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经过二战后的洗礼,当代西方建筑迎来了场所感的回归。马里奥·博塔作为这场战役的急行军,根据人们固有乡土情结进行了环境的再现与重生。他的手法包括:利用中心对称的塔形天窗完成古老光线的回归;利用厚重的红砖墙完成材质与色彩的回归;利用简单几何形体完成宗教空间的回归。马里奥·博塔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对场所感进行了新的诠释和丰富。
关键词:场所感 乡土情结 马里奥·博塔
二战以后,西方建筑进入工业化生产时代,以勒柯布西耶为首的一批建筑大师开始对建筑进行大规模的批量化生产,大幅度提高了建筑业的生产能力,解决了房慌和建造工人不足的问题。然而,随着战后生活的日益安定,人们对物质追求逐渐渐淡化,精神追求跃居其上。
人们已不再满足于千篇一律的建筑形式,抵触冷漠无情的建筑空间,想寻求属于自己的地方或者民族文化形式,进而期待一种场所感的回归。
建筑的场所感可以使人在建筑营造的空间中唤起对曾经特定环境中的某种经历的感觉结构,多数指代人们的乡土情结。为了拯救消亡已久的场所精神,一批主张场所回归的建筑师应运而生:路易斯·康,阿尔瓦罗·西扎,阿尔多·罗西等。在这批建筑师中,深受先人传承的瑞士本土建筑师马里奥·博塔无疑将这种回归推向极致,他拯救了迷失在建筑森林中的流浪汉,唤起了人们对地域性的关注,并始终践行着自己对场所独特的营造方式,相信历史城市的失落可以通过建筑带来的积极空间进行弥补。
博塔对场所的认知来源于自然环境和文化环境两大方面,正如凯文林奇所认为的:“失落感的恐惧是来自动态的有机体想要在环境中确定方向的需求,而环境品质就是让人免于失落感。”博塔对于场所的营造也正是根据人们固有乡土情结来进行环境的再现与回归,本文就将从光线,材质和空间三大部分进行阐述。
一、中心对称的塔形天窗——古老光线的回归
光线与自然界的韵律有着密切的关系,同时也是表现时间变化的最直接最易被人感知的元素。正如诺伯舒兹在《场所精神,迈向建筑现象学》一书中曾经说过:“时间是恒常与变迁的向度,使空间与特性成为生活事实的一部分,在任何时刻中赋予生活事实成为一个特殊的场所,一种场所精神。”因此,光影对场所感的回归至关重要。
一座城有一座城特殊的光影。对于博塔生活的城市瑞士提契诺来说,阿尔卑斯山是城市巨大的背景幕布,一年四季太阳投射到山脉上的光影在不断变化,为这座城市的人们带来了对原始光影的原型印象,这让触觉敏感的建筑师博塔捕捉到,并应用在了自己的建筑中。为表达对这种自然光线的崇拜,博塔选择了中心对称的顶射光这种表达宁静和神圣之意的建筑采光方式,这种光线的运用正是教堂和神庙惯用的方法,也最容易唤起人们沉睡已久的场所精神。罗马时期的万神庙(图1)是运用天顶光的鼻祖,43.3米的大穹顶正中开启了一个直径为8.9米的圆洞,形成了庙内唯一的采光口,光线从洞口一泻而下,投射到穹顶内部大大小小的凹槽中,随着不同时间的变化,太阳光在庙里的光影显示出不同的景象,造成了天人相通的神圣气氛。
万神庙也许是博塔初期设计的原型,这在他设计的第一幢美国建筑即旧金山现代美术馆中表现得尤为明显。整个建筑有着近乎完全对称的外观,洋溢着古典建筑中才能见到的那种沉稳情调,中央部分是一个巨大的像是被斜切开的天窗圆塔,自然光线从这里泻入到建筑内部,仅在该圆柱体部分用黑白相间的斑马条纹来加以强调(图2)。自然光在这里创造了一种与建筑、色彩和质感之间的紧密联系,并间接对馆内所展示的作品进行了截然不同的诠释。这种对原始光线追根溯源的做法完成了大众记忆的共鸣,传统与现代在这里相遇,展现了记忆的价值。
