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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G649.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8229(2002)04-0050-08
高等教育国际化(internationalization of higher education)是高等教育发展的全球性趋势。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高等教育国际化已从边缘逐渐成为高校管理、规划、培养目标和课程设置的一个中心因素。对于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定义，不同学者的表述不尽相同。高等教育国际化大致包括（尤其在许多欧美人士看来）：大学生的国际交流、教师的互访与学术交流、课程的国际化、大学间的国际合作、国际与区域研究、外语学习等。众所周知，美国是高等教育最发达的国家，其高等教育国际化尤其值得我们关注。
一、美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主导因素
高等教育国际化是一个复杂的历史过程，影响因素众多，其中有政治、经济等外在因素和高等教育自身发展的内在因素。
1、政治因素
高等教育国际化与政治有着密切联系。高等教育国际化涉及国际关系，受国家对外政策的影响，甚至高等教育国际化本身就是国家对外政策的体现。另一方面，国际教育交流与合作越来越成为实施对外政策目标的一种重要工具。美国国际外交咨询委员会(Advisory Commission on Public Diplomacy)在《21世纪的国际外交》中指出：“对外交流和培训对美国的对外关系有着直接的和多重的影响，是其最有价值的工具之一。”
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在2000年4月19日发表的国际教育政策行政备忘录中更是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战略高度来看待高等教育国际化问题。他开门见山，指出“为了保持在全球经济中竞争成功和世界领导地位，美国需要确保其公民广泛地了解世界，精通外语，通晓他国文化。美国的领导地位还依赖于那些在将来领导其国家的政治、文化和经济发展的人物建立联系。一个连贯协调的国际教育战略将有助于我们迎接双重挑战：使我们的公民对世界大环境有所准备和继续吸引与教育外国未来的领袖们。”前国务卿奥尔布莱特于次日在对克林顿的行政备忘录的响应性讲话中进一步说明，“美国的国际领导地位、竞争力和国家安全越来越依赖于美国公民的国际与跨文化意识。我国对外政策的目标受到国际教育不可估量的促进——美国人在国外的学术活动和那些在美国学习过、因而更好地理解我国文化及政体的国际领袖人物。”
美国政府通过设置奖学金或项目基金的方式，直接支持高等教育国际化，如国务院的“教育与文化教育交流”、“富布莱特项目”和2001年1月17日教育文化事务署宣布设立、用以资助美国本科生出国学习（可长达一年）的“本杰明·吉尔曼国际奖学金项目”(Benjamin A.Gilman International Scholarship Program)，国防部的“国家安全教育项目”(NSEP)、教育部的“高等教育法——第6款(HEA-Title VI)项目”和“富布莱特－海斯项目”。有关情况另见后文。
政府出钱出力，当然有其政治利益之所在。可以说，现代意义上的美国高等教育国际化是美国政府及教育部门有计划、有组织推动的结果，在一定程度上是美国政治发展的产物。
2、经济因素
美国是世界头号经济强国，大力倡导经济全球化，其跨国公司渗透世界各地。近来的研究表明，美国从事国际贸易的公司所寻求的首要技能包括外国文化知识、跨文化交际技能、国际贸易的经历和通晓一种外语。这些技能甚至比商业运作、营销技巧和国际金融知识更加重要[1]。工商业界的这些要求必然反映在大学生的就业上，而就业条件必然反馈到人才培养模式之中。市场化、产业化的美国高等教育必然顺应经济发展的要求，朝国际化方向发展。为了维持其在全球经济中竞争成功，美国努力加强高等教育国际化。
另一方面，高等教育国际化直接受巨大经济利益的驱动。美国成功地吸引了世界上最大数量的留学生。根据美国国际教育研究所(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的资料，2001年外国留学生人数达547,867。外国留学生为美国带来约120亿美元的收入，因而被美国商业部认为是第五大服务业出口贸易。
3、高等教育发展的内在要求
高等教育产生和发展的基本动力是满足探索真理和发现知识的需要，而探索真理和发现知识本身就是一项国际性的事业，它只有在不断的国际间相互学习与借鉴中才可能取得进步[2]。
