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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专电 1月5日,新年过后日本的第二个工作日,村山富市在东京永田町首相官邸突然宣布辞去首相职务。8日, 联合执政三党党首决定推举桥本龙太郎为首相候选人。由于执政三党在国会占有半数以上席位,桥本出任首相已成定局。
村山在由自民党、社会党和先驱新党联合执政的内阁任首相,在位555天,其间经历了阪神大地震、东京地铁沙林杀人事件、 战后五十周年纪念、冲绳美军强暴日本少女事件、住宅金融专门会社巨额不良债权、社会党九五参院选举大败等众多事件。
村山的去职,早在人们的意料之中。尚在村山内阁诞生之初,就有人将这个由自民党、社会党和先驱新党组成的联合政府称之为“紧急避难政府”。避难者,主要指的是自民党和社会党,因为在它们的卧榻之侧,出现了一个由自民党分裂出来的新生党,即现在的新进党,其骨干基本上都是原来自民党中的精英,因政见不同而另立山头。该党成立不久便发起了咄咄逼人的攻势,不仅使自民党和社会党在国会里失去了许多席位,并且很快就改变了日本政坛长期以来自民在朝、社会在野唱大戏的政治格局,立党不久便夺得了首相宝座。因此,一时处于混乱当中的自民党与久未尝过政权滋味的社会党唯有联手,才能从新生党手中夺回政权。在那次联手夺权的过程中,自民党为了重新进入内阁,不惜作出将首相职位让给社会党的妥协。但是,联合内阁中起主导作用的社会、自民两党,毕竟是日本政坛上的一对冤家,虽然为了暂时的共同利益走到一起,其政治理念的差别难以弥合。自民党在去年9 月的党内选举中,放弃了“软弱”的河野洋平,选择了以“不妥协”著称的桥本龙太郎为总裁,基本完成了党内力量的重新组合。而社会党在过去的一年半里,由于为维持联合政权而作了许多让步,甚至丢掉了多年来形成的一些立党原则,党内意见分歧很大,实力削弱,在去年夏天的参议院选举中遭到惨败,其政坛“二哥大”的地位已经名不副实。因此人们预料,在三党联合政权里,自民党人重新拜相只是迟早的事。
不过,村山选在新年刚刚开始之时就辞职,却使许多人感到意外。因为从去年底起,日本经济开始出现了一点复苏的苗头,村山本来是可以借此为由巩固自己地位的。此外,村山内阁于十一天前刚刚制订出新年度的财政预算案,正要拿到国会去通过。一般认为村山会辞职的人,都觉得他即使辞职,也会在国会通过预算案之后,因为像这样自己制订了财政预算案却未等通过就挂冠而去的首相,极为罕见。
然而,村山此时辞职并非一点征兆都没有。按照日本内阁的外交习惯,每年年初的1月份,首相以及主要阁员都会选择去国外访问, 通产相桥本龙太郎、外相河野洋平等都已有了出访的日程安排,而村山富市并没有制订今年1月份出访的计划。 另据重视日美关系的日本前首相宫泽喜一透露,他希望能够实现美国总统克林顿一月访日的计划,曾就此事向村山内阁探问过,克林顿来访时是否可以简化一些皇宫仪式,但村山没有任何表示。宫泽喜一认为,这足以说明村山此时已无心恋栈,决心要在1月份辞职。
村山辞职,实有其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
此间舆论分析,早在去年夏天,社会党在参院选举中遭到失败后,村山便表示过要辞职,只是当时自民党和先驱新党出于策略的考虑而再三挽留之。现在,自民党借总裁选举而完成了其内部调整,实力明显增强,在联合内阁中第一大党的地位不可动摇,自民党内部拥立桥本为首相的呼声甚嚣尘上。以第二大党地位而出任首相的村山富市,自然感到实难再呆下去了。
其二,目前日本的政坛攻防战,主要是在执政的三党联盟与在野的新进党之间。去年12月26日,新进党同样借总裁选举之机完成了党内的调整,惯于水下作业、作风强悍、一向在幕后操纵新进党的原自民党干事长小泽一郎,终于从后台走到了前台,当选为新进党的党首。调整后的新进党比以前更加咄咄逼人,摆出一付要与三党联盟政权进行决战的架势。而决战的第一个战场,就在今年将要召开的国会上。小泽一郎已明确表示,其主攻方向之一,是讨伐村山政权对住宅金融专门会社巨额不良债权的处理政策。村山政权因决定拿出6800亿日元的税金来填补住宅金融专门会社的巨额亏损而遭到纳税人的强烈不满。小泽借此发难,对于执政党而言,无疑是软腹难敌硬拳,村山自信无法在此问题上抵挡在野党的围攻,不如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让别人去处理这个难题。
其三,日本政坛目前力量较强的自民党、新进党和社会党,前二者都已经完成了内部调整,确立了奋斗目标,明确了本党的方针政策。只有社会党尚处在方向不明、政策矛盾、内部呈现分裂趋势的状态之中。而今年将要举行众议院选举,在这种情况下参选,社会党再败的结局是可想而知的。因此,村山纵有恋栈之意,也不得不从党的大局出发。村山选在1月5日社会党内确定委员长候选人的日子辞职,就是为了向党员表明他将从此专注党务,为社会党的振兴而奋斗。
