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知识或学习的总结系统--兼论“先天知识或学习”是如何实现的_康德论文

人类知识或学问的概要系统——兼论“先天知识或学问”如何可能,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学问论文,知识论文,概要论文,先天论文,人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

康德明确地将人类的知识(Erkenntnisse)划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来自于感官,被称作经验的(empirisch)知识; 另一类是完全不通过感官,而就在心灵思维功能的既存本性中有其根据的,被称作纯粹表象(reine Vorstellung)的知识。(注:Rudolf Eisler,KANT- LEXIKON,Georg Olms Verlag,Hildesheim,New York 1930,S.42。)或者又叫作先天(a priori)知识。康德认为,先天知识是不依赖于经验并且本身不依赖于感官的全部印象的知识,它的发生(stattfinden )独立于所有的经验。(注:I.Kant,KRITIK DER REINEN VERNUNFT, Verlag Philipp Reclam jun.Leipzig 1966.B2-3。 )先天知识是同时具有内在必然性特质的普遍性的知识,而且,在其自身不依赖经验就必然是清楚而确切的。(注:I.Kant,KRITIK DER REINEN VERNUNFT, Verlag Philipp Reclam jun.Leipzig 1966.A1-2。)也就是说, 必然性与严格的普遍性,或者说严格的必然性与普遍的有效性(此二者相互不可分离!)是先天知识的可靠特征。(注:I.Kant,KRITIK DER

REINEN VERNUNFT,Verlag Philipp Reclam jun.Leipzig 1966.B4。)据此, 康德表明属于先天知识的有:1.全部的重言式(Tautologie)的分析判断,譬如逻辑学;2.作为原理而存在于数学、物理学(即自然科学)以及形上学等中的所有先天综合判断(synthetiscbe Urteile a priori);3.被称作“先验的”(transzendental)先天知识。“即并非任何一种先天知识都可以称作先验的,而只有我们借以认知某些表象(直观或概念)单单作先天的使用,或者怎样只先天的可能,这一类的先天知识才是先验的(这也就是知识的先天可能性或先天使用)”。(注: I.Kant,KRITIK DER REINEN VERNUNFT,Verlag Philipp Reclam

jun.Leipzig 1966.A56/B80。)换句话说,“凡一切并不研究对象, 而是研究我们认知对象的方式——这种认知方式又只是先天的可能——的知识即被称为先验的”(注:I.Kant,KRITIK DER REINEN

VERNUNFT,Verlag Philipp Reclam jun.Leipzig 1966.B25。)。此外, 康德还认为存在有纯粹的(rein)先天知识,也就是不仅绝对不依赖任何经验,而且也全无任何经验性的内容掺杂其中的先天知识。 (注: I. Kant,KRITIK DER REINEN VERNUNFT,Verlag Philipp Reclam jun.Leipzig 1966.B2~3。 不过康德关于纯粹先天知识的说法存在有明显的前后不一致。他在此举例说“一切变化都有原因”是先天但还不是纯粹的命题。而在另一处(B4~5 )他却又认为这同一命题就是“纯粹先天的判断”(即在最严格意义下的必然而普遍的判断)的例子。实际上,康德是从不同的角度——知识的发生,或者知识的根据——谈论着,不过他却没有时时地突显这一点,以至于它们常常被混为一谈,譬如说“先天知识的发生独立于所有的经验”(B2-3)即是一例。)

康德特别强调,先天综合判断——也即既不依赖经验,却又能够扩充知识的判断——如何可能的问题是为纯粹理性的一般问题,而且,普遍必然有效的知识或学问(Wissenschaften)、甚至形上学乃至哲学的成败都有赖于这个问题的解决。(注:I.Kant, KRITIK DER REINEN VERNUNFT,Verlag Philipp Reclam jun.Leipzig 1966.B19。)现代逻辑实证论者却认为,在全部知识与学问中都决不存在任何先天综合判断,因此,康德哲学的问题,甚至传统形上学及哲学的问题统统都是伪问题(Scheinfrage)(注:参见洪谦《维也纳学派哲学》,193~205 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应当完全予以取消。

