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技术对当代中国德育的影响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德育论文,当代中国论文,科学技术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3；C4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6320(2012)10-0100-05
在当代中国，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它对社会整体的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和制度文明有着决定性的影响。“科学技术与道德具有同一性的关系，在实践认识论的基础上，这种关系表现为历史同一性、形式同一性、结构同一性和内容同一性。”[1]这成为本文探究科技与德育之间深层关系的前提和依据。从内在联系和机理层面来探讨科技对德育的影响和作用方式，对于我们全面认识和系统把握科技活动的社会实践效应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基于科技理性的德育主体发展
人类社会发展的经验充分证明，科技理性是现代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础，是促进人的现代化的核心动力。“我们要实现现代化，关键是科学技术要能上去。发展科学技术，不抓教育不行。靠空讲不能实现现代化，必须有知识，有人才。”[2]“学生把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放在第一位，这不仅不排斥学习科学文化，相反，政治觉悟越是高，为革命学习科学文化就应该越加自觉、越加刻苦。”[3]由此不难看出，在改革开放初期，邓小平同志就深刻认识到了科技对于社会生产力和教育发展的重要性和科技理性与学校德育之间的紧密联系。社会转型时期，德育活动在科学技术的影响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的原动力来自于在促进社会经济、政治和文化全面发展的过程中，使德育的各个相关因素，特别是德育主体的道德观念和行为发生巨大转变的科技。究其原因，主要是我国的现代化速度和社会转型都比较快，人们更多关注的是科技实践所带来的物质和经济利益，而忽视了科技理性的精神文化内涵和道德伦理意蕴，因此产生的许多问题造成了德育工作在短时间内难以有效地应对和跟进。
“在我国，随着‘文革’结束后国家工作重心的转移，理论界曾较多地关注德育促进生产力、商品经济、市场经济发展的经济功能，为新的经济观念、体制的确立服务。一时间德育一下子从政治工具转变为经济工具，由政治化、政治力德育演化成经济化、经济力德育，即科技力德育。”“科技力德育是这样一种德育，在听任科技的无度嚣张和僭越膨胀，大面积地占据教育的讲坛，以培养符合现代化发展要求的数量更多、知识水平更高的生产者，致使德育被殖民和受挤压的同时，又使德育的功能无限膨胀和僭越的虚化和泛化、学生人格扭曲的非人而物的德育。”[4]当代科技的经济作用大大强化了学校教育的社会功利化追求，使得学校的育德和育人能力退化，造成教育的内在自然追求与其外在社会目标之间产生尖锐的矛盾。在很大程度上，现代学校教育体现的是启蒙时代以来的科技理性精神，这个特点促使科技教育在教育系统中取得主导地位，确立了现代科技理性的思维方式在教育中的主流意识。近30年来，我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教育生活的外部科技环境和内部科技理性相互叠加，进而形成了教育领域日益功利化的土壤，德育的地位和实效性在学校教育中也逐渐衰微。现代科技的强大主要表现在其对于人的武装上，它使人具备了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能力，反映了人在自然界中的客体性存在状况。道德则表达了人在自然界中的主体性生存境遇，德育证明了人的主体性生存能力。科技对学校教育的介入，使人成为知识改造的对象，科技的标准也成了道德和德育的尺度。
