内音韵学界所知,更没有引起重视。2000年夏天,日本创价大学中文系教授水谷诚先生来北京大学中文系访问研究,我有幸读到他用日文写成的大作《关于真福寺本〈礼部韵略〉》(1999),才知道远在日本还有一部北宋本《礼部韵略》存世。北京大学图书馆古籍部张丽娟女士把水谷诚《关于真福寺本〈礼部韵略〉》翻译成汉语,承蒙平山久雄先生审阅修订,这篇译文发表在《古汉语研究》2000年第4期,国内音韵学家自此了解了《礼部韵略》的一些宝贵的信息。2000年8月,水谷诚教授出席在徐州召开的中国音韵学研究会第十一届学术讨论会暨汉语音韵学第六届国际学术研讨会,又跟我提起真福寺《礼部韵略》,并由我引荐,慷慨惠赠鲁先生、宁先生和我真福寺藏本《礼部韵略》的复印本和有关论文,从此国内音韵学界了解和掌握了真福寺藏本《礼部韵略》的内容。谨此感谢平山教授和水谷教授!

遗憾的是,诸家都不大重视《礼部韵略》原刊本的还原工作,根本原因在于不能积极评价真福寺本《礼部韵略》在各种《礼部韵略》增订本中的地位,也就是说,没有充分认识到真福寺本《礼部韵略》在讨论《礼部韵略》跟《集韵》的关系所应该起的重要作用。本文提出《礼部韵略》和《集韵》关系的新看法,即第六种看法,并着重从文献学角度加以论证。

二、考察两书关系的根据、方法以及我们的看法方法有三,如下:

1.还原《礼部韵略》。

依我们看,真福寺本《礼部韵略》的刊刻年代距《礼部韵略》原刊本成书年代不到六十年,这部宇内孤本是迄今所能够看到的最接近于《礼部韵略》原本的本子,把它跟今传《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各种版本进行比勘考校,就能还原出《礼部韵略》原刊本的面貌来。

2.以《集韵》为立足点,把《礼部韵略》看做参照对象,多角度比较和分析。

今传《集韵》有三种宋刻本,翁氏所藏《集韵》被公认为翻刻北宋庆历原刻本的一种。也就是说,今天我们看到的《集韵》能够表现《集韵》原刊本的面貌。而《礼部韵略》原刊本的面貌要经过还原。既然如此,在考察《集韵》和《礼部韵略》两书的关系时,我们当然应该以《集韵》为立足点,以《礼部韵略》为参照,重视真福寺本《礼部韵略》在还原《礼部韵略》原刊本的作用。

3.从文献学和音韵学两个角度合理解释两书的差异。本文着重从文献学的角度比较、分析和解释两书的差异。

按照这些方法,我们考察两书关系的结论接近宁忌浮《礼部韵略讨源》(1994年)和《〈古今韵会举要〉及其相关韵书》(1997年)的看法,然而宁著没有看到后来发现的真福寺本《礼部韵略》,论证尚有不周密之处,故结论有待检验和完善。我们的新看法肯定了宁说的合理之处,克服了宁说的缺陷。

宁先生的贡献有三:

其一,首次由金人王文郁《新刊韵略》还原出久已不传的《景德韵略》,说明《礼部韵略》与《景德韵略》无传承关系,这个发现非常重要;

其二,认为先有《集韵》,后有《礼部韵略》,而此处《集韵》不是今天看到的《集韵》,而是《集韵》未定稿;丁度等从景祐元年(1034)开始刊修《广韵》,到了景祐四年(1037),为了应礼部科举考试急需,从基本成型的《集韵》未定稿中提炼出略本《礼部韵略》颁行,也就是说,《礼部韵略》是《集韵》未定稿的简缩。从景祐四年(1037)到宝元二年(1039),丁度等人对基本成型的详本进行修改加工,今传本《集韵》和《礼部韵略》的差异即是修改加工的记录。

其三,为《集韵》的研究指明了一条新路:“《集韵》的研究者如果利用《礼部韵略》,犹如文艺批评家发现了作家的手稿”。可以有所创获。

宁先生的思路对头,方法正确。循此思路,我们在全面比较《集韵》、《广韵》和真福寺藏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小韵、收字、字序、改良反切、小韵归字和释义等异同的基础上,从《集韵》编纂体例出发,认为《礼部韵略》和《集韵》是同时同地同一班人马修纂的详、略两部书,《集韵》的编纂经历了两个阶段:编纂未定稿阶段和完成定稿阶段,这个未定稿就是《集韵》的底稿。《礼部韵略》是《集韵》未定稿的简缩和修订,简缩是主流,也有少量的修订。

我们跟宁先生的共同点是,先有《集韵》,后有《礼部韵略》,《礼部韵略》是《集韵》未定稿的简缩。今传本《集韵》和《礼部韵略》的差异即是《集韵》定稿修改加工的记录。

今传本《集韵》跟《礼部韵略》的各种差异,大多数情况可以解释为今传本《集韵》与《集韵》未定稿的差异。《集韵》的编纂经历了两个过程,景枯元年(1034)到景祐四年(1037),是《集韵》的未定稿的阶段,是编修《集韵》的准备阶段。第二个阶段景祜四年(1037)到宝元二年(1039),是《集韵》的定稿阶段。丁度等人《集韵》的未定稿的基础上进行修改加工,今传本《集韵》跟《礼部韵略》的差异,多数情况可以解释为《集韵》的定稿对未定稿修改加工的记录。通过《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跟《集韵》的比较,根据《集韵韵例》,可以论证,景祐四年(1037)到宝元二年(1039),丁度等人对《集韵》未定稿的修订工作主要有五项:

第一项,合理地调整小韵的排列次序,并在《集韵》未定稿的基础上进一步转移小韵;

第二项,进一步改良反切;

第三项,增加《广韵》未收的小韵;

第四项,根据时音改动了一部分反切的读音,并合并了一部分《广韵》不同音的小韵;

第五项,修订并规范释义内容,调整本字与假借字、异体字的关系,辨订俗字等,工作如下:

(1)“凡字训悉本许慎《说文》,慎所不载,则引它书为解”。

(2)“凡经史用字,类多假借,”“但言‘通作某’”;

(3)“凡旧韵字有别体”,“今先标本字,余皆并出”;

