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移变形与色彩复调--对“奥尔德姆房间”的解读_高更的椅子论文

位移变形与色彩复调--对“奥尔德姆房间”的解读_高更的椅子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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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J205(5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3826(2001)02-0078-03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阿尔对于凡·高都具有特别的意义:在这个阳光灿烂又狂风烈烈的法国南方小镇,凡·高处于创作的巅峰状态,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创作了近二百幅令人赞叹不已的油画,这些作品是凡·高短暂生涯中的最精彩之作。但阿尔又是他焦灼地呼唤友人,也是他割掉耳朵,绝望地走向阿弗尔那生命断裂的地方。无论对艺术还是对生命本身,阿尔都是凡·高的重镇。

凡·高热爱着阿尔的一草一木,更深情眷恋着他居住的小黄屋,他称这简陋的小屋是世上最漂亮的,最有审美眼光的少女的闺房。他把这间小屋精心装进了画框,直呼她《阿尔寝室》。凡·高非常爱惜这幅画,曾一模一样地临摹了两遍。因此,这幅一定流露了他内心世界重要信息的油画,就是我们研究凡·高时不容忽视的作品。相比凡·高晚期的其它作品,《阿尔寝室》似乎可以称得上是平和安静的了。这是一间普通的小屋:没有铺地毯的地板,结实粗糙的床,简单的椅子、方桌,微开的窗户,衣钩上的几件衣服,墙上的方巾及几幅油画。简单质朴得令我们仿佛身临其境,甚至可以在椅子上或床上落座。但是问题也出在这里,如果真要落座,我们马上就会感到困惑;床到底平不平?它的右边仿佛抬得很高。椅子是放在地上还是悬在空中?在这样的困惑里,初看还遵循着严密构图法则的小屋,仿佛正一部分一部分地发生位移变形,本该是狭长的侧墙变得很短,桌子朝向哪面墙?门朝哪个方向开?一种不可思议的梦游幻者般的感觉刹那间弥漫心头,尤其那微开又合拢的三角状态的窗户太像直身翘首在风中的人了。可以说,等待,焦灼的等待就是这副画的主题与法眼。

凡·高正在热切期待着高更的来临。1888年春天,凡·高来到了他向往已久的阿尔。在这阳光灿烂的小镇,凡·高有一个伟大的梦:他梦想聚集起巴黎的画家们到美丽的阿尔一起创作,一起生活。但只有高更一人准备前来。[1](P160)这对一生孤独、默默无闻、贫病交困却依然执着地用画笔纵情歌唱的凡·高来说意义非凡,他不是在期望着面包、肉汤,而是在期待着灵魂间的对话,期待着自由与希望的信息。如果连高更都不来,凡·高会陷入怎样地失望呢?阿尔小屋就是为等待高更而布置的小屋。纯朴的凡·高在给高更的信中还添上了这间小屋的草图,并想尽量让高更能休息得好一些。但是他过于认真紧张的等待如命在弦上,使焦灼无处不在并焦灼着人心。

这种真诚与焦灼通过对色彩的体察更能强烈地感觉到。作为后印象派的代表,无论是凡·高还是高更都发现了前辈印象派的致命弱点,高更说:“他们只在眼睛上下功夫,而一点也不动脑子”[1](P170),凡·高则干脆说:“我不是尽力想精确地复制眼前的东西,所以我可以更为武断地运用色彩,这是为了强有力地表现我自己”[2](P34)。因此虽然都热爱着阳光,凡·高是表现性地抒发着自己太阳般喷薄的热情;印象派画家则紧紧抓住了阳光下色彩的变化:他们虽然遁离了信奉固有色的写实主义画家亦步亦趋于自然属性的轨道,却又创造了自己信奉条件色而疲于奔命地病态执着于时空转换的主体命运(实则是感觉上的奴隶状态)。更深层的透视则在于:印象派画家迫切抓住感性、偶然、瞬间的心态,正是世纪末神性失落(理性失落)同时亦是自我失落的表征。