知识若从发生(Genetik)的角度看, 则无疑全都只能开始于经验。“因为,如果影响我们感官的对象不是一部分由其自身产生表象,一部分激起我们知性(Venstand)的活动来把这些表象进行比较,而且用结合或分离的方法把感性印象的原料制成所谓经验的‘关于对象的知识’,我们知识的能力怎么会觉醒而活动?因此,在时间的秩序中,在经验之先,我们没有知识。我们的一切知识都是从经验开始的。”(注: I.Kant,KRITIK DER REINEN VERNUNFT,Verlag Philipp Reclam

jun.Leipzig 1966.B1。)这一原则不仅对于一般经验学问,而且对像逻辑学、数学一类的先天学问都是必然的有效。试想:若是没有“丈量土地”的经验,我们怎么可能拥有几何学?(注:参见威廉·涅尔和玛莎·涅尔(W.Knenle &.M.Kneale)《逻辑学的发展》,张家龙、洪汉鼎译,5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作者在此指出:“埃及人曾经从经验中发现了某些几何学的真理,例如发现了计算金字塔体积的公式,‘几何学’(Geometry)这个名称原来的意思是‘丈量土地’,……希腊人最大的功绩就在于用一种证明的先天学问代替了这种经验的研究。”很显然,这里的说法同我后面论述的“形式的先天学问”的思想基本一致。)再者,“我们无疑是受到经验的激发而创造出数的概念——比如十进位制同我们十个指头的关系就足以证明这一点”(注:参见许良英等编译《爱因斯坦文集》,第1卷,411~412(附:“罗素的答复”)、409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4。)。甚至思维的基本规律,比如同一律,若缺失了经验中对同一对象的反复感受,也是不可想象的。

但是,我们的一切知识虽然都只能由经验开始,然而却不能因此认为它们都只能来自于经验。“因为很有可能,甚至我们的经验知识也是由我们通过印象所得的和我们自己的知识能力(感性印象不过是其机缘)本身提供出来的东西这两者组合而成的”。(注:I.Kant,KRITIK DER REINEN VERNUNFT,Verlag Philipp Reclam jun.Leipzig 1966.B1。)这后者,即“由我们自己的知识能力本身提供出来的东西”,也就是我们的知识得以可能的先天条件,就是只关乎我们的先天认知方式的先验知识。从逻辑上讲,它们是不可能单由经验的归纳与推导得来,否则,它们将不具有严格的必然性与普遍的有效性。因此,康德所谓先天并不意味着在时间上先于经验,而是一种超越经验,不能为经验所证明的理性原则的有效性的普遍性与必然性(即逻辑上的“先”,而非时间上的“先”)。(注:文德尔班著、罗达仁译:《哲学史教程》,下卷,32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3。)也就是说,一当知识在经验中开始发生,其先天条件就已经“在场”,并且是作为知识,甚至经验之所以可能的前提条件“在场”。离却了它们,知识与经验皆不可能发生。我们姑且不论康德具体列举的知识之所以可能的那些先天条件是否正确、完整,(注:譬如胡塞尔(E.Husserl) 就曾批评康德的做法是一种简单化的列举。他认为知识可能的先天条件很可能是在人类理性自身之中有着更为深厚的本源。再者,对于康德来说,一切概念,特别是纯粹理性的最高“核心概念”,是非直观的空形式,只有以个别东西为目标的感性才具有直观性,而胡塞尔却认为,无论是对于个别的东西,还是对于一般的东西,都既可能有空的,单纯指示的意指,也可能有充实意指的直观。参见施太格缪勒著、王炳文等译《当代哲学主流》,上卷, 106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我们在此想要特别强调的是,知识必然地具有它不可归结为经验的先天条件,这是勿庸置疑的,而先天条件是如何可能的,以及先天条件如何建构起我们的经验和知识,这才是康德哲学的基本问题。

