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义“三个真理与和解”的学术分析_大正藏论文

治义“三个真理与和解”的学术分析_大正藏论文

智顗“三谛圆融”的学术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圆融论文,学术论文,智顗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二谛问题,是南北朝佛教的中心话题之一。在这种佛学背景下,天台宗创始人智顗(538 —597)提出了“三谛圆融”, 解决了当时“二谛义”讨论中悬而未决的“摄法”与“相即”问题,使之成为天台宗实相论的根本原理。

一、南北朝“二谛义”的两个问题

从东晋开始,由于《道行经》、《放光经》等早期汉译般若经的流传,二谛思想一直受到中国僧人的极大关注,譬如,“六家七宗”都有他们自己的“二谛义”。到了南北朝初期,有宗经典的传入,特别是《涅槃经》的广泛传播,致使对二谛的理解有了新的视角。在南朝齐梁之际,在梁昭明太子萧统(501—531)的组织下,出现了所谓“二十三家二谛义”,盛况空前。

在各种佛典里,般若经系统的《中论》,对“二谛”的解释最具有权威性,也是当时普遍接受的观点。龙树在“观四谛品”里说:

诸佛依二谛,为众生说法,一以世俗谛,二第一义谛。若人不能知,分别于二谛,则于深佛法,不知真实义(注:《中论》“观四谛品”,《大正藏》卷30,第32页下。)。

青目的注释说:“世俗谛者,一切法性空,而世间颠倒故生虚妄法,于世间是实;诸贤圣真知颠倒性,故知一切法皆空无生,于圣人是第一义谛名为实。诸佛依是二谛而为众生说法,若人不能如实分别二谛,则于甚深佛法,不知实义。”(注:《中论》“观四谛品”,《大正藏》卷30,第32页下。)因此,“二谛”用来说明佛教的“真实义”,凡夫和圣人对佛教所谓的“真实”有不同的理解,产生了“世俗谛”和“第一义谛”的差别。诸佛菩萨之所以依照“二谛”说法,就是要“转凡成圣”,使得众生割舍对于“虚妄法”的执著,体认一切皆空的道理。

鸠摩罗什(343—413)译出《中论》以后,对于二谛的理解,基本上体现了般若性空思想。后来,涅槃佛性、如来藏思想逐渐流行,这种局面开始发生变化,出现了新的理论问题需要中国僧人回答。在当时各派论师的论战里,有两个问题比较集中,一是“摄法”,一是“相即”。

1、摄法尽不尽的问题

《涅槃经》流行以后,人们自然就会关心,佛教所要追求的“涅槃”,最后证得的“佛果”、“佛德”,能不能用“二谛”说明?有人主张“涅槃”属于真谛,有人则主张“涅槃”出二谛外。这也就是问,二谛能不能包括所有的事物,譬如“涅槃”、“佛果”?

“涅槃”师宝亮(444—509)主张“真如出二谛外”(注:均正《四论玄义》卷7,《续藏经》,台湾新文丰影印本第74册,第0092 页上。),有的成实师亦持相似的观点,认为二谛摄法不尽。根据智顗、吉藏(549—623)的记载,开善寺智藏(458—522)主张二谛摄法尽,佛果不出二谛外(注:参见吉藏《大乘玄论》卷1, 他说:“开善解二谛摄尽,故云法无不总,义无不该者, 真俗之理, 舒之即无法不是,卷之即二谛尔已。”石峻、楼宇烈、方立天、许抗生、乐寿明编《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第二卷第一册,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321页; 智顗《摩诃止观》卷六下,他说:“开善所执佛果不出二谛外,即此义也。”《大正藏》卷46,第80页下。);庄严寺僧旻(467—527)认为,二谛摄法不尽,“佛果”非真非俗,引用《仁王经》的话说“超出二谛外”,主张设立“第三谛”)。智藏、僧旻这两位梁代大和尚,在二谛问题上争执不下,后人称之为“风流二谛”,形容他们的主张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从现存的文献来看,僧旻是最早明确提出“三谛”的中国僧人。根据《广弘明集》的记载,当时他问萧统:“世俗心中所得空解,为是真解,为是俗解”?萧统回答说,这是“相似解”,普通人修行学佛,一方面要修习“无生法门”,他的认识不能等同于一般人的“俗解”,另一方面又没有掌握“无生法忍”,他的认识也不能等同于诸佛菩萨的“真解”,其实这是“非真非俗”的认识。僧旻因此提出,如果这种“能照之智”是非真非俗的,那么,“所照之境”也应该是“非真非俗”的,而不仅仅是“一真一俗”,应在真俗二谛之外还有“第三谛”。这位昭明太子断然否定有“第三谛”,认为涅槃之时“所照之境既即无生”,这个“无生”的境界就是真谛,用不着设立第三谛(注:参见《广弘明集》卷21“昭明太子解二谛义章”,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影印本,第256 —260页。)。萧统直接从“境理”的角度去理解二谛, 并不关注众生本身就具备的认识能动性。