美国大学的发展历程证明了高等教育国际化是高等教育实现自身发展的一种有效方式。在北美殖民地时期，美国照搬英国的“学院制”办学模式。创建于1636年的哈佛学院在课程设置、教学语言、教学内容和方法等方面全面照搬当时英国剑桥大学的模式。独立建国后，美国掀起学习法国的热潮，一批有影响的人士不满于美国高校的现状，试图创建适合新国家的高等教育体制。1787年创建的纽约州立大学，1817年创办的密歇根大学和1825年创办的弗古尼亚大学在较大程度上体现了法国理性主义办学理想和办学模式。随着第二次工业革命浪潮席卷北美、德国以其学术自由和崇尚科学的“新大学运动”极大震动了美国的高等教育。从1815年到一战爆发，一万多名美国青年和学者赴德留学和考察，一百多名德国学者在美国大学任教。德国大学奉行的学术自由原则，注重科学研究学风，以及选修制，讲座制和研究生院等，为美大学普通采纳。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成功就是最好的例子。它排除了“教会主义和党派偏见”，成为一所自由自在寻求真理的非教派学府。经过上述历程，美国高等教育日趋成熟。美国高校的这种开放与进取精神最终成就了美国世界教育中心的地位[3]。
二、美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现状
根据美国教育协会(American Council on Education)（Fred Hayward等）、美国国际教育者协会(Association of International Educators)等有关机构与学者的研究资料[4]，主要从如下几个方面来谈美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现状：
1、外语教学
参加外语学习的学生人数与高校总学生数之比在过去40年中显著下降，从60年代的16%下降至现在平均不到8%。这种趋势从70年代持续到现在（见图1）。以1995年为例，开设的外语课程集中为西班牙语占53%，法语占18%，德语占8.5%，亚洲、非洲语系占很小的比例（见表1）。
图1 1960-1998年现代外语修人数与高等教育总注册人数之比（注：资料来源：美国教育统计中心出版之《教育统计文摘》，Laura.Siaya制表。）
表1 前12位语种选修学生人数与外语总选修人数之比（注：资料来源：ADFL Bulletin,Vol.28,No.2(fall 1995):56-61）
语种1968
1980
19861990
1995
阿拉伯语0.10.40.3 0.30.4
汉语0.41.21.7 1.62.3
法语34.3
26.9
27.423.0
18.0
德语19.2
13.7
12.111.3
8.5
古希腊语1.72.41.8 1.41.4
希伯莱语0.92.11.6 1.11.2
意大利语2.73.84.1 4.23.8
日语0.41.22.3 3.93.9
拉丁语 3.12.72.5 2.42.3
葡萄牙语0.40.50.5 0.50.6
俄语3.62.63.4 3.82.2
西班牙语32.4
41.0
41.045.1
53.2
其它0.71.51.4 1.52.2
总计100100100 100100
总人数 1,127,363 924,8371,003,234
1,184,100 1,138,772
Clifford Adelman的研究表明，全国仅有18%的学士学位获得者达到了“基本外语能力”，即六分之一的本科生达到初级外语水平[5]。从专业分布情况看，人文19%，社会科学32%，自然科学32%，生命科学23%，数学和计算机科学18%，商学8%，工程建筑7%，教育学6%。
2、出国学习
近年来出国学习的学生数稍有增加，但每年出国的学生数只有0.8%，整个本科学习过程出国学习的学生数为3%，与2000年10%的目标相差甚远。当然，有些高校的比例较高，如：Middlebury College为22%,Macalester为15%，而Beaver College向所有新生提供国际学习项目，参加率近来达到三分之二。
在所有留学生中，64%（1985约80%）去欧洲。英国大致为23%，拉丁美洲为第二大选择地区，占16%，接下来为亚洲占6%，非洲3%。
在过去10年中，一个令人鼓舞的变化是专业范围的拓宽，如商学专业的出国留学的学生，自1985年来从11%增加到16%，技术专业从7%增加到12%，人文社会科学专业占比例最大，约为35%。40%的留学生来自研究院校。女生约占65%。
一个显著的趋势就是在国外学习的期限趋于更短。在过去15年中，在国外一学期以上的人数由18%降至10%，约34%在国外一个暑期，约54%呆上一学期或更短。
3、课程国际化
这方面的资料不多，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缺乏明确的国际化的定义及评价方法。尽管如此，研究表明，课程国际化的改进余地很多，例如，中学毕业生对国外及其民族与事务了解甚少。不同学制讲授的课程不一样，两年制较四年制提供的国际教育机会少，而其水平更令人担忧——有研究表明，不到7%的高校学生达到了“全球准备”(global preparedness)的基本水准。
4、学术要求
