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说”一词的音符看汉语大词典的音符_中古汉语论文

大型汉语辞书注音一议——从“硕”字注音谈起,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注音论文,汉语论文,辞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现有主要辞书对“硕”字的注音,归纳起来有三种类型:

1.只有一个读音shuò。

2.有shí、shuò两个读音,shí是shuò的旧读。

3.有两个读音:shuò和shí。

只有一个读音说,大概是根据现今通行的实际读音而定,不论历史上曾有过的其他读音。

持新旧两读说的,可能是为了兼顾字(词)音的历史和现状两方面而采取的一种办法。

说该字有两个读音的,处理的方法也有两种不同的情况:一种是用并列法,如《辞源》。它既不说明这两个读音是新旧读之分,也不注明是文白读之别,同样看不出是要说这两个读音是来源于古音的不同,因为它所出的古音反切只有一个。另一种采用分列条目法。如《汉语大词典》,根据该词典凡例第三部分注音第一条第二款的说明:“古音有辨义异读的,不论现代音相同与否,均分列条目。”下面举了两个字的例子,这里只取一个:

使1〔shǐ《广韵》踈士切,上止,生。〕[1]派遣……[2]官名。

使2〔shǐ《广韵》踈吏切,去志,生。〕[1]出使……[2]使者。

该词典对“硕”字也采用硕、硕分列条目的办法,看来应是古音来源的不同因而有辨义异读的情况。可是,两个音读后面所出的古音反切所处音韵地位却是相同的,这不能不使人感到困惑。

看来,对“硕”字两读的问题,有必要做一番探究。

“硕”,《说文解字》:“硕,头大也。从页石声。”《广韵》入声昔韵里收有此字,放在“石”字所辖音节下,其他韵里未出现此字。《集韵》亦然。可见,在《切韵》一类韵书里,“硕”只有一个读音。元代《中原音韵》未收“硕”字。中古时期跟“硕”同音的“石”字,《中原音韵》收在齐微韵的“入声作平声阳”里,跟“实十什食蚀”等字同音,“石”在《中原音韵》里,似也无其他读音出现。清代《词林韵释》倒收了“硕”字,收在齐微韵入声作平声里,跟“石十拾实鼫实室湿祏食蚀”等字同音。也不见其他韵里收有“硕”字。可见,如果不是漏收的话,直至《词林韵释》这类韵书,对“硕”仍只收一个读音,与“石”同音。

那么,到本世纪初《国语词典》收了“硕”字两个读音shí和shuò,其中shí与“石”音同,早已有之,这shuò音就是新冒出来的祏?一个新读音收入辞书,当然不是这个读音刚冒出来就能被收进去的,而说明这个读音已在民间流行了相当长的时间。我们甚至可以推及它早已跟shí音并行流通,或者可以说它早在某一个地区是通行的读音了。

现在先撇开shuò这个音存在的历史不说,我们倒是先要研究shuò这个音读的出现是否有科学的根据。

要回答这个问题,必须联系汉语语音的历史。《汉语大字典》在“硕”字的音读后面说明了该字在中古的音韵地位(入昔禅,《广韵》常只切)和上古音里所属的韵部——铎部。

王力先生《诗经韵读》(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中的《诗经入韵字表》所列有关上古铎部字,到了中古,分化为铎、暮、陌、麦、昔、祃、药、御等部(据王力先生《汉语语音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

根据段玉裁“同谐声者必同部”的原则,我们把以“石”为声首组成的字,在《广韵》、《集韵》里分布在铎、药、昔韵的情况整理如下:

铎:《广韵》祏拓沰他各切《集韵》沰当各切

药:《广韵》斫之若切

昔:《广韵》石硕祏鉐常隻切《集韵》拓跖之石切

从汉语语音史的角度观察,上古铎部的字,到中古以后,已分化为中古多个韵部。就是说,在上古时期是同一主要元音和韵尾的同韵字,到中古时期已不再完全是同一主要元音和韵尾的同韵字了。以“石”为声首的这些字,上古原是同一个主要元音和韵尾,到了中古,有的是铎部音的字,有些是药部音的字,有的是昔部音的字了。值得注意的是,同一个字,如“拓”字,到中古,既有铎部音一读——他各切,又有昔部音一读——之石切。韵部主要元音之差异,可以想见。这一现象启发我们,对“硕”字的读音,虽然在中古是放在昔部,有没有可能也会出现在铎部或者药部呢?

