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的特殊句式就像苗语--解读“云彩的善良和玉源的啁啾”_楚辞论文

《楚辞》特殊语句像苗语——兼释“扬云霓之晻蔼兮,鸣玉鸾之啾啾”,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楚辞论文,语句论文,像苗语论文,兼释论文,晻蔼兮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众所周知,《楚辞》是一部“书楚语”的书。如,芳菲菲、纷总总、烂昭昭……等。“楚 语”究竟遵循着什么样的语法格式呢?语言大师王力先生说:“这可以说是汉语的特殊构词 法。这种结构最初见于《楚辞》”。[1]的确,“芳菲菲”之类的语法格式,在上古汉语的 《易经》和《尚书》等书中很少发现,研究古汉语的前辈专家学者,由于没有找到统一的规 律 ,因此,在解释这类特殊结构的时候,众说纷纭,甚至同一位专家在不同的地方,也有不同 的说法。如,“芳菲菲”王力在《古代汉语》中说是词组,“菲菲”修饰“芳”,[2]但在 另一处,王力说这类双音节词是拟声或绘景的副词,后来发展的词尾,而成为三音节的形容 词。[1]与“芳菲菲”结构完全相同的“忳郁邑”,游国恩说:“忳郁邑者三字连文字为 词”。[3]王力说是“三字状语”。[2]对“菲菲”、“郁邑”之类的说法也不相同:马建忠 在《马氏文通》中说是“状字”;吕叔湘、钱小云、吴金华、廖序东、马忠等说是“形容词 ”;周秉钧、杨伯峻等又说是“副词”。到底是什么词类?什么结构关系呢?

我们在研究苗语时,发现苗语也有大批动词或形容词能后带单音或双音节做修饰语的现象 。(注:苗语三大方言都有动词或形容词后带状词做修饰语的现象,本文以黔东方言为例。)如:

一、谓状式

苗语谓词后带的单音或双音节,不仅有明显的词汇意义,而且还可以重叠表示行为或状态 的连续变动。如:

单音节重叠

连续很快地起来

如果动词带宾语,则宾语通常在动词和后带音节之间。(注:这类“谓宾状”格式,通常为“四音格”的,一般都出现在《诗经》中,它们是《诗经

》中像苗语的特殊语句。)如:

连续慢慢地走路。

谓词后带的音节不仅有明显的词汇意义,而且还能重叠,甚至还可以离开谓词而存在,可 见这类音节是一类独立的状词。后来王辅世、王德光和罗安源、麻树兰撰文论证苗语其他方 言也都有一类不同于形容词和副词的状词。苗语各方言的状词,都是做其前面谓词的后状语 。我们对照苗语,发现“菲菲、郁邑”之类,也是一类主要做后状语用的状词。仿照苗语的 语法规律,分析《楚辞》的特殊结构,都可以迎刃而解。如:

芳菲菲(浓浓的芳香。菲菲:香浓状)

忳郁邑(苦闷忧郁。忳:忧郁。郁邑:苦闷状)

杳冥冥(昏暗幽远。杳:幽远。冥冥:昏暗状)

惨郁郁(忧伤惨痛。郁郁:忧伤状)

纷郁郁(文采繁多。纷:繁多。郁郁:文采繁多状)

纷总总(杂乱无章。纷:繁杂。总总:杂乱状)

烂昭昭(明亮的光彩。烂:光彩。昭昭:明亮状)

藐蔓蔓(漫长遥远。藐:远。蔓蔓:长远状)

穆眇眇(微小美好。穆:美好。眇眇:微小状)

莽芒芒(十分鲁莽。莽:鲁莽。芒芒:大状;十分)

古代楚国有大批的苗族先民,苗人爱唱歌,部分苗语式的汉语特殊语句,进入《楚辞》, 是不足为奇的。

二、谓宾状式

苗语中的谓宾状格式,除上述四音格的以外,还有非四音格的,它们也都是在“谓状式” 词组之间,加入一个名词性词组做宾语,使状词退居到句子的末尾。如:

(他)连续拍打那张新的长桌子。

上面下加“”的表示宾语;下加“——”的表示后状语。

以上各句苗语的内部结构,除最前面的主语以外,都是动词谓语后带一个名词性词组做宾 语,最后是状语。苗语的这种语序是苗语专家一致的分析法。

《楚辞》中没有“四音格”的“谓宾状”格式,可能是语言形式的原因,“四音格”的“ 谓宾状”形式,全部出现在《诗经》中(约有60句)。《楚辞》中非四音格的“谓宾状”形式 较少,但按苗语词序去分析,也都可以解释得很通顺。如:

沾余襟之浪浪

(泪流不止地沾湿了我的衣襟。浪浪:流不止状。)

鸣玉鸾之啾啾

(啾啾地鸣响了玉制的鸾铃。鸾:车铃。啾啾:鸣声。)

伤余心之懮懮

(很愁苦地伤了我的心。懮懮:愁苦状。)

高余冠之岌岌

(高高地戴着我的帽子。岌岌:高状。)

长余佩之陆离

(长长地带着我的佩饰。陆离;长状。)

上面《楚辞》中的几个特殊语句,和苗语的“谓宾状”格式基本一致,即都是动词或形容 词后带状语,中间加一个名词性词组宾语(古汉语形容词可以带宾语),[4]所不同的一点, 是 《楚辞》特殊语句的“谓宾状”中多一个“之”字,而这个“之”字正好是古汉语谓词带后 状语,或名词带后定语的标志。如:

谓词带后状语,中加“之”字。如:

释之叟叟(叟叟地淘洗。释:淘洗。叟叟:淘米声。)

蒸之浮浮(浮浮地蒸。浮浮:同“烰烰”:蒸气上出状。)

名词带后定语,中加“之”字。如:

兰之九畹(九畹兰);马之千里者(千里马)。

三、谓宾定式

苗语名词带定语时,只有少数表示数量或领有的定语在中心语之前,一般定语都通常在中 心语之后,如果中心词作宾语,就是“谓宾定”格式。如:(“”表宾语;“ ——”表后定语。)

以上无论什么词做宾语,都在动词之后;也无论是什么词做定语,都在名词或量词之后。 此外还有重叠式的后定语。如:

我住个小小的房子。

苗语单音词或由单音词重叠成双音节做定语的,通常都在中心语之后。《楚辞》中的“谓 宾定”格式,虽然不及苗语那么普遍,但也有不少,而且做后定语的词类或词组还相当多。

先看“中定”式

(彼)尧舜之耿介兮

(正直的尧舜啊!耿介:正直。)

(何)桀纣之猖披?

(狂乱的桀纣。猖披:狂乱。)

以上为形容词做后定语

吕望之鼓刀兮

(动刀的吕望啊!鼓刀:动刀屠宰。)

宁戚之讴歌兮

(唱歌的宁戚啊!讴歌:唱赞歌。)

以上为动宾词组做后定语

再看《楚辞》中的“谓宾定”格式:

索胡绳之纚纚

(搓着长而下垂的胡绳香草。索:搓。胡绳:香草名。纚纚:长而下垂状)。

望瑶台之偃蹇兮

(望着高丛的瑶台啊。偃蹇:高丛状。)

扬云霓之晻蔼兮

(挥动众多的云霓旗啊。晻蔼:众盛状。)

驾八龙之婉婉

(驾着弯弯曲曲的八龙。婉婉:蜿蜒曲折状。)

载云旗之委蛇

(载着曲折前进的云旗。委蛇:曲折前进状)

陟升皇之赫戏兮

(登上明亮的朝阳啊。陟:登。升皇:朝阳。赫戏:光辉灿烂状。)

带长铗之陆离

(佩带着长长的宝剑。陆离:长状。)

冠切云之崔嵬

(戴着高高的切云帽。冠(guàn)用作动词,戴。切云:高帽。崔嵬:高状。)

终长夜之曼曼

(结束长长的黑夜。终:结束。曼曼:时间长状。)

惮涌湍之礚礚

(害怕礚礚作响的急流。涌湍:急流。礚礚(kē):水石相击的声音。)

听波声之洶洶

(听着洶洶的波涛声。洶洶:波浪声。)

漱凝霜之雰雰

(冲洗带雪的凝霜。漱:冲洗。雰雰:盛雪状。)

览方外之荒忽

(看着恍恍惚惚的世外。方外:世外。荒忽:恍惚不清状。)

