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而不同 走向多元——兼论学习化社会的大学观，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和而不同论文,走向论文,社会论文,大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604 文献标识码：A 文字编号：1000-260X(2002)04-0091-06
现在，大学的数量增加了，上大学的人数增多了，“大学扩招”、“大学扩限”（大学招生不受年龄限制）、“高等教育大众化”等成为人们关心的热门话题，许多人又在关心或担心由此引起的大学教育的质量问题。不管怎么看，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即大学教育的质量观和质量评价标准必然发生改变。传统的质量观是单一的以知识为主导，现在人们将知识、能力和素质并重，甚至更加看重能力和素质。
与此相应的是，大学的观念也在发生改变，人们不再只是以探究高深学问为唯一的价值取向。本文以“和而不同，走向多元”为题来探讨这一问题，意在表明：大众化时代的大学教育和精英时代的大学教育既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一方面，大学就是大学，它有着大学之所以为“大”的共性，它将继续围绕传承文化和培养人才来运作，不管大学怎么变，这一点是不会变的，这是大学合理存在并绵延千载的根本；另一方面，随着社会的发展，大学也在变，大学的地位越来越重要，承担的社会责任越来越多，为了满足学习型社会多元化需要，大学必然成为知识中心和轴心机构，并走向多元化。
一、和而不同——大学成为学习化社会的知识中心
现代社会科学技术迅猛发展，知识经济初见端倪，人类正在进入一个“学习社会化，社会学习化”的时代，知识和人才成为社会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大学的地位与作用越来越重要：大学必须为整个社会提供知识，培训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者；大学必须站在时代的前沿，不断为社会的创新注入活力；大学必须成为面向全民的文化场所和学习场所，“成为满足日益增多的、以自己的好奇心寻求使生活富有意义的人的求知的源泉”[1]。因此，大学必须面向社会，面向大众面向未来，成为学习化社会的知识中心。这既是社会发展的必然需要，也是大学发展的必然结果。
（一）大学成为社会的轴心机构
早在1973年，后现代研究的著名学者丹尼尔·贝尔在《后工业化社会的来临》一书中就提出“大学（包括与大学分而设之的研究所）是现代社会的轴心机构”[2]。他认为，“知识工人阶级”，受过教育的专业人才，是越来越关键的、越来越起作用的社会集团，促使社会进步的关键是扩大高等教育机会，要尽可能使更多的人能从中受益，使更多的人能接受高等教育。也就是说，现代社会大学成了轴心机构，这不仅是从培养知识界精英这一意义上来说的，而且也是从为整个社会提供知识的意义上来说的。今天，知识经济已初见端倪，创新成为一个民族的灵魂，大学应在一个民族的创新中发挥重要作用。大学在新知识的提供和新技术的传播方面，在获取和更新知识方面，在创新人才的培养方面，都处在社会的中心，并全面推进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成为经济发展和国家生存绝对不可缺少的动力。可以说，要看一个国家的未来，先要看它今日的大学；甚至可以说，一个民族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都与大学相关。环顾今日世界，大凡发达的国家，无不有发达的大学教育。美国人认为，大学“不仅是美国教育的中心而且是美国生活的中心。它仅次于政府成为社会的主要服务者和社会变革的主要工具……它是新思想的源泉、倡导者、推动者和交流中心”。[3](P19)这句话鲜明地体现了大学的轴心地位和辐射作用。任何一个民族要生存和发展都离不开大学。
可见，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需要知识，知识也是为每个人服务的，大学必然要更加开放。今天，上大学不再是少数精英的特权，大学要为大众开门，走向大众化和普及化是高等教育发展的必然趋势。也只有面向大众，才能全面激活民族的创新能力，提高民族的整体素质。用经济学的术语来讲，就是要开发人力资源，提高人力资本的存量。
