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价格冲击、内生技术进步与日本经济增长,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日本论文,经济增长论文,技术进步论文,石油价格论文,内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133.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000-335X(2009)01-0001-06
一、理论综述
石油价格与非产油国经济增长之间负相关是早已被关注到的现象。[1][2]Hamilton(1983)较早就发现石油价格冲击是美国经济衰退的Granger原因,[3]针对其他国家的研究也得到了相似结论。[4][5]
一般认为石油价格上升会给企业带来成本压力,从而加剧通货膨胀、抑制经济增长,并且其效应可以通过贸易渠道在国际间传递。[6]Pindyck和Rotemberg(1983)指出,能源价格上升使企业由能源密集型产业向高能效产业转移,但由于调整难以迅速完成,经济系统会出现失业和资源闲置增加,从而形成调整成本;[7]经验性证据更是表明无论能源密集度如何,所有产业都会受到石油价格冲击的负向影响。[8]有学者进一步从信息不对称[9]和最优要素投入比例[10]的角度扩展了调整成本理论,也有学者强调不确定性的影响:石油价格的剧烈波动会使企业推迟不可逆的投资计划,[11][12]而货币当局在促进就业和物价稳定之间的两难选择也可以用来解释石油价格冲击对经济增长的负效应。[13][14][15]
对于产油国而言,石油价格上涨至少会在短期增加石油出口收入,似乎并不应该是一个坏消息。然而与工业化国家的“荷兰病”[16][17][18]相似,丰裕的资源不但不是经济发展的充分条件,而且会在长期制约发展中国家的技术进步,出现“自然资源的诅咒”效应,[19][20]很多实证研究也都发现了该效应存在的有力证据;[21][22][23]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环境和自然资源的约束反而会成为资本积累和技术进步的动力。[24]因此对非产油工业化国家而言,石油价格上涨一方面会加剧短期的能源约束,另一方面也有可能转化为加强能源研究开发、寻求节能型和石油替代型技术进步的动力,[25]并对其它产业部门形成技术溢出效应,从而在长期促进经济增长。
日本是典型的受到能源约束的工业化国家,曾长期保持最大石油进口国的地位,石油产品完全依赖于进口,非常易于受到石油价格冲击。[26]正因如此,日本不但是一个检验上述内生技术进步路径的良好对象,其经验或教训也能够为资源约束日益严峻、并成为头号石油进口国的中国提供有价值的启示。
二、研究方法与数据
1.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考察石油价格冲击对日本经济的短期和长期效应如何。考虑以下函数Y=f(P,,x),其中Y为日本的实际GDP,P为石油的实际价格,为第i种石油产品的进口量,x为日元对美元汇率。换而言之,基本假设为石油价格、不同石油产品的进口量和名义汇率都与日本实际GDP相关。函数中包括日元汇率主要出于两方面考虑:一是已有的文献显示石油价格可能与汇率相关,[27]二是日元名义汇率升值虽然在短期会削弱出口能力、对日本经济增长形成负效应,但也有同样有可能成为推动内生技术进步和长期经济增长的动力。
对上述函数进行估计的计量模型可以写做:
其中α、i和γ为待估计参数,μ为非均衡误差。对变量进行Johansen协整关系检验包括两个关键步骤:一是建立最大滞后期数为3的无约束向量自回归(VAR)模型,根据SC和AIC最小信息准则确定VAR模型的最优滞后期数p,再将p-1作为Johansen协整检验的滞后期数;二是确定模型是否包括截距项和趋势项,笔者对5种可能的模型形式都进行了检验,最优检验形式则需要根据SC和AIC准则由相应的误差修正模型(VECM)确定:
最后,再基于最优形式的误差修正模型进行短期和长期的Granger非因果关系检验。其中短期Granger非因果关系检验通过对各VECM的自变量滞后项进行弱外生性Wald检验实现,若统计量伴随概率小于5%,拒绝短期Granger非因果关系的原假设,效应的正负则依据滞后项系数和脉冲响应函数进行判断;长期Granger非因果关系检验通过对各VECM的误差修正项与自变量滞后项进行Wald联合检验实现,若F统计量的伴随概率小于5%,则拒绝长期Granger非因果关系的原假设。
2.数据