(二)

现代逻辑实证论的开山罗素(B.Russell )与维特根斯坦( L.Wittgenstein )把知识的确定性归结为通过彻底分析与还原得到的原子命题(an atomic proposition)或原初命题(Elementarsatz)和原子事实(an atomic fact)或事体(Sachverhalt)的同型性。对此, 他们认为是自明的。不过这似乎并不能阻止我们继续追问:这种自明的同型性是怎样可能的?甚至连科学家像爱因斯坦(A.Einstein)也意识到,“我们在思维中有一定的‘权利’来使用概念,而如果从逻辑观点来看,却没有一条从感觉经验材料到达这些概念的通道”。他因此把这归因于“思维的自由创造”。(注:参见许良英等编译《爱因斯坦文集》,第1卷,411~412(附:“罗素的答复”)、409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4。)所谓“权利”问题恰恰就正是我们前面提到的康德哲学的基本问题。无可否认,康德在对他的问题的提法上存在有较大的混乱。他为确保人类知识或学问的普遍必然的有效性而提出的“先天综合判断”,就正是引起混乱的主要原因。先天综合判断本身也是一个意义不甚明确的表述。我们知道,通常所谓判断或命题构成知识。而凡知识(包括先天知识)都开始于经验。也就是说,在经验之先(时间之先)我们不可能有判断、有知识。康德的先天综合判断不外表明的是一种先天综合的可能性,并非指具体的知识判断,如“5+7=12”或“凡物体皆有广延”等等。后者很可能如现代逻辑实证论者所言,要么属重言式(或至少可以归结为重言式)的,要么属经验综合的命题。不可能从中找出一个具体的先天综合判断。先天综合判断不仅意义含混,而且在相当程度上引起了康德哲学的一些混乱与矛盾。

首先,它致使康德无法将哲学的先验思路贯彻到底。由于逻辑学全都是重言式的分析命题,故在其中不可能存在先天综合判断。于是逻辑学就成了无需追问其最终根据的学问。这恰恰与先天综合判断是一切知识与学问得以可能的基本原理或先天条件的说法相违背。而且,若以现代数学研究的确认,数学本质上同逻辑学一样,也全都是,或者至少也都可以还原成重言式的分析命题。那么,康德在学理上不一致的问题就会更加突出,因为数学也将因此被划出需追问其可能的先天根据的学问之外。(注:这个问题之所以在胡塞尔那里终于得以澄清,得归因于他对心理主义的彻底清算。他的《逻辑研究》就正是为一门作为规范的“科学学说”的逻辑学奠定基础。尤其是他后期通过对“先验主体性”(transzendentale Subjektivitaet)的彻底追问, 努力将先验思路贯彻到底,从而完全坚定地认为,一种先验的认识批判,这对逻辑学和其他任何学问都有效。参见胡塞尔《现象学的方法》, 倪梁康译,13、212页,上海译文出版社,1994。)其次,康德把先天综合判断能否成立的问题视为他的批判哲学的中心问题,而且自认为他解决了这个问题,也就消除了知识论中的“休谟(D.Hume)难题”。体谟认为,知识中的综合联结只可能来自我们的经验,我们的感官及思维的习惯,其本身并不具有普遍必然的有效性。设若我们果真在知识与学问中都找不到先天综合判断,岂不是康德批判哲学的整个大厦都将倾颓,我们又不得不重返体谟的立场!这就正是现代逻辑实证论者的结论。他们可以说在相当程度上揭示了康德哲学的混乱及错误。此正是由于康德表述上含混所引起,这也恰恰是先验哲学很难避免的错误。因此,本文仍然坚持康德先验哲学的基本立场,即划分我们的能力为感性、知性与理性,并视理性为对感性与知性的超越。作为严格的学问的形上学乃至哲学是深深地植根于人类理性自身之中,即使由于我们思维上强烈的简单化倾向(所谓思维经济原则)想取消它们,也终究不可能办到。现代逻辑实证论者的批评有助于我们澄清康德哲学的混乱,却完全无助于问题的解决。我们拟以积极的态度正视康德的弊病,尝试解决康德的问题。

