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智与湖湘文化_方以智论文

方以智与湖湘文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文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1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1763(2004)06-0020-12

方以智是明末清初重要思想家。由于大时代的变迁,除早年在安徽桐城外,曾流寓南京,仕宦北京,流离岭南,逃禅方外。晚年虽欲由江西青原山回到安徽桐城,却因案而自沉于万安。他一生流离异地,也曾流离湖南。方以智与湖南人士颇有交往,尤其与王夫之更是情深谊重。虽然流离湖南还不到两年,但是却强烈感受到屈原忠君爱国精神。他高度肯定湖湘文化,特别是文学上提倡古文而高度肯定《离骚》的文学价值。因此本文主要探索以下几个问题:1)方以智流离湖南始末。2)方以智的湖南友侣。3)方以智在湖南的遗迹。4)湖湘文化对方以智的影响。

一 流离湖南始末

方以智流离湖南是永历元年、永历二年两年,时年37、38岁。当时因广西永历政权面对清兵进逼,朝臣主张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坚守桂林抵抗清兵,另一派则主张迁都湖南以避清兵。因此当永历元年(顺治四年,公元1647年)二月,清兵袭平乐并分兵趋进桂林之际,永历帝于二月十五日逃往广西全阳,而瞿式耜则坚持留守桂林。三月清兵果然进攻桂林,由于焦琏力战,桂林获全;因此,瞿式耜受封为桂林伯,焦琏受封为新兴伯。(注:根据瞿式耜年谱记载,“式耜初请王返全州,不听。刘承胤劫王至武冈。已,请还桂林。王已许之,会武冈(在湖南。靖州东北,新宁之北)破,王由靖州(今湖南西南)走柳州(广西),式耜复请还桂林。十一月,大兵自湖南逼全州,式耜偕湖南拒却。已,梧州复破,王方在象州(广西柳州之南),欲走南宁(今广西省会)。以大臣力争,乃以十二月还桂林。”这是永历元年的事.)

根据方以智自述,浪游湖南路径如下:

(一)暂隐新宁县夫夷山

永历元年二月清兵袭平乐,分兵趋桂林。二月十五日,方以智与妻及少子中履在大雨滂沱中弃舟改乘轏车(即卧车),北奔广西灵川县。《流离草》有《奔灵川》诗(以下凡引自《流离草》者皆不再注明出处),自注时间是二月十五日。诗云:“弃余舟兮江边,卧轏车兮难前。里余首兮喘急,仰瞻兮苍天。风发发兮不得息,雨滂沱兮奔灵州。”方以智本来举家居住漓江舟中,但舟至灵川必须改行陆路,故弃舟改车。

方以智并没有在灵川久留,继续与家人奔向湖南新宁,因此大约二月下旬已至湖南新宁,随即隐居新宁县夫夷山。大约四月二十日以前,方以智仍与妻子住在此地。

永历帝在广西全阳已诏命方以智为内阁大学士,方以智为了婉拒而逃入新宁县夫夷山。当永历帝遣诏使张应斗持诏至夫夷山,方以智不但婉拒官职,而且以诗劝诏使弃官隐居。(注:《诏使敦趣病中书此》:“臣家从父祖,世受国恩多。遣使重加敕,舆床亦枕弋。犬羊占败灭,狗马疾蹉跎。誓洒胸中血,先投湘水波。”《即赠诏使张供奉应斗》:“病感拖身赐,冠因笋箨传。杲之当听劝,歇后自堪怜。旅寝无重茧,穷途少半毡。倘留耕凿地,即此祝尧天。(何胤劝诏使王杲之隐,郑五辞宰相,亦自知量矣.)”)方以智也乘便请诏使带信给跟随桂王的刘湘客及吴德操,劝其隐居。方以智也同时在夫夷山上疏执政吴炳及朝中诸贵,表明婉辞阁职的决心。方以智为了婉辞阁职,自永历元年至四年前后共上十疏,夫夷山上疏应是最初的两次。(注:方以智《答吴年伯书》(《浮山文集前编》卷7页26上)自注云:“丁亥二月夫夷寄行在。”其后又于二月底接到吴炳信,故《夫夷山寄朝贵书》云:“二月晦日得吴年伯书。”可见《答吴年伯书》及《夫夷山寄朝贵书》相当于最早的两次辞阁职书。但方以智虽辞阁职,却未辞少詹之命,名义上仍是永历官员.)

方以智到了夫夷,有《入夫夷》诗一首,诗中有“峎笏、金峰许结邻,山花迎我一溪春。卜居才诵先流泪,游子今朝是楚人”之句,自注:“峎笏、金峰皆新宁县山名。”今查《宝庆府志》,知峎笏在新宁县县西二十里的峎笏山,金峰则指新宁县县东五里金峰山(注:《乾隆湖南通志》卷10页25上《山川·宝庆府·新宁县》:“金峰山在县东五里。《名胜志》:山有芙蓉岭,岭侧有飞瀑泉,四旁陡险,绝顶正平,可容数百人。石屋石牖若天生平。”同上页25下:“峎山在县西二十里。山顶有笏石,亦名峎笏山。《府志》:四山环集,独此山最高。《名胜志》:顶有三石如巨人状。《县志》:一石突起,峭削如笏,猿鸟畏集,苔草不生。”又同上页27上:“金紫岭在县东南五里,上产云母石,日暮望之,如水镜悬空,照耀人目。”《山川》据《通志》,则金峰山、金紫岭为两山。方以智所招游者当为金峰山而非金紫岭。《宝庆府志》以为金紫岭,且系以张同敞诗,误也.)。方以智到新宁是永历元年春天,自觉受到湖南自然美景的热烈欢迎;但是在战乱政争中被迫择隐于湖南夫夷山,却又不由自主忆起屈原《卜居》而悲从中来。(注:《卜居》言屈原被放逐三年后求教于太卜郑詹尹的故事。太卜的答案是“用君之心,行君之意”.)

方以智在新宁,好友张同敞及丁时魁也在新宁;方以智看上新宁的峎笏及金峰,因此主动与丁时魁邀约张同敞共游金峰。张同敞有《方密之、丁金河招游金峰不果》诗一首云:“飞尽华凝月,山寒欲堕时。高峰人不到,一夜梦频移。籁万盈空谷,岩千系别思。最怜闺怨笛,莫向此间吹。”(注:《宝庆府志》卷72页8下)此游虽然不成,但是显见方以智流离中仍不忘游览山水。

根据方以智在夫夷山所撰诗文,吾人对于方以智流离新宁起码有以下几点理解:

(1)生性酷爱《离骚》,因而流离湖南。《再柬示别山诸子》诗有“生爱拟骚来楚泽,却因避地饭胡麻”句,明白表示流离湖南原因之一是因为天生喜爱《离骚》。方以智早年即酷爱《楚辞》,因此在文学复古运动中兼倡《诗经》《楚辞》。早年听阮自华讲《楚辞》,而且仿《楚辞》作《九将》。《入夫夷》诗“卜居才诵先流泪”句,可见方以智一到湖南便想起屈原《卜居》而不觉悲从中来。

(2)忠君爱国而拒绝内阁大学士诏命。方以智在《诏使敦趋病中书此》诗中有云:“臣家从父祖,世受国恩多。…誓洒胸中血,先投湖水波”可见虽流离湖南而忠君爱国情操始终不变,但是在《即赠诏使张供奉应斗》诗中却奉劝诏使弃官归隐。可见就大局而言,方以智忠于明朝之心未改,但就私人情谊而言却屡劝朝中好友弃官归隐。方以智既忠君爱国又劝人归隐的矛盾主张应有主客观两方面的因素。所谓主观因素即《答吴年伯书》、《夫夷山寄朝贵书》二文从自己的健康、个性、制度三方面而提出“三不能”“三可笑”“三不便”的各种理由;基于这些理由,他认为自己不适合担任内阁大学土之职。至于客观因素则是时局难为。方以智藉诏使张应斗之便,托信给全州行在好友刘湘客、吴德操。《寄刘客生》诗云“麻鞋还待子南归”,是援引周邵故事,劝刘湘客弃官同隐。《寄行在吴鉴在》则云:“但望浮沉日饮醇,何图骨鲠作名臣。…敢言大厦难支木,何处名山让采薇。”表示忠臣亦无济于时局。