在佛教看来,众生的“能照之智”或“能知之智”是一种因行,而“所照之境”或“所知之境”是一种果德。众生通过正确认识,体会宇宙人生的真实相状,就有可能达到佛教里所说的“解脱”或“涅槃”境界。在佛性、如来藏思想的影响下,齐梁之际,不少僧人已经相信,众生本来就有这种转凡成圣的主观能力。僧旻关注世俗人心里对“空”的理解,从“能照之智”推论出应该有“第三谛”,把问题从佛教的本体论(境理)延伸到佛教的认识论(智解),直接从众生的认识能力来把握佛教的根本目的,而不是抽象地谈论真俗两种不同的境界。他的这种努力,其实反映了当时中国僧人融合涅槃佛性思想的企图,但是,他们还没有找到一条切实可行的理路,统摄包括“佛果”在内的一切佛法。

我们还可以进一步说,僧旻之所以提出“第三谛”,表明了当时对“二谛相即”论证不足,凡圣被视为两种不同的境界,尽管大家承认一阐提人皆有佛性,但对众生转凡成圣的可能性,还是缺乏合理的解释。

2、二谛如何相即的问题

“二谛”究竟是指凡圣两种不同的境界,还是指诸佛菩萨教化众生的两种方法?世谛对于凡夫、第一义谛对于圣人,两者都是真实不虚的,既可以指他们的修行境界,也可以指呈现在他们视野里的世界图景,这就是从“境理”的角度理解二谛,所谓“境理二谛”;还有一种,就是从“言教”的角度理解二谛,所谓“言教二谛”,诸佛菩萨教化众生,二谛的真实性,在于能够契合凡夫与圣人两种不同的根机,表明对于不同的众生要有不同的施教方法。吉藏后来把前一种二谛称为“于二谛”,把后一种二谛称为“教二谛”。

历代的“二谛义”,在这一点上争议很大,集中反映在成实师与三论师之间的矛盾里。三论师认为,境理二谛无法解释“二谛相即”,圣人凡夫各有境界,如何“相即”?言教二谛则可以在“理”上相即,做到“有理有教”,吉藏说,诸佛可以依“二于谛”说“二教谛”。成实师对此无法作出有效回应,梁代成实师的风光,到了陈代也只能让给三论师了。其实,我们必须明白,三论师所说的“理”,是言教方法的合理性、正确性,指的是不偏不倚的“中道”;成实师的“理”是缘起法的理则,就是般若学的“性空”。而且,境理二谛并非不能解释“二谛相即”,成实师可以从“本末”、“体用”、“有无”等角度,说明现象与本质的统一。

这两个学派彼此的指责,都有他们自身合理的一面,同时也有他们偏执一词的地方。成实师过多地强调二谛的本体论意义,忽略了认识论问题,对于“二谛”的认识过程,尤其是对众生转凡成圣的能力,基本上没有涉及。三论师坚守罗什以降般若学的传统,谈到了二谛里面的认识活动,但是,境理问题却被忽略了。其实,“境”与“智”是不能分开解释的,智顗后来整合了他们之间的合理成分,兼顾佛教的本体论与认识论两方面的内涵。

所以,随着佛性论与如来藏思想的传播,中国僧人试图融合般若学与涅槃学,想用二谛来统摄一切佛法,说明真俗二谛相即不二。但是,二谛能否摄尽一切佛法,通过什么途径相即不二,使得一切众生有转凡成圣的可能?在智顗以前,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南北朝中后期的中国僧人。我们现在用两小节说明,智顗如何克服了当时的理论难题。

