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亚里士多德的人文主义_形而上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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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学”不仅是中国目前理论界颇受关注的一个重要话题,而且是当代西方伦理思潮争论背后的哲学基础。比如新兴起的“社团共同体主义”(Communitarianism)在对传统主导意识形态“自由主义”的批评中,就启用了亚里士多德人学本体论和价值论,所以被人称为“新亚里士多德主义”。本文即试图根据亚里士多德的几部成熟著作《形而上学》、《论灵魂》、《尼各马可伦理学》等,对亚里士多德的人学体系做一个较为全面的梳理, 以揭示西方人学传统中所谓“古典派”(classic)人学的基本特征。我们的分析将从其本体论、目的论、认识论三个方面入手进行。

一、现实活动之人学本体论

“认识你自己”,这条带有宗教精神的格言一直代表希腊人的心智取向,哲学兴起后尤其如此。几乎每位“自然哲学家”都要对人的“灵魂”说上几句自己的看法。但是人自身的领域广阔、复杂、不确定,比对象世界更难认识。赫拉克里特曾说:“我寻找过我自己。”(残篇101),但他又感叹:“灵魂的边界你是找不出来的, 你即使走遍了每一条大路也找不出;灵魂的根源是那么深。”(残篇45)

“灵魂”在古代人看来,是有生命者的本质;人的灵魂,则是人的本质。所以对“灵魂”的不同观念,反映着人类对自己本质的不同自我意识。远古灵魂观之起源只能由推理猜测来追溯了。国外有学者(如泰勒等)认为,原始人一方面意识到自己体内有一种生命性力量,它是主动的,使人能思、能感、能欲、能行动,这似乎不能由被动的肉身说明。另一方面,又为梦中景象(自己“离游他方”,死者出现)所诧异;渐渐地,这“生命性”与“独立形象性”合为一体,成了又一个活生生的、主动的自我,或者说,成了人之中的又一个“内在人”。“它”独立于身体,身体却由于“它”的进入或离去而获得或丧失生命。虽然由于原始思维的具象性,“它”被视为某种“稀薄有形”者,但我们并不能因此说这是“朴素唯物主义”。这里确有某种主义的萌芽和方向,但这方向明显指向宗教或唯心主义,〔1〕所以,它遭到自然哲学家的否定。

从伊奥尼亚学派开始的自然哲学家们在为宇宙万物寻找统一“始基”时,并没忘了把它贯彻到人自身,阿那克西米尼说灵魂是“空气”,赫拉克里特则说灵魂是“宇宙大火”中一点火星,德谟克里特也认为灵魂与“原子”没原则区别,只是些更“精细”、“圆滑”的原子……。总之,他们都试图用一元论消解传统的二元论倾向。

哲学中很快又出现不满自然哲学的流派。阿那克萨戈那是一个转折:他放弃了用一个原则统一存在的所有领域的宏愿,指出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始基”:种子与心灵。种子繁多、混杂、被动、无知,而心灵则纯粹、独立、自足、一以知多。〔2〕柏拉图发挥了阿那克萨戈那(及毕达哥拉斯)关于心/身差别的看法,强调灵魂与身体之间质的不同。而且,这种新二元论不可简单归为向原始灵魂观的倒退。首先,柏拉图严格区分了“心”之不同于物质之身的独特质素(参看《菲多篇》中对“灵魂不朽”的第三、第四论证);其次,古代人对“纯灵世界”(死后世界)不感兴趣,宁愿在世为奴也不愿死为鬼雄;柏拉图却将“那个世界”描写成真、善、美之价值汇聚之处。

亚里士多德站在前人的肩上,建构了新本体论,并由之提出了一种与前述两种观点(自然哲学一元论与新、老二元论)都不同的“灵魂论”或“人学本体论”。

所谓“本体论”,亦可译作“存在论”、“有论”甚至“是”论,因为其对象being(is)有多义:“是”、“存在”、“有”、“本体”等等,赫拉克里特辩证法对说“是”(存在)的可能性的威胁,巴门尼德对只说“是”、不说“否”(无)的坚执,柏拉图在being 层面上的一系列摆脱矛盾的努力,等等,都使亚里士多德自觉地把追问何者堪称“是”(存在)——最根本意义上的以及派生的意义的——当作其哲学根本任务。〔3〕概而言之, 亚氏认为最根本的“是”范畴或最本真意义上的“存在”为两种:作为独立个体,作为本质。