(3)为衡岳所吸引,进而思索生死问题。方以智永历元年在新宁县潭庵养病,遇一僧来自衡山,为僧撰《九龙盆饭僧题辞》(注:方以智三月在新宁县夫夷山后第一位结识的是一位不知名的僧人。(《道光宝庆府志》卷72。疆里记12,页6上《新宁·莲潭庵》云:“在东关外,有莲池,今文昌书院地”).《乾隆湖南通志》卷8页11上《山川·衡州府·衡阳县》:“岣嵝峰在县北五十里,…《湘中记》:岣嵝上有玉牒、禹案,其文以治水。上有禹碑。”《乾隆湖南通志》卷140页38下《仙释·衡州府》《九龙盆火头》,似“九龙盆”乃衡州府寺观名。方以智是否到过衡山不能确定,但《浮山别集》卷1页12上《衡》则从绘画观点描述衡山。文云:“衡八百里,首回雁,尾岳麓。大矣而无瑰异,故图画不能艳传。传以岣嵝碑艳,继以一懒二宗艳。顾璘言韩愈开云、朱张霁雪二事最堪图画。或疑之。何不疑何子一岣蝼碑耶?檗庵曰:泉石不能如雁宕、匡庐,而峰峡旋云、祝融日观,果是二绝.友夏曰:山云出入艰难际,莫使关门此念深。望衡九回,殆所谓云中君乎?吾知游山者必疑而不信也。游山若一无所疑,亦不免为芋头咽杀、砖头踏杀、石头滑杀。”“一懒”指懒残岩(有懒残),在衡山后,唐异僧懒残居此,性懒而食残,故号懒残。关于禹砷,《干隆湖南通志》卷8页12上《山川·衡州府·衡山县·祝融峰》条引《一统志》云:“世传衡山有禹碑,人无见者。宋嘉定中何致游南岳,至祝融峰;樵者前导得一碑,有古篆七十七字,以楮墨摹之,献诸安抚曹彦约。彦约檄衡山令搜访令报,不知其所在。致遂摹刻于岳麓书院。”方以智所谓“古王碑赤石字”殆指此。据云此碑现仍保存于湖南大学岳麓书院.)。题辞云:“丈夫生当乱世,欲舍此生久矣”,他感叹世上虽多系名利之徒,沾沾自喜于食厚晏温,但却也有“愿弃家而游五岳者”。他看到“泰岱太行太华嵩高霍山俱沦区脱”,“以好游名山之残生,咫尺衡岳又不能去”,因而感到怅然。方以智之好游名山,乃生性使然。(注:《浮山文集前编》卷7页29上.)但犹如《卧游总跋》中所言“愚者自少好此,老而遣放,忘山忘道,两折三番,理窟尊幢,未免龂龂角立,不如以烟云化之”(注:《浮山此藏轩别集》卷1页22上.),这是方以智以游山玩水化除人世间矛盾的旅游哲学。

(4)调和儒道哲学而合一旷达与谨介。方以智以为世人往往认为旷达者必不守礼法,实则“至人之旷达,正所以成其谨介”(注:《旷达论》,《浮山文集》卷7页31上.)。方以智以为“圣人之教以谨介致其淡然,至人之道以旷达致其淡然,其致一也。儒者与达士,何相非之甚乎”?方以智承三世理学而必以谨介为教,然生性旷达、酷爱老庄,因此始终在此两者间寻求调和。他流离湖南之初即撰《旷达论》加以调和,藉此对于儒道两家哲学作了重新诠释。他说“世所为儒者多有二病:穷理而不博学,闻道而不为善。故其所言未尝不至精,而所谓粗者正恐未必淡然也。世所为达士,专以任诞,自便于声色货利之场,岂非老子之罪人哉!”自行至性才符合人情,淡然于富贵贫贱而又自行至性更符合人情。

(5)永历元年三月前后在夫夷山作《荛妄言》(注:《浮山文集前编》卷10页18上.),列举五项建议:制之当更,土塞之当倡,议饷当求其源,说士之当求,间使之当广。末有丁亥清明后十日附语云:“自龙飞以来以殗殜控辞,盖未尝一日立班行矣!二月十五传驾幸沅,仓卒载病,趋径西延,已乃知跸全阳也。鼠思泣血,伏辱尤甚,条此未上。会刘客生使过西延,因附一册。”

方以智的主张可以归纳为以下五点:一是改革制度。一方面中央政府应废除不必要的官职以提高行政效率,使“天子如总督”而指挥无碍,群臣如偏裨”而听命中央,犹如汉光武之在河北、刘备之在汉中。如此则“下岳鄂可,下豫章可,取资于粤可”。一方面守令应兼将帅,甚至将帅兼守令,而且鼓励屯田以养兵养民,这不但加强了地方守卫抗敌能力,而且也是“画地以守之上策”。二是倡立土塞。鼓励豪绅依保甲之法组织土塞,退可自保身家,进可有复城之功;既不费朝廷粒钱,且可与守令兼将帅之法相辅相成。他指出:“若今湖南粤徼处处有险,如日者科臣李膺品之固守灵川山中,科臣蒋奇生之团守罗江村,一方依之。若旧台臣刘与秀之在永州山中,词臣刘自烨、陶汝鼐之在攸县山中,镇臣黄金台之在道州,皆是意也。”方以智以为“今当加衔奖劝已立之寨,而倡其未立者。其富家能出资团练,则授以官;若能率众复一城,则竟赐举人进士出身”。三是广开饷源。方以智以为配合守令兼将帅、豪绅组土塞,进而当屯田、开矿以广开饷源,如此必可足食足兵。江北官军借用民田之法,可以仿效。四是重用说士。方以智以为“尺一之诏,不如三寸之舌”,而且“凡人之情,不过避害计利耳”。而且从历史来看“自开辟至胡元,为中华之厄闰;岂有中华方数百年,复归胡人之理?论元会运世,我太祖开国起元,历数正未艾也”,从时局而言,“闽粤豫章,全无□兵”。因此当广求说士。五是广布间使。“无间谋是无耳目”,故当广布间使。在方以智看来,“天下之势,全在中原;今北地中原一辈,正在犹豫,朝廷可以远置漠然乎?大江以北,江浙以西,忠义不乏,特逋伏耳!一呼则向应矣!可弗一通耶?闻堵抚臣胤锡,便宜达诏于汉郧,此最得机者也。臣以为朝廷宜多募义士,变服蜡丸,布于四方,就中即有间谍之用”。方以智甚至自告奋勇,以为“若臣江北,臣即募人可以达之”。

(二)孤身流离沅州芷江县天雷苗地

方以智见永历帝不但未听从瞿式耜之劝回驾广西桂林,反而被刘承胤劫持至湖南武冈,并改武冈为奉天府,因此决意弃家独自入苗地。时当在永历元年四月二十日。

刘承胤劫驾幸武冈,方以智作《鳌山》诗一首(注:《乾隆湖南通志》卷10页21上《山川·武冈州》:“鳌山在州城内。群石礸,一峰雄视,俯瞰渠水,下有龙湫.”),自注“时劫驾幸武冈”。诗云:“留难还西召,空伤太尉心”,是瞿式耜(“太尉”)不但留不住永历帝于广西全阳,反而被劫驾到湖南武冈。方以智望气鳌山,以为武冈不能久守,因比决意避兵孤行。《避兵孤行》诗有序云:“丁亥四月廿日也,岐华互相争夺,…是以弃家不顾,抱疾入苗峒耳!”诗云:“天将焚笔墨,命合弃妻孥”,一则有天将丧斯文之感,二则自觉命中当弃家孤行。

根据方以智的记载,永历元年六月至沅州城(今湖南沅陵县治),七月至芷江县,八月在芷江县西百里之天雷山,随即到县西百三十里之西溪苗中。(注:《示何生亮》自注云:“余以六月至沅,七月入兰地天雷苗地也。”此诗前一首为《兰地答杨生听虞》。《四辞请罪疏》(《浮山文集前编》卷10页3上)云:“比至沅之西溪苗中已八月矣。”《乾隆沅州府志》卷5山川一《芷江县》云:“天雷山在(芷江)县西一百里。”又云:“西溪在县西一百三十里。”兰地即芷江县别称.)根据方以智的诗,八月二十六日武冈破,十一月六日沅州城亦破。九月永历帝遣副总兵访方以智于黄狗山、西延,未得。《宝庆府志》云:“黄岩峒一名黄狗峒,以黄狗山得名”(注:《宝庆府志》卷72页30上.),似黄狗山在新宁县。方以智在兰地为杨听虞撰《缦轩诗序》(注:《桐城方氏七代遗书·稽古堂文集》卷二.)。

同隐天雷苗地有避兵的湘阴人吴宜振。方以智劝在沅州城的金堡隐居。

方以智在沅州天雷苗地作《俟命论》上下两篇、《劝学编引》、《书刘巩传后》,皆收入《浮山文集前编》卷七。

有同乡殷生相伴,《语殷生》诗,有“土屋题精舍,蘧庐避乱兵”句。又有《苗腊迎神歌》等诗,描述湘西苗地文化。

清兵攻陷沅州城,方以智为逃避清吏逼索,故作《题天苗蘧庵壁》诗而后入“被左”。方以智所谓“被左”似指湖南靖州及贵州天柱、黎平,亦即方以智所称靖州的清江水、朗江、赤溪土司一带。有《入被左》、《丁亥除夕》、《戊子元旦被左作》等诗。时间当在丁亥年底十二月以后。

从以上描述,方以智在沅州天雷苗地的活动大致如下:

(1)授徒论学

方以智在沅州芷江县西的天雷苗地大约是永历元年四月到十二月,其间有临时性的授徒,生徒是芷江县的杨听虞与何元亮。

杨听虞与何元亮二人生平事迹尚待查考。关于杨听虞,方以智除了《兰地答杨生听虞》一诗以外,还曾为杨听虞撰《缦轩诗序》《稽古堂文集》(《桐城方氏七代遗书》),吾人据此可以对杨氏家族及杨听虞有些了解。关于何元亮资料,目前仅见方以智《示何生元亮》一诗而已。

方以智《兰地答杨生听虞》诗云:“海滨衔木下三湘,为好《离骚》入此乡(芷水、兰地皆以《楚辞》得名)。长路招魂栖芷水,到门濯足谢兰汤。诗愁末世山川妒,书乞君家屋壁藏。生长庭前开九畹,自应信得屈平芳。”可见方以智因酷爱《离骚》,所以来到因《楚辞》而得名的芷水、兰地。方以智也鼓励杨生当相信屈原在文学史上永垂不朽的地位。