二、二谛与三谛

智顗后来批评僧旻的“第三谛”其实“进不成三、,既不能归在“二谛”,也不能归在“三谛”里(注:智顗说:“庄严旻据佛果出二谛外,为中论师所覆。如此佛智照何理,破何患?若无别理可照,不应出外;若出外而无别照者,藉何得出?进不成三,退不成二。”《法华玄义》卷二下,《大正藏》卷33,第702页中。)。 在天台宗所谓的法华圆教里,二谛其实就是三谛,都属于“妙法”之列,代表了《涅槃经》“一实谛”或《法华经》“一佛乘”的境界。南北朝佛教所关心的“摄法”问题,在这种境界里也就不成问题。

二谛和三谛的差别,在智顗看来,只是存于三藏教、通教和别教里,它们所指的内容并不相同,代表不同的修行阶位。所以二谛或三谛,按照四教的次序逐级演进,智顗:“一、三藏教但诠二谛之理……二、通教亦但诠二谛之理……三、别教别诠三谛之理……四、圆教圆诠三谛之理。”(注:《四教义》卷2,《大正藏》卷46,第728页上。)藏、通二教没有第三谛,只能谈论二谛,别、圆二教有第三谛,但三谛之间的关系有所不同。所以,智顗根据四教义的判教理论,从境理的角度,提出了“七种二谛”和“五种三谛”。

1、七种二谛

对于以前的各种二谛义,尤其是成实师、三论师的观点,智顗表现出明显的不满,把它们统称为“随情说二谛”。他说:

夫二谛者,名出众经而其理难晓。世间纷纭,由来硕诤。……梁世成论,执世谛不同,或言世谛名、用、体皆有,或但名、用而无于体,或但有名而无体用。陈世中论破立不同,或破古来二十三家明二谛义,自立二谛义;或破他竟约四假明二谛。古今异执,各引证据,自保一文,不信余说(注:《法华玄义》卷二下,《大正藏》卷33,第702页中。)。

成实师的二十三家二谛义,或者三论师所作的反驳,只是“自保一文,不信余说”,随情说说而已,彼此都寻章摘句,缺乏系统而又全面的认识。

智顗的二谛义,首先是区分出所谓“四种正二谛”。在《四教义》里,智顗按《中论》四句说法的方式,把“二谛”分为四种:理外不相即、理外相即、理内不相即、理内相即二谛。如果真谛不是佛性,就是“理外二谛”,分出理外不相即和理外相即两种:理外不相即二谛,亦称生灭二谛,指“色灭方空”的空有关系,这是析法空的思想;理外相即二谛,亦称无生二谛,指“即色是空”的空有关系,这是体法空的思想。如果真谛即是佛性,就是“理内二谛”,同样可以分出理内不相即与理内相即两种;理内不相即二谛,亦称无量二谛,世俗谛和第一义谛都有无量相;理内相即二谛,亦称无作二谛,无作苦集灭道四谛,既是世谛,也是一实谛、第一义谛(注:参见《四教义》卷2,《大正藏》卷46,第728页上中。)。

这里非常清楚地体现了,《涅槃经》对智顗“二谛”思想的影响。他虽然采用了《中论》的方法,但是,用这种方法得到的四种二谛,居然与《涅槃经》“圣行品”所说的“四谛”联系在一起,即“生灭二谛”、“无生二谛”“无量二谛”“无作二谛”;并且他把“真谛”与“佛性”是否相即,作为判别“理内”与“理外”依据,实际上是用二谛统摄“佛果”。

这四种正二谛,亦称藏二谛、通二谛、别二谛、圆二谛,分别代表三藏教、通教、别教、圆教的二谛。在此基础上,加上三种过渡性的二谛,依次形成七种二谛,藏二谛、通二谛、别接通二谛、圆接通二谛、别二谛、圆接别二谛、圆二谛。“接”亦作“入”,三种过渡性二谛也作“别入通二谛”、“圆入通二谛”、“圆接别二谛”;这七种二谛按照四教的纵向关系排列而成,彼此接引而向“一实谛”。

藏二谛,以“实有”为俗谛,以灭除“实有”为真谛。智顗认为,“实有二谛”属于粗法,只是半字法门,用来接引那些根器迟钝的人破除各种“戏论”,实际上并不足以构成“二谛”。

通二谛以“幻有”为俗谛,以“幻有空”为真谛。智顗认为,“如幻二谛”是满字法门,用来教化那些根器锐利的人认识诸法实相,这是通教、别教、圆教三教菩萨共通的法门,比起第一种二谛,属于妙法,比起后面几种二谛,属于粗法,因为只见到“空”,没有见到“不空”,因此见到的只是“但空”。