(4)“凡字有形义并同,转写或异”,“今但注曰‘或书作某字’”;

(5)“凡字有成文相因不释者,今但曰‘阙’,以示传疑”;

(6)“凡流俗用字,”“今於正文之左直释曰‘俗作某,非是’”。

我们跟宁先生的分歧是,虽然《礼部韵略》来自《集韵》未定稿,但是又有其独立性,《礼部韵略》和《集韵》是两部韵书。具体说来,就收字、字序、小韵韵序、大多数反切和大多数释义来看,《礼部韵略》是《集韵》未定稿的简缩;就少数反切和少量释义而言,《礼部韵略》又有所改订。即《礼部韵略》的主体内容从《集韵》未定稿简缩而来,但在成书时又有小的改作。下面简要论证《礼部韵略》对《集韵》未定稿的改作。

三、论《礼部韵略》对《集韵》未定稿的改作

(一)《礼部韵略》进一步改良了反切

从改良反切来看,多数情况是:(1)《礼部韵略》反切抄袭《集韵》;(2)《礼部韵略》相当一批反切抄袭《广韵》,或者《礼部韵略》改动《广韵》的反切上字或下字,但是不及今本《集韵》的改良反切合理。这两种现象容易解释,第一种现象可以认为,《礼部韵略》的这部分反切从《集韵》未定稿反切抄袭而来,今本《集韵》(即定稿《集韵》)保持《集韵》未定稿反切面貌未动。第二种情况可以认为,《礼部韵略》没有改良的反切和所改动的不合理的反切反映了《集韵》未定稿反切的面貌,今本《集韵》(即定稿《集韵》)改良了《集韵》未定稿没有改良的反切,并对《集韵》未定稿所改动的不和谐的反切又做了进一步改良,使之拼切更合理。也就是说,《集韵》的改良反切有两个阶段,景枯元年(1034)到景祐四年(1037),是《集韵》的未定稿改良反切的阶段,有相当一批《广韵》反切没有改良;景祐四年(1037)到宝元二年(1039),是《集韵》的定稿(即今本《集韵》)改良反切的阶段。《礼部韵略》的改良反切跟今本《集韵》的改良反切的差异,在大多数情况下反映了《集韵》未定稿的改良反切和《集韵》定稿的改良反切的差异。

但是,有相当一批《礼部韵略》改良的反切,《集韵》没有改动,而是抄袭《广韵》的反切,分两类。

第一类,《礼部韵略》改动《广韵》反切的上字,使之成为和谐反切,举例如下:

小韵

江韵惷 丑江抽江丑江抽江

之韵时 市之时之市之时之

先韵鋗 火玄呼渊火玄呼渊

仙韵煎 子仙将仙子仙将仙

阳韵亡 武方无方武方无方

阳韵良 吕张龙张吕张龙张

药韵篗 王缚越缚王缚越缚

以上反切,《集韵》沿袭《广韵》的反切不改,反切上字的声调跟反切下字的声调不一致,真福寺藏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反切上字的声调跟反切下字的声调一致,是和谐反切。

有的《集韵》反切,抄《广韵》反切上字改反切下字,《礼部韵略》改《广韵》反切上字,比《集韵》反切和谐,如:

小韵

冬韵攻 古冬姑宗古宗姑宗

《集韵》改《广韵》古冬切为古宗切,不改上字,《礼部韵略》改为姑宗切,上字“姑”和下字“宗”都是平声合口一等字。按,此处为便于称说《集韵》反切上、下字的开合口,依王力先生《汉语史稿》(上册,1957年)的《广韵》开合系统。下同。

第二类,《礼部韵略》改动《广韵》反切的下字,使之拼切和谐,如:

小韵

删韵弯 乌关乌还乌关乌还

《集韵》抄袭《广韵》的乌关切,反切下字“关”是舌根音见母,《礼部韵略》改为乌还切,上字“乌”是喉音影母,下字“还”是喉音匣母,发音部位相同。

有的《礼部韵略》反切,既改动反切上字,又改动反切下字,拼切更加和谐,如:

小韵

钟韵龙 力钟卢容力钟卢容

《礼部韵略》卢容切,上字“卢”是平声模韵合口字,跟下字“容”的声调、开合相同。“容”字是钟韵用得次数最多的反切下字。

另外,还有一批《集韵》反切,虽然改动了《广韵》反切的上字,但是不及《礼部韵略》改动得和谐,例如:

小韵

豪韵高 古劳姑劳居劳姑劳

稕韵殉 辞闰松闰徐闰松闰

願韵楥 虚願吁願呼願吁願

谏韵栈 士谏助谏仕谏助谏

觉韵浞 士角食角仕角食角

高,《集韵》居劳切,“居”是平声鱼韵三等字,声调虽然跟切下字“劳”相同,但等不同,《礼部韵略》改作姑劳切,“姑”是平声模韵一等字,跟切下字“劳”同声调同等,姑劳切比居劳切拼切和谐。

殉,《集韵》徐闰切,“徐”是平声鱼韵开口三等字,跟切下字“闰”的声调和等相同,但开合不同,《礼部韵略》改作松闰切,“松”是平声钟韵合口三等字,跟切下字“闰”的声调、等和开合相同,松闰切比徐闰切拼切和谐。

楥,《集韵》呼厢切,“呼”是模韵合口一等字,跟切下字“颇”的开合相同,但等不同,《礼部韵略》改作吁願切,“吁”是虞韵合口三等字,跟切下字“願”的开合和等相同,比呼願切拼切和谐。

栈,《集韵》仕谏切,“仕”是上声止韵开口三等字,跟切下字“願”的开合和等相同,但声调不同,《礼部韵略》改作助谏切,“助”是去声御韵开口三等字,跟切下字“願”的开合、等和声调都相同,比仕谏切拼切和谐。⑧

浞,《集韵》仕角切,“仕”跟切下字“角”的开合相同,但声调和等不同,《礼部韵略》改作食角切,“食”是入声职韵开口三等字,跟切下字“角”的等虽然不同,但开合和声调相同,比仕角切拼切和谐。

有的《集韵》反切,改良《广韵》反切的上字,不改《广韵》反切的下字,《礼部韵略》既改良反切上字,又改良反切下字,比《集韵》反切更加和谐,例如:

小韵

虞韵株 陟输追朱追输追朱

株,《集韵》追输切,“追”是平声脂韵合口三等知母字,“输”是平声虞韵合口三等书母字,“追”跟“输”声调、等、开合都相同,但是发音方法不同,“追”是塞擦音,“输”是擦音。《礼部韵略》改作追朱切,“朱”是平声虞韵合口三等章母字,是塞擦音,跟“追”的发音方法相同。

定稿《集韵》(即今本《集韵》)在改良反切方面应该比未定稿《集韵》合理,定稿《集韵》的反切应该比未定稿《集韵》的反切和谐。如果认为《礼部韵略》是《集韵》未定稿的简缩,那么,定稿《集韵》(即今本《集韵》)的反切应该比《礼部韵略》的反切和谐。以上所举的反切例证,都是《礼部韵略》的反切比《集韵》和谐。这只能解释为《礼部韵略》自身改良反切的行为,即《礼部韵略》改良了《集韵》未定稿中的一些不和谐的反切,对《集韵》未定稿改良不彻底的一些反切做了进一步的改良。这样的反切数量虽然较少,但是也足以说明,在改良某些反切时,《礼部韵略》比《集韵》更有所作为。

还有一种现象很值得注意:从《广韵》到《集韵》,反切下字的数量有减少的趋势,同一个韵类的反切,采用了相对比较固定的反切下字,这是《集韵》对《广韵》反切用字的一个重要改进,其实也可以算作《集韵》改良反切的一项内容。《礼部韵略》某些韵类所用的反切下字,其数量比《集韵》有所减少,比《集韵》更加固定。如钟韵《广韵》有24个小韵,用了6个反切下字,容17次,恭3次,凶1次,庸1次,钟1次,封1次。《集韵》钟韵这24个小韵用了5个反切下字:容18次,恭3次,凶1次,封1次,钟1次,反切下字比《广韵》减少了1个。《礼部韵略》这24个小韵只用了2个反切下字:容23次,封1次。除了容小韵蜍封切用封字作反切下字外,钟韵其他小韵反切的下字都改用容字,下面展示《礼部韵略》钟韵的反切下字跟《集韵》的不同之处:

小韵

钟韵銎 曲恭丘容丘恭丘容

钟韵蹱 丑凶痴容痴凶痴容

钟韵蜙 息恭思容思恭思容

钟韵樅 七恭七容七恭七容

钟韵龙 力钟卢容力钟卢容

以上五例,可以解释为《礼部韵略》对《集韵》未定稿的反切下字做了进一步改进。其中,《礼部韵略》卢容切,既改良了上字,又改良了下字。

(二)《礼部韵略》修订或改订了注释

在真福寺《礼部韵略》发现以前,学者一般都认为,《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的“官注”就是原本《礼部韵略》的注释。但是,比较真福寺本《礼部韵略》的官注和《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的官注,不难发现,两者有同有异,多数是相同的,少数有所不同,一般是后者的内容比前者有所增补。

对于这个现象,近来学者有两种不同的认识。一种看法是,在《礼部韵略》和《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之外,假定还存在着一部未刊行的《礼部韵略长编》,这个“长编”跟《集韵》同时修纂,内容要比《礼部韵略》丰富,这个“长编”的官注是综合真福寺本《礼部韵略》官注和《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的官注得到的,可以解释真福寺本《礼部韵略》官注和《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的官注的差异。⑨种假设有两点疑惑难以解释。

第一,按此说法,丁度等人应该编纂了两部国子监本《礼部韵略》,一部是未刊的“长编”,一部是后来刊行的、从“长编”缩略的监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的内容其实早在监本《礼部韵略》刊行之前就已经完成了。也就是说,在《礼部韵略》和《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成书之前,已经有编好的《礼部韵略长编》存在。然而这种假设是不成立的,遍检宋人史传和笔记材料,我们没有发现丁度等人编纂《礼部韵略长编》的蛛丝马迹。

第二,《礼部韵略》成书后,代有刊刻,后人给异读字加圈“互注”,并在官注基础上累加注释,也就是说,今传各种版本《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的注释是层累地形成的,如果把“附释文”的部分归结为景祐年间丁度等人一次性完成的底稿《礼部韵略长编》的一部分注释,就意味着这些后人累加注释的功劳都要记在丁度等人的账上,后人只是抄袭了史传不载的《礼部韵略长编》的注释,这是不符合事实的。

另一种看法是,《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的官注就是原本《礼部韵略》的官注,真福寺本《礼部韵略》是坊间私刻本,对国子监本《礼部韵略》的官注做了删削。⑩这是站不住脚的。作者忘记了一个事实:即使是坊间私刻本《礼部韵略》,刻书依据的底本也是经过仁宗皇帝诏修、国子监颁行的、通行于全国士子科举考试的规范韵书,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性,坊间刻书人是不敢冒杀身之祸删削的,士子们也决不会拿自己的功名仕途开玩笑,购买并采用经过私人删削的、擅改的韵书。宿白先生早就主张真福寺藏本《礼部韵略》是汴京官板,即国子监刻本。(11)宿先生的这个看法应该受到重视。

真福寺本《礼部韵略》的官注和《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的官注的不同,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真福寺本《礼部韵略》字下无注,《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补出官注。如:

真韵真字:真福寺本《礼部韵略》之人切,无注。《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之人切,官注为:“《庄子》:‘道之真以治身。’又姓。”

真韵邻字:真福寺本《礼部韵略》离珍切,无注。《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离珍切,官注为:“近也,亲也。又五家为邻。”

第二,真福寺本《礼部韵略》官注简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在此基础上增补注释内容。如:

谆韵洵字: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须伦切,官注为:“水名。”《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须伦切,官注为:“水名。水在晋阳。”

谆韵蹲字:真福寺本《礼部韵略》七伦切,官注为:“舞兒。或作壿。”《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七伦切,官注为:“舞兒。《诗》:‘蹲蹲舞我。’或作壿。”

原刊本《礼部韵略》早已亡佚,真福寺《礼部韵略》是迄今最接近原刊本《礼部韵略》的本子,它的官注也应该最接近原刊本《礼部韵略》官注的面貌。《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官注内容比真福寺《礼部韵略》有所增加,说明《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实际上对《礼部韵略》的官注做了增补,尽管《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韵略条式》对此没有说明。