方以智在《缦轩诗序》中更明白论及个人的文学主张。杨氏是兰地唯一的望族,而杨听虞则好古能诗歌。自方以智匿迹天雷,杨听虞以方以智为师;两人常在方以智所住的天雷蘧庵论诗,往往至半夜。在方以智看来,杨听虞虽才气出众,文学上却颇受竟陵派影响。这正是方以智二十年来所反对的。方以智以为“治世之音闳以厚,其辞雅,其指远;竟陵反之。士夫适其固陋,莫便此耳!”方以智以为“楚自有《楚辞》,开楚声,为乐府之原;龙门以为兼风雅,与日月争光,此忠臣义士之所一唱三叹也。以子好古,何难乎宋景?况生长乎楚之乡,乡又以《楚辞》得名者哉!何必数千年后亡国之靡靡者乎?”方以智明白指示杨生要珍惜楚国文学遗产,不要学习亡国靡靡之音的竟陵文学。

方以智有《九日语殷生》一诗,此“殷生”当系与方以智随行的桐城弟子。

(2)好友唱和

方以智在天雷苗地生活条件很差。《天雷雨夜病中作》诗中有“五岳看看起塞尘,向禽岂谓病兼贫。曲肱茅屋鸡同宿,举火荒村鬼作邻”之句。但是在这种条件下却巧遇避兵同隐的旧友湘阴人吴宜振,生活上得到某些帮助。吴宜振以墨相赠,方以智有《谢吴长公饷墨》诗一首。吴宜振虽然本身也是“披荆棘剪茅居”,生活困苦,但是仍然提供方以智一定的生活资助,流离中提供《史记》等书供方以智阅读。尤其是彼此知心,故在世乱穷困中仍能唱和度日。

同隐于天雷山的还有旧友曾二见。《答曾二见》诗有云:“我爱悲秋客,君先作楚人。…许吾鸡黍醉,鲁酒不须醇。”可见曾二见比方以智更早到湖南。

(3)劝人归隐

金堡是方以智旧友,也是永历朝同事。金堡虽然身在朝廷,却支持方以智婉辞阁职。金堡在沅州城以诗慰问方以智,但方以智反而劝他弃官同隐。《次韵答金道隐》诗二首之一云:“本为浮海客,将化五溪蛮。避世无余地,知君许入山。发函长叹卧,洒泪短书删。林薮遗经在,惟看数月间。”

方以智不只是劝好友金堡隐居,在八月二十六日武冈被清兵攻陷以后更有感而发,劝许多热衷于功名利禄者归隐。《劝隐》诗云:“君不闻司空早遁王官谷,清流白马从旁哭。又不闻绣衣纵车藏阆中,侍御避命如佣工。近见平溪人买沅州道,全家赴官几日笑。又见诸生干入将军营,窃恐亲戚诛逃兵。彼一丘此一壑,可荷锄,可采药。植杖何烦老父愁,灌园自有三公乐。杀君马,坏君车,焚君锦绣来钓鱼。山中十钱一壶酒,天地尚在我辈手。”方以智所谓劝隐实意在劝人莫热衷利禄。

(4)关心楚地文学及文化

方以智为杨听虞撰《缦轩诗序》已论及《楚辞》文学价值,而在《楚辞》发源地的芷江兰地,更不忘在流离中读《楚辞》。方以智有《读楚辞作》诗一首,云:“振衣长啸碧云阴,据地谁容叹陆沉。只望灵来翻蔽日,忽当风至畏披襟。三焚不尽投口恨,一饭难为痛饮心。读罢篝灯临水问,满溪鬼火照幽林。”诗末二句所谓“满溪鬼火”,显然是感慨一生遭受小人迫害而发。

方以智对楚文化也有深切感受,并比较楚中歌舞与江南的异同。方以智觉得苗地歌舞与江南有相似处,故《听芦笙作》云:“谁伴愁人坐月明,苗中儿女舞芦笙。自言颇似江南曲,不是葫茄出塞声。”方以智显然也感受到两者差异,因此《牛角饮》云:“苗儿各唱四声歌,笑我江南不能学。”方以智对苗地腊月迎神仪式颇为感动,而且也融入迎神气氖之中,也因此方以智用楚辞笔法写了《苗腊迎神歌》。

(5)乱中悲秋

方以智在天雷的生活本极艰苦,又时值秋季,故诗中颇见秋色而悲乱离之情。《中秋》云:“仰问月知今夜苦,从来秋入楚声多。…江左狂生乱中老,那堪搔首短婆娑。”《闻曲》云:“憀慄西风解客愁,为吹人语入箜篌。如闻关塞新胡乐,犹在秦淮旧酒楼。万里惊飞生死梦,千声寒动古今秋。飘蓬欲比青青柳,折寄湘江水北流。”《九日语殷生》云:“苦杀同乡伴,朝朝泪五更。”

(6)关心时局

方以智流离湖南虽然贫苦心悲,但是对时局关心不减。永历元年八月二十六日武冈破,方以智《鳌山行》诗感慨“处处争公侯,何人出兵马”的官将恶习。虽然武冈作为奉天城有“四镇五寨”,但是清兵一声令下,刘承胤(即刘铁棍)即弃城降清。(注:刘承胤,号“刘铁棍”,劫永历帝至武冈,并改武冈州为奉天府。传见《小腆纪传》卷65.)

永历元年十一月初六日沅州城亦为清兵所破,方以智见其杀戮甚残,作《慰沅》诗。方以智指出沅州之破已有前兆,只是众人皆无预感;不但不知疏散民众,反而劝人携家入城。方以智描述清兵入城后“沅州骸骨如乱麻”,甚至认为沅州之破是“三川竭,梁山崩,高岸为谷谷为陵”。(注:《四辞请罪疏》云:“十一月初八,则沅州亦被□矣!”,有两日之差.)

《四辞请罪疏》(注:《浮山文集前编》卷10页3上.)云:“臣变姓于天雷,复为同类役吏所露,引□追索。臣又遁入深箐,潜转天柱。”“天柱县”在贵州,当即所谓“入被左”,亦即“贵州赤溪土司”。

陈子龙抗清卒于永历元年五月,方以智于十一月初六沅城破后始知其事,作《哭陈卧子》诗。可见方以智虽身在西南苗地,仍关心东南抗清活动。

(7)拒绝伪沅州道追索逼官而入被左

方以智《四辞请罪疏》云:“是时伪偏院、伪沅靖道再三严索,必欲搜出诱致,以献功于恭逆。”可见戊子十一月初六清兵攻占沅州城后,沅靖官吏曾遣使追索方以智仕清。为了拒绝清吏追索,方以智在自己避兵的“蘧庐”(注:《九日语殷生》诗云“土屋题精舍,蘧庐避乱兵”,似方以智名所居天雷土屋为精舍,另有避兵处所曰蘧庐,又称蘧庵.)壁上题诗,表明不仕清朝之决心。方以智《题天雷蘧庵壁》诗云:“余生本万死,所梦归龙眠。…妻孥久捐弃,饥寒不足怜。稽首望君父,惟望东南天。…倘得见老亲,洒血钟山前。”方以智身为明朝官员,对明政权忠贞不二;末句“洒血钟山前”,表示绝不仕清。因此方以智自注云,戴沅州使者“睹此而还”。

(三)入被左

方以智自十一月初六日沅州城破为清兵逼索,即决意入“被左”。吾人根据方以智自述推测,所谓“被左”可能是指靖州清江、朗江及贵州天柱、黎平、赤溪土司一带。《为鉴在直指画》(注:《浮山文集前编》卷8页25上.)云:“别鉴在后,历沅州天雷苗、贵州赤溪土司、武冈罗公洞口、大埠,而至此。”(注:据任道斌云:“大埠”猺在湖南衡山县西南八十里,有市,今名大浦街(《方以智年谱》).)根据《明史》卷44:贵州黎平府,有“赤溪南洞蛮夷长官司”。今属贵州黎平县。方以智回武冈洞口约在永历二年三月,因此自永历元年十二月底至永历二年二月底约三个月,似在靖州一带。

方以智也可能到过城步县、辰溪县。有《妻子遣信自城步》诗,似方以智永历元年三月养病于新宁县莲潭庵时已安排妻子住城步县,四月二十日以后弃家而只身至沅州。我们藉此推测,方以智自新宁至沅州城的可能路线是,新宁县→城步县→(洪江)→辰阳县(即辰溪县)→沅州城。

方以智似乎到过靖州黔阳县罗公山。《极目》诗云:“乡心疾上罗公顶,极目神州几点烟。”《乾隆湖南通志》云:“罗公山在县东南一百六十里,接宝庆府武冈州及靖州会同县。…绝顶有池,广数十里。昔有罗姓隐此得道,因得名。…山各有洞,洞各有砦,皆猺居之地。”(注:《乾隆湖南通志》卷13页5上《山川·沅州府·黔阳县》.)又有《听黔调山坡羊》诗二首,自注云:“山坡羊本起自燕秦边关,后传江南,法家谱之,曰沉水调,流至黔阳,别成一调,湖北多弹之。”

方以智在被左三个月,其可言者有四:

(1)佳节倍思亲,方以智《入被左》、《丁亥除夕》、《戊子元旦被左作》(注:曾传灿《过日集》卷12有方以智《戊子元日》诗一首,首二句为“旅食诚何地,风餐胜五羊”,其余六句皆同。转引自任道斌《方以智年谱》页149.),证明方以智在靖州一带度过永历元年的除夕及永历二年元旦。诗中所述皆流离者对安徽桐城老父及湖南城步妻子的思念。

(2)方以智入被左,不但发现苗民有浓厚人情味,而且看到苗民对明朝政权的忠心。方以智流离被左曾发生“故乡门下客,攫我囊中金”之事,难免伤感;但是感受到“蛮夷尚怜我,送我牵我襟”,却在流离中感受到苗地浓厚的人情味。方以智“野老皆留发,胡儿亦畏苗”(《入被左》)、“惊闻蛮地曲,留得汉家春”(《戊子元旦被左作》)、“名山藏日月,野老想衣冠”(《逍遥洞》)的诗句,更指出苗民心自明室,而感到欣慰。(注:任道斌谓逍遥洞在武冈洞口,待考。朱彝尊《明诗综》卷69有《逍遥洞(自注:在武冈之洞口)》.)方以智见黄复光行医而仍配监军关防,特别以《别黄复光》诗加以称许。

