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到底有没有破译日本突袭珍珠港密电,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珍珠港论文,密电论文,日本论文,中国论文,到底有没有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编者按 本刊今年第1期刊出张令澳先生的《中国没有破译过日本空袭珍珠港的密电》一文后,《蒋介石绝密王牌——池步洲传奇》一书作者吴越先生来信提出不同意见,并转来池步洲先生回忆文章有关片断复印件。应吴、池二先生要求,现将上述回忆文章(片断)及来信公布于下。同时刊出张令澳先生的《我的答复》。希望抗战期间在对日情报部门工作过的人员、档案馆研究人员、民国史研究人员就中国有没有破译过日本突袭珍珠港的密电这个问题,发表见解,公布史料,以期辨明历史真相。
是谁破译日本偷袭珍珠港的密电 池步洲
1941年12月8日日本偷袭珍珠港事件,表面上看突如其来,实际上却是酝酿相当时日,其先兆脉络,隐约可寻。在事件爆发前大半年里,我们从破译的日密中即已发现其中异兆;在前五天里,我们又作了准确的判断,惜未为美国所重视。关于此事件的来龙去脉,本来可以写得很多;只因我所珍藏的两箱资料,很早即遭抄没,重要密电报无法准确引证,难期完备。以下所写,主要一靠记忆,二则参考战后日本一些文献,拼凑而成。其中有些资料,竟与当年所破译者,若合符节,往往足以反证自己记忆的可靠性,才加以引用。我写这一段回忆录,旨在以当年自己从事破译日密所得的点滴,为这一事件的全貌提供一些比较可靠资料,期其完整,为后世留下一页信史。本人立足于实事求是,绝不欺世盗名,凡有引用别人资料,必注明出处。
1937年以来日本侵华战争,虽占有点与线,无法征服中国大陆,陷于泥足,难以自拔。乃于1940年3月31日树立汪伪政权,7月17日第二次近卫内阁成立,发表声明不以蒋介石为谈判对手,妄图收拾残局。美国随于8月1日突然通过对日禁运法案,这对日本海军蓄谋已久的南进政策无异火上添油。因为日本海军石油贮藏量只够一年之用,一旦禁运实行,则从美国、荷兰将无法购进一滴石油。于是日本决心南进,以求石油资源,军令部并即派员进驻新加坡、夏威夷、巴塔菲亚(BATAVIA),配合行动。终于是年9月23日派军进驻北部安南(即现在越南),紧接着于9月27日签订德意日三国同盟。翌年7月2日,日本召开御前会议,作出重大决定:不惜与英美作战,进驻南部安南。于是日陆军进驻西贡(即现在的胡志明市),海军进驻金兰湾。(见富永谦吾编著《定本太平洋战争》,以下简称《太平洋战争》法国这时亦已向德国投降,由贝当元帅在维奇成立傀儡政府。日德两国东西呼应,逼使法国驻安南总督杜寇(译音)同意以共同保卫安南的形式做到“不流血进驻”。(见《太平洋战争》)
当时我们军技室所侦收破译的日本外交密电文中出现二方面非常奇特的内容:
其一,大约在1941年10月份,日本外务省突然电令西南太平洋各地,包括菲律宾、安南、暹罗(泰国)、仰光、马来西亚、印尼、新加坡以及其他群岛上所有日本使领馆,除留下最简单的LA密码本外,其余各级密码本全部予以烧毁;并颁布许多隐语代号,例如:“西风紧”表示“与美国关系紧张”,“北方晴”表示“与苏联关系缓和”,“东南有雨”表示“中国战场吃紧”(以上各隐语,只凭记忆,与原文或有出入)。尚有其他几十个隐语代号,实在无法追忆。惟有“女儿回娘家”表示“撤侨”,“东风、雨”表示“已与美国进入交战状态”两条,因印象特别深,至今仍记得清晰无误。外务省电令中还明白规定这些隐语代号在必要时都将由无线电广播电台播放,要求各使领馆随时注意收听。