为了反驳赫拉克里特、智者及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首先确立:唯有个体是第一义上的、原初的存在,因为它(一)作为主词,不表述别的东西,而被别的东西所表述;(二)可以独立地、分离地存在;(三)可以被称作“这一个”。不过,为了把握事物、理解并传授关于事物的知识,不能停留在常识也会接受的“个体即本体”之上,还必须追问何者决定了此独立存在的独立存在性,即解剖个体的根据(原因)。前此希腊哲学家都可视为在做此工作。然而在亚氏看来,他们都失之片面:“早期诸贤哲”(自然哲学家)偏重于质料性的元素,“近人”(柏拉图派)则沉迷于抽象一般性的理式(《形而上学》1002a6—11),二者都无法说明事物的独特性从而现实性。亚里士多德认为“形式因”是个体的主要“原因”。何为“形式因”?他聪明地不用“物”或“同名概念”或任何实质的范畴去规定它,而是抓住其逻辑意义:形式因即每一事物的本质,从语言逻辑上说,体现为其“定义”(《形而上学》第7 卷第4—6章)。世界上万事万物皆由于某种独特的、与众不同的本质而区分开来。至于这本质究竟属于何种性质,既然独特而纷繁众多,怎么能预先知道呢?所能“先验地”道者,只是一种方法论取向:在考察每种事物时,都应放下脑子里的一切框框架架,注意该事物自身的不同质。

亚氏“原因——根据”论的第二个特点是引入了功能——目的论视角,视一切事物运动的最大动因在于追求实现自己的“本然目的”或作为本质的本体,使自己的本质由“潜在”进入到完全“现实”之中。(《形而上学》第8卷第1—3章)

《论灵魂》关于人本质之“是”的看法正是这种一般原则的具体运用:灵魂既不是质料,也不是个体,而是形式:“是潜在地具有生命的自然物体的形式,是这样一种本体。”(《论灵魂》412a20)“…是作为定义——形式的本体。”(《论灵魂》412b10)“…是我们据以生活、感觉、运动或认识的根本东西,所以是某种定义和形式,而不是质料与主体。”(《论灵魂》414a12—14)“形式”容易令人联想到“形状”;实际上,亚氏认为真正能将生命物体与非生物区分开来的独特本质并非形状,而是功能——即独特的生命活动。这是生物“成长”所“自然追求”的最大目的。从运动的不同本质入手规定存在的不同本质,从人的类活动来把握“人”,就可以不纠缠于灵魂的“形而上学本体”之类的黑箱问题,而从打开了的黑箱认识人——本质能力必须在本质活动中证实自身。

亚里士多德认为人的灵魂是人的“现实”,有时又说它是“潜在”;这里的要点是他区分过两种“潜在与现实。”〔4〕一种是存在的不同样式,另一种是能力的运用与否;前者是质料→形式,后者是形式(未发挥)→形式(发挥)。在考察人时,这两套概念组合为一。首先,形聚而神生,人的血肉之躯(质料、潜在)获得了独特的统一性(形式规定),亦即“第一现实”,〔5〕这也就是种种生命机能。 而生命机能由“具有”到“发挥运用”,又可视为从潜在现实:

亚氏的看法超出了前人。如果说人的现象事实可以归纳为四类:身体、自我、机能、活动,那么,原始初民是把“自我”想象为一种独立于“身体”而执行“机能”的独立主体;自然哲学家则用“身体”类物质原则统一、同一了“自我”;柏拉图重返二元论,更严格地确立了独立“自我”——无形而更具实存的主体。亚里士多德的“灵魂”既不同于身体,又不能离开身体(这是他反复强调的),而是身体的功能与活动。这样,“独立自我”就被根本取消,“身体”与“机能”直接联结起来。从而用更高的一元论批评柏拉图二元论,用“有机体在活动”而非“‘内在小人’的生活”的看法避开了胆汁分泌型唯物论或“灵魂轮回”式唯心论。这种思路是相当有见地的。西方此后发展,从晚期希腊哲学到笛卡尔奠立的近代二元论,都倒退到他以前的立场,以至于到了20世纪还需要赖尔(G·Ryle)等人再发动“思想革命”, 来清除“内在自我”式幽灵心理学。〔6〕在东方,南北朝的范缜的思想与亚氏的极相近。所谓“形质神用”、“形神相即”的利刃比喻,正是用“主体与功用”的关系理论克服形神二元论,也超出了形神同一论,既说明了精神并非一种特殊物质,又证明精神之不具“分离”性。〔7〕

二、宇宙活动度级体系与人的内在目的

“灵魂”是使生命与非生命区分开的本质。但“灵魂”自身又是一个复杂概念——“生命能力”并非一种,生长、感受、欲望、运动、认知等等,各不相同,它们相互间关系如何?同为生物,人与其他生物的联系与区别何在?人的独特本质——独特生命活动(现实)是什么?