别接通二谛,以“幻有”为俗谛,以“即幻有空、不空”为真谛。这里的俗谛与通二谛一样,看到了各种现象的“假有”,不同的是,它不仅看到“性空”,而且看到“不空”。从止观实践来看,所谓“别接通”,就是修完“从假入空观”、“从空入假观”以后,还要进一步修习“中道第一义观”,在破除真俗两谛的烦恼以后,通教二乘还需要第三观进一步破除“无明”(注:参见《摩诃止观》卷三下,智顗说:“问:云何以别接通?答:初空假二观破真俗上惑尽,方闻中道,仍须修观破无明,能八相作佛。此佛是果,仍前二观为因,故言以别接通耳。”《大正藏》卷46,第29页上。),用别教的中道接引通教菩萨(注:智顗认为,三藏是不能被接的,因为只有三藏教属于小乘。他说:“三藏是界内不相即,小乘取证根败之士,故不论接,余六是摩诃衍门。若欲前进,亦可得去,是故被接。”《法华玄义》卷二下,《大正藏》卷33,第703页下。)。

圆接通二谛,以“幻有”为俗谛,以“幻有即空不空、一切法趣空不空”为真谛。这里的俗谛和通二谛一样,不同的是,在空、有不二以外,这里的真谛还要统摄一切法。所谓“圆接通”,就是用圆教的中道接引通教菩萨。

别二谛,以“幻有、幻有即空”为俗谛,以“不有不空”为真谛。别教菩萨认识到现象有“假有”和“性空”二方面,这是俗谛,认识到二方面其实相即不二,这就是真谛。智顗认为,这种二谛虽然没有通教的方便法门,但在教理上还不圆融,并不能统摄一切法。

圆接别二谛,以“幻有、幻有即空”为俗谛,以“不有不空、一切法趣不有不空”为真谛。这里的俗谛和别教一样,不同的是,在不有不空以外,这里的真谛还要统摄一切法,无有缺减。智顗认为,这种二谛在教理上已经圆融,但因为还保留了别教的方便法门,只能算是粗法。别、圆二教虽然都已闻知中道,但修观之法不同。别教修观是次第三观,历别缘修;圆教修观是一心三观,宛尔顿悟。用圆教的修观接引别教菩萨,就是“圆接别”。

圆二谛,以“幻有、幻有即空”为俗谛,以“一切法趣有、趣空、趣不有不空”为真谛(注:七种二谛的释义,参见《法华玄义》卷二下,《大正藏》卷33,第702。)。智顗认为,这里的俗谛和别二谛一样,它的真谛和“圆接通”、“圆接别”二谛一样,统摄“有”、“空”、“不有不空”一切法,就是摄尽一切法的意思。但是,在法华圆教里,没有可思议的方便法门,二谛是不可思议的二谛,俗谛和真谛具有同样的内涵,彼此相即不二。二谛既然摄尽一切法,就代表了宇宙人生的整体,人在这种最圆满的境界里当然可以“无作”了。这种二谛属于佛法里至高无上的妙法。

所以,在按照四教义次序设立的七种二谛里,其实只有圆教的二谛可以摄尽一切法。至于圆接通二谛、圆接别二谛,只是用圆教的中道去接引通教菩萨或别教菩萨,本身并不圆满,没有摄尽一切法。

2、五种三谛

智顗认为,藏教、通教的二谛,都是理外的二谛,不能说明佛教的中道,只有在后面五种二谛基础上讨论中道,进一步提出“五种三谛”,即’别入通三谛”、“圆入通三谛”、“别三谛”、“圆入别三谛”和“圆三谛”。

区别这五种三谛的依据,是“中道”的不同意义:在“别入通三谛”里,中道指“非有漏非无漏”,就是“非空非有”或“非真非俗”,它本身并没有什么功用,不具备各种佛法,这种中道只是言说方便,没有实质性的境界可言;在“圆入通三谛”里,中道还是指“非有漏非无漏”,但它不再是一种言说方便,而是具备一切佛法,代表了某种境界;在“别三谛里,把“别二谛”的俗谛,“幻有、幻有即空”,分成真俗二谛,把“别二谛”里的真谛变为中道,这个“中道”只是“理而已”,并没有理事具足;在“圆入别三谛”里,中道就是“圆中”,理事具足;在“圆三谛”里,三谛都是理事具足,摄尽一切法,这是“一心三谛”的圆融境界(注:参见《法华玄义》卷二下,《大正藏》卷33,第 704页下至第705上。)。

