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性命题与智力“潜能”问题--评2006年高考作文题_理性与感性论文

感性命题与智力“潜能”问题--评2006年高考作文题_理性与感性论文

感性命题和智性“潜在量”问题——评2006年高考作文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命题论文,感性论文,作文题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2006年高考作文题一经发布,就引起争议。网上有位比较苛刻的评论者这样说:“一个及格的高考作文题目,最基本的要求是让学生看了都觉得有话写,并且能够在几十分钟之内写出来。更进一步的要求,是要跟学生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学生才能够写出真情实感的作文。如果以这样的标准来衡量2006年的高考作文,我不得不说,绝大多数的作文题目是没有达到及格线的。”这个说法显而易见地极端,不为多数网民认同,但其“及格标准”,不但无人正面表示异议,相反,存在于许多论者潜藏的前提之中。其理论上的混乱,是迫切需要澄清的。

这个“标准”包含着两个方面:一,要让学生看了有话可写;二,最为关键的,是要“跟学生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正是因为这样,一些与中学生日常生活没有直接关联的题目,就理所当然地在被否定之列了。如湖北卷,以带“三”字的成语为题;浙江卷,“生无所息/生有所息”。除此之外的许多题目,无疑大都“跟学生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北京的“北京的符号”,全国卷的网上阅读和纸上读书,安徽的“以‘读’为话题”,江苏的“人与路”,重庆的“走与停”,四川的关于“问”,天津的“所向往的前景(愿景)”,上海的“我想握住你的手”,辽宁的“肩膀”。读书、走路、问话、握手、肩膀、向往,难道不是与中学生“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吗?至于一些以寓言故事为材料或者话题的,如江西的“雨燕减肥”,光是“减肥”,就是中学生的日常话题。至于全国卷Ⅰ的“乌鸦学鹰”,要联想到中学生的日常生活,也是不难的。明明是中学生日常可感的,为什么又产生某种远离日常经验的感觉?原因是,仅仅拥有日常生活,仍然不能保证“有话可写”。

“要让学生看了有话可写”,这当然是有道理的,学生看了无话可写,又要应付考试,就可能讲空话、大话、套话甚至鬼话。课程改革以前,教训是很深的。这几年来,全国和各省市自主命题不约而同地把题目出得接近中学生的感性经验。除了出于此前强迫说谎的强制命题作文的教训以外,还有一层理论上的认识,就是对于学生主体的尊重。既然学生是主体,就应该尊重他们,让他们写出“真情实感”。但是,仅仅“跟学生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就能表现真情实感,就一定能写出好文章吗?这是很值得思考的。

贴近了中学生的感性生活,就一定能出好文章,其隐含的理论基础是机械反映论,显而易见的漏洞是,忽略了文章是精神的表现,生活一旦被反映就与主体心灵的特点结合了,就不再仅仅是生活,而是心灵的结晶了。我国古代文论最根本的原则就是心灵的活跃:“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心灵活跃起来,才能把无序的生活加以概括、提炼、变异,与情智交融,作者以强大的气魄,把生活经验按自己心灵的秩序重新安排。这个重新安排的过程,就是想象。日常感性生活,是无序的,芜杂的,是不利于想象的翅膀起飞的。文章不仅仅是感性生活的反映,也不仅仅是自发情感的表现,只有二者猝然遇合,经过想象升华,才能构成有序的思路,理顺文意脉络。由此看来,好的作文题目,恰恰是超越日常生活,从想象、假定、虚拟出发,才显出了优越性的。例如,基础教育改革之初的高考作文题“假如记忆可以移植”,台湾作家张晓风在福建《作文大革命》讲座上,出的题目就是“假如我是上帝”,中学课本有海伦·凯勒的经典文章《假如给我三天光明》。艾青有诗曰:《假如我是一只小鸟》,入选中学语文课本的舒婷的诗《致橡树》,纲领性的句子就是“如果我爱你”。这都说明只有通过假定、想象,才能超越日常生活,激发情感、趣味和思绪,形成意脉。这其中有一个相当复杂的程序。但是,机械反映论和原始表现论,把这个过程纯粹抹煞了,同时也就把学生丰富的主体性窒息了。作文教学和作文命题,如果要突破,不但要在理论上从机械反映论中解放出来,而且要从原生的主体论中解放出来。原生的生活和原生的感情都要经过想象的扩张、凝聚和提炼才能转化生成文章。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原生的嬉笑怒骂,才会超越粗鲁的叫嚣,升华为个性化的文采、情采和智采。在想象的境界中,思想和情感的独特性才能获得创造的自由。这几年高考作文评分的实践也证明,同样一个题目,往往是想象性的寓言式的文章,比之现实的描写,更有深度。前几年的有关诚信,题目本身就是虚拟的寓言故事,写得最好的往往不是写实性的(如叙述诚信致富,而欺骗导致贫穷),而是虚拟的(如《赤兔之死》)、远离中学生日常生活的文章。而评论作文题,不能从粗浅的直觉出发,至少应该把直觉和历史的实践经验结合起来。只有在理论上自觉了,实践才可能摆脱自发性。