以1990年不变日元价格计算的日本1970-2006年实际GDP数据来自联合国统计署。日本石油产品进口的数量和美元金额来自联合国UN Comtrade Database,其中1976-2006年数据的分类标准为SITC Rev.2,原油的SITC编码为333、成品油为334;1970-1975年数据的分类标准为SITC Rev.1,两类产品编码分别为33101、33102。笔者将两个阶段的数据合并,分别得到日本1970-2006年原油和成品油的进口数量和。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由于日本较为注重石油储备管理,[28][29]日本当年的石油进口量并不必然与当年的石油消费量保持一致。
在石油价格方面,Hamilton(2003)指出,国际市场石油价格外生于美国的宏观经济,主要受政治、军事事件影响,[30]Zhang(2008)更是认为,日本的经济状况不应该对油价有显著影响。[31]为尽量保证原油价格的外生性,本研究使用了EIA提供的美国井边交货的每桶原油名义美元价格,并利用世界银行提供的日本GDP平减数换算成基期为1990年的实际美元价格(P)。出于谨慎的目的,我们也将原油和成品油的进口金额换算为1990年的实际美元价格,再分别除以进口数量和,得到相应的实际进口价格、,用于检验模型稳健性。
由于GDP和石油产品价格均为1990年的实际价值,因此控制变量汇率(x)选用了IFS提供的1970-2006年的日元对美元名义汇率(间接标价法)。为消除异方差并保证差分序列具有良好的经济意义,本研究对所有数据都进行了自然对数处理。
三、实证分析结果
1.ADF单位根检验
笔者使用Eviews 5.1进行计量分析。首先对序列进行ADF单位根检验,由于该检验已经得到较为广泛应用,因此对具体检验方法予以省略。表1直接给出了检验结果,可以看出:在5%水平下Y、P、、和x均为非平稳序列,直接进行OLS分析可能存在伪回归问题;但它们均为I(1)(一阶单整)序列,因此可以对其进一步进行协整关系检验。
2.Johansen协整关系检验与误差修正模型
无约束VAR模型确定的协整滞后区间为1-2。表2汇总报告了对5种可能形式进行Johansen协整关系检验的结果。迹统计量和最大特征根两种检验方法都表明,各向量在1%显著水平下至少存在一种协整关系。为确定最优模型形式,笔者按照可能存在协整关系的4种检验形式分别建立相应的VECM,对不同VECM进行整体评价的AIC和SC统计量也同时在表1中给出。根据最小信息准则,Y=f(P,,,x)的最优形式确定为“序列和协整方程有二次趋势”。相应地,反映长期均衡关系的标准化协整方程为:
括号( )内为标准误,[ ]内为相应的t统计量。可以看出,日本的实际GDP与原油价格P、成品油进口量以及名义汇率x都显著正相关,与原油进口量显著负相关。误差修正项系数为负,符合反向调节机制。为节约篇幅,本文略去了对误差修正模型的详细估计结果。协整方程的参数显著并不必然意味着是自变量对因变量产生影响,并且协整方程反映的是长期均衡关系,因而还需要对短期和长期的Granger非因果关系分别进行检验。
3.短期Granger非因果关系检验
基于无约束VAR模型的Granger非因果关系检验要求变量均为平稳序列,由于本研究使用的是非平稳变量,短期和长期的Granger非因果关系检验均应基于VECM模型进行。表3报告了对滞后项进行Wald弱外生性检验的统计量及其伴随概率。
首先,在因变量为ΔY的模型中,在5%显著水平下,ΔP,Δ,Δ和Δx不是ΔY短期Granger原因的原假设都被拒绝。通过观察VECM滞后项的系数并结合Y对上述变量一个标准差新息冲击的脉冲响应函数可做出如下判断:原油进口量的增长率(Δ)对日本经济的实际增长率(ΔY)具有正效应,而国际市场原油价格、成品油进口量和日元汇率的变动率则对经济增长率有负效应。
这意味着日本的经济实际增长率对原油和成品油进口量的变动率都有显著的短期影响,而对后者的影响程度更大。Δ和Δ对ΔY的脉冲响应函数图(图1)可以较为直观地描述上述特征。
图1:Δ和Δ对ΔY的脉冲响应函数图
第三,在10%的显著水平下,ΔP不是Δ和日元名义汇率变动率Δx的Granger原因的原假设才能被拒绝。具体而言,原油价格上升的冲击会在边际显著的意义上使日本成品油进口量下降和日元汇率贬值。同时,在Δx模型中,原油进口需求上升也对日元名义汇率具有短期负效应。油价上升导致日本成品油进口需求下降的现象与一般经济理论完全相符,原油进口需求增加使日本对外汇的需求增加,从而导致日元贬值也不足为奇。但仍然值得注意的是国际市场原油价格波动与日本的原油进口量之间不存在短期的Granger因果关系,这很有可能是由于日本的石油储备管理以原油为主要内容,而石油储备政策并非是以油价短期变动为主要依据所导致的。
4.长期Granger非因果关系检验