(3)考察西南形势,确认土塞可倡。正月七日有《人日拜望粤西有作》诗作,永历帝于永历元年十二月回桂林,故方以智对政局增加了信心,而且归功于瞿式耜。《野兴》反映了方以智更坚信土塞当倡。诗云:“百粤滇黔栈路多,上连邛莋下牂牁。晓舂守寨遵诸葛,野祭临江重伏波。灵着旗台通蜀道(武侯旗台在滇,南方感其灵),威传铜鼓接眻河眻河自滇黔入粤西,马援致骆越铜鼓)。群蛮椎髻犹思汉,可拟西南巡幸歌。”他有《无上寨》诗,虽然不知寨在何处,但是流离中仍留意西南形势。

(4)时局可为。他说:“诸葛祠中卜,巫言祚本朝。”(注:《乾隆湖南县志》卷48页54下《靖州·信道县》:“武侯祠在县东”,知方以智至靖州信道县.)《闻恢复信》诗有“荆南昨岁遵新历,湖北同时举义旗。抱病着冠惊望拜,还乡筮卦数归期”句。方以智也肯定姚端作为说士角色的贡献。《戊子送以式》诗云:“忠臣之子我犹子,枕戈誓雪君父耻。出入虎穴数千里,游说鼓倡啮十指。”《寄王大羊,时在陈将军幕》有“年来谈笑尽公卿,独尔狂歌汉将营。醉草中兴新路布,喜留先帝旧诸生”句。(注:《四辞请罪疏》云:“会监军道臣王国柱与姚端等所举义兵尽统合于陈友龙之大营,以图武冈。而王国柱报臣云:去年九月皇上移跸龙城,奉有敦靖勒书,差副总兵正体访臣至黄狗山西延,不能得,缴于晏辅臣处”。此疏乃“戊子八月洞口上”,因此,所言当系丁亥年事。由此疏看,似王大羊即王国柱,陈将军即陈友龙.)

(四)武冈洞口

永历二年,明军逐渐收复湖南,时局相对稳定;方以智遂离开贵州赤溪土司,约在永历二年三月到达武冈罗公洞口(注:《四辞请罪疏》云“三月至七月,奉天始告恢复。臣惴息于洞口,拟摄怔忡,即可奔觐”.)。

方以智有《武冈洞口》诗云:“洞口在都梁(按:武冈即汉代都梁)之西,资江所出。愚者以丁亥从沅天雷被左苗,转靖清水、郎江,后过洪江,至洞口。两石峭立如门,飞桥渡之。时馆萧有斐家,与姚以式泛舟作诗。苇缘秋社、易贡题壁。盖时自称为易贡云”(注:《浮山别集》卷1页21上.),也曾画《扁舟洞口图》(注:《浮山别集》卷2页9上.)。

由于时局趋于相对稳定,因此方以智在洞口颇能安心读书。(注:《乾隆湖南通志》卷10页24下《宝庆府·武冈州》:“洞口水在州北一百六十里。发源猺峒诸小溪,至州境城河东南入资。”此说与方以智“资江所出”正合.)据《道光宝庆府志》载,洞口有“读书岩”,注:“明方以智读书处”,并且附录邵阳刘纪廉《读书岩记》(注:《道光宝庆府志》卷70:《疆里记十·武冈中·洞口团》.)。

七月十五日,在洞口观中元竞渡,作《屈子论》,自注云:“戊子洞口中元竞渡,既歌以吊之,又笔此纸。”

八月初六日,宝庆府收复,南楚道路庶成坦途。八月十七日,奉天府武冈政府署事范承烨差经略胡文垣敦促方以智赴阁臣之职,方以智遂撰《四辞请罪疏》。

九月苇缘之舟由罗江至新宁,有石幕、莲潭之游(注:莲潭在新宁.《宝庆府志》卷72页2上:“莲潭在放生阁下,潭侧有岩,临夫水.周茂叔镌万古堤防四字其上。”石幕即石幕山,疑指“潭侧之岩”。放生阁有名僧名一念。《乾隆湖南通志》卷10页27下《山川·宝庆府·新宁县》:“石幕岩在县东七里。巨石覆空如幕,绵亘里许。夫夷水经其下。”同上页39下云:“莲潭在县北石崖下,深千尺。《一统志》:周濂溪镌万古堤防四字于崖上.”),又于九月九日登莲矶佛阁。永历二年十月,至迪塘(注:方以智《伏波山次卫公韵》.)。生日前一日,与瞿式耜、吴德操、金堡聚首。《浮山文集前编》卷八岭外稿中作品当是永历二年以后之作,其中地点在武冈洞口者有《寄首辅瞿年伯》、《寄阁部云从何公》、《与杨峒若》、《与程金一》,(此四书主要目的在推荐姚端入仕),又有《答金道隐》、《又答卫公》、《寄张尔公》、《又寄尔公书》则皆自述忠臣遭诬并藉以表明心迹之作。

方以智在武冈洞口除了不断关心时局并全力读书外(注:方以智有“白水应余河洛数”“病客占星处上楼”诗句(《立秋后见何督师檄,时出永东,瞿年伯亦在全阳》),可见仍不断以术数推算时局国朝。“九江原属楚,三户亦亡秦”诗句(《喜听九江真信》),可见对时局颇为乐观。读书事见后文.),主要活动事迹如下:

(1)屡游双璧崖

方以智喜爱洞口之双璧崖。《双璧崖》诗云:“五字题双璧,名山许笑翁”自注:“余时自好笑翁。”七月再游双璧,有《双璧崖泛月》诗;八月中秋再游双壁,有《中秋复游双璧遇雨,仍用秋字》。

(2)送中履上学

方以智自夫夷弃家流离,约在武冈始与幼子中履团聚。《送符三上学,从有章兄弟授诗书》一诗:“怜汝符三小,今秋得侍余。五年皆避乱,十岁始知书。入学兼扶杖,传经即卜居。萧然篱下卧,好共举蓝舆。”由诗句似可推测“符三”即方以智三子中履(1638-1686)。永历二年(公元1648年),中履恰十岁。“有章兄弟”当指萧有章、萧有斐。

(3)组苇缘秋社

方以智在洞口曾组苇缘秋社,《苇缘秋社(有序)》诗说得很清楚。方以智洞口有舟,舟名“苇缘”。社成立于永历二年中秋,故名秋社。社员除以智外,只有姚端、萧有斐。首次聚会是永历二年中秋,各为诗三首。方以智不久即离开湖南,因此并无后续活动。方以智流离武冈仍不忘成立诗社,犹是明末文士结社之习。

(4)竞渡吊屈原

方以智酷爱屈原,而恰逢洞口中元竞渡,因此有《值洞口中元竞渡》诗一首,云:“中元竞渡乱中流,客亦携尊上桂舟。欲吊灵均齐洒酒,洞人知汝为悲秋?”并撰《屈子论》吊屈原。

二 自沉洪江传说

洪江县在芷江县东南,洞口县之西。《乾隆湖南通志》云:“沅江在黔阳县名清江,亦名黔江。自会同县流入,至托口与郎江合。又东至县西与无水合。又东径城南至县东与洪江合。”(注:《干隆湖南通志》卷12页22下《辰州·沅陵县》.)同上又云:“洪江在县东一百二十里,自绥宁县流入,又北流入辰州府黔阳县界,入沅江。”(注:《干隆湖南通志》,卷15页11上《山川·靖州·会同县》.)同上又云:“郎江在县西二十里,源出贵州黎平府锦屏县湖耳山。”(注:《干隆湖南通志》,页11下.)

关于以智自沉洪江之说,仅见于邓显鹤《道光宝庆府志》(注:《道光宝庆府志》卷126页15上.)。此志编辑有邵纪廉协助,而邵氏极崇拜方以智,且勤于搜集以智在湖南史迹。此志《方以知传》云:“丙戌,大兵下汀州,执唐王;以知与粤中旧臣瞿式耜等共立桂王。丁亥,王走桂林,以以知为大学士,同式耜入阁办事,以知不至;遣使慰劳。湖南何腾蛟趋其兵入卫,以智遂寓居新宁莲潭庵,复移居武冈之洞口。或传其至洪江赴水死,留诗二章付其仆,云:‘日夕刀头恩,文章皆再持;死生一片血,天地百年悲。遗稿无多句,将书寄二师;孤心从此别,莫问今何时。’‘原矢魂相见,而今面亦离;纵来仍未话,隔去不须悲。恶趣凭人积,孤怀只自随:黄泉疑忌少,容我诉相知。’其实以知鼎革后为僧居青原,世称大可和尚;或传其死洪江者,妄也。…其居武冈时与衡阳王夫之善。既为僧青原,以书招夫之甚勤,最后有时乎不再来之促。夫之复书云:不能披缁,以行寓意赫蹄。意难即白,而以知下世矣!见夫之《龙源夜语》。”

没有证据显示方以智在永历元年离开新宁后曾经到过武冈,目前吾人所知者永历二年三月,方以智从靖州移居武冈,并于途中曾路过洪江。因此传言方以智投洪江而死当系永历二年之事。

方以智流离湖南期间基本上是隐姓埋名,甚至是屡变姓名,不欲人知其身份。方以智所留诗文中没有自沉洪江之事,也未见有此二诗。因此此一传说何以出现,不得而知。但是如果吾人视此一传说的制造者是方以智本人,则方以智制造此一传说可视为方以智有意以此作为彻底隐姓埋名的一种手段。果真如此,则二诗便有可能是方以智所作。方以智是纪廉最崇敬的明末流离湖南人士,对以智资料颇多留意,故此传若为邵纪廉所撰,则此传说又似非杜撰。但果邵纪廉有意杜撰此一传说,其目的又何在?余英时《方以智晚节考》指出方以智于康熙十年自沉赣江而死,难道道光年间学者之杜撰,已有意以自沉洪江之“妄”而暗藏自沉赣江之“真”乎?

