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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我们访问新加坡，那里政府官员的为政清廉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今年初次访问丹麦、挪威和瑞典，又了解到了这三个北欧国家在惩治腐败和廉政建设方面的一些情况。从我们接触到的三国有关人士中，从我国使馆同志中，从当地华人、华侨中，我们很少听到对政府官员贪污腐化、以权谋私以及行业不正之风之类的抱怨，听到的倒是恰恰相反的一些生动事例。这使我们深受触动并感到心情沉重，从而不能不向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许多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能够做到的事情，我们有什么理由做不到呢？！在反对腐败和加强廉政建设的问题上，我们作为社会主义国家完全应该也一定能够比别人做得更好。
一、听来的故事
在丹麦，我们听说了这样几件事。第一件，前社会事务大臣年轻精干，工作能力很强，他的住宅与一所疗养院毗邻。有一天，一位教师带数名弱智儿童在附近游玩，嬉闹声打扰了大臣的休息。大臣出来制止，引起口角，出言不逊。此事被报纸披露，舆论哗然，指责不尊重弱智儿童的人根本不配当社会事务大臣。这位大臣登报公开道歉，承诺罚款 5万克朗，公众仍不谅解，最后被迫下台。第二件，前司法大臣是位当了40多年的老议员，德高望重，但在处理一起国外难民移居丹麦的事件上没有依法办事（并未发现本人有什么贪污受贿之类的情况），议会和公众舆论认为必须追究他的责任。在强大的社会压力下，他不得不引咎辞职。这件事一直牵连到当时的首相，他也被迫不体面地下了台。第三件，前教育大臣出访巴黎，到达时已是深夜，秘书为其订了一个费用超过国内财务标准的房间，很快被揭发出来。这位大臣被迫中断在国外的访问，急如星火地赶回去接受议会质询，虽多次作检查但无济于事，最终也被迫辞职。
在挪威也有类似的故事。挪威议长到我国访问后乘民航班机回国，我国大使到奥斯陆机场去接，在机场贵宾室等了半天没等着，一打听才得知议长一行正从普通旅客通道步出机场，赶紧离开贵宾室前往迎接。只见五十来岁的女议长自己背着提着随身行李一步步地走出来，挪方没有官员去接，只有司机在机场外面等候。我国大使向我们讲起这件事时，对当时的情景感慨颇深。按照挪威规定，在国外购买单件物品超过2000克朗（1克朗约合我国人民币1.43元），回国时必须向海关申报。 前任议长出访以色列买了一点首饰，因秘书疏忽没有报关，议长第二天亲自去海关申报补税，并说明情况和表示歉意。当地官员认为，议长这样做是很自然的事情，不仅不会降低威信，反而有利于树立清廉形象，如果打电话以势压人，或者找关系疏通，事情就会闹大。前不久挪威刚发生这样一件事，某市长的秘书在职二十多年，因为开公车外出旅游，被查实后立即开除公职。使馆同志告诉我们说，这位秘书今年已50多岁，出了这样的事，在政府部门任职已不再可能，去公司也很难找到好的职业，弄得不好只能加入失业者行列领取失业金了。挪威前国王喜欢上山滑雪，每次上山都同当地普通居民一样乘坐公共电车，而且不带任何警卫人员。挪威人尊敬这位国王，在他逝世后，为他在世界闻名的奥斯陆跳雪台附近塑了一座铜像，供人瞻仰。现任国王在充当王储尚未即位时，有一次驾车超速行驶，被警察截住，他同样模范守法，按照交通法规交纳了罚款。
瑞典现任首相卡尔松在去年代表社会民主党再次上台执政后，他曾经很自豪地公开对报界发表谈话说，社民党二战后执政四、五十年，能够保持廉洁而没有腐败，这是他们的骄傲。我们这次访问瑞典前不久刚刚发生了这样一件事，瑞典现任国家警察总监今年新当选为国际刑警组织主席，他为了去电视台接受采访，担心不能按时赶到而超速行车，被警察截住。警察虽然认识他是全国警察总监，但仍公事公办，让他出示证件。总监因时间紧张不太耐烦，解释了几句，掏证不够痛快。公众得知后大为不满，纷纷指责总监知法犯法，有特权意识，迫使总监多次公开道歉，这件事在我们结束访瑞时尚未了结。