科技对人的影响首先是观念性的，这种观念性的具体体现就是人的理性化，主要涉及人的行为方式和道德实践的转变。近代以来，科技理性完成了对人的改造，使人在世间获得了一种对象性的自主意义的存在。教育则是科技理性推动人的现代转型的重要依托，教育自身也在追寻着一种科技化的实体性存在。“在谈到教育的危机和科学扩张时，必须分辨两种情况：一种是为适应今天科技生活所必需的科学教育；另一种是可以引导和充实人们生活的教育。”[5](页55)当代中国学校教育的危机正是源于这两种教育的对立，学校物化为组织和操控学生的僵化的机构，教育实践中的管理本位和实用主义的考量模式盛行，人道精神和人文关怀丧失。美国当代著名教育管理学家萨乔万尼(Thomas J.Sergiovanni)对科技理性在学校教育中的绝对统治地位深表担忧，他认为传统的学校管理只是注重于科层制的、科学的和逻辑演绎的官方价值观来源，他提出的道德领导理论提倡在道德、文化、情感和经验的基础上来重新认识和组织学校的教育活动。转型时期我国学校德育在科技理性的作用下仍然以管理、控制和灌输为主，人们误将教育等同于知识学习，将德育等同于空洞说教和遵守纪律。“教育过程首先是一个精神成长过程，然后才成为科学获知过程的一部分。”[5](页30)从社会发展史来看，科技理性是人类实践理性的精髓，它不但具有工具理性功利实用的特质，而且具有价值理性人文超越的追求。因此，科技理性对于德育主体的影响，不应被局限于通过教育对现实利益的追逐上，还应该通过教育来不断开发人性的潜质，实现人的精神升华。从这个意义上讲，科技理性对于德育主体在观念和行为上的影响具有内在的统一性。当前学校教育的应试特征还很明显，这种情况在短时期内很难得到彻底的改变。所以要实践素质教育，德育活动应该尽可能地贴近学生的生活世界和经验感受，具有直观性和体验性，为培养学生的道德认知和行为服务。
二、基于科技价值的德育内容拓展
科技价值代表了人类理性思考和自我生产实践的重要成就，表征着人的存在及其生活方式的意义和追求。从某种意义上说，现代教育发展史就是一个科技知识及其价值不断得到彰显和强化的过程。“建国后，我们的普通中学课程计划中没有独立设置的技术类课程。技术教育在教育界的认识中，是在两门课程中进行的：一是劳动技术课，二是自然科学课。在实际运作中，劳动技术课突出的是作为共产主义道德教育内容之一的劳动观念的培养，以及一般劳动技能的学习。而对技术的认知，似乎应该由科学课程来完成。”[6]因此，科技对于学校德育内容的影响，首先是在社会实践和日常生活中展开的。改革开放以来，劳动教育在学校教育中的地位日渐衰落，以科技知识为中心的智育在教育活动中取得了统治性地位。这导致科技与德育内容联系的生活和经验基础被打破，发生了断裂，科技对德育内容的影响仅仅发生在教化和认知层面，德育内容中的科技成了一种价值无涉的事物或者活动，科学的客观性原则成为德育内容选择和陈述的重要标准。科技不光是一种静态的知识体系，它更是一种实践活动和人类存在方式的表现，其所具有的社会性、价值性、人文性和建构性特征与学校德育内容密切相关。“与精神科学相反，自然科学的陶冶价值则在于精确而实际的理解训练，它的内涵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物理和化学的结果是无足轻重的，但怎样得到这些结果的方法则具有陶冶价值。”[5](页115)科技是理解和认识德育内容的思维基础，它为世俗的道德内容奠定了坚实的价值原则，承认科技价值对于德育内容的重要意义，是实现教育目标的重要前提。
“科学课程的计划不能以科学本身作出判断，也不能取决于专业学科，而是受制于主管学校的部门。这种计划是建立在对科学性负责的基础之上，主管部门负责检查科学在学校所处的地位，尤其是知识价值的选择，以及学校的精神状态如何。”[5](页30)科技价值在学校教育中的优势地位是现代社会体制化的结果，这种体制化使人成为教育的客观对象而不是能动参与者，教育的全面性、过程性和发展性让位于它的效率和产出。科技价值在德育内容中更多地是以具体的知识形态出现，而科技实践中的批判性和反思性观念在德育内容中没有得到应有的体现。中国当代的学校教育依然处于剧烈的体制化调整阶段，科技价值对于德育内容的影响首先表征为实然，其次才是应然。学科德育是当代学校德育的主要方式之一，但在德育实践中似乎科技价值与德育内容很难在学科范围内进行有机的融合，特别是在科学课程和技术课程中。