当前，对于中国的高等教育和大学来说，就是要积极推进高等教育大众化的进程。其实，新中国成立之后，我们一直致力于“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新文化建设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文化工作。例如，新中国成立后，针对旧中国留下来的文盲、半文盲很多的实际情况，我国提出了“高等学校向工农开门”的办学方针，要求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知识分子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等等。但由于历史条件所限，长期以来很难真正落实这一点。今天，社会经济极大发展，科学技术迅猛进步，综合国力大大增强，人们生活水平日益提高，我们的办学条件不断改善。并且，随着这种进步，社会对教育的需求更加强烈，大学面向社会，向大众开门，应当而且可以成为现实。
目前，我国的高等教育正在积极发展，并向“大众化”方向迈进。应该说，方向是对的，方法也是积极的，这符合时代的要求，也是历史给我们的机遇和挑战。我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二）大学成为终身教育体系的主力军
大学是智慧之源，是保存人类遗产的宝库，这些遗产由于使用而不断具有新的生命力。随着学习化社会的出现，人们闲暇生活的质量不断提高，人们需要更多的知识享受和精神追求，对大学的需求和依附心理也在增强。正如美国一位学者所说：“我们必须求助于大学，而不是教会甚至政府，因为我们个人或社会行为的成功最终都建立在我们对自然、宇宙的认识之上，建立在我们对历史长河中的人类的命运的真实信念之上，建立在关于善与恶以及如何区分善恶，关于真理以及如何区别真理与谬误的认识之上。”[3](P130)并且，“对于许多人来说，大学已成为社会中的超自然机构，因为它似乎发展着社会的观念。在这里，人们感到身后有强大的后盾——学者、学问、书籍、思想和过去。”[3](P131)也就是说，人们需要大学，人们需要从大学中不断地取得资源，吸取营养。对于个人来讲，上大学不再是人生的一个阶段，大学里学的知识也不是可以一劳永逸地终生受益，他可能随时回到大学接受再培训。对于大学来讲，它就要满足人们终身教育的需要，成为终身教育体系的主力军。
因而，现代大学将面临一个非常庞大的学习人口，学习者带着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背景、不同的生活阅历和不同的学习目的来到大学。也因此，现代的大学不再只是以探究高深学问为单一的价值取向，它还要为社会提供广泛的服务。同它的名字一样，大学包涵了宇宙万物（unive-rsal/university词同源），服务于全人类，它的存在满足了人们的永恒需要。
再者，大学要为社会提供广泛的信息源。现代科学的迅猛发展，使得知识激增的速度加快，知识老化的速度也在加快。信息技术的发展使得“多媒体技术”、“计算机网络”、“网上通信”、“远程通信”等先进技术广泛应用于大学教育，大学教育的手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革。这为大学的开放性提供了很好的物质条件和技术条件，使世界各地的信息向世人敞开，使得远距离教学更趋完善，大学与社会之间不再受围墙的限制，大学的界限也变得模糊起来，教育的形式也不再那样“垄断”和僵化，而变得更加多样和灵活，甚至网络就是大学(interversity)。
总之，大学对社会进一步开放，成为学习化社会的知识中心，成为终身教育体系的主力军，使得大学和而不同，更加充满生机；另一方面，社会对大学也提出了更多更高的要求，大学也更加多元化。
二、走向多元——大学满足社会不同层次的需求
（一）大学协调多元观念的冲突
现在，大学的地位与作用越来越重要，社会对大学的需求也越来越多，这就产生了不同的价值取向和观念冲突。如何统筹兼顾，保持平衡，同时满足个人发展需要和社会发展需要，社会当前发展需要和与长远发展需要，这是一项需要协调的工作。为此，作为一个系统，现代大学就要摒弃绝对化和一元论的价值取向，坚持多元价值并存，以多元取向协调观念的冲突。