比较《集韵》注释和《礼部韵略》注释的异同,应该比较的是《集韵》注释和原刊本《礼部韵略》官注的异同。由于《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增补了《礼部韵略》的官注,所以我们应该以真福寺《礼部韵略》的官注为主要依据,还原原刊本《礼部韵略》的官注。前人一般把《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官注当作《礼部韵略》官注,而不作《礼部韵略》官注的还原工作,直接把《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的官注跟《集韵》的注释进行比较,这是很不妥当的。

在比较《集韵》注释和《礼部韵略》官注的差异时,必须要还原《礼部韵略》原刊本的官注,然后再跟《集韵》注释比较,否则,就会得出不合理的结论。

如欢韵(《集韵》作桓韵)刓字:真福寺本《礼部韵略》吾官切,官注为:“剸也。”《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吾官切,官注为:“剸也。《楚词》:‘刓方为员。’《韩信传》:‘刓忍不能予。’”《集韵》桓韵刓字吾官切,注释为:“《说文》:‘割也。一曰齐也。’”

按:《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吾官切刷字官注中《楚词》、《韩信传》的引文是后来加的,由真福寺本《礼部韵略》吾官切别字官注可以把原刊本《礼部韵略》刓字官注还原为:“剸也。”可知《礼部韵略》刓字官注由《集韵》吾官切刓字注释简缩而来。如果把《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吾官切刓字官注当做《礼部韵略》刓字官注,直接跟《集韵》注释相比,就得不出《礼部韵略》刓字官注由《集韵》吾官切别字注释简缩而来的结论。

再如欢韵(《集韵》作桓韵)繁字:真福寺本《礼部韵略》蒲官切,官注为:“马饰,《左传》:‘繁缨以朝。’”《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蒲官切,官注为:“《礼》:‘繁缨。’注:‘马腹带。’又马饰,《左传》:‘繁缨以朝。’”《集韵》桓韵蒲官切繁字注释为:“马髦上饰。《春秋传》:‘繁缨以朝。’”

按:《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蒲官切繁字官注中《礼》的引文和注是后来增补的,由真福寺本《礼部韵略》蒲官切繁字官注可以把原刊本《礼部韵略》蒲官切繁字官注还原为:“马饰,《左传》:‘繁缨以朝。’”可知《礼部韵略》蒲官切繁字官注由《集韵》蒲官切繁字注释简缩而来。

我们还原了原刊本《礼部韵略》的官注以后,再跟《集韵》注释相比,可知《礼部韵略》注释和《集韵》注释的差异主要表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第一,《礼部韵略》的多数官注比《集韵》的注释简略,确实是由《集韵》注释简缩而来,有两小类:

A.《礼部韵略》无官注,删去了《集韵》的注释,如:

真韵升人切申小韵申、身、娠、伸、呻等字,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无官注,可知原刊本《礼部韵略》也无官注。《集韵》这些字下都有注释。

真韵斯人切辛小韵辛、新、薪等字,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无官注,可知原刊本《礼部韵略》也无官注。《集韵》这些字下都有注释。

B.《礼部韵略》官注由《集韵》注释简缩而来,如:

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真韵璡字资辛切,官注为:“石似玉。”原刊本《礼部韵略》官注还原为:“石似玉。”《集韵》资辛切璡字注释为:“《说文》:‘石之似玉者。’”

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真韵螓字慈邻切,官注为:“虫似蝉。”原刊本《礼部韵略》官注还原为:“虫似蝉。”《集韵》慈邻切螓字注释为:“虫名,似蝉而小。”

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欢韵蟠字蒲官切,官注为:“曲也。”原刊本《礼部韵略》官注还原为:“曲也。”《集韵》桓韵蒲官切蟠字注释为:“大也。曲也。委也。一曰龙未升天谓之蟠。”

第二,跟《集韵》相比,《礼部韵略》的一些官注增加了义项。如:

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欢韵蚖字吾官切,官注均为:“荣蚖。一曰毒虺。”原刊本《礼部韵略》官注还原为:“荣蚖。一日毒虺。”《集韵》桓韵吾官切航字注释为:“毒蛇。”《礼部韵略》增加了一个义项“荣蚖”。

第三,义项内容相同,但是表述不同。以下五个例子分别代表五种不同情况:

真福寺本《礼部韵略》谆韵諲字伊真切,官注为:“恭也。”《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官注为:“恭也,敬也。”原刊本《礼部韵略》官注还原为:“恭也。”《集韵》谆韵伊真切諲字注释为:“敬也。”按:疑《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官注所加“敬也”抄自定稿《集韵》(即今本《集韵》)注释。

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谆韵歅字,伊真切,官注为:“《庄子》:九方歅善相马。”原刊本《礼部韵略》官注还原为:“《庄子》:九方歅善相马。”《集韵》谆韵伊真切欺字注释为:“阙,人名。秦穆公时有九方歅。”今按,《礼部韵略》注释的来源跟《集韵》不同。

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谆韵夤字,伊真切,官注为:“恭也。”原刊本《礼部韵略》官注还原为:“恭也。”《集韵》谆韵伊真切夤字注释为:“《说文》:‘敬惕也。’引《易》:‘夕惕若夤。’”

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寒韵欗字,郎干切,官注为:“木欗,桂欗也。”原刊本《礼部韵略》官注还原为:“木欗,桂欗也。”《集韵》寒韵郎干切欗字注释为:“木名,桂类。”

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欢韵倌字,沽丸切,官注为:“主驾者。《诗》:‘命彼倌人。’”原刊本《礼部韵略》官注还原为:“主驾者。《诗》:‘命彼倌人。’”《集韵》桓韵沽丸切倌字注释为:“《诗》传:主驾人也。”

第四,义项不同。

真福寺本《礼部韵略》寒韵字,他干切,官注为:“众也。《诗》:‘骆马。’”《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他干切,官注为:“众也。《说文》:‘喘息也。’《诗》:‘骆马。’”原刊本《礼部韵略》官注还原为:“众也。《诗》:‘骆马。’”《集韵》寒韵他干切字注为:“《说文》:‘喘息也。’一曰喜也。引《诗》:‘骆马。’”今按,《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说文》:‘喘息也’”是后来据今本《集韵》所加的。