后印象派的色彩革命既是寻找的过程亦是发现的过程。高更去了纯朴未开化的塔西堤岛,凡·高到了烈日与狂风共在的阿尔。他们都倾向于概括色:既主要是对原色的运用,对纯度的强调、对补色原理的重视。但同是概括色,凡·高和高更的运用又是极其不同的,凡·高注重色彩的表现性功能,用“生气勃勃的色彩的大笔触,就像直立着的小指挥棒一样排列着”(埃米尔·威文哈林,1891年),创造着色彩的旋律与交响:“恋人之爱要用补色组合来表现”,“绘画中的色彩就是生活中的热情”(凡·高语)[1](P161)……于是我们看到凡·高仿佛在用划着了的火柴在画画,画里是火是力亦是歌:那燃烧的向日葵,才像交响织体中小号独奏一样呈现为鲜亮高亢的黄色声响;柏树在跳荡;蓝蝴蝶花煜煜生辉;星月夜则像黄色蓝色湍急的漩涡鼓荡着不息的热情……想必再没有比《奥韦尔的乡村道》(1890年)更令人感动的了:那清新蓝色冰凛凛的天空,那新鲜黄色花朵般奔流的大地,那红嫩嫩绿茸茸的屋顶……与其说这是天堂般的沉醉,不如说是凡·高以一颗激情隽永又纯真质朴的心来热恋着他一尘不染冰清玉洁的“姑娘”。美丽的大自然是他一生不渝的恋人,这是他贫病孤苦中活下去的理由之一。高更则注重色彩的装饰功能。他和马蒂斯一样,反对印象派的“色彩分割”而以平静净朗的大片色彩平涂梦想着与自然的结合,梦想着伟大的和谐与静穆来默契着某种总体性的人类精神,在沉吟中倾注对人类古往今来的关注[3]。凡·高对于高更的真诚不仅在于给他准备了这样一个物质性的小屋,而是已在艺术上思想上先行地和高更对话合作了:他没有用自己惯常的高强度的激湍动荡的线条,没有用燃烧的火柴棒般的排列笔触,他运用了高更式的粗的轮廓线把床、椅、桌等框起来以明确形体,用高更式没有阴影的大色块平涂来填满画面(亦受日本浮世绘的影响),于是我们看到的便是:黄色的床和椅子,蓝色的洗面具;紫色的门和墙壁,橙色的方桌;血一般红的毛毯,绿色的窗框;黑色的框中是白色的镜子。康定斯基所描述讨论的四组原色对比(补色)组成的色彩圆圈,在凡·高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黄蓝、橙紫、红绿、黑白)[4]。凡·高说想用众多的色彩来表现“绝对的休息”甚至暗示着“睡眠”。的确,按照康氏理论,黄蓝等量调合产生的绿色,红绿等量调合和黑白等量调合产生的灰色,都是让人松弛平静的色调。更何况那绿色的窗户关住了外面灿烂耀眼的阳光正是入眠的好时节。但是凡·高下意识的色彩组合却并没有达到他主观刻意的预想。因为他的用色是不平均的,因而不可能出现他所期望的平静:整幅画以黄色为重头主调,以紫色为副调,这两种色彩都是骚动不安无法安眠的。大面积的黄色平涂,如果没有红色将是无法抑制奔流的燃烧焦灼甚至是狂躁(床头的上栏用波浪线给这种奔流做了最明白的暗示),但那血一般红的毛毯在床上放得真是好极了,暖红被黄色增强正是橙色,橙色是最亲切而可信赖的朋友,因此凡·高在紧张焦灼中又无限信赖地呼唤着他的友人。这是《阿尔寝室》的高调。紫色则是红蓝两色的混合,红色高亢有力向外扩张,蓝色则沉稳内向向内收缩,因此紫色效果颇不稳定,像一位不断保持自己平衡的走钢丝的杂技演员。紫色是《阿尔寝室》的低调。如果高调是由小号奏出的辽亮高亢有力的声响,这低调就是一只英国管或者一组木管乐器(如巴松管)徐徐吹出的低沉凄凉闪烁飘忽的乐章。这一乐章有凡·高个人血泪的遭遇,有他心底那一股如同狂流般焦虑和得不到自由世界回响的寂寞。他用色彩的复调式“音乐”表达了他如此复杂的等待的心情。

勿宁说,《阿尔寝室》是凡·高在他短暂生涯中的又一副自画像。相比凄苦、忧伤、沉默、倔强的《形似僧侣的自画像》(1888年),《阿尔寝室》要明朗柔软得多;相比笔触神经疯狂愤怒,线条扭动跳跃像身处熊熊燃烧的蓝色海洋的《自画像》(1889年),《阿尔寝室》要抒情细腻安静得多;相比那头上缠着白色绷带,在橙红色的背景前着绿色衣服,在徐徐吐出的烟圈中悠然、天真、释然而不再希望的《衔烟斗的自画像》(1889),《阿尔寝室》则显得紧张、焦灼得多。在《阿尔寝室》里有的是真诚渴望,也有的是恐惧不安。这恐惧不仅可以从上述以红蓝相合为紫色的副调表达中得到表征,还可以以墙上的镜子为证,那黑框的本该反映些物体但什么也没有反映却闪着空洞白光的镜子,给人的近乎是亡灵般的感觉。