亚里士多德并没简单地解答这些问题。从《论灵魂》第2卷的第2、3章及《形而上学》、《尼各马可伦理学》、 《政治学》有关篇章中,可以看出他提出了一种“度级”统一观。他指出,灵魂各种能力由低到高为:生长——感觉——思维。各种能力的发挥构成了“植物性生活”、“感性生活”、“理性生活”,即植物、动物和人。各种能力在不同生活层次中的排列关系主要地可概括为:

1、生长植物

2、生长、感性 生物

3、生长、感性、理智 人

所以,在生命能力中,有些为所有生物具有,有些只为某一类具有;每一层次相对于下一层而独有的能力,便构成本层“本质”;越是高级的生物,拥有的能力越丰富;低级能力可以独立于高级能力而存在,如植物有生长能力,但没理智与感性;高级能力却必须包含低级能力:“植物只具有生长能力,其他生物则既有生长能力又有感觉。”(《论灵魂》414b1—2)“感性不能没有生长能力,而生长能力却可以与感性能力分离存在。”(415a1—3)感觉中,触觉最基本、初级:“一切其他感觉无法离开触觉而存在,触觉却可以没有其他感觉而独存。”(415a3—5)在动物中,“最后而且最少的,是有理性者(如人)。他们必须具有上述所有能力;但具有上述能力之一者,却并不一定具有理性。”(415a8—10)

这样,诸生命能力的外在展开、分布,就构成了宇宙中由低向高的、宏大的“生物级进体系”,即:植物→动物→人,〔8〕而其内在收拢、凝结,就形成了生命中最高者——人——的丰富多元又有主导因素的个体本质或人的“灵魂”。外在的实际种类(动物、植物)成了内在、潜在的各级种属性(类概念:“人是植物”,“人是动物”,“人是有理性的动物”,等等〔9〕)。 诸生命能力的关系因此不是漠不相关的“分类”、“并列”,而是高的度对低的度的蕴涵,正象克罗齐所说的本身是“一”的实在在自身中区分自己、提升自己,并在最后的度中把所有先行的东西都在自身里简约起来;实在便与自己重新联合起来,完全扩展,包括一切了。〔10〕

所以人是自然发展的“集大成者。”

这也就是亚里士多德伦理学的依据。伦理学讨论“应当”(ought)或“好”(价值),本体论讨论“实是”(is)或“存在”(being)。当代伦理学自摩尔起有一个教条,就是无法从“是”推出“应是”,或从“存在”推出“好”,否则,就犯了“自然主义错误”。但是亚里士多德伦理学却认为“是”与“好”是天然合一的:人所应当追求的最高目的(最大之好),正是人的本性(本体存在)之实现。现代人倾向于开放“好”的诠释域(宽容),而有亚氏宇宙目的论度级体系思想的人则认为“真正的好”完全可以从哲学上客观地确定:实现每一事物的内在目的。〔11〕

“人之目的”当然是做一个充分意义上的人,也就是使人独有的本质生命功能从潜能进入现实。亚里士多德认为人的独有本质是理性:“人的功能,决不仅仅是生命,因为甚至连植物也有生命;我们所追问的是人所特有的功能。……感觉也不算,因为动物也有。……人的功能,就是心灵遵循着或包含着一种理性原理的主动作用。”(《尼各马可伦理学》1098a1—5)

理性生活又分两种,即思辨理性与实践理性。实践理性讲的是人如何正确欲望、感受,做一个高尚的人(spodaios),使社团公共生活得以顺利进行。在《政治学》中,亚里士多德指出,个人是非自足的,人类唯有形成团体才能满足大学的需要。所以,个人只有在城邦国家中发挥一定功能,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政治学》1252b27—1253a39)实践理性决定了一个人在社会中待人接物、处理重大事情时处处感受合宜与行动得体——符合“中道”。(《尼各马可伦理学》1106b35)也 就是说,具有“好人”之品性:勇敢、自制、慷慨、大方、胸襟恢宏、好名、温和、诚实、机智、友善、有义愤感。〔12〕这些都是“打开了的”、可以观察、可以塑造(用习惯法等等)的“灵魂”。