(三)

我们的一切学问都是先验主体(transzendentales Subjekt),或者说,都是普遍必然有效的先天条件在经验中的建构。经验学问与先天学问皆无一例外。由此便至少决定了我们的一切知识与学问都不可能是偶然的。不过,尽管知识可能的先天条件具有普遍必然的有效性,这却不等于说由它们在经验中建构的学问也都具有与之等同的普遍必然的有效性。因为我们认为,除知识可能的先天条件本身的普遍必然的有效性是无条件的、绝对的外,其余一切学问的有效性都不是绝对的、无条件的。也就是说,它们都只具有在相应与相当的程度上的普遍必然的有效性。根据它们有效性的条件,以及普遍必然性的程度,我们可以粗略地得到一个人类知识及学问的概要系统,见下图(注:在此需要特别说明的是,任何一门学问,无论经验学问,还是先天学问的建构都必然是人类完整的理性,也即是感性、知性和理性统一作用的结果。而图表中所说的,譬如经验学问“主要植根于人的感性和知性”,强调的是,对经验学问的建构、推演与发展,以及我们对它的研习与掌握都更多地是,始终在最高理性的“关切”之下,主要应用感性与知性方面的能力。这也就是康德的理性有双重的发挥作用和显现自己的方式中的一种,即是不断地暗中发挥作用的理性的方式。而另一种则是在理性的自由的和纯粹的数学化中,在理性的纯粹的数学学问的实践中,系统地自我展现,自我揭示。(参见胡塞尔:《欧洲科学危机和先验现象学》,张庆熊译,113~114页,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后者也就是我们这里所说的始终在最高理性的“关切”之下,主要应用“纯粹知性”的能力。此外,我们认为,理性还应当有第三种发挥作用与显现自己的方式,这就是在超越感性与知性的自由中,系统地、非客体化、非实在化地自我展现、自我揭示。这也就是纯粹理性自身,其结果就是作为严格的学问的哲学。)。

图:人类学问(知识)的概要系统

首先,全部经验学问包括所有的人文、社会及自然学科,它们都既是在经验中建构,又同时是关于经验对象、经验事实,并在知识上有所扩充的学问。一方面它们也是缘于普遍必然有效的先天条件,因此不可能是偶然的;另一方面它们关涉的是经验,故它们的有效性必须接受经验的不断的证实与验证。换言之,经验学问的普遍必然的有效性受到两个条件的限制,或者说存在有两个界限。一个是先天条件本身。经验学问只可能通过不断的经验证实、验证而无限地趋近,却永远也不可能达到或实现绝对的有效性;用胡塞尔的话来讲,即,它尽管被证实,但仍然是并将永远是假设;对它的证实是一个无限的证实的过程。无穷无尽的假设和无穷无尽的证实就是它的特有本质,就是它的先天存在方式。(注:胡塞尔:《欧洲科学危机和先验现象学》,张庆熊译,50页,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另一个是经验本身。经验学问不可以越出经验的范围,因为无论是其发生与建构,还是其对象及其证实与验证等等,都只可能在经验界限之内。一旦越出,经验学问就将成为无效的、虚妄的学问。尽管如此,由于经验的系列,以及向绝对有效性的趋近都是没有穷尽的,因此经验学问的发展也是没有止境的。也就是说,经验学问在自身界限之内永远都可能扩大与提高。