入学、学位和毕业是否有要求是学校是否重视外语和国际教育的一个指标，四年制高校入学对外语有要求的从1965年的33.6%下降到1995年的20.7%，从1982至1995年虽然有所上升，但仍未达到1965年的比例。四年制高校学位对外语有要求的从1965年的89%降至1995年的68%。Anderson在1987年的研究中发现，在这些有要求的学校中，人文专业90%，社会科学约75%，商业本科专业为20%，教育专业17%。二年制院校入学对外语有要求的1987年为3.4%，1995年为3.2%，同期学位对外语有要求的从1987的18%至1995年的23%[6]。
据报道，大部分四年制院校对国际教育课程作了要求。Lambert的研究表明，77%的四年制院校开设了国际教育内容的课程，其中47%的院校开设历史与文明，35%为世界历史与文化，29%为其他国际教育内容，而20%多一点为非西方历史、文明和文化[7]。
5、国际意识
教育测试服务(Educational Testing Service)的Thomas Barrows等人进行了一项最广泛的研究发现，大学三、四年级学生对知识问卷题平均只答对了一半，而新生和二年制的学生只答对40%。不到15%的高年级学生、10%的新生和二年制学生答对超过2/3。研究者因此得出结论，仅有很小比例的美国大学生掌握能用来充分了解全球形势和进展的知识[8]。1988年国家地理协会(National Geographic Society)的一项调查也表明美国人的全球知识比其他国家的人要差[9]。
6、外国留学生和外籍教师
美国成功地吸引了众多的外国留学生，根据College Board Annual Survey的资料，1998-1999学年，有490,933的外国留学生在美留学，占四年制本科生的3%，研究生的11%，约43%的留学生为研究生水平，大多数在研究和硕士院校。近年来社区院校的入学人数也在增加。外国留学生的绝对数为世界之最，但总注册人数的4%的比例，相对其他发达国家而言却并不高。例如，瑞典本科生的16%为外国留学生，澳大利亚超过12%，奥地利和英国为11%。美国的外国留学生均为自费，每年为美国带来超过120亿美元的收入。
另外，根据美国国际教育研究所Opendoors on the Web的资料，来自中国大陆的留学生人数最多，1999-2000学年度为514,723人，占总人数的10.5%，比前一年度增加6.8%,2000-2001学年度为547,867人，增长10%。印度其次，分别增加了13%和29.1%。值得注意的是，受经济不景气等因素的影响，台湾地区、日本、东南亚国家如马来西亚、泰国比往年显著下降。在留学生总人数中，亚洲留学生占54%，其次为欧洲占15%（见表2）。
表2 1999-2001年在美留学学生来源地表
美国院校的外国学者人数也在增加，1998-1999学年为70,500人，比5年前增长了21%，其中80%多为从事研究工作，20%从事教学。从专业分布情况来看，超过68%为理科，25%为医药卫生，15%为生物科学，15%为自然科学，13%为工学，4%为社会科学和历史学，3%为农学。从来源看，42%来自亚洲，5%来自英国，加拿大和法国为4%。其中，来自中国的留学生人数最多，达12000人，占总人数的17%。
关于留学生及外国留学者的作用，美国高校的看法不一。有人看作为丰富的国际资源，有的把留学生当作学校的生源和财源，由于缺乏有关外国学者在校园里所从事工作的深度和广度方面的全国性的资料，很难对其影响作出准确的结论。
7、院校对国际化的支持
具备国际观念、掌握国际技能是有效的大学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已成为共识。大学的领导层日益重视国际化及其重要性。1987年美国教育协会的一项研究表明，89%的高级行政人员认为了解国际事务，掌握相应的知识对院校很重要，较之前5年前，国际化的参与增多了。2/3的院校反映美国学生有更多的机会出国学习，大约一半的四年制高校说教师有更多的机会出国，一半则报告聘请了具有国际专长的新教师，图书馆的国际藏书量增加了。一半报告说在普通课程里增加了国际内容[6]。
对于诸如出国学习和外国留学生服务机构之类国际事务，大多数四年制高校提供某种程度的行政与师资援助，有关从事国际教育的现有师资人数的资料很少。根据国家区域研究会(NCASA)1991年的一项研究，1991-2005年的10至15年内，区域研究项目的教师将减少（退休）1/3。
有研究表明（Bettina Huber等）全国范围的外语教师数量减少。
8、联邦与州政府及基金会对国际教育的资助
过去十年中联邦政府对大多数国际领域的资助都减少了，其中包括教育与文化交流、学生资助、教师研究及其他许多直接和间接支持的国际项目（见图2）。硕果仅存的有：始于1994年的国家安全教育项目(NSEP)（见表3），教育部高等教育法第6款项目（见图3），与第6款相关的教育部富布莱特－海斯项目。其中一些项目仅间接影响本科生国际项目，如大多数的富布莱特项目（见图4）。无论如何，国家对本科生教育的影响是显著的。联邦资助程度的变化表示国家的支持程度。
图2 学校交流项目支出表（1990-1999财政年度）（注：资料来源：美国国务院1990-2000财政年度议会开支预算，由Miriam A.Kazanjian搜集资料，Laura M.Siaya制表。）