美国著名高等教育专家伯顿·克拉克写过一本《高等教育系统》，从高等教育组织与系统的角度阐述了多元价值作用。这对于我们确立大学的多元化发展很有启示。他认为，高等教育系统中至少存在着4种基本的价值观念——正义、能力、自由、忠诚。[4](P271-285)社会正义是要体现平等和公平的精神，让每个人都受到公正的待遇。能力是强调高等教育系统的“优质”，要行之有效，要既能创造、批判和传播知识，又能源源不断地培养出有一技之长并懂得处世为人的人才。自由的价值体系熔选择原则、积极性、创新精神、批判精神和多元性于一炉。忠诚包括对批评的限制以及服务于民族大业的要求。他还认为，一个国家至少要求高等教育具备3类效用：(1)社会经济效用，即职业培训以及相对的实用价值；(2)文化效用，即文化复兴和民族特色；(3)政治效用，即培养良好的公民以及为国家政治目标服务。第一种效用意味着把重点放在技术、自然科学和具体的职业培训上。第二种效用取决于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研究人员的能力。第三种效用则要求把服从原则、一致性原则和纪律原则放在首要位置。这4种价值体系之间、三类效用之间当然存在着冲突。如正义所要求的平等和能力所要求的优质存在冲突，自由与忠诚也构成矛盾。如何调和不同价值体系之间的矛盾冲突呢？要调和这些矛盾，一个重要的途径是实现高等教育结构的多元化。对此，伯顿·克拉克提出了六大设想。[4](P287-296)设想之一是，价值观念的多元化会促使系统结构的多元化。多元结构有利于不同价值观念之间矛盾的妥协。国家级的高等教育系统越是多元化，其调和矛盾的能力就越强。设想之二是，在提高质量方面，最重要的多样化形式是对院校按地位的高低进行分级。保持适当差别的等级结构，根据公认的质量来区分院校和部门的水平高低，并鼓励它们在此基础上进行竞争。设想之三是，就自由的宗旨来说，分级的要义是产生并保持不同的部分和子部门，使各院校各具特色。各单位都需要有发挥主动性和选择发展道路的自由。设想之四是，如果高等院校各具特色，而不是被呆板地纳入一个大一统的体系，高等教育就能够最有效地体现公平精神。择优原则和自由原则要求设立不同的部分和等级制度。设想之五是，在国家对高等教育管理方面，鼓励比管束更加行之有效。因为不同院校是围绕形形色色的知识领域组织起来的，而且还必须兼顾公平、能力和自由等不同的价值观念，所以国家的干预政策可以留有余地，以便各院校保持自己的特色。设想之六是，高等教育价值观念方面的矛盾必然会反映到它的结构中去。
总之，社会对大学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要求，单一的价值取向已经僵化，不能适应新形势的需要。高等教育系统从本质上讲复杂万端，是个混血儿，而不是任何观念的极端产物。例如，它既不是清一色的公共教育，又不是单纯的私立教育；既不一味地追求平等，又不片面地强调优质；既不放弃自由原则，又不忽视忠诚原则。大学必须走向多元化，这样有助于增强它的包容力。特别是现在高新科技不断发展，高等教育入学率日益扩大并走向大众化，就业市场的需求日益多样化，更加要求大学走向多元化。在大学教育上我们也必须转变教育观念，如变“精英教育”价值观为“全民教育”价值观；变“一次性学校教育”价值观为“社会化终身教育”价值观；变“标准化教育”价值观为“个性化”价值观；变“单一文化教育”价值观为“多元文化的教育”价值观，等等。
《礼记·中庸》曰：“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道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万物并育，天地乃大；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大学作为一个系统，让多元系列并存，调和不同价值观念的冲突，也许这也是大学为大的一个方面。
（二）大学形成合理的层级结构
大学走向多元，不是无序的，而是会形成合理的层级结构；并且，这种多元化又同个性化相联，大学多元化必然要求大学个性化。这是由社会的发展和不同层次的大学各自的职能所决定的。
现代大学有三大主要职能：培养人才，发展科学文化，直接为社会提供服务。仔细分析，这些职能是有层次区别的。它们有着多元的价值取向，以满足社会不同层次的需要。不同的大学将有所侧重，有所为有所不为，形成自己的特色；不同特色的大学满足社会不同层次的需要。
第一，关于人才培养。人才的培养可从3个方面来看：一是量的方面，二是结构方面，三是质量方面。在人才的数量和结构方面，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国家和地区，有着极大的区别。人才培养的质量关系到大学教育的质量，从古至今，大学一直非常关注这一问题。今天，在世界范围内通识教育再一次受到重视。它提供的是一种基础，一种背景，主要是在教人做事(learning to do)的基础上教人做人(learning to be)，其目的是让学生在专业教育之外，得到全面的发展。就我国而言，我国正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正在经历一个社会转型过程，即由农业社会转化为工业社会和后工业社会，经济也正由粗放型转为集约型。这种经济和社会的迅速发展，要求教育全面适应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对各级各类人才的需要。因此，我们应改善大学结构，鼓励不同层次的大学办出各自的特色，推进人才培养模式的多样化。