当时我们破译出这些密电报时,有两种理解。日本海陆军南进,迫在眉睫,这完全可以肯定。这样一来,日本必须抽调部分侵华兵力用于进攻南洋,中国战场可以缓和一些。此其一。对“已与美国进入交战状态”一语将信将疑,因为日本南进,占领南洋各地,美国可能由对日禁运转而宣布断绝国交,但直接交战还未必敢。此其二。殊不知据《太平洋战争》记载,日本统帅部与内阁曾于1941年9月6日召开御前会议,决定:“如在十月上旬之前,日美交涉不成功,便决意开战。”这些内幕,我们当时自然无从了解。战后从日本有关文献中获悉,当1941年12月8日偷袭珍珠港时,炮声一响,便同时由日本无线电广播电台播出“东风,雨”这一隐语,重覆多次,旨在通知全世界各地日本使领馆,日美已经开战。
其二,从1941年5月份起,日本外务省与其驻夏威夷州首府檀香山(亦称火奴鲁鲁)总领事馆之间往来密电报突然比前增多,而且内容也起了很大变化。过去系以日本侨民、商权、贸易等情况为主,作为一个总领事馆的职能,本应如此。对于这一类密电报,我们虽亦照译,但并不重视。5月份以后,竟有军事情报杂于其间,特别是完全关于珍珠港美国舰队的情报,立即引起我们的注意与兴趣。
据日本文献记载,当时夏威夷州有人口60万,其中75%集住于奥阿夫岛(译音),珍珠港即位于该岛南岸,为美海军根据地。檀香山市人口约30万。日系市民在夏威夷州有15万,其中8.3万人即住在奥阿夫岛上,这就为日本间谍的活动提供了有利条件。当时夏威夷州的常驻兵力,海军计有战舰8艘,重巡洋舰10艘、轻巡洋舰12艘、航空母舰3艘,连同其他约有100艘;陆军计有1师,空军计有飞机约300架,设施方面有干渠、修理工厂、埋设油池等。
1941年5月份,我们从许多日本外交密电报中破译出两份由檀香山日本总领事馆发给外务省的密电报,内容完全属于珍珠港在泊的美舰情报。初次破译,印象特别深,至今仍能记得主要内容,列之如下。
(一)
发 檀香山 喜多总领事
收 东京外务大臣
一九四一、五、十三(注:日期记不确切) 十一日停泊在珍珠港的舰艇如下:
一、战舰十一艘(注:战舰名称现已忘记,下同)
重巡洋舰五艘。轻巡洋舰十艘,驱逐舰三十五艘(或三十七艘,记不清楚)、驱逐母舰二艘,潜水母舰一艘,潜水艇十二艘,另有输送船十余只(注:数字自有较大出入)。
二、航空母舰(附有舰名,忘记)由两艘驱逐舰护航,在×××(忘记)航行中。
(二)
发 檀香山
收 东京
一九四一、五、二十六(注:日期记不确切) 二十四、五日在珍珠港停泊的舰艇战舰六艘(均有舰名,忘记)
轻巡洋舰六舰,驱逐母舰一艘,驱逐舰××艘,潜水艇×艘……(以下忘记)。航空母舰×××(忘记)。
当时我仍在军技室第一组当专员,组长霍实子先生对这两份密电报很重视,命我今后作记录,每月写出一份资料交给他,用意何在,我不清楚。我每月写出资料后,也择要记在一个小本子上。该小本子在“文革”中,第一次抄家时得以幸免。但在第二次抄家前自己扯去不少,只剩几页,多数是数字,颇似流水帐,没有引起红卫兵注意,亦得幸存。此次为写回忆录,曾到图书馆查阅日本战史室资料,仔细核对,没有多大收获。只有几份时日相符的电文,内容稍微详细,可作补充而已。
1941年9月份我们破译出一份由东京发给檀香山的绝密电报,据我幸存的那几页资料所载,大致与日本文献相似,特别是与吉川猛夫所著《珍珠港间谍的回忆》(以下简称《回忆》)比较一致。但仍按我自己的笔记原文,录之如下。