据我使馆的同志说，在这三个国家用公款大吃大喝、挥霍浪费的现象几乎没有，必要的外事宴请也很简朴。一路听到的类似故事还有一些。我们把它们写下来，当然并不意味对每件事及其处理都表示赞赏，其中可能也不乏多党政治条件下各政党相互掣肘和攻讦的因素。但是，这些事情毕竟是很值得我们认真玩味一番的。
二、访问挪威国家审计总局
北欧三国都设有专门负责廉政建设的国家监察和审计机构。为了解其职能、地位和作用，我们拜访了挪威国家审计总局，与这个局的负责官员座谈了一个下午。
举行座谈的会议室里挂着著名作家易卜生的画象，据说他生前曾在这间房子里居住和写作过。副审计长告诉我们，挪威的国家审计总局具有相当大的权威性，这种权威性首先来自于独立的法律地位。国家审计总局独立于政府，只对议会负责，行政经费也来自于议会拨款，有利于对政府实施监督。总局原则上有权审计任何政府部门及其领导人，如果审计对象不予配合，可直接向议会报告，迫其就范。国家审计总局的权威性还来自于它的领导机构。总局设董事会领导全局的工作，董事会由5人组成，每次大选后的第二年由新议会选举任命。 成员来自不同的党派，同一政党不能超过2人，便于政党之间互相监督。 董事长一般由议会中最大政党的代表担任。这些董事会成员一般都担任过多年议员，有较长时间的从政经验，在社会公众中也都具有为政清廉和办事公正的口碑。
据介绍，挪威国家审计总局共有440名工作人员，其中102名经常在地方巡视。挪威是个小国，全国分中央、省（亦称郡）和市（基层）三级。国家审计总局主要负责对中央部门及其领导人和省、市主要领导人进行审计监督，地方的审计监督则主要由当地的廉政机构和省市长负责。
挪威国家审计总局的审计原则主要有三条：一是独立性。除了独立于政府外，还必须与审计对象保持距离，不能有任何政治上、经济上的直接或间接联系，以免妨碍审计的公正性。二是准确性。鼓励审计人员工作创新，但必须谨慎行事。审计报告必须客观公正，并注意保密。原则上说，总局有权审计大臣直至首相，但涉及到大臣以上必须有充分的把握，有权审计，但不轻易审计。三是有效性。强调专业审计，重视提高审计人员的专业素质，每年要接受两三次专业培训，包括特殊业务培训，以熟悉审计对象的业务。挪威的审计工作还有两个明显的特征。一是审计手段现代化。各种相关资料档案都有信息储存系统，以备查阅。二是法制化。对于审计的程序和形式等，都有法规或条例予以明确的规定。
副审计长说，根据挪威的情况，容易出现腐败的主要是经济要害部门、特权部门和决策部门，所以这些部门是审计监督的重点。审计总局的日常工作有三项：一是根据线索开展有效调查，法律规定审计对象有向审计人员如实报告的义务，审计人员有权依法得到相应信息。二是接受公众举报，鼓励公众参与。三是协助部门建立内部审计监控机制，这是防止腐败最有效的手段。对于那些容易诱发腐败的高风险部门或领域，更要找出其薄弱环节，建立行之有效的规章制度，防范腐败现象发生。
在谈到如何防止举报人被报复时，副审计长认为最重要的有两条：一条是为举报者严格保密，使被举报者无法报复：一条是对报复者依法处理，国家相应地制定有惩治报复罪、迫害罪等法律，而且量刑较重。此外，还有社会舆论对报复者的一致谴责。据他介绍，近些年来，挪威几乎没有发现因为举报腐败现象而遭到报复的。关于审计机构与新闻舆论界的关系，这位副审计长说，舆论监督对防止腐败作用很大，但作为审计监督机构对这种作用的运用和发挥则经常采取非常审慎的态度，轻易不同新闻界交往，一般不主动透露审计信息。
各国有各国的国情。我们介绍挪威以上的一些做法，只是为了增加大家对国外情况的了解，可借鉴者加以借鉴，当然不是主张我们都要去照抄照搬。
三、北欧三国能较好保持廉政的主要原因
从总体上看，北欧三国从政者比较廉洁，老百姓基本上是满意的。这当然不是说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有些丑闻可能没有被揭露，有些可能我们没有了解到。尤其应该提出的是，他们在这方面能够做得比较好，决非资本主义社会制度所决定的，而是执政党以及国家政权采取了某些遏制资本主义社会必然会存在的种种弊端并取得成效的结果，这当中也不乏对社会主义某些原则和经验的借鉴与运用。就主要的原因来说，大体有以下几点。