本研究更为关心的是短期和长期效应是否一致,因此还对VECM的ECT与自变量滞后项的联合显著性进行了Wald检验,考察各向量之间的长期Granger非因果关系,检验结果由表4给出。
首先,P,,和x不是Y长期Granger原因的原假设在5%显著水平下再次被全部拒绝,但反映其长期均衡关系的协整方程中参数的符号则与短期有较大差异:在长期,原油价格P上升以及日元名义汇率x升值都会对日本的经济增长Y产生显著正效应,为“对于资源约束的工业化国家,短期不利的外部冲击因素会转化为技术进步的动力,从而在长期内推动经济增长”的基本假设提供了经验性证据。另外,原油进口量对经济增长的长期效应为负,而成品油进口量则长期效应为正,并且的负效应大于的正效应,这似乎意味着日本的石油储备管理尽管保障了国内石油产品的供给稳定,但也出乎意料地起到了抑制长期经济增长的作用。
其次,Y既是也是的长期Granger原因,其中对的长期效应为负、而对的长期效应则为正。换而言之,日本的经济增长与原油和成品油进口量之间存在双向的长期Granger因果关系,但经济增长Y对原油价格P和日元名义汇率x却并无显著影响。上述结果意味着日本的内生技术进步机制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具有自组织、自强化特征,而技术进步的直接作用是调整了对石油产品的需求。
第三,以ΔP为因变量的模型中,日本的原油进口量增加是原油价格上升的长期Granger原因,这与Hamilton(2003)和Zhang(2008)对原油价格严格外生的假设并不相符。笔者认为,日本曾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是全世界最大的石油进口国,其原油进口需求变动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影响国际市场石油价格。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在模型中包括石油产品的进口量可能也具有相当程度的必要性。
第四,以Δ为因变量的模型检验结果显示,原油价格P和原油进口量都是成品油进口量的长期Granger原因。如果将作为第一个协整向量并建立相应的误差修正模型就能看出,原油价格上升对日本成品油进口量长期效应为负,而原油进口量增加1%则会导致成品油进口量也增加1.41%,说明二者之间的长期关系是互补而不是替代的。
四、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通过检验1970-2006年数据,发现日本的实际GDP与石油实际价格、原油和成品油的进口量及日元名义汇率之间存在长期均衡的协整关系。不仅如此,误差修正模型和Granger非因果关系检验结果表明,石油价格冲击对日本经济增长的短期效应与长期效应完全不同:在短期,国际市场石油价格上涨会导致日本经济增长放缓;在长期,石油价格冲击反而会促进日本的经济增长。改用原油或成品油的进口价格并不影响结论的稳健性。
笔者认为,石油价格上升冲击的短期负效应可以转化为长期正效应的原因在于日本独特的内生技术进步机制:能源和自然资源严重匮乏使日本不得不依靠技术进步以保障经济增长。由于技术进步难以在短期实现,石油价格冲击会加剧能源对日本经济的短期约束,但在长期,石油价格冲击会转化为日本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开发新能源的动力,并有可能通过溢出效应带动其它部门的技术进步,从而在长期促进日本经济增长。日本经济增长与日元汇率之间的关系也反映可能存在相似的内在机制。
虽然有迹象表明日本的原油与成品油进口量之间不存在替代关系,但二者对经济增长的效应无论在短期还是长期都截然相反。一种可能的解释是:以原油为主的日本石油储备管理能够起到稳定国内石油供给、维持短期经济增长的作用,但是却会削弱能源领域技术进步的迫切程度;成品油进口对国际市场价格更为敏感,其成本上升的压力可能是日本在能源领域内生技术进步的主要动力。
日本的客观条件与中国并不相同,没有理由认为日本的技术进步路径也必然适用于中国,但日本的经验却显然值得深思。中国对石油等能源价格的政府直接干预虽然可以同样起到维持物价稳定和短期经济增长的作用,但却有可能在长期内成为抑制技术进步的动力。因此,逐步放松能源价格管制,更多地依靠市场的竞争和价格调节机制推动内生技术进步,可能才是中国经济长期发展的合理途径。
标签:石油论文; 原油投资论文; 原油分析论文; 石油投资论文; 石油美元论文; 经济增长论文; 能源论文; 油价论文; 原油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