凡·高的不祥预感终于证实。苦心等来的高更并没有让凡·高得到对话、自由与解放。这两位后世追认而当时却默默无闻的大师,为了纯粹艺术的见解激烈大声地争吵不休,固执愤怒的凡·高无法让傲慢的高更屈从,凡·高便抓起了剃刀,吼叫着要杀死高更。高更逃走了。凡·高疯狂了。疯狂的凡·高竟用剃刀割下了自己的一只耳朵,他是想掷给高更?这样就可以把高更的傲慢的叫骂声和世人的嘲笑攻击声以及因病而来的幻听声彻底甩掉?但他终于把这只耳朵送给了曾给过他温暖友善的那个妓女……。这悲剧的血淋淋的割耳事件就发生在这迷人的复调式音乐般的阿尔小屋中。在短短的相处中,高更曾画过许多幅凡·高肖像,凡·高却始终没有画高更。只在割耳的前几天,他奇怪地画过一幅《高更的椅子》——那是高更坐过的椅子上放着的几本高更读过的小说和一支蜡烛,那暗红暗绿的不祥色调像鬼魅般令人恐惧不已。想必这就是凡·高所做的高更的肖像了,他用高更的“不在”表达了他心中的失望甚至是绝望。他等待的不仅仅是高更这一个人,他期盼的完全是自由世界的回响、对话与肯定。高更走了以后,凡·高被第一次送进了疯人院。但他只是在癫痫发作的时候才会失去理智,面对他同室的那11位真正各具形态的疯子,凡·高痛苦不已,他只有把德拉克洛瓦的书紧贴胸口,和这位大师在一起,他才感到安心。大师那些充满智慧给人安慰的话,透过坚硬的书皮流进了他痛苦的心,才能使他入睡安眠。[5](P496、511)。

如果阿尔的合作能够成功或者哪怕是稍微好一点,如果这个世界别如此地不能见容于他,别让他沮丧到觉得再没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燃烧,别让他对唯一崇拜着他并给他衣食、颜料、自信心的弟弟提奥有太多歉疚,想必这伟大的艺术家一定能活得长一些。这里我无意于怪罪高更(这同样贫病无告的画家在难以自保的时候又何以去保护他人?那个时代真正优秀的艺术家几乎是同样的命运!),而是说凡·高在这次会面的阿尔小屋已遥遥听到了自己生命的断裂声。我们则仿佛看到了在“割耳事件”的一年多后,在乌鸦群飞的麦田,凡·高终于对准自己扣动了冰凉的扳机……他不再坚持,是因为他已无法坚持。他可以忍受饥饿,可以忍受他的画无法为稻粮谋,名利谋,亦可以忍受病苦疯狂之折磨(他那上千封撕心裂肺般呼号挣扎的信即是明证——他十年的绘画生涯每一天都是炼狱!)他可以忍受这一切,却绝望于没有自由世界回响的地老天荒般的寂寞与创造力激情的消退,他无法明白从尘世到天堂的路途为什么这么遥远!在啸叫中他否不决命运,他以太阳般的激情赞颂着的太阳,却被群群黑色的乌鸦所遮挡,而终被这年轻俊美的太阳——阿波罗神遗弃在黑暗的精神病院中。这是“只有信念真诚的人才能觉察的内在悲剧性——一种能够升华艺术而又不是为‘艺术而艺术’的悲剧性”[6](P31)。凡·高不是“为艺术而艺术”的唯美主义艺术家,与其说他为艺术而献身,不如说他至死都在渴求着生活,寻找着生活的希望。这渴求这希望这升华艺术的东西就是他对生命,对阳光、自然,对亲人、友人,对神性、自由喷薄的激情、真诚、爱与呼唤。他用属于他自己的色彩和线条抒发着表征着这至死不谕的爱。但当这希望这渴求被无情漠视、打翻、遗弃、撕碎的时候,这不再是看不见的内在悲剧性,而是惊心动魄的人性史艺术史上的大悲剧!想必这就是平凡·高格外看重这幅《阿尔寝室》的缘由,灵魂中有期待有梦想有呼唤有激情创造的生活,哪怕饥寒交迫不也是光明幸福有所归的吗?

出稿日期 2001-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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