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寒韵戔字,财干切,官注为:“委积兒。一曰显见兒。《易》:‘束帛戔戔’。”原刊本《礼部韵略》官注还原为:“委积兒。一曰显见完。《易》:‘束帛戔戔’。”《集韵》寒韵财干切戔字注为:“《说文》:‘贼也。’引《周书》:‘戔笺巧言。’一曰戔戔,多也。通作残。”

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欢韵抚字,吾官切,官注为:“讹尽。”原刊本《礼部韵略》官注还原为:“讹尽。”《集韵》桓韵吾官切抏字注为:“圆削也。《庄子》:‘圆而幾向方。’或作抏。”

第五,《礼部韵略》的一些官注增加了《集韵》所无的例证。

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谆韵礥字,下珍切,官注为:“难也。《太元经》有礥首。”原刊本《礼部韵略》官注还原为:“难也。《太元经》有礥首。”《集韵》下珍切礥字注为:“难也。”

以上说明,《礼部韵略》的官注,多数可以看做为《集韵》未定稿的简缩。少数官注,表现为以上所列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种情况,应该解释为《礼部韵略》自身对官注的修订或改订。

总之,《礼部韵略》的成书,在简缩《集韵》未定稿收字和注释、吸纳《集韵》未定稿反切的基础上,是有所作为的。但是,这并不能否认《礼部韵略》来自《集韵》,不能否认《礼部韵略》跟《集韵》有血缘关系,就像当今商务印书馆面向中小学生读者出版的《现代汉语小词典》由《现代汉语词典》简缩而来、但是《现代汉语小词典》改并了《现代汉语词典》的一些义项和音项一样,我们不能因为《现代汉语小词典》改订了《现代汉语词典》的某些义项和音项,就否认《现代汉语小词典》来自《现代汉语词典》。

四、从文献学的角度解释《集韵》的转移小韵的成因

(一)《礼部韵略》转移小韵的分布及其文献学解释

所谓转移小韵,指跟《广韵》相比,反切下字属于甲韵而被《礼部韵略》或《集韵》转移到跟甲韵有通用关系的乙韵的小韵。转移小韵是《礼部韵略》和《集韵》之间显著的差异,解释两书转移小韵的差异,是论证两书关系的一个关键问题。

《礼部韵略》有11个转移小韵,《集韵》有164个转移小韵。今传本《集韵》(即《集韵》定稿)的转移小韵与《礼部韵略》转移小韵之间的差异,要远远大于共同点。

先说共同点。《礼部韵略》的11个转移小韵,有9个两书相合,有2个不合。相合的9个转移小韵如下:

(1)《广韵》真韵因小韵,於真切,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伊真切,转移到谆韵,与《集韵》合;

(2)《广韵》真韵寅小韵,翼真切,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注礼部韵略》夷真切,转移到谆韵,与《集韵》合;

(3)《广韵》真韵礥小韵,下珍切,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下珍切,转移到谆韵,与《集韵》合;

(4)《广韵》真韵巾小韵,居银切,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居银切,转移到谆韵,与《集韵》合;

(5)《广韵》真韵小韵,巨巾切,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小韵,渠巾切,转移到谆韵,与《集韵》合;

(6)《广韵》真韵筠小韵,为贇切,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于伦切,转移到谆韵,与《集韵》合;

(7)《广韵》真韵囷小韵,去伦切,《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区伦切,转移到谆韵,与《集韵》合;

(8)《广韵》真韵麏小韵,居筠切,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麇小韵,俱伦切,转移到谆韵,与《集韵》合;

(9)《广韵》真韵赟小韵,於伦切,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奫小韵,纡伦切,转移到谆韵,与《集韵》合。

不合的2个转移小韵如下:

《广韵》真韵纫小韵,女邻切,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尼邻切,转移到谆韵,《集韵》仍在真韵;

《广韵》戈韵衰小韵,苏禾切,真福寺本《礼部韵略》、《附释文互注礼部韵略》蓑小韵,苏禾切,转移到歌韵,《集韵》仍在戈韵。

以上转移小韵的内容,在今存《礼部韵略》各种版本里,都是一致的,可知原刊本《礼部韵略》转移小韵内容也应当如此。《礼部韵略》转移小韵由《集韵》未定稿而来,反映了《集韵》未定稿转移小韵的面貌,即《集韵》未定稿已经开始转移小韵。以上11个转移小韵,与今本《集韵》(即《集韵》定稿)相合的有9个,不合的有2个,说明《集韵》定稿(即今本《集韵》)对未定稿《集韵》的转移小韵既有继承,又有修订。开合韵之间的小韵转移,未定稿《集韵》只涉及谆、戈两个韵11个小韵,而今传本《集韵》(即《集韵》定稿)涉及34个韵的164个小韵,说明今本《集韵》在未定稿《集韵》转移小韵的基础上扩大了小韵转移范围。

除了《礼部韵略》与《集韵》相合的9个转移小韵外,今传本《集韵》164个转移小韵中,绝大多数小韵在《礼部韵略》中没有转移。

(二)《集韵》转移小韵的分布及其特点

《集韵》的转移小韵,共有164个。根据转移小韵所涉及的两个通用韵的开合关系,可分为两大类。

1、小韵的转移在开合一致的两个通用韵之间进行,有19个。如:《广韵》的琰韵方敛切贬小韵,《集韵》转移到俨韵,反切改良为悲检切。《广韵》梵韵居欠切剑小韵,《集韵》转移到验韵。又如《广韵》线韵方见切编小韵,《集韵》转移到霰韵,反切改良为卑见切。

2.小韵的转移在两个通用的开合韵之间进行,这类转移小韵共有145个。按反切下字跟被切字是否同韵类,可分四小类。

第一小类,反切下字属合口韵类而被切字在开口韵的《广韵》小韵,《集韵》转移到合口韵里,有10个。如:《广韵》真韵去伦切囷小韵,《集韵》转移到谆韵,区伦切;《广韵》过韵安贺切侉小韵,《集韵》转移到箇韵。