图3 高等教育法—第6项项目拨款表（1990-1999财政年度）（注：资料来源：1990-2000年度议会报告，由Miram A.Kazanjian搜集资料，Laura M.Siaya制表）
图4 富布莱特项目支出表（1990-1999财政年）（注：资料来源：美国国务院1990-2000财政年度议会开支预算；由Miriam A.Kazanjian搜集资料，Laura M.Siaya制表）
表3 国家安全教育项目开支表（1994-2000财政年度）（注：资料来源：美国国防部国家安全教育项目办公室，Miriam A.Kazanjian 2000年8月制表）
州政府拨款给高等教育的经费从80年代州财政拨款的10%下降到1995年前的7%。1995年后多数州的财政改善了，但增加集中在监狱和卫生事业。这意味着高等教育的经费没有恢复其原有水平。有关州投入的国际教育上的经费没有具体的资料，但总的拨款减少对大多数州的国际教育有相应消极影响。然而有几个州在近年增加了对国际教育的干预。在佛罗里达，20世纪80年代国际教育成为其世界贸易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威斯康星和德克萨斯近年启动了新项目以支持出国学习。应威斯康星州长久请求，在1999-2000年财政中拨款1百万美元作为助学金以增加威斯康星大学出国学习的学生人数，人均资助额达2000美元。德克萨斯州1989年通过立法向每个学生每期收取1美元的国际教育费，以建立“国际教育费奖学基金”用于资助出国学习。
基金会对国际活动的资助从1990年的2亿美元增加到1996年的9.6亿美元。根据Council on Foundations 1997年的调查，资助国际高等教育的助学金估计从9千万美元增加到1996年的1.16亿美元。基金会资助是高等教育基金重要的一份，但仅占全国高等教育总支出的0.15%。
9、就业要求
有关劳务市场对国际知识和外语能力的要求的资料很有限。Richard Brecht & William Rivers的研究表明，越来越多的联邦政府机构需要更多的有外语专长的人。1985年只有19个部门的某些岗位对外语有要求，现在有67个部门要求熟练掌握100多种语言中的任何一种，仅国防部就有3万个岗位要求精通70种不同语言[10]。1972至1997国际语言考试(Language Testing International)为工商业进行过2万多次十多种语言水平考试，这体现了私人机构对外语的要求。
John Holm等人1996年的调查发现，国际工商业把有关他国文化、语言技能及外国的政治经济体制的知识看作最为重要的要求，这些技能甚至比商业运作、营销技巧和国际金融知识更加重要。作者在结论中指出，高等教育需要作出基本的改变以满足商业社会的需求，“结束美国商业社会的需求和美国高等教育脱节的现象”。“美国经济国际化要求就国际商业教育作出相似的创造性的回应”[1]。
10、态度及实验资料
人们的态度及实验数据(attitudinal and experiential data)对于了解与国际化相关的校园文化是至关重要的。下面就教职工、学生、行政人员及公众态度四个方面来谈：
Philip Altbach在14个抽样国家中将美国和其他国家的学者进行对比研究，发现美国的学者不象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学者那样看重国际活动，他们不愿出国工作或与国外学者合作，对国外的文献不怎么感兴趣。90%以上的其他13国中的教师认为跟上国外的研究很重要，而只有62%受访的美国教师认为如此[11]。
有关学生的态度及实验资料非常有限，其中的结论表明，提高外语能力，增加有关国外的文化、政治方面的知识有助于将来就业。
Anderson对高级行政人员的问卷调查研究发现，大多数的校长及CEO认为，了解国际事务对本科生非常或相当重要。1996年美国社区大学协会的一项研究向行政人员问及国际教育的主要挑战，32%认为是财政问题，12%认为是师资，9%认为是在校园里提高国际意识。2000年加拿大的一项研究更富于启迪。35%的高级官员回答说国际化要较为优先，近60%说要高度优先。
现代语言协会(Modern Language Association)于1993年搜集了对人文科学的行政人员的调查资料，称46%的人说外语对全面教育绝对必要，19%说“对所有的本科生必不可少”，不到1%人说是一种“不必要的装饰”，19%的人认为外语对所有本科生有用但非绝对必要，另有15%的人认为须向感兴趣的学生提供外语教学[12]。
美国教育协会最近的一项民意调查表明，公众对美国高等教育国际化非常支持。93%的人认为有关国际问题的知识很重要，尤其是对将来几代人；93%的人认为对他国文化和习俗有更多的了解对于美国在全球经济中竞争成功很重要；超过75%的公众赞成大学要求开设国际课程、外语和出国学习或实习经历[13]。
公众2000年对国际教育的支持与学生80、90年代所表现出来的出国学习和国际竞争力的低水平，其间的差距显而易见，其中的原因令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