在这五种三谛里,关键的其实就是“别教三谛”和“圆教三谛”。两者的差别,在于“中道”性质的不同,所谓“但中”和“圆中”,“但”就是“隔历”,“圆”就是“圆融”。别教三谛,指隔历三谛,由“次第三观”得“次第三智”,摄“次第三谛”,属于大乘别教的境界;圆教三谛,指圆融三谛或一心三谛,由“一心三观”得“一心三智”,摄“一心三谛”,属于法华圆教的境界。他说:

三观摄一切理者,一、从假入空观摄真谛,二、从空入假观摄俗谛,三、中道观摄中道第一义谛。三观摄三谛之理,理无不周,三谛之外,更无别理。……不思议三观,见不思议三谛之理,不断见思、尘沙、无明之惑,与三谛之理相应;一心三观之智不碍烦恼,烦恼不障一心三观之智。智不断惑,与理谛相应,即是不断烦恼而入涅槃(注:《三观玄义》卷下,《续藏经》,台湾新文丰影印本,第99册,第0100页下至0102页上。)。

这段引文阐释了“次第三观”和“不思议三观”的不同,其实也是在区分别、圆两教。就别教而言,确实存在二谛和三谛的差别,只有设立第三谛“中道第一义谛”以后,才称得上“理无不周”,否则仍然摄法不尽。但就法华圆教而言,二谛和三谛并没有区别,都是佛法里最圆满的妙法,能够“不断烦恼而入涅槃”,两者都可以统摄包括佛果在内的一切法。

所以,智顗在别教里设立第三谛,而在圆教里,通过“三谛圆融”重新泯灭二谛与三谛差别,既为般若中观学的二谛义做了辩护,也为新传入的涅槃佛性思想留足了理论空间。借用他对僧旻三谛的评价,智顗的三谛,可谓“退可成二、进可成三”。

三、圆融相即的模式

在智顗看来,别教的隔历三谛属于粗法,圆教的圆融三谛属于妙法。他说:“诸经或于俗谛自在,或于真谛自在,或于中道自在,但是历别自在,非大自在。今经(指《法华经》)三谛圆融,最得自在,譬大梵王。……最为第一。”(注:《法华玄义》卷一上,《大正藏》卷33,第684页下。)

粗法和妙法的区别,在于圆融与否,只有在法华圆教里,才能有智顗智顗所说的三谛圆融。我们认为,三谛圆融的实质就是圆融相即,这是智顗为了解决原来的二谛相即问题而提出的理论模式。

1、龙树的“三是偈”

从经典依据来看,“三谛”这个名词出自《仁王》、《璎珞》两经’(注:参见《法华玄义》卷二下,《大正藏》卷33,第704页下。 《仁王》、《璎珞》两经, 常被人说成是疑伪经, 但没有充分的证据予以论证,故而本文假定它们确属印度佛教原典。)在《仁王经》里指“空谛、色谛、心谛”或“世谛、真谛、第一义谛”(注:参见《仁王经》“二谛品”、“受持品”。),在《璎珞经》里指“有谛、无谛、中道第一义谛”(注:参见《璎珞经》“佛母品”、’贤圣学观品”。)。智顗在阐释“三谛”的含义时,有时组合起来使用,随意性较大。从义理上来看,智顗的“三谛”思想来源于《中论》“三是偈”:

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注:《中论》“四谛品”,《大正藏》卷30,第33页中。)

智顗把“空”、“假名”、“中道”置于同等的地位,称之为“三谛”。现在介绍天台思想,通常把“三谛”说成“空谛”、“假谛”和“中谛”,作为一种简单的归纳未尝不可,但这里需要作出两点说明:一、智顗从来没有把“空谛、假谛、中谛”三者合说,最为接近的表述也只是“空谛、俗谛、中(谛)”(注:智顗说:“空谛等者,元初众生如,乃是至佛如皆等也;俗谛等者,众生未发心,佛记当作佛,佛既已成佛,说佛本生事,即是初后相在假等也;中(谛)等者,凡圣皆实相也。”参见《法华玄义》卷二上,《大正藏》卷33,第695页上。);二、这种说法只是“隔历三谛”,并不完全符合智顗“一心三谛”的思想,从“圆融相即”的观点来看,“三谛”应该是“即空”、“即假”、“即中”。