再从今普通话出现的“硕”字shí、shuò两种读音往上追溯,寻根探源。

大家知道,中古《切韵》(《广韵》)音系和今普通话(北京音)有着比较整齐的对应关系。现在看看中古铎、药、昔韵在今普通话里的读音大势:

从这一对应可以看到,要找寻“硕”字音读shuò的古音之源,可以在铎、药两部去找。由于“硕”的声母是sh,我们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只能在药部开口的生母和书禅两母去找了。

检索《广韵》和《集韵》,我们清楚看到,药韵生母这一音节无字,只有书禅两母音节有字。如:

药韵书母:烁《广韵》书药切,《集韵》式灼切。

药韵禅母:妁《广韵》市若切,《集韵》实若切。

(注:《集韵》实若切的实,船母字。《集韵》船禅母有互切的现象。)

“硕”字一读shí,常只切,为古全浊声母字,另一读shuò,我们也宜做全浊声母看,这一来,“硕”的shuò音当药韵禅母莫属了。

有趣的是,我们在《康熙字典》“硕”字的注释末了,找到了这么一段文字:

又叶常灼切,音杓。〔诗·秦风〕辰牡孔硕,叶下“舍拔则获”。(笔者按:见秦风《驷》二章)。〔小雅〕既庭且硕,曾孙是若。(笔者按:见小雅《大田》首章)。〔杨子太玄经〕我心孔硕,乃后有铄。

《康熙字典》所说的常灼切,跟《广韵》的市若切是完全同音的两个反切异文。

《康熙字典》的音注和义注一样,都必须有书证的。《康熙字典》的音注,一般都要说明它出自那一本韵书或其他书面材料。估计常灼切这条音注,当无韵书可依,可是在实际口语里已经存在。《康熙字典》的编者只好破例收入,因为没有书证,只好放在末了说明。《康熙字典》的这条材料,正好为我们从汉语语音发展中的角度和古今音演变对应规律两个方面去寻找“硕”字音读shuò的古音来历所提出的拟测补了一条有力的证据。

至此,我们可以说,“硕”字的两种读音,是源于古音两个不同的来源:

1.硕音shí,来自中古梗摄开口三等入声昔韵禅母字,切语常只切。与“石鼫”等字同音。

2.硕音shuò,来自中古宕摄开口三等入声药韵禅母字,切语市若切。与“妁勺杓芍”等字同音(“杓勺芍”今读sháo是说话音)。

历代韵书,搜集了汉字古今读音和方音,为我们提供了汉字经历发展过程中各种音读的丰富材料,功不可没。但是,由于汉字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时期,语音变异很大,加之自古以来汉语纷繁复杂的地域方音差别,给汉字读音增添了许多方音。古人虽殚尽心思,努力搜集网罗各种语音资料,但难免有错收漏收的缺陷。李荣先生在《切韵与方言》(见李荣《语文论衡》,商务印书馆,1985年)一文里说得好:“《广韵》当然不是万宝全书,恐怕也免不了有错误。”他列举了KǎNA[12]梗合砍三个字为例,指出“从现代方言看,有的字大概是《切韵》收字不全”。我们同样有理由指出,在中古汉语里,“硕”字也可能有两读,只是当时的韵书《切韵》及其后来出现的一系列韵书,都只收了或承继收了中古昔韵一读,漏收了中古药韵一读。但在口语里,这两种读音仍一直存在,尤其在北方方言的一些地方,shuò音呈现优势读音,这才引起近代一些辞书编写者的注意。由于不知个中原因,有些辞书只选常用一读,有些辞书虽收两读却以新旧读音处理。即便有些辞书做异读处理而分列条目,但因查不出究竟只好用了同一个古音来源。