第一、不同政党之间的互相监督。北欧三国大多有七、八个政党，腐败问题往往是各政党相互攻击对方的靶子。腐败现象容易曝光，在很多情况下是政党之间互相攻讦、捞取政治资本的结果，但客观上形成了制约机制，促进了廉政建设。
第二、有比较完备的法制。这些国家对于公务员的行为准则、腐败与非腐败之间的界限、查处腐败的程序等，大多有详尽具体的法律规定，操作性强，而且执法严明，没有特殊公民，不搞下不为例。顺便说一下，在北欧三国，没有听说哪一个国家允许政权机构自己直接办经济实体的。
第三、有着有权威的强有力的廉政机构。北欧三国都设有这样的机构，对议会负责，独立于政府，从体制上看有利于加强对政府的监督。这一点在上一节已作了介绍，这里就不多说了。
第四、社会舆论的揭露与监督。新闻媒介对政府官员无所不在的跟踪与监督，对惩治腐败起了不可替代的积极作用。在民众看来，为政者必须清廉，腐败可耻，是一种不可原谅的人格缺陷。从政者的腐败现象一旦被揭露出来，就会名声扫地，不仅不能继续从政，而且在社会上找一个好职业都很困难。
第五、这几个国家虽然至今还是保留王权的君主立宪制国家，但封建制度的残余和影响比较少，资本主义民主建设比较完备，官员特权相对较少，想搞特权老百姓也不买帐。一些官员从政在相当程度上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念，主要不是为了挣大钱。他们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当官不要想发财，想发财不要当官”。
四、对我国廉政建设的思考
联系北欧三国的情况，再来看看我国惩治腐败和廉政建设的现状，我们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苦涩滋味。我国党政干部的形象，我们的社会风尚，曾经有过非常好的时候。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初期，广大干部继承和发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传统，虽然生活清苦但能做到无私奉献，带动和促进了良好社会风尚的形成和发展，当时来过中国的外国友人无不交口称赞。现在确实是远不如从前了，腐败问题已成为社会议论的热点。虽然我们做了大量工作，也收到了一定成效，但总体上还没有达到预期目标，人民很不满意。我们必须有勇气承认这一点，这样才能充分认识深入开展反腐败斗争的必要性、重要性和紧迫性。
我们的党中央多次强调和一再重申，坚决惩治腐败，加强廉政建设，是关系到党和国家前途命运的生死攸关的重大问题，并已下定决心要把这场斗争深入进行下去并取得决定性成果。人民对此是拥护的，我们为此而感到振奋。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既要解决好思想认识问题，在全党全国形成反腐败的坚强决心和意志，又要狠抓各项落实措施，在斗争中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和办法。必须常抓不懈，一抓到底，切不可遇到一些阻力就动摇决心和信心，浅尝辄止，半途而废。
江泽民同志在不久前召开的中纪委五中全会上的重要讲话中强调，为了深入开展反腐败斗争，加强廉政建设，必须认真抓好思想政治建设，教育广大干部尤其是党政领导干部树立无产阶级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抵制资本主义腐朽思想和封建主义特权思想的影响。这的确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我们希望这种政治思想教育也要长期不懈地抓下去，在广大干部和人民中不断地弘扬正气，祛除邪气，树立各种社会主义的先进典型。