再如博塔在1996年在以色列特拉维夫大学校园内设计的希姆巴力斯塔犹太教会堂和希泊莱遗产中心,在这座建筑中,塔形天窗的运用再次成为焦点,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塔形天窗成对出现,两个硕大的体积可以在相同形象的外表下各自容纳不同的使用功能。最耐人回味的还是颇具博塔风格的从天顶而降的自然光芒,在每一个塔中,四个圆拱被设计为获取光线的渠道,并通过这种方式将天顶光线传递至室内的各个角落,直至地面。内部天窗的景象并不像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那样完全通透,圆形截面的天窗内部被一个正方形的天覆从中间覆盖,站在天窗下往上看去,形成了一个内接于圆形的正方形阴影(图3),光线从圆形被正方形所切割后的四个月牙状的边界流下,为信徒带来了一个似曾相识却又不同于以往记忆的场所感。
在博塔的建筑中,巨型中心对称塔形的玻璃天窗已经成为博塔的代名词,他运用人们对光线的遥远记忆,利用现代的技术手段完成了建筑场所感的回归。
二、质感厚重的红砖墙——材质与色彩的回归
如果把瑞士看成一个庞大的场所体系,那么这之内的山体,水体,植被和树木都是构成这个巨型场所的元素,它们所展现的质感和色彩是瑞士人民有关乡土情结最宏观的记忆。诺伯舒兹曾论述过:“聚落与地景有一种图案与包被的关系,任何包被相对于扩展的和背景的地景而言是非常清楚的,像是一种图案一样,如果这种关系被破坏,聚落便丧失了自我认同性,就好像地景丧失自我认同性成为无穷尽扩展一样。”因此,如何表现原始地景的质感和色彩,如山体的厚重感和石头的坚硬状态,是博塔在场所回归之路上解决的另一重大问题。他的选择是利用厚重的红砖石墙完成这一回归。
无论西方还是东方,采用砖石建造的房子往往表达着强烈的乡土情结,最能使一代人回忆起自己童年的点点滴滴,因为砖石粗糙额温暖的质感能给人带来沧桑的时间感受和厚重的肌理触感,表达出浓浓乡土情结下的场所感的回归。博塔的这种做法无疑深受康的影响,而追根溯源,这种做法最初是来自于阿尔瓦·阿尔托的建筑中的。在芬兰,红砖是北欧传统的建筑材料,它同样取自当地,所以与自然环境结合得非常恰当和自然。例如珊纳特赛罗镇市政厅的外墙几乎都以当地的红砖砌筑,内院的墙面被分割成50个部分,每个部分都展现出不同的拼砌方法,不同的砖块形成了细腻的肌理效果,这些各不相同的部分组成的立面具有统一和强烈的表现力。
博塔对先人的经验进行了继承和丰富,他在早期的实践中不断探索45度角上砌砖的可能性和砖墙的不同色彩为人们带来的视觉体验,如博塔1983年在瑞士莫尔比奥设计的住宅(图4),砖砌筑成45度斜角,使墙面产生了细腻的肌理,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地形中,博塔将依山的墙壁进行了单独的处理,色彩与砖墙的质感使建筑的场所感达到极致。
再如博塔1996年在瑞士提挈诺设计的圣·乔瓦尼·巴蒂斯塔教堂,由于周边环境是一个多年前被一场雪崩破坏了的村庄,博塔为纪念这场灾难,表达对大自然的敬畏与尊重,将整个墙壁设计得饱满而厚重,给人们带来了一种被庇护的感受。普通的砖墙在博塔的眼中被赋予了精神意义和象征价值,而石墙两种色彩相间的条纹肌理强调了石头的传统分割方式,突出了对于古老技术所表达的场所感的关注。
在博塔的设计中,利用遥远的砖石技艺,结合墙面开洞虚实,展现了细腻的质感肌理和温暖的色彩感受,不断增加的墙壁的厚度强调了室内与室外的隔离,更唤起了人们原对始居住安全感的需求。
三、简单几何形——宗教空间的回归
人们对场所的感受,除了来自于建筑的质感与色彩外,还源于人们对建筑形体的样式,以及该形体对空间的围合限定的感知。人们最原始的对空间的尊重与崇拜无不来自于对自然力量的敬仰,人们渴望在天与地之间有一处自己的栖身之地,而千百年来教堂就是人们距离天地最近的地方,在那里人们可以膜拜神明,沐浴圣光。因此对宗教空间的再次表现能最直接地表达人们对于场所感的诉求。
巧妙的是,博塔在不同性质的建筑中都能将宗教空间的意蕴加入其中,他曾这样表达:“在界定微观世界和宏观世界的时候,赋予室内与室外不同的特点,入口、界限、光线……这些都是可以赋予民用建筑宗教含义的参考标准,除了教堂,剧院、图书馆亦可如此。”在表达宗教空间的过程中,他惯用的方法是利用简单几何形体的力量去对空间进行总体控制。