写到这里,还想对《汉语大字典》和《汉语大词典》的注音问题提点建议。

目前已经出版的《汉语大字典》和《汉语大词典》是我国有史以来编写的两部最大型的语文工具书。这两部大型辞书对汉语字(词)的形、音、义的说明都注意了古今的历史演变。关于注音问题,《汉语大字典》的凡例第十条写道:

注音分现代音,中古音、上古音三段。现代音用汉语拼音方案标注。中古音以《广韵》、《集韵》的反切为主要根据,并标明声韵调。上古音只标韵部,以近人考订的三十部为准。出现于近代现代的字不标注中古音和上古音。出现于中古的字不标注上古音。

《汉语大词典》凡例的第三部分“注音”也这样写道:

[1]字头下依次标注现代音与古音。现代音用汉语拼音字母标注。古音包括中古音与近代音,以中古音为主。

古音用反切标注。在《广韵》、《集韵》的反切后依次列声调、韵部与声类,其他韵书反切后只标注声调和韵部。字书只列反切。

[2]古音有辨义异读的,不论现代音相同与否,均分列条目。

可见,两部大型辞书在注音方面都很注意字(词)的古今读音情况。

两部辞书的字(词)读音以今普通话(北京音)为主,所选古音一般要求跟今音能一脉相承。这是正确的。事实上,古音(这里当然指中古音)与今普通话的读音一般有规律的演变和折合关系,绝大多数古今音是对得起来的。因此,对两部辞书字(词)所注今音与古音大多是无须置疑的。但是不可否认,古今语音对应关系除了大量是有规律的以外,还有少量是演变规律的特殊例外现象。造成这种特殊例外现象的原因也是多种多样的:有受汉字字形读音影响的,如怖,《广韵》普故切,理应读Pù,今读bù,显然受声旁“布”影响所致;有因忌讳而回避本应该读的音而改读他音的,如“徙、玺”,《广韵》斯氏切,理应读sǐ,为回避“死”(《广韵》息姊切)音,只好改读为xǐ了;有字音相连产生音变关系的,如“婿”,《广韵》苏计切,理该读xì,因常与“女婿”连读,“婿”韵母i受“女”韵母ü的同化而变ü,致使“婿”读xù音并固定下来;还有如异读音是来源于古音本不同音的,如“鼻”,《广韵》毗至切,当读bì,今普通话读bí,当从古全浊声母入声韵来,因韵书失收入声韵,故用毗至切解释“鼻”读bí音便有乖戾;还有如借词(外语借词如“卡”,方言借词如“尴尬”等);字音保留古音遗迹(如“番禺县”的“番”字),等等。对这些古今音对应中的特殊例外现象,两部辞书只列现象不加说明交代,显然会使多数读者感到茫然和困惑。两部大型辞书对单字(词)的义项做了大量的书证卡片,吸取前辈和时贤的研究成果,因而在立项和说明、注释等方面有着后出转精的成就,为什么不能在字音的标注和解释、说明方面也下一番苦功呢?最起码也应对这些特殊例外有个态度或看法嘛。例如“怖、徙、婿、鼻”等字,可否用如下办法处理(下加 ̄ ̄的文字是笔者的想法):

怖bù《广韵》普故切 去暮,滂。受声旁“布”音影响。

徙xǐ《广韵》斯氏切 上纸,心。避sǐ(死)音。

婿xù《广韵》苏计切 去霁,心。“女婿”连词常用,受“女”韵母影响而同化。

鼻bí《广韵》毗至切 去至,并。疑非此反切。待考

如此,“硕”也可作如下说明:

硕1 shí《广韵》常只切 入昔,禅。

硕2 shuò《广韵》常只切 入昔,禅。《康熙字典》有常灼切,音杓一注。当为入药,禅。可供参考。

上述办法并非良策,尚可另寻他法,但有一条应指出的是,对注音的标注,也应如同对文字(《汉语大字典》每字都列出自甲骨、金文直至现在的形体,甚好)、释义那样,推正辨误,给读者提供更加科学的信息,使读者得到更多的知识。这也是广大读者对如此大型而又代表目前汉语字(词)形音义研究最高水平的两部辞书并不苛刻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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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说”一词的音符看汉语大词典的音符_中古汉语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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