第二小类,反切下字属开口韵类而被切字在合口韵的《广韵》小韵,《集韵》转移到开口韵里,只有1个,如《广韵》谆韵普巾切砏小韵,《集韵》转移到真韵,披巾切。

第三小类,反切下字跟被切字同韵类的开口小韵,《集韵》转移到合口韵内,有89个。如《广韵》震韵陟刃切镇小韵,《集韵》转移到稕韵;《广韵》旱韵徒旱切但小韵,《集韵》转移到缓韵,荡旱切。

第四小类,反切下字跟被切字同韵类的合口小韵,《集韵》转移到开口韵内,有45个。如《广韵》恩韵普闷切喷小韵,《集韵》转移到恨韵;《广韵》问韵许运切训小韵,《集韵》转移到焮韵,吁运切。

从分布上看,小韵的转移集中在真谆、轸准、震稕、质术、吻隐、问焮、物迄、魂痕、混很、圂恨、寒桓、旱缓、翰换、曷末、歌戈、哿果、箇过等34有通用关系的开合韵之间,涉及145个小韵,成为前人关注的焦点。

如果我们认定《礼部韵略》是《集韵》未定稿的简缩,就要合理解答:何以如此多的小韵在今传本《集韵》(即定稿《集韵》)中发生转移?今传本《集韵》转移小韵存在的文献依据是什么?

(三)从文献学的角度论《集韵》的转移小韵是人为的、有规律的小韵调整现象

1.论《集韵》的转移小韵不是由“错简”造成的

最早注意到《集韵》转移小韵现象的学者是清人梁僧宝,此后王力、潘重规、邱棨鐊、坂井健一、邵荣芬等也各有专门的研究,其中,王力先生和潘重规先生论证了转移小韵的文献依据,很有代表性,我们着重讨论。(12)

20世纪60年代,王力先生在他的北京大学的讲义《中国语言学史》(13)里,提出了“错简说”,认为《集韵》的小韵转移现象所体现出来的开合归字的“错乱”情况是南宋或稍后的讹误的《集韵》本子错简所致,证据有两条:

A.内证。“从反切上看,反切下字应与其所切的字同韵,今本《集韵》经常违反了这个原则。”“从语音系统上看,今本《集韵》又违反了四声相配的原则……《集韵》的作者不至于胡涂到这个地步,想来必有错简。”

B.外证。《通志·七音略》和《切韵指掌图》依据《集韵》编成,前者没有开合归韵的“错乱”,后者开合归韵跟今本《集韵》较相符,可见“这种讹误的本子大概在南宋或稍后就存在了,所以《切韵指掌图》纯然依照误本的《集韵》”。(14)

我们认为,“错简说”是不可靠的,值得商榷的地方有四点。

(1)《集韵》流传至今的版本有两个系统,我们现在看到的《集韵》宋刻本有三种,即南宋明州刻本、长沙刻本和田世卿刻本,前两种刻本依据的底本是北宋庆历原刻本,后一种的底本是北宋蜀刻本,这两个版本系统的《集韵》虽然有差异,但在转移小韵的分布上却有一致性,无论是转移小韵排列的次序,还是小韵的反切和归字,都没有脱讹、混乱的现象。这说明王先生的说法只是一种推测,但却是一种有启发性的推测。《集韵》作者的这种“胡涂”很难得,正是《集韵》的特点所在。

(2)《集韵》作者在安排转移小韵时还有不胡涂的一面。如果《集韵》的转移小韵是由版本的“错简”造成的,那么转移小韵的分布和归字一定是混乱无序的,没有规律可言。但是,从转移小韵的分布看,《集韵》小韵的转移却呈现出有秩序、有规律的状态。具体表现在以下A、B、C三个方面。

A.对于某些《广韵》归韵不合理的小韵,《集韵》进行了合理的调整,有13个小韵,分小三类如下:

第一小类,反切下字属甲韵而被切字在开合一致的乙韵的《广韵》小韵,《集韵》转移到甲韵,有2个:

1)线韵编小韵,方见切;霰韵偏小韵,卑见切;

2)酽韵小韵,亡剑切;梵韵小韵,亡梵切。

第二小类,反切下字属合口韵类而被切字在开口韵的《广韵》小韵,《集韵》转移到合口韵里,有9个:

3)真韵麏小韵,居筠切;谆韵麇小韵,俱伦切;

4)真韵囷小韵,去伦切;谆韵囷小韵,区伦切;

5)真韵赟小韵,於伦切;谆韵赟小韵,纡伦切;

6)真韵筠小韵,为赟切;谆韵筠小韵,于伦切;

7)轸韵愍小韵,眉殒切;准韵愍小韵,美陨切;

8)轸韵窘小韵,渠殒切;准韵窘小韵,巨陨切;

9)轸韵殒小韵,于敏切;准韵磒小韵,羽敏切;

10)震韵呁小韵,九峻切;

稕韵呁小韵,九峻切;

11)寒韵濡小韵,乃官切;

桓韵渜小韵,奴官切;

第三小类,反切下字属开口韵类而被切字在合口韵的《广韵》小韵,《集韵》转移到开口韵里,有2个:

12)过韵侉小韵,安贺切;箇韵侉小韵,安贺切。

13)谆韵砏小韵,普巾切;真韵砏小韵,披巾切。

B.单个声母的转移小韵较少,大多数转移小韵按照同类声组转移,呈现出有规律的转移倾向,分述如下。

(a)真谆韵系间的小韵转移倾向:

《广韵》真韵的见溪群疑(牙音)和影于匣以(喉音)小韵,《集韵》向谆韵转移;

《广韵》轸韵的帮滂並明(唇音)、知彻澄(舌上音)、来(半舌音),见溪群疑(牙音)、精清从心(齿头音)、庄初崇(正齿音)以及晓于以(喉音)小韵,《集韵》向准韵转移;

《广韵》震韵帮滂明(唇音)、知彻澄(舌上音)、来(半舌音)、见溪群疑(牙音)、精清心邪(齿头音)、初崇生(正齿音)以及影晓于以(喉音)小韵,《集韵》向椁韵转移。

除了《集韵》质韵增加了几个《广韵》未收的术韵合口小韵外。真谆韵系间小韵转移总的倾向是真韵系开口小韵转向谆韵系。

(b)文欣韵系间的小韵转移倾向:

《广韵》吻韵的见溪疑(牙音)和影于(喉音)小韵,《集韵》向隐韵转移;

《广韵》问韵的见溪群(牙音)和影晓于(喉音)小韵,《集韵》向焮韵转移;

《广韵》勿韵的见溪疑(牙音)和影晓匣(喉音)小韵,《集韵》向迄韵转移;

文欣韵系间小韵转移的倾向是文韵系合口小韵转向欣韵系。

(c)魂痕韵系间的小韵转移倾向:

《广韵》慁韵的帮滂並明(唇音)、端透定泥(舌头音)、来(半舌音)以及精清从心(齿头音)小韵,《集韵》转向恨韵。

(d)寒桓韵系间的小韵转移倾向:

《广韵》旱韵的端透定泥(舌头音)、来(半舌音)以及精清心(齿头音)小韵,《集韵》向缓韵转移。

《广韵》翰韵的端透定泥(舌头音)、来母(半舌音)以及精清从心(齿头音)小韵,《集韵》向换韵转移。

寒桓韵系间小韵转移的倾向是寒韵开口小韵向桓韵系转移。

(e)歌戈韵系间的小韵转移倾向:

《广韵》歌韵的端透定泥(舌头音)、来母(半舌音)以及精清从心(齿头音)的开口小韵,向戈韵转移。

C.转移小韵跟移入韵的声母发音部位相同的原有小韵类聚在一起,形成有规则的配对格局。

如《广韵》歌韵开口小韵被《集韵》转移到戈韵后,跟戈韵原有的声母部位相同的小韵形成整齐的配对格局,从小韵排列次序上反映出来(以下所列是《集韵》移入韵的小韵首字,字的右下角标示该小韵在移入韵里的排列序号,字下画横线的是转移小韵的首字。下同):

遭哥切嗟小韵,是《集韵》戈韵新增的小韵,置于韵末,没有跟《广韵》歌韵开口小韵娑蹉嗟排在一起。其他小韵都按声母部位有规则地类列一处。第10个至第16个小韵是齿头音,第17个至第26个小韵是舌头音,分列井然,不相杂处。齿头音小韵中,第10个至第12个小韵是转移小韵,第13个至第16个小韵是原有的小韵,都按心清(精)从的次序排列。舌头音小韵中,第17个至第21个小韵是转移小韵,第22个至第26个小韵是原有的小韵,都按端透定来泥的次序排列。

又如《广韵》物韵的合口小韵被《集韵》转移到迄韵后,小韵的排列次序如下:

第1个至第6个小韵是原有的小韵,第7至13个小韵是转移小韵,都按(于)晓溪见群影疑的次序排列。《广韵》迄韵无于母字,《集韵》也没有于母开口字。

《集韵》的转移小韵的分布呈现出有规律的格局,说明《集韵》转移小韵不是无意识的、盲目的“错置”小韵,而是对小韵归韵进行自觉的、有秩序的调整,反映了《集韵》作者的特定意图。

(3)关于《七音略》跟《集韵》的关系,罗常培先生和王力先生已有精辟的论证。(15)《七音略》有不少收字只见于《集韵》而不见于《广韵》,这说明《七音略》是“层累地造出来的”,(16)它分析字音的对象还有《集韵》。但是,它所依傍的韵书原型本仍然是《切韵》,罗先生说:“至其(按即《七音略》)所收之字见于《集韵》而不见于《广韵》者,尤不胜枚举。此并可证明《七音略》与《韵镜》之归字从宋音而不从唐音。……则此系韵图纵有妙用,亦限于审正宋音,未可据以远溯隋唐。此说似是而实非也。盖两书之归字即使迁就宋音,而其原型则未必不出于前代。正犹《康熙字典》卷首之《等韵切韵指南》归字虽从清音,而刘鉴之《切韵指南》则固作于元末(至元二年丙子,公元1336年)也。”王先生也赞同罗先生的观点,他说:“《七音略》的韵部次,序与《广韵》的韵部次序不尽相同,大约是参照了《切韵》原来的次序。据王国维的考证,《切韵》原本的韵目次序是覃谈在阳唐之前,蒸登在盐添之后,《七音略》的次序正是反映了这种情况,只不过由于盐添咸衔严凡六韵要与覃谈共图,所以索性把它们连带地也移到阳唐的前面罢了。”并且,王先生在《中国语言学史》中也把《七音略》跟《韵镜》一同归为按《切韵》分析字音的第一派韵图。(17)总之,《七音略》不反映《集韵》的开合归字的歧异之处是正常合理的。

(4)关于《集韵》和《切韵指掌图》的关系,潘重规先生主张《切韵指掌图》依据《集韵》而作,详细论证《切韵指掌图》的作者是司马光,书成于杨中修《切韵类例》之前。认为“《切韵指掌图》和《集韵》二书实有表里相依之关系”,并论证《切韵指掌图》的成书年代,(18)这些发现都非常有启发性。《集韵》和《切韵指掌图》的关系问题,我们另有专文讨论。我们认为,《切韵指掌图》跟《集韵》的关系确实非常密切,如在收字、归字、开合归韵等方面,《切韵指掌图》有因袭《集韵》之处。不过,我们不要忘记音韵学史上常见的这样一个重要的事实:跟韵书有传承关系的韵图,反映的音系却不一定跟韵书相同。《切韵指掌图》跟《集韵》有继承关系,但所反映的音系跟《集韵》有本质的差别。首先,两部书的音系性质不同。《集韵》音系沿袭《广韵》音系而来,虽然容纳了某些时音成分,但基本框架还是中古音的。《切韵指掌图》则反映了南宋后期的时音系统,突出地表现在韵母系统大大简化,入声韵尾[t]、[k]尾脱落,收尾,如果不计入声,韵母系统已很接近《中原音韵》的韵母系统了。(19)其次,从《切韵指掌图》所依傍的韵书看,《切韵指掌图》不是专据一部韵书,而是几本韵书互相补充、斟酌而用,韵目多采《广韵》,而从《集韵》补充了相当多的韵字。(20)因此,按照《切韵指掌图》的音系框架填充《集韵》的小韵反切,必然矛盾重重。《切韵指掌图》在反映时音方面要远比《集韵》来得彻底,《切韵指掌图》对开合归字的处置跟《集韵》相符,并不仅仅说明它依傍《集韵》而作,而更加显示了两者在表现时音的开合方面有一致性。只是由于《集韵》还不能真正突破《广韵》音系框架的藩篱,在反切和语音系统方面暴露了不协调的“胡涂”的一面,而这种“胡涂”,正是《集韵》曲折反映时音开合系统的表现。