第二，关于发展科学文化。大学的科学研究有利于发展科学文化。从科学研究的类型和层次来分，有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和开发研究。大学如何开展科学研究，历史上存在理性主义和工具主义两种观点。理性主义强调学术价值导向，认为大学应以基础研究或“纯学术”研究为主；工具主义主张社会价值导向，认为大学的研究应以满足现实社会的需求为主，“术”应当至少与“学”并重，或更加重视应用性研究和开发性研究。前者在大学中占优势；后者在社会（包括市场和政府）中因大学的类型和地位的不同而不同。总之，发展科学文化不仅受知识本身发展的内在驱动，也受现实社会需求的外在驱动，其范围广泛，表现形式多样。对此，所有学校千篇一律，作相同的研究是不可能的，也不符合实际要求。不同层次和不同类型的大学，其侧重点有所不同。这也就体现出社会需求层次的多样性和大学价值取向的多元性。
第三，关于直接为社会提供服务。大学直接为社会服务主要是指，大学以它的多种学科的多种智慧来解决社会问题，满足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的需要。这就有多样性的服务指向，也表明不同层次的大学，可根据具体情况，为社会提供不同类型的服务。
由上可知，大学的职能是多元的，且有层次之分。这本身就意味着，大学可以在不同层次上满足社会多样化的需求：一是可以推进多元化的人才培养模式，满足社会各行各业对不同层次、不同类别人才的需求；二是在科学研究中，关于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和开发研究，学校可以根据自己的实力有所侧重；三是为社会服务的方式和途径可以多种多样。以此，就会出现不同特色的大学。不同特色的大学应该建立一个合理的大学结构，这样才有利于大学整体功能的良好发展。
对此，香港科技大学校长吴家玮曾对全系列的高等教育机构作过区分。他认为，大学的全系列中应包括以下几个类型[5]：(1)综合性、全面的巨型大学。这类大学的数量极少，它的教学、科研和服务涉及非常广的学科领域、跨学科领域和职业兴趣。(2)拥有卓越重点学科的综合性研究型大学。这类大学的数量比较少，它的教学、科研和服务涉及很多学科领域、跨学科领域和职业兴趣——有些学科是优秀的学科中心，实力雄厚。(3)持有明确目标的精英学院。和法国的大学校一样，这种学院数量多，规模小，属于精英式的职业学院。每所学院专业范围狭窄，但各学校之间联络紧密，并且和综合性大学开展合作。(4)传统的专业／职业学院。这种学院类似于英国的多科技术学院、师范学院、艺术和音乐学院、医学院，这种学院规模从中等到大型不等，数量较多，他们传授社会直接需要的技巧。(5)提供全面的完善的普通教育的学院。一个社会应有大量的这类学院。它和美国式的文理学院类似，是一种拥有亲密的学习气氛和独特个性的一般小学院，它向学生提供高质量的本科教育和良好的学术基础。(6)利于终身学习的公共学院。这种学院类似于美国的社区学院、英国的开放大学和中国的电视大学，他们向公众提供继续教育，提供调和补救学习。这种分类细致周密，有一定的科学性。应该说，上述大学系列中的每所学校都同等重要，社会分工要求各种类型的学校合理分布，并保持适当的平衡。并且，每所学校都应清楚自己的使命，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自豪，努力使自己成为自己所属类型的佼佼者，这便是在竞争中形成特色。然而，当前我们有一种趋势，就是所有的大学都想“大而全”，都想成为“研究型”大学或“综合型”大学，这是不现实的。大学必须有所选择，形成自己的个性和特色。对于中国大学当前的现实来说，两点尤其重要，那就是形成合理的大学结构和形成个性特色。这两点相互联系，相互促进。建立合理的大学结构就要求有不同特色的大学；为了形成不同特色的大学，就不能要求整齐划一，千校一面，就不能是统一的办学体制、统一的办学规格、统一的管理模式、统一的评价标准等。这样才能走向多元化。这种多元化必然包含着合理的结构和鲜明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