原生的主体表现论和机械反映论一样束缚着我们的头脑。原始情感的不加舍弃、集中、提炼的倾泻,是肤浅的、芜杂的。青少年的心灵,并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日常生活往往是浮在表层的,智性和理性则是积淀在深层的。只有在想象中进行深化,才有可能把潜在的智慧调动起来。因而,好的命题,最大的特点,就是能激活其智慧的“潜在量”,这种潜在的智慧,在一般情况下沉睡着,只有在命题的规定和想象自由的双重冲击下,才能激发出灵气的火花来。

懂得了这一点,我们才能解释,为什么话题作文和材料作文一度风起云涌,盛极一时,又显示出走向没落的迹象。话题和材料虽然有取自日常生活经验的(如2005年上海卷列出网络、时装、流行歌星、武侠小说等大众文化现象),但是,也有大量的往往并不取自学生的日常生活,而是取自经典的文献和历史人物(2004年福建卷,列出十个古典文学形象和名人);不论是哪一种,都出现了优秀的命题,也出现过很一般的命题。

某些话题和材料,在时间上和空间上,距学生日常生活经验相当遥远,但是,我们仍然能够区分出语文素质的档次;差距并不仅仅在感性经验层次上,而且在感性经验深层的智慧上。富于激活力的话题,能够考验学生智性的概括能力和分析能力。本来《语文课程标准》对全面发展的阐释,就包含知情意三个层次。光有感知和情感,还是不够的,还得有意志,有智慧,有理性。只有具备了理智的分析能力,才能由表入里,由浅入深,在复杂的感性生活面前拿出自己的而不是重复流行的、权威的见解。

长期以来,我们的作文题,过于耽溺于学生的感性,对于抒情过分偏执。流行的“真情实感”论,就很明显是不全面的。公然放弃了智慧和理性,在作文中忽视学生的智性,已经成为顽症。一个美国教授曾经批评过中国留学生的写作,说,最大的问题就是动不动就抒情。许多命题者在这方面是糊涂的,他们并不真正明白,高考,是为大学选拔人才。而大学和中学最大的不同,就是几乎所有的课程都是系统的理论,对于理论思维的系统和严密的适应是根本素质。片面强调贴近学生的感性生活,必然忽略智性的开发和深化。正是因为这样,前几年“智子疑邻”的作文题目,提示感情亲疏影响对于同一事件的判断,本来颇有思辨价值,却被有些中学权威教师斥之为“脱离中学生实际”。什么叫做“中学生实际”?全面地说,应该包括三个方面,第一,十多年的感性生活经验;第二,和大学所要求的系统、抽象、理论思维的距离;第三,实际上,在物理、化学、数学领域中,中学生的抽象思维能力已经达到相当深邃的程度,在许多方面,赶上了发达国家的水准,就是有差距,也并不遥远。但是,在语文方面却不同,我们的主作文题常常是流于感性。所谓贴近中学生日常生活实际,其实就是迁就。物理、化学、数学,如果要作这样的迁就,就等于自我取消;而在语文,长期迁就到弱智的程度,反而成为金科玉律。前几年有道高考作文题“心灵的选择”,在他人冻僵、生命危殆的情况下,提出要不要救人。对于应试的考生来说,只能是别无选择,而题目却是“心灵的选择”。在形式上,是材料作文,但是,道德规范的暗示是如此强大,实质上是变相的命题作文。这样的材料作文,与劣质的命题作文相比,并没有什么两样。

问题出在命题者,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命题的模式上。一旦话题和材料作文取得了一时的成功,就把它当作万应灵药,完全忽视了话题和材料只不过是形式。某些话题和材料作文题的成功,主要的原因在于其内涵,其激发感性和智性“潜在量”的功能。同样是话题和材料作文题,也有扼杀深层潜在量,沦落为变相的劣质命题的可能。相反,某些命题作文,却能激活深层智性思维,成为命题作文中的佼佼者。在2006年的作文命题中,北京卷的“北京的符号”和上海卷的“我想握住你的手”得到全国几乎一致的赞扬。值得深思的是,两者恰恰都是命题作文。