不过,思辨理性或“认识”显然被亚氏视为更高者。如果说亚氏人学的最全面看法应包括“生物性”(生长能力、感性、欲望),“人生性(社会性、政治技艺),“神圣性”(思辨),那么,最后一项显然被视为远远高出前者。也许,说“人是动物”,“人是植物”可以,但说“人是神”不行;但是亚氏认为,人不应当因此就沮丧而不去努力。人应当尽力去争取不朽,争取将自己当中那点虽然微小但最尊贵者发扬光大。“这似乎是每个人的真正自我,因为它是人之中的占统治地位的和更好的部分。所以,如果人不去选择这一本真生命而选择其他部分的生活,那就太奇怪了。(《尼各马可伦理学》1178a1—5)

为什么把“知”视为人最高本质呢?让我们考察一下亚里士多德的认识论。

三、最高现实活动——思辨

亚里士多德关于认识有系统而丰富的论述(比如《工具论》诸篇)。我们只从他对“认识”之为人(或神)的最高现实活动——实现主客同一或最大自足——的角度入手做些探讨。

希腊哲学认识论虽然发生较晚,但到亚里士多德以前也有了长足的发展,提出了许多令人深省的问题。“认识论”或认识的可能性之探讨,虽未明说,已暗中预设了存在中的分裂或二元化:认识主体与认识对象双峰对峙。主体如果能彻底认识对象界的本质、来龙去脉、因果关系,那可以说是在更高水平上恢复了存在的同一性。亚氏之前,既有可知论如“同类相知”和“异类相知”论,〔13〕也有不可知论如智者中相对主义、怀疑主义一派。亚氏自己,认为人的认识能力是对象性的,只有通过作用于对象的活动才能呈现其意义;同时,认识也是被动的——只有在对象的作用之下才能进行,才能从潜能状态进入到现实发挥。不过,这种作用并不是“对立面相互摧毁”型,而是“同一者相互保存”式,即:主体与对象在本质上有同一性,在认识活动未进行时,这种同一性潜在,主、客似乎各不相同;当认识对象通过媒介物作用于主体、主体进行认识活动时,这种主客同一性便成为现实。所以,认识行为本身可以视为证实主、客同一性的活动。

主体与对象潜在时不是“原则同格”的,是可以分离的,亚氏多次批评过类似于“存在等于被感知”的理论。〔14〕但是,作为现实的认识主体与客体,就是不可分的(或“原则同格”的),同生同灭的。在现实的认识活动中,对立面相互转化、统一:主体由抽象的“内”转化为具体的、富有内容的“外”,转化为对象(之占有)状态;客体也由自在进入自为,由绝对的“外”转化为“内”,进入主体。主、客体统一为一种既非纯主观、也非纯客观的统一体,各自的相互外在彼岸性被否定,存在的一元性涌现出来——这就是“形式”。认识对象只能是事物的形式(而决非质料),认识主体也是形式——是“形式的形式”,就象手是“工具的工具”一样。(《论灵魂》425b26)所以,主客双方统一或同一于“形式”。

这种“形式”同一有现实基础。亚氏认为主体认识器官的构成元素同对象界中的一样(《论感觉》438b5—30),属于同一类型。 低级生物仅仅由一种元素构成,高级生物(如人)却由多种元素构成,所以能够具有与对象界本质一致的“形式”。至于人类认识的最高阶段——思辨——更是“纯形式”,单一、不可分、永恒不动。这就是“理性神”。它当然不是潜在(不能总在睡觉),而是现实活动;但一切人的对象化活动如“订立契约”、“讨债”及有关品质如“临危不惧”或“节制欲望”等等用到神身上显然是荒谬的,所以只能是思辨活动。(《尼各马可伦理学》1178b7—22)这种思辨认识不能以外物为对象,否则就不是真正的圆满自足,所以只能以自己为对象,也就是说,是“思着自己的纯形式”。(《形而上学》第12卷,第10章)。

亚里士多德的人学以认识论为最高境界,这反映了整个古典哲学崇尚脱离实际的“纯粹”理论的特点。〔15〕古代真善美统一于真(从苏格拉底到亚里士多德:善即知),近代统一于善(康德:实践理性高于思辨理性)。历史发展的总趋势是把认识看作社会实践活动的一个环节、助手,否认认识的纯粹象牙塔性,从而反映了西方文化经过基督教的中介和近代科技——经济体制的洗礼后对“人本质”认识产生的巨大变化。