三、与湖南人士之交往

方以智一生乐于结交朋友,但流离湖南实为避难避官,故隐姓埋名,潜居唯恐不深,基本上不结交新朋友。方以智流寓湖南所识杨听虞、何元亮恐因临时生计而招收之生徒,结交李梅溪及无名僧人更是偶然,因此严格说来,流离湖南期间并没有像昔日积极结交朋友。《道光宝庆府志·方以智传》云:“其居武冈时与衡阳王夫之善。”张献忠陷衡州,夫之父子不屈,以计得脱,夫之时年25。永历二年(公元1648年)清兵入湖南,夫之举兵衡山;兵败,遂至肇庆。永历三年(公元1649年)瞿氏荐王夫之予桂王,官行人司行人,时年31。永历四年(公元1650年),因王化澄构陷去官,十一月瞿殉难,归楚,时年33。王方两人在湖南是否有交往,迄今未见直接证据。据蒋国保研究,王方两人始识乃永历元年,相识地点在桂林。方以智所交湖南友人,除王夫之外,目前有往来文字可考者略述如下。

(一)郭都贤

郭都贤,字天门,号些庵,僧号顽石。湖南益阳人。天启二年进士,授行人,册封闽藩。七年,顺天乡试同考官,得史可法等十七人,升吏部文选司员外。父忧起复,出为四川参议。崇祯十二年督江西学政,十四年分守岭北道,十五年巡抚江西。北都陷,悲愤不食。南都立,史可法荐授南京操江,辞不赴。桂王立肇庆,以兵部尚书召,而都贤已削发为僧,号顽石。初依熊开元、尹民兴于嘉鱼,寓梅熟庵;后流寓湖北沔阳十六年,筑补山堂;归里后,结庐于桃花江。复以诗累,客死于江陵之承天寺。

郭都贤乃遗民而逃于僧者。有至性而尚气节。虽有经世之才,却逢鼎革;知事不可为而逃禅。明末洪承畴被革职,郭都贤曾奏请起用,遂镇辽沈;入清承畴访都贤于山中并馈以金,都贤不受;又奏都贤之子监其军,亦坚辞不允。可见父子皆遗民典型。《沅湘耆旧传》称曰:“故国之戚,一饭不忘。远则郑忆翁、谢皋羽,近则檗庵、青原、晦山、大错诸公,心事一辙,高风千古。”传见孙静庵《明遗民录》卷7、黄容《明遗民录》卷3、《小腆纪传》卷56、《清史稿》卷501《遗逸》、《增辑楚宝》本传。《沅湘耆旧传》录其诗二卷(卷28、29)。

郭都贤著作甚富,史载有《衡岳集》《止庵集》《秋声吟》《西山片石集》《破草鞋集》《补山堂集》《些庵杂著》等。

方以智在《浮山后集》卷四《建初集》有《送些庵并致洞庭》一诗,记与郭都贤之始识。自注:“些庵郭天门,洞庭者尹也。”“些庵郭天门”即郭都贤,尹洞庭即尹民兴,两人皆湖南人,且皆为觉浪道盛弟子。此诗作于方以智闭关南京高座寺之时,诗云:“洞庭一口莫沉吟,照见鸿蒙不死心。云叫蟠龙翻铁海,囊怜绣虎度金针。断藤拦路穿天地,折箸随人嚼古今,努力耕田稂莠少,山头荆棘任成林。”(注:《天界觉浪盛禅师语录》卷27《寄些庵郭天门居士》云:“公与龙三翁及檗庵、洞庭、石溪诸公,平生相逼拶。”任道斌谓撰此诗皆不当晚于顺治十二年(公元1655年).)

方、郭两人自竹关别后似未再见面,但康熙三年后方以智住持青原山净居寺,两人又互通消息。郭都贤有《客传青原信》诗一首云:“竹关别后草鞋尊,风不能言盘石吞。莫怪灰心留火宅,有如烧尾立雷门。溪冲石破骨先露,亭笑花飞血洒痕。雨脊分龙云变狗,黑甜堆里与谁论。”(注:《青原志略》卷10页28下.)。从友人处得到方以智消息,仍互通消息。

(二)吴宜振

吴宜振,字麟长。湖南湘阴人。廪生。明乡贤浦江令应台伯能之子。性孝友,待异母弟尤笃。明季流寇之变,携母与弟匿山谷间,被执,泣曰:愿杀余,毋伤我母弟。贼义而释之。(注:《沅湘耆旧集》卷48页18下.)方以智流离湖南天雷苗时,宜振也同时避乱天雷苗中。方以智在天雷苗曾为吴麟长作《岁寒松柏图》,互以忠于明室相勉。《物理小识》卷六《饮食类·茶》载吴宜振曾告以智以南楚制茶法云:“吴麟长曰:南楚熏曝成茶,且杂树叶,出塞即香。”方以智《流离草》中有赠诗二首,特录于下以见两人交情。

1.赠吴麟长

遐荒落叶西风雨,孤影三更闭蓬户。山鬼梦中来告人,读书充栋谁怜汝。幸有湘阴避兵客,见我怜我心莫逆。各披荆棘剪茅居,望衡对宇相朝夕。朝夕渡溪溪水寒,隔溪几步行路难。履我屦一双,衣我布一端。龙门数百卷,借我绳床看。握我手,饮我酒,酒倾一壶饭一斗,醉饱欲歌羞出口。忆昔年少秦淮游,千讴万舞芙蓉楼。弹琴击剑擂大鼓,挥毫刻烛凌公侯。可怜世乱人憔悴,心枯血稿无一字。引喉拍掌不成声,饮才尽卮颓然行。感君赠君同君住,五夜沉吟两三句。晓起伸纸何所书,画作岁寒松柏树。

2.谢吴长公饷墨

飘落干戈世,君能种砚田。题诗空泣下,磨盾更凄然。休算佣书米,聊赊卜卦钱。漆经留一卷,食字足余年。

(三)释髡残

髡残(约1610-1657),字介丘,号石溪,又号白秃,一号残道人,晚署石道人。湖南武陵刘氏子。母梦僧入室而生。稍长自知前生是僧,尝哭求出家。同里龙半庵(即龙三三)乃儒而禅者,一见绝爱之。顺治九年(公元1652年),一夕大哭不已,引刀自薙,血流被面。半庵闻之大喜,遂令游江南参学。历游名山大川,后在南京据入觉浪道盛之门,住牛首山,仍往来于江南、湖广间。天姿高妙,见解超脱。善画,尤工山水。所与游皆故老遗逸有志意之人,顾亭林先生亦其一也。遗言卒后投骨于江,众遵命投于燕子矶下。有《浮查诗集》。周亮工《读画录》卷二有传。钱秉澄有《髡残石溪小传》(注:《田间文集》卷21页20下.)。

方以智与髡残同皈依觉浪道盛禅师,皆明末著名遗民僧。方以智《浮山后集》卷三《鸟道吟·信叶》有《送石溪仁者》词二首。词约作于方以智闭关高座之时,大意在互勉修禅。其一云:“麻鞋认得一峰孤,杖头呼,耳鸣鸣,滚出乱云堆里药葫芦。甘露海中才一滴,人醉了,有天扶。”其二云:“君山铲却好平铺,是冰壶,小浮图。一个琉璃天地看来无,纵有探竿千百丈,量不得洞庭湖。”

方以智住持青原净居寺,两人仍有往来。髡残有《寄青原》诗,云:“悟即易,迷即难,青原冷眼惟旁观。偶然一纸付北壑,崖边雪浪西风寒。”(注:《青原志略》卷11页6上.)“青原冷眼惟旁观”者称誉方以智对明末清初政治及思想上各种对立矛盾所采取的态度。

(四)王岱

王岱,字山长,号九青、石史。湖南湘潭人。崇祯己卯十二年举人。入清,官随州学正,京学教授,广东澄海知县。荐举博学鸿词科不第。能诗文,工书画,钦奇磊落,以气节自命,游山水,所至与贤豪交欢,与汪沨、徐之瑞等友善。有《可庵集》。“康熙己未大科之征,吾楚得与于辟者,唯山长一人而已”(注:《沅湘耆旧集》卷46页1上.)。《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91收《了庵诗集》二十卷文集十五卷,清乾隆刻本。《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199《了庵文集》9卷,康熙四年刻本。以下所录未注明者皆系乾隆刻本。

兹就现有资料,略述方以智与王岱两人交往如下:

(1)早年相识于南京,又同为崇祯十二年举人。

王岱《无可和尚三游诗序》云:“余与无可曾同乡谱,记四十年前,春明之梦,裘马翩翩。”(注:《了庵文集》卷6页5上.)此文作于康熙十六年(公元1677年),即以智卒后六年。“四十年前”即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时方以智流寓南京。关于两人在南京的交往不见其它文字。