我们学问的另一大类即先天学问。

纯粹逻辑学与纯粹数学被现代逻辑实证论者视为唯一的先天学问,我们却由于其主要植根于纯粹知性(并需纯直观之助)而视其为初级层次的先天学问,称之为“形式的先天学问”。从知识发生的角度看,它们同经验学问一样,也都是普遍必然有效的先天条件在经验中的建构。所不同的是,它们一经建立,由于其命题重言式(或至少可以还原为重言式)的性质,就决定其可以完全不再依赖经验,自身作纯形式的推演,并且其普遍必然的有效性也只需自身命题的重言式性质作保证,而勿需任何经验的证实与验证了。也就是说,在其自身命题为重言式(或至少可以还原为重言式)的界限之内,形式的先天学问不仅其发展没有穷尽,而且还勿庸置疑地具有普遍必然的有效性。

被现代逻辑实证论者完全拒斥的形上学,由于其直接植根于超越感、知性的纯粹理性,因此,我们认为它是比形式的先天学问更高一层次的,姑称作“超越的先天学问”。它的发生也同样缘于普遍必然有效的先天条件在经验当中的建构,不过由于其对象,比如神、灵魂、自由等等皆直接来自勿需感官之助的理性本身,具有绝对圆满的自足性,并且决不允许客体化(objektivieren)、实在化(hypostasieren),因此,形上学的有效性也完全勿需经验的验证。也就是说,在对象是纯粹出自理性自身,

且属非客体化的(unobjektiviert )或非实在化的(unhypostasiert)界限内,形上学的发展也同样没有止境,并且也同样具有勿容置疑的普遍必然的有效性。与形式的先天学问相比,它却不仅具有内容,而且是绝对圆满自足的内容,若把这种内容称作“纯内容”的话,那么,我们又可以把形上学称作“纯内容的先天学问”。

作为最高层次的先天学问是纯粹关于知识可能的普遍必然有效的先天条件的学问,故称作“纯粹的先天学问”。它们完全植根于超越感、知性的纯粹理性,其中纯粹追问与探讨先天条件本身的为“先天观念论”;纯粹追问与探讨先天条件如何可能建构经验与知识的为“先验观念论”。正是由于它们是纯粹关于先天条件本身的学问,因此它们,尤其是先天观念论具有在全部学问中最高的普遍必然的有效性。不过,应当特别强调,纯粹的先天学问,即使是先天观念论都只是纯粹关于先天条件的学问,而并不就是先天条件本身,因此,它们也仍然不可能具有先天条件本身的绝对普遍必然的有效性。也就是说,绝对严格的必然性与绝对普遍的有效性只属于先天条件本身。(注:我们已多次提到“先天条件本身”,希望读者尤其不要把它同黑格尔(G.W.F.Hegel)的“绝对理念”(die absolute Idee)或“绝对精神”(der absolute Geist),以及加达默尔(H.G.Gadamer)的所谓“前见”(die Vorsicht )等一类观念相混同。因为黑格尔与加达默尔都在不同的程度上偏离,甚至完全脱离了先验思路。像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命定地决定着自然及人类的一切,甚至后者不过是前者自身地推演与展开而已。尽管黑格尔依然强调的是“逻辑在先”(在此意义上仍可以说是“先验的”),不过他却未能做到“非客体化”或“非实在化”,也就是说,他的绝对精神已经是客体化或实在化了的概念。至于加达默尔将他的前见完全归结于“传统”,就已是基本上脱离了先验思路。因此,我们再度重申,“先天条件本身是既不可能简单地归结于传统,又绝不可以实体化或实在化的”。康德之所以断然地否定可以认知“先验主体”(也即“先天条件本身”),就正是要断绝人们如同上述地那样去做,那样去理解的一切可能。遗憾的是,在这一关键问题上极少有人真正地理解康德。也许胡塞尔是一确实的例外。)凡我们感觉、认知、思维……都无不以先天条件为前提,舍此前提,则一切皆不可能。

综上所述,凡先天学问单就其发生看,与经验学问无异,都是普遍必然有效的先天条件在经验当中的建构。与经验学问不同的是,先天学问一经建立就由于自身特有的性质,譬如形式的先天学问重言式的性质,超越的先天学问其出自理性自身且非客体化的对象的性质,以及纯粹的先天学问只纯粹的关涉先天条件本身的性质,决定了它们皆可以不再依赖任何经验地推演与发展,自成独立的体系与系统,并可以不接受经验的验证而在自身条件的界限之内具有普遍必然的有效性。其中主要植根于超越感、知性的纯粹理性的先天学问,也就是凡坚持先验思路的哲学家始终不渝地想要建立的“作为严格的学问的哲学”。