去白日之昭昭

(离开明亮的白日。去:离开。昭昭:明亮状。)

袭长夜之悠悠

(继续着久久的长夜。袭:沿袭。悠悠:长久状。)

以上各句都是状词做后定语。

上述各例都是《楚辞》特殊语句中最难解释的一部分,前辈专家很少对它们做系统的解释 ,只有郭沫若先生在他的《屈原赋今译》和陈子展先生在他的《楚辞直解》中做过今译和直 解,但由于没有统一的规律可循,因而解释和翻译得大不相同,而且令人费解。

下面仅以“扬云霓之晻蔼兮,鸣玉鸾之啾啾”两句为例,进行对比和解释。如:

1.扬云霓之晻蔼兮

郭沫若译作:

“高标作云霓的旗帜映日生辉”。[5]

陈子展解作:

“飞扬云霓旗的阴影啊”。[6]

我们试解作:

“挥动众多的云霓旗帜啊。”

上面这三种解释或翻译都不相同:据《辞海》“晻蔼”只有“众多”或“昏暗”两义。郭 老把“晻蔼”解作“映日生辉”;陈先生解作“阴影”,均不知何据,而且都放在句尾, 令人难解。我们按苗语“谓宾定”的规律理解分析,则易于解释,翻译也很通顺。

2.鸣玉鸾之啾啾

郭沫若译作:

“摇动着玉制的鸾铃和音钦其”。[5]

陈子展解作:

“响动了玉铃声音的啾啾”。[6]

我们试译作:“啾啾地鸣响玉制的鸾铃。”

上面这三种解释或翻译也都不同:郭老把“啾啾”解作“和音钦其”;陈先生也解作“声 音的啾啾”,而且均放在句尾,这都很难理解。我们按苗语“谓宾状”的规律,却解释得十 分通顺。

四、主谓式

苗语有些状词可以离开动词而独立存在,充当句子的谓语。如:

公鹰往东飞,母鹰往西飞。

上面第1、3、5句中下加“——”的,都是状词,做它们前面动词的后状语;第2、4、6句 中 动词都省去了,由状词独立运用取代了原来的动词直接做谓语用。

《楚辞》中也有一些和苗语十分相似的语句,即由状词单独做谓语的主谓结构。如:

1.心婵媛而伤怀兮

(内心情意牵萦伤我的心怀啊。婵媛:情意牵萦状。)

2.路曼曼其修远兮

(路曼无边际真长啊。曼曼:无边际状。)

3.雷填填兮雨冥冥

(雷声巨响啊雨暗暗地下。填填:巨响声。冥冥:昏暗状。)

4.猿啾啾兮狖夜鸣

(猿猴啾啾地叫啊黑长尾猿晚上鸣。)

5.风飒飒兮木萧萧

(风飒飒地吹啊树叶萧萧地落。)

6.目眇眇兮愁

(放眼远望啊使我发愁。眇眇:远视状。愁:使动式,使我发愁。)

上面各句名词后面的双音词,都是一些绘景或拟声用的状词(即常说的连绵词),在这里它 们都离开了动词而直接做谓语。如果单从汉语看,以前确实没有,只有《诗经》和《楚辞》 等韵文中才大批出现,包括冲冲、忡忡、啾啾、菲菲、郁邑、陆离等,约有近百个,尤其是 它们进入语句之后,是王力先生所说的特殊结构,难怪前辈专家解译得众说纷纭。我们在长 期从事教学与进行苗语和古汉语的比较研究的基础上,才发现苗语的“谓状式”、“谓宾状 式”、“谓宾定式”、以及“主谓式”等,在很大程度上与古汉语《诗经》、《楚辞》中存 在的特殊语句极为相似,甚至相同。我们试着用苗语的上述语法规律,解释《诗经》、《楚 辞》中的特殊语句,几乎都获得了较满意的结论。这就揭开了古汉语特殊语句理解上的许多 不解之谜,解决了过去两千多年来众说纷纭、令人无所适从的难题。这是我们近50年做苗汉 语比较研究的一点发现,如果这个发现能成立的话,对我国、对全世界学习和研究古汉语的 同仁是有助益的!特以此文向母校——中央民族大学校庆50周年献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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