(2)入清以后,王岱仕清而方以智逃禅

方以智是遗民,但交友之中却不乏仕清者。如施闰章、于藻皆其著者,王岱也不例外。

(3)王岱访方以智于青原山净居寺,留下不少唱和诗文

王岱于康熙四年(公元1665年)九月下旬访方以智于青原山净居寺,同游者有庐陵人胡伯聘。此行方以智应王岱之请,撰《了庵文集序》(注:《了庵文集》(康熙四年刻本).)。序云:“山长比兴之作归于温雅,古文记序不拘一格,其才江河也。入世出世之言,激扬回互,听其所至而休焉!是诚不凡。”王岱为作《青原记》(注:《了庵文集》卷8页7上.),描述青原名胜古迹以及两人畅游情景。根据此一记述得知王岱在净居寺住了三天两夜,王岱并应邀在石壁上题“片云石”三字;方以智赠诗与画,王岱亦以诗相和。王岱称两人“谈六合以外事,和尚辩才无碍”,可见相谈之欢。王岱又撰《浮山歌为无可和尚赋》(注:《了庵诗集》卷5页11上(乾隆本).),除描述桐城浮山美景外,末云:“三一老人为外祖,全真息机观我公。谈庄说易极理数,倏忽难凿混沌翁。”可见对方以智思想有深入理解。王岱《题于慧男方大师画卷》(注:《了庵文集》卷12页21上(康熙四年刻本).),对于方以智画也有深入评论,他说:“唐宋画有士夫、作家之分。大都作家极合法,未免神气不韵;士夫不必合法,而神韵澹然。…乙巳秋客螺川,慧男盟翁以方大师画卷见示,布势精密而神情萧远,殆摩诘、云林合为一人。永为墨宝,并可破画林南苑北苑分别之疑。”可见以智之画实别出一格。

(4)方以智逝世后,王岱又撰《无可和尚三游诗序》

康熙十六年(公元1677年),即以智卒后六年,因在北京见友人藏与方以智往来书信及方以智三游诗,遂撰《无可和尚三游诗序》(注:《了庵文集》卷6页5上.),云:“虽然佛具六通,无不知文字之佛,释迦牟尼号文佛慧业,文人理障不尽,佛现文字身而为说法。今观三游诗,皆妙悟圆通无碍,不落文人阶级,头头是道,信手拈来矣!”

(5)与方中履有往来

王岱《武昌晤方素伯送归白门》(注:《了庵诗集》卷15页4上)(乾隆本).)云:“吴头楚尾各苍苍,有客归帆带晓霜。寒月冷烟千里梦,欧书文竹薄游装。王孙赋就余楼畔,洗马人看压路傍。莫向南归感萧索,名家忠孝异寻常《谓尊公大师也》。”此诗作于何时尚待查考,但王岱与中履相识则无疑。

(五)陶汝鼐

陶汝鼐(1601-1683),字仲调,一字燮友,号密庵,僧号忍头陀。湖南宁乡人。少奇慧,应童子试,督学徐亮生惊喜得异才。崇祯元年拔贡,祭酒顾九畴奏先生文甚佳,崇祯帝特赐第一,诏题名勒石太学,以五品官秩留监肄业。癸酉举于乡,两中会试副榜,官广东新会教谕。南渡后由翰林院待诏改授兵部职方郎中、五省监军(弘光时为何腾蛟监军),永历时复授检讨。入清不仕。剃发沩山,号忍头陀。顺治十年(公元1653年)罹叛案论死,陈名夏密属洪承畴宽之,然犹羁系年余。至十二年(公元1655年)始得脱。卒于康熙二十二年,年83。先生诗、文、书法,名动海内,有楚陶三绝之目,有《荣木堂合集》三十五卷《四库禁毁书丛刊》第85册。早年入复社,所与游皆天下名士,与郭都贤最善。

陶汝鼐与方以智早年都参加复社,但未见交往文字。国亡后,两人流离岭南而邂逅于广东肇庆七星岩。丙戌年方以智本卜居于德庆州(又名康州),是秋瞿式耜自苍梧东赴行在过此,遂携以智同往肇庆,并于八月二十三日同游肇庆之七星岩。方以智《流离草》有《邂逅陶燮友即此送别》诗一首记其事。诗云:“空存七谏不成篇,终藉悲秋楚客传。薄命麒麟逢猎网,张牙豺虎饮狂泉。干戈万里难投足,弦管三更劝着鞭。归问吊书湘水者,当时卑湿亦神仙。”陶汝鼐亦有《七星岩惊逢方密之、徐巢友,凄然话国变》(注:《荣木堂诗集》卷7页10下.),诗云:“星辰散落尚跻攀,酒肆藏名百粤间。此地岩中藏北斗,逢君海角哭西山。孤臣泪尽非无血,赋客途穷亦损颜。相对却疑全是梦,汉庭鹓鹭几时还。”按:《流离草》隆武元年(即丙戌)八月二十三日有《同瞿稼轩年伯、林六长、徐巢友饮朱子暇七星岩分韵》,两人邂逅当在此游。

陶汝鼐又有《羊城逢方密之,夜话》(注:《荣木堂诗集》卷7页12下.)云:“高歌不放自悲秋,一夕天涯泪尽流。未上楼船疑迫胁,独函心史信埋忧。吴门渐欢藏梅福,酒肆何堪向马周。忍死有为今不恨,对君吾已赋同仇。”两人以“心史”互勉。七星岩在广东肇庆,而羊城即广州,不知两人是否除七星岩邂逅后又一次相会于广州?

陶、方两人再有文字往来是方以智住持青原时期。康熙八年(公元1669年)陶汝鼐知方以智决定将于翌年六十大寿之后归桐城浮山,因而应以智诸子要求,撰诗祝寿。陶汝鼐《寿药地大师六十归浮山应诸郎君征言》(注:《荣木堂诗集续编》卷1页8上.)云:“青原何崪,紫气署其岑。争传古佛出,超慧如寂音。谁知是前代,馆阁抽朝簪。一笑弃鹊印,万行藏狮林。孔颜平日乐,忠孝世家箴。入禅乃绝迹,密意相保任。灯王遽让座,以法为商霖。庶几得宗眼,还同洗易心。潜九而用六,耳顺忽至今。昆仑百亿日,安能测升沉。汤沐远公社,昔在浮山阴。旃檀屡代埴,玉树中森森。宝掌犹龙哉,归闻辽鹤吟。钟鼎荐伊蒲,香积非常歆。老我南山下,风来吹素琴。沩山有古水,奉佐堂上斟。遥知白玉地,更为布黄金。”

陶汝鼐有《别滕生还青原兼寄药老人》(注:《荣木堂诗集续编》卷4页16下.)云:“爱子冥鸿意思闲,经年摩诘共禅关。安心学地行蓬荈,涉猎书田注海山。莲是苦因方不染,石无空相岂非顽。君归应举攒眉汉,一破青原古佛颜。”

此诗依诗之排列观之,似作于康熙七年戊申(公元1668年)秋后。盖此时方以智已决意回安徽桐城,而滕生特来访以传达讯息,并邀请撰祝寿之文。“滕生”当指滕楫,字公剡,是以智弟子,习禅青原,法名兴裁。

康熙九年(公元1670年),方以智六十大寿,陶汝鼐有《酬药地和尚寄怀元韵(庚戌)》(注:《荣木堂诗集续编》卷4页18下.)云:“松蔂沙泉霜夜煎,书来如自竺西传。罗浮离合疑非地,兜率由旬信在天。曾读《炮庄》知法尔(师着一书曰《炮庄》),乍闻唤颐似茫然。此心欲寄难凭偈,私炷寒炉一寸烟。”此诗之后又有《迎药公住岳麓》(注:《荣木堂诗集续编》卷4页18下.)云:“斩新法幢旧词场,总有青原一瓣香。放出马驹先踏岳,现成鹿苑待敷床。潇湘碧箪凉丛席,橘柚寒洲映道乡。一座好山双建刹,莫辞担荷慰相望。”似康熙九年,湖南士人知方以智将归浮山,也有意邀以智至岳麓书院讲学。

康熙九年,方以智归桐之志已决,且将修《浮山志》,陶汝鼐又撰二诗以为庆。同年正月庐陵人叶吹万(生平待考)自青原来湖南,先转寄方以智诗,至八月始与陶汝鼐相会,汝鼐又有和方以智诗。此乃陶汝鼐集所见与方以智最后往来之记载,翌年康熙十年,方以智逝于江西万安。

陶汝鼐在康熙九年一年中与方以智交往如此频繁密切,但于康熙十年方以智之死却未见有任何文字或悼念诗文。

(六)刘友光

刘友光,字杜三,号鱼计。湖南攸县人。崇祯九年(公元1636年)举人。入清官沙河知县,迁行人,未赴卒。有《憩岳堂诗略》《香山草堂正续诸集》。(注:《清诗纪事初编》卷8云:刘友光,原名自烨。《峄桐诗集》卷6有《答刘杜三(自烨)次原韵》。《沅湘耆旧集》卷45页1上录其诗130首,传云:“杜三原名自煜,字鱼计,别号鸾佣。晚又署所居曰辋庵,故又称辋庵居士.”)方以智《膝寓信笔》页23下云:“钟山偶集,范仲癎为主,时刘客生、刘阮仙、谢孺玉、刘杜三、任仙孟、杜于皇及龙眠数子在座。”方以智《流寓草》卷6页5上有《答湘潭谢孺玉、刘杜三》诗云:“缨濯湘沅欲系谁,敝繻已弃采江篱。自从一日当青眼,忘却连年苦赤眉。病酒何劳吴客问,读《骚》还藉楚人知。长沙卑湿生君后,不似忧愁太傅时。”谢孺玉,生平待考。