“北京的符号”的好处是很明显的,它的规定性很宽松,一个作家说,北京是一个古老与现代结合十分紧密的城市,有古老的符号,也有正在形成的新的符号。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北京的符号是多元的。有物质性的,也有非物质性的,如京剧、脸谱、老北京天桥上的杂耍、百姓的吃穿住行等等。在如此纷纭的文化符号面前,如何排除杂乱的原生感受,抓住最适合自己的一个焦点,考生的想象力和概括力就面临第一层次的考验;第二层次就是这些符号的历史积淀和民族文化价值。要揭示出这样的“潜在量”,就要超越日常感性。用强大的精神主动性,纵贯古今,左右逢源,构成深刻的意脉,显示警策的洞见,没有智性的思考和分析是不行的。作家梁晓声说,“北京的符号”有意“模糊了这感性和智性之间的界限”,“总的来说,这个题目较难,就看考生能不能悟出其中的双重性”。当然,这种双重性,是富有弹性的。擅长感性写作的考生如果仅在感性层面发挥,可能有不错的成绩,但比把握了双重性的考生要略逊一筹。上海的“我想握住你的手”也一样,握手也具有双重意味,一重是日常的,一重是象征的文化的意味。二者之间的关系,一般的考生是不会忽略的。因而,就区分度而言,还是“北京的符号”更为理想。

而湖北的作文题,带“三”字的成语(三思而行,三人行必有吾师,举一反三),之所以遭到一些诟病,可能就是缺乏某种和某些擅长感性考生的妥协空间,只作智性的要求,考生除了抽象思辨,别无选择。“三”是抽象的,要从中揭示出文化内涵和人生哲理,难度过大。(有人对此反感抬杠说:想到三妻四妾、三从四德,这怎么办呢?其实从批判的反思来说,这种联想也有可能使文章更丰富。)浙江卷的“生有所息/生无所息”,除了它在题面的释义方面可能引起的争议以外①,其不足在于,纯粹是抽象思辨。从选拔具有抽象思辨能力的学生来说,这样做是天经地义的,但是,从尊重部分学生的感性主体来说,这样的题目,明显涵盖面不够普遍。至于“愿景”(天津)、“谈意气”(湖南)、“读(书)”(安徽、全国卷Ⅱ)日常感性不足,从功能来说,又缺乏智性的冲击力,形式上,是纯粹的命题作文,很可能诱导考生写出大量“高考八股”。这类命题,可以归入走老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一类。相比起来,重庆的“走与停”和江苏的“人与路”,既有直接感性,又有潜在的矛盾的暗示,虽然形式比较陈旧。“雕刻心中的天使”(广东)、“雨燕减肥”(江西)、“乌鸦学鹰”(全国卷Ⅰ),把智性的观念蕴含在感性的情节中,然而,从题干到题面,都似曾相识,命题者有偷懒之嫌。综观所有作文题,追求智性的“潜在量”的,可能还要算福建作文题。出了三个题目供考生选择。第一个是“草船借箭不满十万支”,第二个是“戈多来了”,都有相当的历史文化内涵,继承了该省前年的十位古典文学人物和文化名人的思路。这样题目要做出水平来,是需要考生反思,甚至是颠覆性的智慧的。可能是考虑到大量学生的不适应,第三题,难度大幅降低,“留下一点空白”。这种思路是和贴近学生日常生活异曲同工的。但是,三题的难度相差太大,造成了评分的难度。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北大自主招生的作文题“贪官检讨”,有评论家认为,这是一个“写空话、写大话、写套话、写假话的题目”,是“假话集锦、空话比赛”。根据我的评卷经验,倒觉得,这是一个创造。稍有修养的考生都会把这个题目写得很幽默,充满了反语和调侃。这对于习惯于正面立意的高考作文来说,是别开生面的,可以期待会出现一些情智交融的文章。

注释:

①对于浙江考题的题面释义,网上有文异议,录以备考:

浙江地区高考作文题材料中引《列子》中的话:“子贡倦于学,告仲尼曰:‘愿有所息。’仲尼曰:‘生无所息。’”这句话后面是康德、歌德关于工作和休息的名言,并且要求考生写的题目就是“生有所息/生无所息”。

可以看出来,出题人是把孔子的“生无所息”中的“息”理解为“休息”,要求学生写的是工作跟休息的关系。但孔子的“生无所息”却不是“休息”的意思。《列子·天瑞》原文是:“子贡倦于学,告仲尼曰:‘愿有所息。’仲尼曰:‘生无所息。’子贡曰:‘然则赐息无所乎?’仲尼曰:‘有焉耳。望其旷,睾如也,宰如也,坟如也,鬲如也,则知所息矣。’子贡曰:‘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伏焉。’仲尼曰:‘赐!汝知之矣。人胥知生之乐,未知生之苦;知老之惫,未知老之佚;知死之恶,未知死之息也。’”这里子贡“倦于学”的意思是,学,本来应该学列子的自然淡泊之道,子贡居然疲倦,说明子贡学得不好;而孔子的意思是,活着就有气息、知觉、动作,所以不是“息”,真正的“息”是死亡,并且在君子看来,生不见得乐,死不见得苦,死亡只是像回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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