如果说德育和科技教育的内容不可能很好地结合，这显然是一种误判。著名的科学“范式”理论、科技哲学、科技社会学和知识社会学的研究成果充分证明了科技发展过程中的信念基础和价值理想，人们对于科技本身所蕴含的社会性、人文性和价值性意义已经产生了较为广泛的共识。因此，科技同德育内容之间有着共通的价值选择和追求。多尔将学校课程描绘为披着现代主义科学的外衣，在课程中相互竞争的意识形态之内仍存在对现代主义科学信条的倾斜。[7]中国社会经济的市场化和工业化催促德育内容正在经历着一个现代化、科学化和理性化的变革，科技价值不断扩大和深化着对德育内容的影响。科技价值与德育内容的联系既有直接的，又有间接的，间接性集中表现在人们经常用工具理性的眼光来审视和筛选传统文化中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孔德将人类思想发展的历史划分为三个阶段，即神学的幻想阶段、形而上学的超验阶段和科学的实证阶段。中国当代社会发展的历史传统背景和现实情境使得德育内容也具有这三个阶段的特征。这一方面体现了德育内容适应性、超越性和现实性的统一，另一方面在德育内容的选择、实施和评价过程中实证主义和实用主义的价值观念日益显现。改革开放以来德育理论发展的一个明显趋势，“就是德育理论一方面继续在科学化轨道上前进，另一方面又表现出人性化的倾向，而且二者正在逐渐走向整合”。[8]德育内容的科学化和人性化是当代德育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
科技价值是学校德育课程的重要基础，科学观念和技术理性已经广泛渗透到学校德育课程的各个环节。科技对当代德育课程观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德育课程功能的发展性导向弱化，能效性导向扩张，德育课程的科学化和操控性严重，德育课程设置主要还是以官能心理学为基础，德目主义的德育课程流行等。科技的发展一方面奠定了学校课程的公正合理性前提，另一方面又在不断地消解和整合着课程的价值基础，呼唤和重建课程内容的教育性和道德性。“海德格尔恳切地将我们时代的一个标记，科技理性形成主题，但这个时代的主导问题只有与另一个标记法律道德联系起来才能看得到。仅仅关注科学技术的人，忽视的是，科学技术被纳入了社会实践中，因此本身总是已经处于外部控制之下。”[9]科技作为当今人类社会最为重要的组成元素，时刻都在影响着社会的发展进程以及人们的道德观念。科技理性的极度扩张及其衍生的经济、政治和文化问题必然影响到德育内容的价值选择，对已有的德育课程提出新的挑战和要求。德育活动作为个体成长和时代发展的重要助推器，其本身也是一项文化事业，是人文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德育内容在接受和吸取科技文明的精神和价值效应的过程中，有必要拓展和增强自身的人文建构作用，这主要反映在德育课程观的人本化转型和德育内容对于科技理性的反思与重构。
三、基于科技功能的德育环境变革
科技功能在实现方式上可以分为两类：一是科技发展对社会整体的影响，二是科技发展对人类自身的作用。教育活动总是受到个体先天遗传和后天社会环境的影响和制约，德育是一项社会系统工程，它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社会教育环境。德育活动是一个引领和促进学生不断社会化的过程，它首先要适应特定的时代精神和文化，然后才可能孕育出新的时代品质和风尚。“现代媒体的发展，为精神文化传播提供庞大、高效的运作系统。它一方面使精神文化彻底环境化，将文化对人的本质建构功能发挥到极致。社会公众的道德、理性，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得到建构、解构和重构，人的本质的变化呈加速度之势，文化对于人的存在与发展的本体性充分体现。”[10]在一个科技发展不断功用化、商品化的时代，伴随着实用精神和效率思维的日益膨胀，人文精神和自由理想却遭遇冷落，如何重建教育的精神家园和德育的生态环境，就成为一个迫切需要我们思考和解决的问题。