《四库未收书辑刊》有《香山草堂集》7卷、诗集1卷,皆不见与方以智往来资料,幸《沅湘耆旧集》所录刘友光诸诗中有与以智往来诗二首。其一为《寄方密之》(注:《沅湘耆旧集》卷45页12上.),云:“家破贫非累,忧深寇未平。避人空下泪,绝口不谈兵。桐向秋辞碧,门临溪转清。月明思汝别,舞袖偏琴筝。”其二为《过方密之》(注:《沅湘耆旧集》卷45页24上.),云:“兴尽从来笑子猷,蹇驴疲似雪时舟。桐阴千尺骚人宅,定有秋声上小楼。”所记当为方以智流寓金陵之时。

(七)王嗣乾

王嗣乾,字稚潜。邵阳人。幼与兄嗣翰(字侍臣)齐名。久困场屋,南都立,兄弟同举丙戌乡试,旋弃去。著有《黄雪园集》。先生性豪侠,负气敢言,遭时多故,坎坷终身,所交往皆前明遗老。传见《道光宝庆府志》卷125页5下(耆旧传·遗民)。《沅湘耆旧集》卷40页9上录其诗8首。

方以智集中未见有王嗣乾资料,而王嗣乾《黄雪园集》迄今未见。然《青原志略》卷11页31上有王嗣乾《谒青原药师》诗一首,可证王嗣乾曾到青原山访方以智。诗云:“松篁一路自青青,溪水千年濯翠屏。画鼓当轩听彻后,山空草木亦能灵。”此乃目前所见两人交往唯一史料。

(八)任乔年

任乔年,字仙梦,或作仙孟。宏震子。湖北嘉鱼人。崇祯举人。传见《复社姓氏传略》卷八。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夏,复社人士在南京有“钟山偶集”,任乔年与焉!方以智《膝寓信笔》页23下记其事云:“钟山偶集,范仲闇为主,时刘客生、刘阮仙、谢孺玉、刘杜三、任仙孟、杜于皇及龙眠数子在座。”又《流寓草》卷六有《丁丑夏,钟山偶集。同范仲闇、傅玉生、陈士业、刘伯宗、罗元月、龚当时、谢孺玉、刘阮仙、任仙梦、杜于皇暨同邑诸子分得元字》诗一首。

任乔年虽湖北嘉鱼人,方以智流离湖南之时则寓于洪江。(注:《乾隆湖南通志》卷13页3上《山川.沅州府.芷江县》:“杨溪水在县南六十里,发源三坡,东北流入沅。”《乾隆湖南县志》卷12页23下《山川·辰州府·沅陵县》:“杨溪在县西南,源出洪山,西北流入沅.”)方以智有《过有斐斋,适丁金河使至,兼问任仙孟》诗二首忆及洪江老友。其一云:“□□经书一卷留,结邻弦诵胜西州。山深不慕吴差市,使至疑封玄奕侯。桑梓梦中如隔世,蓬蒿经里免悲秋。扬溪近有秦淮友,欲约同乘洞口舟。”其二云:“隐者星连华盖杠,月明资水想洪江(仙孟寓在洪江)。久甘饥饿居南郭(列子居南郭),岂畏烽烟到北窗。近日玺书临第一(□恂至第一而高峻降),中兴经学定无双。深山拟得平胡檄,射入聊城城节降(时武攸将破)。”

(九)释大成

释大成(1610-1666),字竺庵。潭州醴陵人。少披剃于南岳,后行脚四方,居天目最久。晚归南岳,居昆卢洞广济禅寺。诗有奇气,拳拳故国君父之戚,殆有托而逃者。《沅湘耆旧集》有小传,并录其诗42首(注:《沅湘耆旧集》卷43页9上.)。传见《小腆纪传》卷59、《五灯全书》117、朱徽撰《传洞上正宗三十四世住栖霞竺庵成禅师塔铭》(注:见《摄山志》4页12上.)。方以智《竺和尚讣至设供》云:“骨肉虽同门,一生不相识。”《青原愚者智禅师语录》有《竺庵和尚讣至上堂》《竺和尚讣至设供》《为竺庵和尚设供》,兹略而不录。以下仅录诗文一二,以理解两人关系。

(1)释大成《喜和药地法兄韵》

超出人天第一方,未生前信此灵长。倒来莫怪天翻地,立定何愁雪后霜。药采核仁原有种,花开庭树早知香。寿昌喜和枯荆韵,一笑临风吐电光。(注:《青原志略》卷10页22上.)

(2)释大成《读炮庄题辞》

药地主人不知何时窥见神农皇帝咬百草的消息,集诸杂毒,到处试人。窃见杖人以庄子为尼山拖孤,人多不信,辄以其毒攻之,谓之《炮庄》。不嫌五百里,寄栖霞一读。栖霞时客盱江景云(堂按:在江西景云寺),谓侍僧曰:“庄子当时梦为蝴蝶,自云不知有周;又岂知有今日《炮庄》者乎?然庄子开头便说个逍遥游,想是他眼中不曾见有一个快活汉也。他似看得世间人,大者不能忘大,小者不能忘小。不独不相忘,且全身堕在没溺风浪中,而又彼此相笑。鹏与斥鷃实在内地;名为相去几希!或云庄子之言多出杜撰,杖人药地大惊小怪,引许多宗门中语,去发明他,那人且不识庄子语,又如何明得宗门中语,不亦隔靴搔痒耶?不见道不怕疑杀天下人,苟无人疑,就是宗门中语也成杜撰。只如他道。北溟有鱼,其名曰鲲,遮个话头,从何处得来。他得之老子“非常”一语,故才说个鱼,就化为鹏去矣!鹏之背又不知其几千里,岂是那道学先生认定个无极太极耶?”侍僧曰:“和尚平日说,未尝读书不晓庄子,于今又安可妄论,得无使药地主人喷饭乎?”你会么不读书人,他把书送来你看,也要说几句淡话,见博那读书人一笑才是。不肽,一生口挂壁上厺也。呵呵,饶舌饶舌。康熙丙午年栖霞竺庵道人大成书于景云丈室。

(十)释兴源

兴源,字楚云。长沙上湘龙氏子,顺治己丑冬剃度,后赴新城寿昌寺,从学于竺庵大成。继主寿昌,亦即觉浪道盛之再传,晦台元镜之三传。有《旃檀阁稿》。《衡阳县志·山水第二》:“天平庵僧楚云,明季遗老,与王夫之往还酬赠篇什尤多。”《同治摄山志》卷三有《楚云源禅师传》。方以智《青原愚者智禅师语录》卷一《寿昌楚云大师率两序请上堂》,可以看出两人交往。

(十一)蒋棻

蒋棻,字天植。湘阴人。明崇祯十年进士。幼擅属文,有“罗江才子”之目。性豪迈,喜结纳,与游皆当世贤豪。处乱世,汲汲以澄清天下为己任。有《江声二集》、《四如小草》。传见孙静庵《明遗民录》卷10、《小腆纪传》卷58、《沅湘耆旧集》卷40。(注:蒋棻卒年待考,但绝非《小腆纪传》所谓卒于粤,年33.)并云:“其《送青原和尚》诗有容僧便觉天恩大,出顶方知佛法宽,具此眼界,宜其睥睨一切也。”蒋棻有《送青原无可和尚》诗,云:“万缘收拾上蒲团,春梦如今兴半残。清净莫留文字障,顽空悔冒宰官餐。容僧便觉天恩大,出顶方知佛法宽。岭表烟深难住锡,好携明月到湘干。”(注:《沅湘耆旧集》卷40页3上.)

以上所列方以智湖南友侣共十一位,或相识于流离湖南之前,或相识于流离湖南之后,但是没有一个是流离湖南期间新识。方以智喜好结交天下知名之士,流离湖南目的在隐姓名、避官爵,因此基本上既不与旧友连系,亦不结交新友。

四 方以智在湖南遗迹

(一)读书岩

《道光宝庆府志》卷70载洞口团“有读书岩”,注“明方以智读书处”。下录有刘纪廉撰《读书岩记》,云:

明季桂王诸臣栖迟武冈者,予雅爱密之方先生。故诸山寺题咏,虽榜联之微,恒属缁流,吉光片羽珍之。州西北九十里,尤先生所盘旋地。故每至其乡,辄留连数日,必一一视其遗迹犹存焉无恙否。读书岩者先生著书处也。在平溪南岸,上距洞口市五里。由大士阁旁,折而左,经荒池,攀连理树,转而东,竹木偃荫,地势岈然且洼。诸石离列,或人立而趋,或兽蹲而攫,集或如鸟,没或如龟者,不知凡几。自先生既往,无复刳辟朽壤,剪焚榛秽,使各争献其能。行十数步,峭壁忽束而为峡;峡尽,及门旁,有若覆夏屋者,厨也。广轮五芴,支突有石,寘瓯琖有龛,壁间茶烟宛在也。俯睇见光,拟足下坡,乃入其室。室如舟,中虚函丈。仰视若倚篷焉!喜南向偏高,无钟乳,有瓮牖,而丈室之旁石壁横立者如屏,以障夫风之入者。又有巨石如榻,可西向而坐。惜榻前磊块成堆。僧曰:此书案所毁也。惟西壁残渖数行,扪之,字仅有存者。噫!岩之弊吾能言之,卑防于行,湿恐生疾;孤鬼伏黯,龙蛇藏深。四者虽所恒有,彼探奇者固无碍于雪鸿泥爪。吾侪读书则有一弗能居,浸假即无一弊。使牖在当中,仰潦霖之滴漏,则晴余不可读。使牖在北,当冰雪而凝寒,则岁余不可读。抑虽在南而无罘罳之遮,使青灯摇影,则日余不可读,斯岩也,窍北通南,闳中肆外,潇洒日月,啸傲烟霞,信乎天造地设,以贻斯人者。宜先生读书纂述三载于斯乎?若夫先生无终焉之志者,志有在也。予尝再三游,今始记之。

按:刘纪廉,字介卿。邵阳人。幼从父贸易武冈,遂家焉。好学善属文,不为制举业。所著有岷国志、都梁考、资水考、《武冈疆里图记》,医卜堪舆及金丹诸书十余种。尤工篆刻。有谋略。无子。曾佐邓显鹤编《道光宝庆府志》及《沅湘耆旧集》。道光26年卒。传见《道光宝庆府志》卷140《国朝传隐逸》页15上。

(二)题壁诗

方以智早年旅游擅题诗,在桐城浮山便有题壁史迹,流离湖南亦然。《道光宝庆府志》卷70《双壁岩》,有清·武冈州·戴宗槐《洞口记》:“距州城九十里有地名洞口,州西北胜区也。…洞口双壁对峙。…仰视双壁若岛屿。壁间镌桐城方密之先生诗数首,笔画遒劲可爱。”(注:(注:《乾隆湖南通志》卷10页23下:《山川·宝庆府武冈州》:“双壁岩在州北九十里。《州志》:涧水出洞口,两山峭削为小桥,以通行人。中间石洞,无径可跻。从洞后石窦入,构龙王阁于中;下为深潭,舟过其处,望之如岛.”)