(四)

我们一直避免使用“科学”(science)一词, 因为该词已越来越狭义地专指自然学科,甚至专指实证学科。而我们使用的“学问”一词,则是在希腊文episteemee,拉丁文 scire,以及德文Wissenschaft的意义下使用的,它应当囊括一切真理、一切学术。它的确切意义是指与同一对象(对象范围)有关而其论证又逻辑地彼此连接的知识的整体。(注:参见布鲁格编著的《西洋哲学辞典》,项退结编译,367~378页,“Science,学术,科学”辞条。台北,国立编译馆,1976。 )我们之所以要列举出人类学问或知识的概要系统,原因不外是为各门学问及学科,尤其是为作为严格的学问的哲学确立一个勿庸置疑的位置。我们今天已完全不能再像古典时代学者那样成为精通一切学问的博学家,譬如亚里士多德(Aristoteles)。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随意地抛弃古典学术的基本精神。在西方世界,对于古希腊罗马人来说,什么是根本性的呢?“它无非是‘哲学的’人生存在形式:根据纯粹的理性,即根据哲学,自由地塑造他们自己,塑造他们的整个生活,塑造他们的法律。理论哲学居于第一位”。“哲学作为一种理论不依从于一切研究者,它独立于任何一个受过教育的人。实践的自主性紧跟着这种理论的自主性”。(注:胡塞尔:《欧洲科学危机和先验现象学》,张庆熊译,8页,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

所谓“理论哲学居于第一位”,在康德那里就是首先彻底反思与检讨理性自身,解决认识(以及知识或学问)如何可能,作为严格的学问的形上学如何可能,乃至于作为严格的学问的哲学如何可能的问题。康德通过对纯粹知性概念的形上演绎,找到并证明了知识可能的普遍必然有效的先天条件。再通过对纯粹知性概念的先验演绎,证明了先天条件或先验主体必须关涉我们的经验,我们方才可能建构起知识及学问。但是,由于康德“先天综合判断”的表述的含混,致使他不能够将先验思路贯彻到底,作为学问的形上学也几乎化为泡影。本文提出人类知识或学问的概要系统,目的就主要在于纠正康德学说的这一重大弊病。至少我们证明了,即使放弃先天综合判断这一容易引起混乱的提法,并不意味着否定与取消康德哲学的基本问题,更不意味着否定与取消形上学,甚至哲学本身。再一方面,因为康德明确地认识到,对知识可能的先天条件本身(先验主体及物自身)完全不可以作对象化的认知,也就是不可以作感性与知性的知,康德因而断定它们完全不可知,(注:维特根斯坦也认为形上主体(das metaphysische Subjekt )是世界的界限而非世界的一部分,是属于不可说而应当对之沉默的东西。参见他的Tractatus Logic-Philosophicus,Routledge & Kegan Paul

Ltd,London,Boston and Henley,5.641(p.152)和T(p.188)。 )则又导致他放弃了对先验主体及物自身作进一步的纯粹追问。也就是说,杜绝了由纯粹先验追问上升到纯粹先天追问的通道。或许正是有鉴于此,先验现象学大师胡塞尔才批评康德“还远远没有完成对哲学、对一切学问的总体奠定真正彻底的基础的任务”。(注:胡塞尔:《欧洲科学危机和先验现象学》,张庆熊译,119页,上海译文出版社, 1988。)而胡塞尔本人在这方面的探讨是否更详尽系统,是否已顾及到了几乎所有的细节,特别是由本质直觉,先验还原所构成的现象学方法是否已使得胡塞尔在这个问题上比康德又推进了一大步,……这些问题已超出了本文的论域,有待另文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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