在古埃及金字塔时代单纯几何形体的纪念意义已经被发觉,在后期的神庙建筑,教堂建筑等简单的纪念性建筑无不践行着这一理论,如长方形体量的希腊神庙,正圆柱形体量的万神庙,以及后来风靡欧洲的坦比哀多,都用对称的几何体块显示着简单与纯粹在人们心目中的力量。
博塔深知秩序感与古典精神在人们心中的根深蒂固,在他1999年为意大利特兰托大学设计的新中心图书馆中便有所体现。建筑平面为正三角形,体量由简单的几何形体向上延伸,并在局部做减法处理,在阳光的投射下,光影在建筑上部三角形的体量与下方被抠出的巨大直角形凹洞处形成了强烈对比,不由使人想起古埃及时期卡纳克的阿蒙神庙在阳光的投射下所产生的神秘崇高的氛围。在这里,三角柱的体量占据了一个特殊的地位,它有清晰的可读性和从不模棱两可的特性,强调了建筑自身的存在,而这种形体力度起到了重塑场所的作用。周围景观在建筑物的主宰中更加衬显了出来,建筑把场所精神提升到了富有象征性的高贵境界。
博塔2004年在意大利赛利亚特设计的乔瓦尼二十三世的主教教堂(图5)是他宗教空间的巅峰。教堂的平面近似一个正方形,边长为25m,外立面高23米。教堂建在一个钢筋混凝土结构之上,外部造型亲切熟悉却也十分新颖,貌似一个规整的正方形立柱四角被四棱锥沿对角线方向斜切而产生的剩余的体量,材质依然是博塔喜欢的红砖。在建筑内部是一个以围墙构成的单一体积,围墙四周出现了强烈的博塔常用的天顶光线,它来自四扇与屋顶处于同一平面的玻璃天窗(图6)。站在天窗下向上望去,绚丽的光线从拼接的体量之间散开,像是一个仰望世界的万花筒,让人宁静安详。
所以,教堂空间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场所,人们在这里聚集,祈祷。城市需要他,信徒需要他,场所的回归更少不了教堂空间的存在。在博塔设计的空间中,单纯的几何形体被赤裸裸地摆在人们面前,让人体会到各部分之间完美的对称与平衡,进而去相信体量本身,相信潜意识中对场所感的依赖。
四、结语
当代西方建筑经过二战的洗礼,迎来了久违的场所感的回归。博塔在这一场复兴运动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他通过中心对称的塔形天窗、厚重的红砖墙和简单的几何形体这些上个世纪独特的建筑语汇完成了对古老光线,材质与色彩以及宗教空间的回归,唤醒了人们心中沉睡已久的场所精神。
场所是一种对过往的印证和痕迹,是我们与遥远的的记忆想对话的地方,是世代祖先生活过,而我们又通过自己的想象力重新生活的地方。博塔的伟大就在于在追寻伟大的过去的同时,又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不断地进行了诠释和丰富,使场所不单单是对过去的追忆,更是对当下的刻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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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诺伯舒兹,场所精神,迈向建筑现象学,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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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姚鹏,马里奥·博塔住宅中的“图一底”关系研究,中外建筑,TU-024
[7](美)凯文·林奇,城市意象,华夏出版社,2001
论文作者:杜雪岩1,刘通 2
论文发表刊物:《基层建设》2019年第8期
论文发表时间:2019/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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