《道光宝庆府志》录方以智题壁诗三首:

(1)《题洞口双壁诗》:“避秦萧鼓在渔船,仙趾犹存旧爨烟。石壁未经人一语,名山留得月千年。衣窥翡翠屏前镜,诗写桃源洞里天。鸡犬无声炉烬灭,丹青难与世人传。”

(2)《游洞口林谷诗》:“天地一时小,惟余洞口宽。名山藏日月,野老想衣冠。石向何人语,松知此岁寒。几家烟火在,题作鹿门看。”

(3)《游洞口诗》:“扶老倩顽童,探奇绝涧中。险非愁滟滪,剑欲倚崆峒。酾酒疑人语,藏舟羡鬼工。天门原有路,不与世人通。”

今查《流离草》中有《双璧崖泛月》诗,云:“避秦箫管在渔船,醉后吹开太古烟。石璧未经人一语,名山留此月千年。夜窥翡翠屏前镜,诗问琉璃洞口天。共叹乘槎能抱笔,丹青肯令世间传。”又有《逍遥洞》云:“天地一时小,惟余谷口宽。名山藏日月,野老想衣冠。石向何人语,春知此岁寒。几家烟火在,题作鹿门看。”但《流离草》查无《游洞口诗》,可补不足。

五 流离湖南对方以智的影响

方以智流离湖南虽不到两年,但这段经历却对他有深刻影响。

(一)湖湘文化深刻体验

方以智流离湖南固为时局所迫,但是喜爱湖湘文化也是主因。方以智早年从阮自华习《楚辞》,并仿屈原《九歌》《九章》及宋玉《九辩》、东方朔《七谏》、王褒《九怀》、刘向《九叹》、王逸《九思》而作《九将》(注:《浮山文集前编》卷1页20上.),有《终永怀》《念谁昔》《忝自鞠》《阴女赫》《劳所作》《告台颠》《矢神听》《强消摇》《抽乱曲》。方以智《九将》诉说心中“怨结”及“不得志”,其文学造诣颇受肯定。方以智流离湖南期间不但读《楚辞》,而且向杨听虞论述楚文学的价值。换言之,方以智早年与陈子龙倡导的复古文学在流离湖南期间得到更进一步的深化。

楚地乃屈原故乡,而屈原是中国历史上天才遭忌、忠君爱国而不见信人物典型之一。方以智早年以辞章遭忌,在李白成破北京时又被误以为降贼。方以智颇以屈原自喻,因此流离武冈洞口特撰《屈子论》(注:《浮山文集前编》卷8.岭外稿下.页14上.)。方以智认为屈原虽死,但屈原之文未死,藉此表达个人流离中对生死问题的深刻体悟。

方以智逃禅后主张三教合一,而且也继其师觉浪道盛的《三子会宗论》而主张调和孟、庄、屈思想(注:方以智的主张见于《鼎薪闲语》(《青原志略》卷3页8下).)。因此方以智流离湖南,可以说是其合一孟、庄、屈以致中和思想的萌芽。

(二)流离湖南是一种心斋与大戒的实践

方以智永历元年在天雷苗中写下《斋戒》一诗(注:《浮山后集·鸟道鸣》.),自序中说明流离湖南期间如何藉三世家学及外祖吴应宾之学以实践心斋与大戒,以及如何藉此以为“肥遁”之方。其诗云:

“十二背吾母,斋戒梦中持。外祖示生死,患难当追思。旷达行曲谨,自文其不羁。半生好博学,受累在文词。世人皆欲杀,祸根不自知。中年下炉火,伏地空涕洟。老父白云库,黄公论《易》时。浮气乍摧折,始觉真提撕(庚辰老父以武陵劾,下狱;与石斋先生论易,小子进语时见呵汗)。北变为甄苏,潜窜终自嗤。南渡诬赵鼎,远游遂支离。大厦忽如此,一木何以支。崎华互争夺,朋党偏险棻。老亲在故土,沅湘徒骼骴。敢令父缩高,自作唐崔韦。采梠逃王命,苦节哀县丝。转侧天雷苗,孑负无所依。乃悟图书秘,三一真离微。心斋与大戒,神明寔在兹。(望)云隔烟尘,素衣能不缁。且以化虎豹,聊骑一青狮。”

方以智流离湖南不但有机会实践家训,而且也实践《易经》“节”、“遁”两卦(“节”上六、“遁”上九)。

(三)湖南抗清形势的理解

方以智永历元年在新宁所撰《荛妄言》中有土塞当倡、说士当广的主张,因此吾人推测方以智流离湖南可能是积极地暗中考察湘西苗猺地区的形势,而不完全是消极的逃亡或逃避。尤其是对姚端作为说士的贡献的大加肯定,对于各地反清势力的鼓舞,都可以看出方以智流离中的积极面。因此流离湖南提供方以智对抗清形势更多的理解。

六 结论

从以上粗略的探讨,吾人可以得到以下结论:

1.方以智二十岁以前大抵上在安徽桐城;二十岁出游吴越、流寓南京,三十岁中进士,仕宦北京;三十五岁离开北京,流离岭南;四十岁逃禅,以至于终。方以智流离湖南虽然只是流离岭南的延伸,而且短短不到两年,但是却是方以智流离人生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阶段。湖南新宁、城步、沅州、芷江、辰溪、天柱、黎平、洪江、武冈皆其流离之地,但湖南东北如衡山、岳麓书院等名胜皆未到达。盖方以智至湖南主要是避兵、避爵,因此隐姓埋名,避山唯恐不深,因此流离之所皆在湖南西南而不在东北。由于史料不足,撰文时间匆促,加上笔者对湖南西南尚无机缘前往实地理解,因此本文对方以智流离湖南的种种推测必多疏漏与错误,敬请读者原谅并指正。尤其方以智在湖南所留胜迹不知今日所存如何?心向往之。

2.由于隐姓埋名以避兵避爵之故,方以智在湖南不但不结交新的朋友,甚至连旧友也不联系。就方以智一生友侣网络的地域分布而言,湖南友侣相对较少,但是交往之密切却甚可观。以清初三大儒而论,王夫之与方以智的交往可谓老而弥坚,学术思想上的深入交往绝非其它二儒可与伦比。此可谓方以智与湖南士人往来中一段佳话,也是研究明末清初思想交流与变迁的一个课题。方以智与王夫之以外湖南士人的交往限于史料,本文只略述其概;今后若有更多史料,当全面深入探索,必有可观。

3.方以智流离湖南虽迫于时局,却也是自愿进入《楚辞》的故乡。方以智早年以文学著名于复社,性格上又好悲歌,加上身历晚明各种政争,而颇以屈原自喻。他不但酷爱《楚辞》,而且不断模仿《楚辞》撰写诗文。方以智与龙眠诸子立读书社,且与李雯、陈子龙有共同文学主张。他们共同树立反对竟陵文学的大旗而提倡文学复古,认为《楚辞》与《诗经》有同等价值,在明末清初文学史上有一定的地位。方以智流离湖南是亲历早已向往的《楚辞》发源地,不但对杨听虞、何元亮阐论楚文学的价值,而且也宣扬自己的文学主张。换言之,方以智流离湖南深化了他对屈原的理解,也强化了他对楚文学价值的肯定。这对于日后继承发扬觉浪道盛庄、屈、孟合论之旨,也有一定的影响。

4.方以智流离湖南两年,对于人格锻炼及思想成长也有深刻影响。方以智在流离湖南期间自知性格与能力宜于乱世读书而不宜为乱世良相。(注:钱饮光《忆龙眠》诗指出方以智“身命同磨蝎,诙谐本岁星”,(《藏山阁诗选》卷7页6上.)因此流离中始终勉人“乱世读书”。(注:方以智《劝学编引》《浮山文集前编》卷7(岭外稿上)页35上.)方以智在湖南留“读书岩”史迹尤为难得。方以智早年习《易》,流离湖南更亲身体验《易经》中“遁”“节”两卦的深义。尤其在天雷苗地深思三世理学与外祖吴应宾三一之学,已开启逃禅后三教合一及三教归《易》的主张。

5.方以智流离湖南,仍留心湖南地理形势。特别是到了湖南苗地的实际考察,更证明新宁所撰《荛妄言》中的主张确实可行。这是方以智经世致用的另一个侧面,也是流离湖南另一积极意义。

[收稿日期]2004-09-30

标签:;  ;  ;  ;  ;  ;  ;  

方以智与湖湘文化_方以智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