其四,由于今年的众议院选举实行小选区制度,按照比例制的分配,对新进党比较有利,因此,新进党和其他一些在野党一再要求解散国会,提前选举。而以社会党目前的情况,提前选举是万万不利的,因此,有消息说,村山与自民党作了一番交易,以主动让出自民党垂涎已久的首相职位,来换取自民党反对提前选举的保证。这个目的看来已经达到了,在村山辞职后,自民党方面一再强调,众议院选举至少也在今年秋天以后。自民党之反对提前选举,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得了好处,所谓拿人手短,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自身的考虑,提前选举对自民党也没有益处。于是,自、社两党,在这个问题上再次合作。
此外,作为一个老牌政治家,村山富市自有其独到之处。他看得很清楚,在新进党内,小泽一郎的政治理念,如他强烈主张自卫队的再改编,积极向海外派兵以及他对过去历史的认识等方面,与新进党其他几位头面人物如海部俊树、羽田孜、细川护熙都不尽相同,却跟自民党的桥本龙太郎更接近。因此在新进党内部,与自民党桥本派进行“保、保联合”的呼声很高。而一旦真的实现了“保、保联合”,社会党不仅将被摒弃于政权之外,还将面对实力更为强劲的对手。与其如此,倒不如以退为进,让桥本先上台,造成他与小泽一郎直接交锋的局面,从而既可化解“保、保联合”于举手之间,又可坐收自民、新进党两败俱伤之利,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此间人士认为,村山辞职后,从近期看,三党联合政权当可维持下去。这不仅是村山辞职前就同自民党及先驱新党达成了一致,更是出于三党各自利益的需要。因为目前三党中任何一党,都没法单独与新进党抗衡。最有意单独组阁并将此作为奋斗目标的自民党,虽说差不多摆脱了前几年分裂所带来的痛苦,但仍处于实力恢复阶段,目前并没有足够的信心在议会中获得单独组阁的过半数议席。社会党与人联合尚要作许多原则性的让步,更遑论单独组阁了。至于先驱新党,小到只能把自己作为大党争斗的一个筹码,离单独问鼎还有千里之遥。因此,三党今后仍然有一段合作之路可以走。村山辞职的当天,自民、社会、先驱新党的干事长、书记长和政调会长就发表讲话,强调三党将继续联合下去。此后几天,三党围绕防卫与日美安全保护条约、冲绳美军基地、宗教与政治的关系、住宅金融专门会社的不良债权、行政改革与财政体制重建、科技振兴与信息社会的对策等诸多问题连续开会,以求得妥协。其目的,为的还是能再相处下去。
但看远一点,这个联合政府似难长寿。除了三党存在一些难以弥合的分歧外,当自民党有把握单独组阁时,是绝不会大方到愿与他人共享政权的。而社会党和先驱新党虽说一再强调将维护联合政权,但也另怀心思:1月7日晚上,村山与武村及两党高级干部聚会,商讨两党合并成立新党事宜,以谋求在自民党与新进党或桥本龙太郎与小泽一郎即将进行决战时的生存之道。三党之同床异梦,于此可见一斑。再者,日本经济界对现在的联合政权颇多微辞,认为目前经济处于关键时期,联合政权总是讨价还价,会耽误事,不如一家掌权来得利索。这一切,都决定了这个联合政权不可能走得太远。
接替村山担任首相的桥本龙太郎,长期在政府中任要职,是日本经济界看好的政策通和经济通,尤其是在对美国谈判中获得了“为日本利益不妥协”的美誉。三个多月前他当选为自民党总裁后,许多人便已经把他看成首相的当然人选。在一定意义上说,他出任首相,也是众望所归。然而,桥本虽然圆了首相梦,但他所面临的政治和经济难题,堆积如山。
桥本虽然依靠自己身上的鹰派色彩,获得了党内和国内相当一部分人的支持,但真正要在首相的位置上坐稳,还必须谋求更多人的支持以及国际社会的理解。这就要求他尽量淡化这种色彩。村山辞职后,桥本倒是开始这样做了,但他能否在包括对日本过去侵略战争的认识在内的一些关键问题上做到这一点,实难逆料。因而,他将很容易使自己陷入当初村山富市一样进退两难的境地。
在经济上,虽然人们对桥本寄予了较高的期望,日本经济近期也开始有所好转,但要使之走上坦途,仍非易事。此间人士认为,桥本得到了经济界的大力支持,而且他是以联合政府第一大党党首身份出任首相的,因而他将比村山更有权威,在制订经济政策方面,也比村山更具决断力,这有助于发挥他的领导能力。但困扰村山政权的财政赤字、不良债权、金融业信用危机、财政体制的不顺,流通领域的不畅,经济结构转型太慢、失业率上升以及与其它发达国家的贸易摩擦等等,就像一块块烫手的山芋,扔到了桥本的手里,足够他去应付的。(1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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