南北朝末年,对于《中论》这个偈颂的理解,存在两种分歧:一种认为,主语应该是“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一种认为,主语应该是“因缘所生法”,后三句是三个并列成分。三论宗按照前一种思路理解,天台宗按照后一种思路理解。

吉藏在《大乘玄论》里说:

《中论》云:“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因缘生法”是俗谛,“即是空”是真谛,“亦是中道义”是体(注:吉藏《大乘玄论》卷1,《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第2卷第1册,第314—315页。)。

吉藏在这里实际上省略了一句话:“‘亦为是假名’是用”。三论师之所以提出“中假”一说,就是由于他们在语法上把“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当作偈颂的主语。“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指真俗二谛;“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指中假二谛:合真俗二谛皆是假名,非真非俗是中道。这里的“中”是中道,“假”是真俗二谛,即以真俗二谛为假名,以非真非俗为中道,把中道和二谛合称为“中假”。

智顗则把这个偈颂理解为“因缘所生法,即空即假即中”,“三是偈”因此演变成“三谛偈”。这种“三即”的理解是法华圆教所特有的,他认为:

即中、即假、即空,不一不异,无三无一。二乘但一即,别教但二即,圆具三即。三即,真实相也(注:《法华玄义》卷八上,《大正藏》卷33,第781页下。)。

他把“三是偈”理解为“三谛偈”,其中心思想是把“空”、“假”、“中”置于同等的地位。

根据现存的的梵文来看,这个偈颂的原意是:“空”是主语,假名和中道是谓语,而不是把“空假中”三者置于同等的语法地位(注:“三是偈”的梵文是 yah

pratityasamutpadahsunyatamtam pracaksmahe,sa prajnapt irupadaya pratipatsaiva madhyama。参见NG Yu-Kwan (吴汝均), T'ien- T'aiBuddhism and Early Madhyamika,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1993,p.30.)。 也就是说,“中道”是为了让人更好地理解“空”,用来说明“空”本身也是假名,在梵文偈颂里,这个词的语法地位是从属于“空”的(注:参见吴汝均,所引上书,pp.30—31.)。

所以,从“三是偈”的文法结构来看,作为“胡人”的吉藏,看来要比智顗多懂一些偈颂的原意;从这个偈颂的语义来看,吉藏与智顗的理解都有一定程度的偏差,他们都想把“中道”拉到与“空”同等的理论地位,吉藏甚至想把“中道”放在核心的地位上。

智顗把这个偈颂理解为“观法”,视之为最高深的所观之境。他并不认为“空”是最主要的词语,同样也没有认为“中道”是最主要的词语。智顗对“空”、“中道”的理解,带有鲜明的个人特点,把“假名”拉到与“空”同等的地位,确立了三谛圆融的可能性。

2、真理论与本体论的统一

我们已经说过,在二谛问题上有过“言教”与“境理”的争论,代表了认识论和本体论的两种取向。在智顗看来,七种二谛、五种三谛都是从境理的角度说的,有关论述主要出现在《法华玄义》“迹中十妙”的“境妙”里。但是另一方面,智顗认为,每一种二谛或三谛,都可以从三个方面说,即随情说、随情智说、随智说。

“随情说”,就是根据对方的情性、特点说法,亦作“随他意”。“随情智说”,就是既根据对方的情性,也根据自己对佛法的正确领悟说法,亦作“随自他意”。“随智说”,就是根据自己对佛法的正确领悟说法,亦作“随自意”。智顗认为,每种二谛都可用这三种善巧方便分别讲解,所谓“三番说二谛”;而且,这种“三番说”同样适用于三谛(注:参见《摩诃止观》卷三上,《大正藏》卷46,第26页下至第27页上。第26页中。)。“随”的意思是“契合”、“相应”,我们因此不难发现,这是从“言教”的角度作出的三分法。佛教固然有上述三种不同的说教方式,但只有统一了这三种方法,才能做到“教、行、证”的一致,才能有真正的契机契理。智顗把以前的二谛义,一概说成是“随情说他意语”,这是非常严厉的批评。