这种教育还应当有各种落实措施与之相配合，尤其要在用人上，在选拔和任用党政领导干部的问题上体现出来。我们讲的干部“四化”方针，第一位的是革命化，要坚持社会主义方向和有共产主义的理想，要坚持党的基本路线，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要公而忘私和无私奉献，这一条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选拔干部尤其是领导干部，必须把这一条放在首位。历史和现实的实践反复证明，极端个人主义、拜金主义和享乐主义等资本主义腐朽思想，封建主义的特权思想，是产生腐败的思想根源。我国改革开放以来成就非凡，但一度思想政治工作薄弱，教育没有跟上，这个失误恶化了社会风气，带来了不少严重后果，这种情况至今尚未根本改变。我们一定要从中吸取深刻的教训。
为了深入开展反腐败斗争和加强廉政建设，还要坚决摒弃那些所谓腐败不可避免的论调。举例而言，一种说法认为我们正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产力落后，所以社会腐败不可避免。那么，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初期同样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产力比现在落后得多，为什么当时的腐败现象要少得多，社会风气要好得多呢？另一种说法认为既然要搞市场经济，或者说在市场经济正在发展而尚未成熟的过程中，社会腐败就不可避免。如果这种论调可以成立，我们在发展市场经济的同时，就只能听任腐败自由泛滥。这是对我国选择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极为有害的一种扭曲。我们必须下大力量健全法制，严格执法，整治市场秩序，使市场经济的健康发展和为政清廉兼而得之。这是完全应该和能够做到的。还有一种说法认为高薪才能养廉，我们的机关干部收入太低，所以腐败不可避免。目前我国公务员的工资收入确实是低一些，应该随着经济的发展而逐步提高，但决不能成为可以搞腐败的借口，否则就会大大降低我们选择干部的标准和放弃对他们必然要有的严格要求。就大部分国家包括发达国家和比较发达的国家而言，公务员收入在社会上普遍处在中等或中等偏上水平，并不是最高的，我们这次访问的北欧三国的情况也大体如此。公务员的吸引力，主要在于职业稳定、职业声望和择业者的社会责任感。许多国家的事实表明，公务员的低工资不一定带来腐败，而高工资也不一定带来廉洁。
我们一定要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克服惩治腐败一阵紧一阵松的现象，从实践中找到一整套不搞群众运动又要依靠群众来惩治腐败的制度和方法。借鉴国外经验，是否有这样几条值得重视：一是扩大和完善监督机制，进一步发挥民主党派、社会团体在惩治腐败中的积极作用；二是继续强化监督机构的权威性，提高各级纪委、监察部门、审计部门的地位，加强上述部门与公安部门、人民法院、检察院的工作协调；三是打铁先要榔头硬，首先要把执法部门的廉政工作搞好，培养一支过硬的队伍；四是发挥社会舆论的作用。反腐败不能搞群众运动，但要鼓励群众参与，利用新闻媒介公开揭露是行之有效的办法之一。不少腐败分子天王老子都不怕，就怕公开曝光，这种方式成本低，影响大，威慑力强，效果好。
总之，只要全党统一认识，增强信心，各部门协调行动，全社会综合治理，经过若干年的持续努力，我们一定能够在惩治腐败、加强廉政建设方面收到决定性的成效，重振党内和全社会的良好风气。中国共产党应该也能够以实际行动向世人宣告：我们不仅能够领导中国人民实行改革开放，加快经济建设，而且有能力惩治腐败，保持廉洁，促进社会的长治久安和全面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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