不过,近代西方人学虽然有接近生产实践的优点,但也缺乏古典人学的某些长处。亚里士多德将“非实用的纯粹认识”置于人本质最高处的一个重要考虑是:人不应当忙忙碌碌于手段追求,也要想一下最终目的是什么?目的当然应当高于手段。〔16〕那么,人总不至于在手段上花费大气力、精耕细作,对于目的却草草了事,随意处理。一切忙碌,都是为了赢得比忙碌更有价值的生活,怎样的活动当得上“有大价值”呢?神性的、参透宇宙奥秘的活动当然是一种。(参看《形而上学》第1卷,第1—2章)所以, 现代人固然可以批评亚里士多德过重推崇学者生活形式的倾向,可以指责他统一规定“真正”人生目的的“不宽容”危险,但人们不应否认亚氏人学中透射出的可贵的理想主义热诚。

黑格尔曾这样评价亚里士多德的灵魂学说:“大体说来,亚里士多德这里也同样是提出一系列陆续出现的规定,它们也不是按照必然性被结合为一个整体;但是,每一个规定在它自己的范围内,却又是被又正确又深刻地把握了的。”〔17〕我们上面对亚氏人学三个方面——本体论、伦理学、认识论——的纲要式分析,说明黑格尔的评价是有见地的;而且,我们还可以补充一句:在亚氏一系列规定后面,确实贯穿着一个共同的主线——“现实活动”。这是一种既非“物质”、又非“精神”的、独特的内在目的论之生命宇宙观。其最高境界是神(性)生命现实活动;其在人的层面上,也是以“活着、优秀地活着(实现humanexcellence)并感受之”作为人生最高目的或最大幸福。 (《尼各马可伦理学》1170a19—1170b10)

注释:

〔1〕参看《论灵魂》407b20—25。

〔2〕参看北大编译:《古希腊罗马哲学》,三联,1957年,第70页。

〔3〕参看《形而上学》第7卷,第1章—第3章。 并参看《范畴篇》第1、5章。

〔4〕参看《形而上学》第9卷,第6 、7 章;《论灵魂》417b2 —7,429b29,431a5—8。

〔5〕感性能力在出生时“获得”,理性能力则需要通过教育达成。 参看《论灵魂》,第2卷,第5章,《形而上学》1047b31—5。

〔6〕参看赖尔:《心的概念》,刘建荣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 年,第一章。赖尔提到亚里士多德时表现出了比对笛卡尔大得多的尊敬,如第114—115页,第154页。实际上, 赖尔的思想与亚氏十分相近:认识事情质的不同特征,勿用一般“实体”观思考“灵魂”或意识领域。

〔7〕范缜能达到这一步,与他的前人——佛教——先明确区分了“形、质”之异有关。同样,亚氏成就也建立在柏拉图对“有形”和“无形”事物的严格区分上。

〔8〕参看吴寿彭译《动物志》第337页:亚氏特重万物一体之义,视世界无数生物,……皆当综归于一“相通而延续的总序。”

〔9〕黑格尔说:“这个思想已被近代自然哲学用这样的话表达了, 即:人也是动物和植物。”(《哲学史讲演录》,贺麟等译,商务1983年,第2卷,第339页。)

〔10〕克罗齐:《黑格尔哲学中的活东西与死东西》,第51页。

〔11〕《尼各马可伦理学》,第1卷第8章。

〔12〕关于这一“美德表”,参看格思里:《希腊哲学史》(VI),剑桥,1981年,第357页。

〔13〕参看G.S.科克和J.E.莱文:《前苏格拉底哲学家》(剑桥,1962年)所引色奥弗拉斯托语:主张“同类相知”的有阿波罗尼亚的狄奥根尼(第440页)、恩培多克勒等, 主张“异类相知”的有阿那克萨戈那、克罗同的阿尔克迈翁等(第232页)。

〔14〕《论灵魂》426a20—26,《范畴篇》7b35—8a12。

〔15〕马克思曾说:“理论上的宁静,正是希腊神灵性格的一个主要环节,亚里士多德也说过:‘至善用不着什么行动,因为它本身就是目的。’”(马克思:《博士论文》第22页)

〔16〕亚里士多德:《政治学》,第7卷第15章。

〔17〕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2卷,第3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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