总之,《集韵》的转移小韵现象不是《集韵》版本“错简”的反映。《集韵》流传至今的版本有两个系统,这两个版本系统的《集韵》虽然有差异,但在转移小韵的分布方面却有一致性,无论是转移小韵排列的次序,还是小韵的反切和归字,都没有脱讹、混乱的现象,这说明以《集韵》版本的“错简”或讹误来解释转移小韵的成因,缺乏客观的依据。如果《集韵》的转移小韵是由版本的“错简”造成的,那么转移小韵的分布和归字一定是混乱无序的,没有规律可言。但是,从转移小韵的分布看,《集韵》小韵的转移呈现出有秩序、有规律的状态。这说明《集韵》的转移小韵具有客观存在的语音基础,跟北宋时期的实际语音有必然的联系。(21)

2.《集韵》的转移小韵并非沿袭不同的旧韵书底本而成

潘重规先生指出,《集韵》开合韵小韵的混列,是由于《集韵》依据了开合归韵不同的旧韵书底本的缘故。(22)潘重规先生推测《集韵》的转移小韵由沿袭不同的旧韵书底本而形成,这个假设还需要多方论证。

《集韵》以前的韵书,现在多已亡佚。从现存的《集韵》以前的韵书看,开合分韵归字状况跟《集韵》完全符合的韵书,我们找不到一部。近来有学者根据吴棫《韵补》里开合分韵跟《集韵》一致,来假设和说明《集韵》开合分韵的合理性,指出《集韵》开合分韵前有韵书所承。这种做法本末倒置,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先有《集韵》,后有《韵补》,《韵补》根据《集韵》列韵收字。《集韵》的分韵可以解释《韵补》的分韵,《韵补》的分韵却不能证明《集韵》分韵的必然性。在《集韵》以后成书的、分韵沿袭《集韵》的宋代韵书、韵图,它们所表现出来的与《集韵》分韵一致的现象,都应该作如是观。

3.结论

《礼部韵略》是从《集韵》未定稿简缩并稍作修订而成的。《礼部韵略》与今传本《集韵》(即定稿《集韵》)的不同,大多反映了《集韵》未定稿跟《集韵》定稿的差异。《集韵》的转移小韵是有始有终的人为举措,今传本《集韵》转移小韵的分布格局是《集韵》未定稿和《集韵》定稿两次小韵转移的结果。

收稿日期:2010-09-20

注释:

①本文得到2005年度全国高校古委会重点科研项目《互注集韵校本》的资助。

②戴震说见其《声韵考》卷二《宋景穗韵略》,《音韵学丛书》本。李新魁说见其《汉语音韵学》,42页;北京出版社1986年。

③张世禄说见其《中国音韵学史》,商务印书馆1936年。杨蓉蓉说见其《〈礼部韵略〉与〈集韵〉》,1994年音韵学年会论文(未刊)。

④王力说见其《汉语音韵学》,459页,中华书局1982年据1956年修订版再版。

⑤陈振寰说见其《韵学源流注评》,187页,贵州人民出版社1988年。宁忌浮说见其《〈礼部韵略〉讨源》,《语言研究》1994年增刊(上册)。

⑥水谷诚说见其《关于真福寺本〈礼部韵略〉》(日文),原载于《创价大学人文论集》第11号,平成十一年(1999)出版,次年张丽娟翻译成汉语,由平山久雄先生审阅,刊登在《古汉语研究》2000年第4期。本文参考的是汉语译文,谨在此向平山久雄先生和张丽娟女士致谢。

⑦宿白,《北宋汴梁雕版印刷考略》,《考古学研究》(一),1992年。

⑧从《广韵》音系的审音标准来看,助谏切确实比仕谏切拼切和谐。但是,从北宋实际语音看,当时全浊上声已经变作去声,“仕”的声调在时音里有可能变作去声,跟切下字“谏”一样读去声,因此,按照北宋实际语音的审音标准,《集韵》仕谏切也是和谐反切。

⑨见水谷城《集韵系韵书的研究》,日本东京白帝社2004年。

⑩见李子君《〈礼部韵略〉研究》,2004年南京大学博士论文。

(11)宿白,《北宋汴梁雕版印刷考略》,《考古学研究》(一),1992年。

(12)对于转移小韵的语音性质和语音基础的详细论证,参看拙作《〈集韵〉转移小韵新探》,《汉语新探》,湖北长江出版集团崇文书局2007年。

(13)山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增订版,收入《王力文集》第十二卷。

(14)《王力文集》第十二卷,93-94页,山东教育出版社1990年。

(15)见罗常培《〈通志 七音略〉研究》,《罗常培语言学论文选集》106页,中华书局1963年。王力《汉语音韵学》,84页,中华书局1982年据1956年修订版再版。

(16)《鲁国尧自选集》,104-105页,河南教育出版社1994年。

(17)王力《中国语言学史》,收入《王力文集》第12卷,108-113页,1990年。

(18)参看潘重规《集韵声类表述例》,《新亚学术年刊》第六期,1964年。

(19)何九盈《古汉语音韵学述要》,136-149页,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

(20)参看许绍早《〈切韵指掌图〉试析》,《音韵学研究》第三辑,100页,中华书局1994年。

(21)详细论证,参考拙文《集韵转移小韵新探》,《汉语新探》,湖北长江出版集团崇文书局2007年。

(22)潘重规《集韵声类表述例》,新亚学术年刊六期1964年。今按,黄侃《集韵声类表》发表于1936年,该表是初稿,不是定本,没有体例和说明文字,表中各种标记符号和批语的意图难以理解。有鉴于此,黄侃先生的弟子潘重规先生1964年作《集韵声类表述例》,分“述例”和“表”两部分。潘著“补缀条例”,以“追述师旨”。因此,要真正读懂黄表,必须参阅潘著。潘著的述例部分述中有作,有其相对独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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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纪云”与“礼韵”的关系_集韵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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