这种调和“言教”和“境理”、统一认识论和本体论的理路,在智顗“三谛圆融”的思想里体现得更为彻底。通过改造《中论》“三是偈”,“即空”、“即假”、“即中”,成为法华圆教里圆融相即的“三谛”。这种“圆融相即”,同时指涉了认识论和本体论两个取向。

第一,认识论的取向。

在智顗的佛学体系里,先是从“一心三观”,经过“一心三智”,最后认识到“三谛圆融”,实现“一心三谛”的境界。智顗说:“一心三观所成三智,知不思议三境。”(注:参见《摩诃止观》卷三上,《大正藏》卷46,第26页下至第27页上。第26页中。)这里主要涉及主体的认识活动,用“三观”、“三智”诠释“三谛”,认为“所照为三谛,所发为三观,观成为三智”(注:《摩诃止观》卷五上,《大正藏》卷46,第55页下。)。他在《维摩经玄疏》里解释“观”的含义说:“观以观穿为义,亦是观达为能。观穿者,穿见思、尘沙、无明之惑,故名观穿也;观达者,达三谛之理也。 ”(注:《维摩经玄疏》卷2,《大正藏》卷38,第525页下。)三观,就是“从假入空观”、 “从空入假观”、“中道第一义谛观”,或作“空观”、 “假观”、“中道观”。智顗根据“三是偈”解释“一心三观”,他说:

若一法一切法,即是因缘所生法,是为假名,假观也;若一切法即一法,我说即是空,空观也;若非一非一切者,即是中道观,一空一切空,无假中而不空,总空观也;一假一切假,无空中而不假,总假观也;一中一切中,无空假而不中,总中观也。即《中论》所说不可思议一心三观(注:《摩诃止观》卷五上,《大正藏》卷46,第55页中)。

因此,主体对于诸法的认识,在别教里被当作历时态的前后三个阶段,在圆教里被当作共时态的三个层面。他在《维摩经略疏》里说:“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破法折伏也;亦名为假名,立法摄受也;亦是中道义,教化众生,令法得久住。”(注:《维摩经略疏》卷3, 《大正藏》卷38,第597页上。)后来,这部《略疏》的整理者湛然(711—782),在《始终心要》里把这三个方面归纳为“统、泯、立”, 他说:“夫三谛者,天然之性德也。中谛者,统一切法;真谛者,泯一切法;俗谛者,立一切法。举一即三,非前后也;含生本具,非造作得也。”(注:湛然《始终心要》,《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第2卷第1册,第267页。)

中谛、真谛、俗谛,虽然是众生“天然之性德”,本来就有,但在别教里,三谛有前后次第,彼此隔历。只有在法华圆教里,三谛具足,没有次第,只在一心,三观与三谛浑然一体,智顗说:

若无生门千万重叠,只是无明一念。因缘所生法,即空、即假、即中,不思议三谛、一心三观、一切种智、佛眼等法耳。……只约无明一念心,此心具三谛;体达一观,此观具三观(注:《摩诃止观》卷六下,《大正藏》卷46,第84页中下。)。

这样的三谛,因此就是不可思议的圆融三谛

第二,本体论的取向。

智顗从《中论》“三是偈”,直接得出“三谛圆融”,从“即空、即假、假中”三个方面描述世界万法,把“三谛”当作本体论上的“三轨”。在《法华玄义》解释“三法妙”时,智顗列举了十种“三法”:三道、三识、三佛性、三般若、三菩提、三大乘、三身、三涅槃、三宝、三德(注:三道指苦道、烦恼道、业道;三识指菴摩罗识、阿黎耶识、阿陀那识;三佛性:正因佛性、了因佛性、缘因佛性;三般若:实相般若,观照般若、文字般若;三菩提:真性菩提、实智菩提、方便菩提:三大乘:理乘、随乘、得乘:三身:法身、报身、应身:三涅槃、性净涅槃、圆净涅槃、方便涅槃:三宝:法宝佛宝、僧宝:三德:法身、般若、解脱。参见《法华玄义》卷五下,《大正藏》卷33,第744页上。)。从理论上说,因缘所生法可以分为无数种三法, 智顗把这些“三法”归结为“三轨”:真性轨、资成轨、观照轨。真性轨是诸法的“体”,就是中道第一义谛或“即中”,资成轨是诸法的“相”就是假谛或“即假”,观照轨是诸法的“用”,就是空谛或“即空”。他说:

十种相性,只是三轨。如是体即真性轨,如是性,性以据内,即是观照轨,如是相者,相以据外,即是福德,是资成轨。……本未等者,空等即观照,假等即资成,中等即真性(注:《法华玄义》卷五下,《大正藏》卷33,第743页下。)。

所有这些三法,是一切众生与生俱来的东西。从主观的生命个体来说,凡夫并不知道这些三法本来就是三谛圆融的境界,只有修行得道的圣人才能心知明了,三谛或轨,因此既有本体论的意义,又有认识论的意义。但从客观的外在事物来说,这些三法仅仅表现为我们日常生活里的各种现象,只有在本体论的意义上可以被归纳为三谛或三轨,并没有认识论的意义。在前一种情况里,三法可以指众生的佛性,而在后一种情况,三法只是万法的法性。

对于智顗来说,一切事物都在生命个体的世界里,并不存在主观与客观的对立,修行能够实现所谓的“境智不二”,我们的智慧与我们所能认识到的境界是相应的。因此,不论是从认识论的角度,还是从本体论的角度,“三谛圆融”代表了诸法实相,说明了世界的本来面目。这就是智顗为什么要“三转十如是”的道理。

根据《法华经·方便品》,慧思(515—577)以“十如是”为诸法实相,所谓“如是相”、“如是性”、“如是体”、“如是力”、“如是作”、“如是因”、“如是缘”、“如是果”、“如是报”、“如是本末究竟等”。智顗进一步用“三转十如是”解释“三谛”,他说:

一云是相如、是性如乃至是报如;二云如是相、如是性乃至如是报;三云相如是、性如是乃至报如是。若皆称如者,如名不异,即空义也;若作如是相、如是性者,点空相性名字施设,逦迤不同,即假义也;若作相如是者,如于中道实相之是,即中义也。分别令易解故,明空假中。得意为言,空即假中。约如明空,一空一切空;点如明相,一假一切假;就是论中,一中一切中。非一二三而一二三,不纵不横名为实相。唯佛与佛究竟此法(注:参见《法华玄义》卷二上,《大正藏》卷33 , 第693页中。)。

“三转十如是”,其实就是三谛实相观,“十如”代表诸法实相的“体”,是“即空谛”;“十相”代表诸法实相的“相”是“即假谛”;“十是”代表诸法实相的“用”,是“即中谛”。实相,既可以代表佛教的真理,也可以代表宇宙人生的本体,因此,站在法华实相论的立场上,“三谛圆融”既是智顗的真理论,也是智顗的本体论,实现了真理论与本体论的统一。这个境界,用智顗本人的话说,就是“一实谛”。这个词出自《涅槃经》,指如来佛真实不虚的说教。相传智顗在天台山华顶峰降魔悟道时,神僧在定境中传授“一实谛”法门。智顗后来认为“圆教但明一实谛”(注:《摩诃止观》卷三下,《大正藏》卷46,第28页中。第29页上。第33页上。),借用这个词来说明“一佛乘”的境界,代表佛教对于现实生活、现象世界的真实相状的最高认识。

在这种境界里,“即空、即假、即中”三谛圆融,既没有时间上的先后次第,也没有空间上彼此的质碍,并不指称不同的对象,而是在同一个对象(诸法实相)身上同时体现三个方面的特点。换言之,圆融相即是一种同体相即,说明的是同一个实相。这个三轨具足的实相,本身就是非纵非横的绝对存在。智顗批评龙树的中观学偏于说空,视之为“点空说法”,而法华圆教是说“纯一实相,实相外更无别法”(注:《摩诃止观》卷一上,《大正藏》卷46,第1页下。)。在智顗看来,无论是第一义空,还是如来藏,都是在诠释非纵非横的“实相”(注:参见《法华玄义》卷五下,《大正藏》卷33,第743页上。), 这是《法华经》实相论的基本立场。

总之,在南北朝各种二谛义的基础上,智顗提出“即空、即假、即中”三谛圆融,总结了中国僧人当时对于“言教”和“境理”的认识,表达了天台宗对于诸法实相的关注,代表了南北朝融会般若观学涅槃佛性思想的最高学术境界。所以,智顗认为“三谛圆融”是法华圆教的独得之秘,“唯此圆教止观,一心三谛,随自意语,独当圆称也”(注:《摩诃止观》卷三下,《大正藏》卷46,第28页中。第29页上。第33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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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义“三个真理与和解”的学术分析_大正藏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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