在传统的农业社会和初期的工业社会里，德育实践基本上是在一种相对静态封闭的环境中由社会共同体来协同完成，德育活动本身秉承的是社会性的价值认同与道德伦理的外在熏陶和自我体悟。德育环境的时空序列和布局基本上是自组织性质的，这种环境是日常生活世界的一部分，它和道德主体的内在心理世界具有相似的构成。马克·波斯特(Mark Poster)认为，每个时代所采用的符号交换形式都包含着意义的内部结构和外部结构，以及意义的手段和关系。人类社会的信息方式经历了三个阶段：面对面的口头媒介的交换；印刷的书与媒介的交换；电子媒介的交换。第一阶段的特点是符号的互应，第二阶段的特点是意符的再现，第三阶段的特点是信息的模拟。在第一阶段，自我由于被包嵌在面对面关系的总体性之中，因而被构成为语言交流中的一个位置。在第二阶段，自我被构建成一个行为者，处于理性与想象的自律性的中心。在第三阶段，持续的不稳定性使自我去中心化、分散化和多元化。[11]不同的信息方式实际上与不同的生产方式相适应，中国当代社会的发展也是一个信息交往方式变革的过程，前面三种信息方式贯穿在这一历程中，它们共同构成了转型时期学校德育的生态环境。每一种信息交往方式中都有其特定的学习和认知模式，营造出形态各异的教育环境。“传统的组织形式将被新个人主义所取代，新的组织形式就是在这一自我重建感和道德的自我重塑感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12]转型时期学校德育的内涵及其环境构成，依然延续着传统口语和书面传播环境下的习惯做法，电子媒介环境的兴起不断消解和侵蚀着印刷媒介环境下的德育基础。
改革开放以来，依靠科技进步来发展社会生产力，已经成为全社会的广泛共识。在这种大背景下，科学技术对社会文化氛围的影响与日俱增，科技活动与社会文化和教育之间的关系更加密切，成为社会文教事业发展的重要基石。因此，改革开放的过程同时也是社会文化生活不断得到丰富和提升的过程。从20世纪70年代末高考的恢复、“科学的春天”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广播、电影、电视、印刷出版等行业的全面复兴，再到1995年“科教兴国”战略的提出，后至世纪之交网络社会和知识经济的初露端倪，这一系列的社会变迁，无不打上科学技术的烙印。科技功能与社会生产和文教事业的全面结合，必然确立了科技实践在社会语意空间和精神文化领域中的主导性位置，使其变成了社会日常生活和话语实践过程中占据统治地位的文化价值符号和“意识形态”。“科学技术作为‘背景意识形态’则构成意识形态整体结构中的隐性层面，并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在这一层面上发挥自己的作用。”“在当代意识形态中，由于科学技术的实践形态所造成的人化自然和科学技术的观念的或理论的形态所造成的意识形态的合理化已经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整个日常生活中，以至于当代意识形态的功能显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难以抗衡了。事实上，没有一定的理论反思能力，人们就无法识别潜伏在当代意识形态的合理性外衣下的某些负面的价值倾向。”[13]因此，在当代德育环境的改造过程中，正是因为科技实践在社会文化环境中发挥着基础性、动力性和全局性的作用，所以校园德育环境和社会德育环境之间才有了内在的统一性和协调性，各种不同文化子系统之间才得以真正实现沟通、互补和平衡，健康、和谐的德育环境才能够终将形成。“科学技术知识的高速积累和加速传播不仅造成了现时代的密集的文化知识背景，而且构成了人们生活的不断变化着的文化情境。……所谓生活节奏加快了，乃是当代技术体系缩短了时间、空间而加快了文化运动速度所造成的。外部环境的日新月异，必然造成人们内心世界价值心态的迅速变化和价值观念的不断更新！”[14]
科学技术是促进当代中国德育发展最为重要的动力之源之一。科学技术不但全面塑造着德育发展的社会背景，而且充当着影响德育走向的关键内生性变量。从历史发展来看，科学技术与德育的内在关系根源于科技与道德的同一性关系。在当代中国社会发展的现实语境中，科学技术活动通过社会意识、知识观念与文化氛围的中介，进而对德育产生深远的影响。前面的分析思路可以用下图来表示。
科技对当代中国德育影响示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