发 东京
收 檀香山
一九四一、九、二十四
绝密
今后你必须尽量按下列所示,报告舰艇活动状况。
一、珍珠港分为五个水域
甲水域(佛德岛与武器库之间)
乙水域(佛德岛之南及西)
丙水域(东流之江面)
丁水域(中央流之江面)
戊水域(西流之江面及其通路)
二、军舰与航空母舰只须报告其在港停泊者。
三、扼要说明舰型、舰种。
四、凡有二艘以上的军舰靠港时,盼照实登记。
类似上举几份来往密电报,从1941年5月至12月8日偷袭珍珠港事件止,约有六七十份。惜我珍藏的资料早被抄没,几页笔纪断片只不过一鳞半爪,无助于究明全貌。若引用若干日本文献,则迹近剽窃,非我所屑为。我只能就自己记忆所及,概括其主要内容若干项,列记如下。
第一,停泊于珍珠港的美国舰艇的总数,同类舰种的舰数及舰名,要求详细列报。檀香山总领事馆先后多次电告日本外务省。
第二,关于战舰及航空母舰在珍珠港内停泊的位置及出港入港的时间等是来往电报的重点内容,反复查询及汇报。
第三,日本外务省多次电询每周中是星期几有最多的美国舰艇停泊于珍珠港内。檀香山总领事馆经过多次观察调查,回电答称:“是星期日”。这一点很重要,成为后来日本选择12月8日(星期日)偷袭珍珠港的依据。
第四,官兵上岸下海规律,特别是星期天官兵休假起迄时间,也是来往密电报的主要内容之一。
第五,夏威夷天气气象如何问题,竟亦出现于来往密电报中。当时日本和美国都还没有今天所日日常见的天气预报措施,据说气象还是作为军事机密来对待,这就难住了檀香山总领事馆。后来向日本侨民中一个业余天文学家请教,他30年来一直观测天空流星。他说30年来夏威夷地区未曾发生过暴风雨,东西横断奥阿夫岛的山脉,其北面多阴,南面则常晴。亦即说,任何时候飞机都可航行。事后才恍然大悟,这是为着空袭珍珠港所作的气象调查。(注:这一段有一部分取材于《回忆》)
以上五项只是我今天对当年所破译出的密电报内容的粗略概括,至于详情,自无法引用原文作证。
日本外务省与檀行山总领事馆之间何以有上述各种涉及军事方面的电讯往来,当时我们亦不无怀疑。日本总领事馆内是谁担任此项谍报工作?战后,国际上报刊有一些零星记载,风传系一日本海军尉官伪装该总领事馆馆员所干的勾当,但在我们所破译的密电报中没有看到此人的形迹。因为密电文的抬头,多是檀香山(偶而出现喜多总领事字样)与东京(偶而出现外务大臣字样)两个地名,没有其他。这个谜直至《回忆》问世,才真相大白。
此人本名叫吉川猛夫,1912年生于日本爱媛县松山市,1933年毕业于日本海军兵学校。1934年分配到巡洋舰由良号任海军少尉,旋因病疗养二年而退役。1937年起以“嘱托”名义(所谓嘱托并非正式职员,类似我国之临时雇员或特约人员)在军令部第三部工作。1940年5月,他奉军令部命令,上半天以“森村正”的假名在日本外务省工作,下半天仍以“吉川猛夫”的真名在军令部工作。目的在于日后派遣他到檀香山日本总领事馆,挂个“书记生”名义,实际上负责刺探夏威夷珍珠港美国海军基地的情报。原来1940年9月日、德、意三国同盟签订后,日本军令部为加强太平洋岸的情报网,于同年底分别在美国的西雅图和洛杉矶两地派驻海军军人,前者为某少校,后者为某中校,以现役军人负责情报搜集。但到第二年(1941年)春,他们均被美国情报当局监视并以种种藉口驱逐回国。于是就派吉川猛夫(森村正)到檀香山总领事馆去接替该项工作。他当然表面上是由日本外务省派去的,主管总领事馆内有关日本侨民申请脱籍工作。据说日本外务省内知道他的使命的,不过一二人;而总领事馆内知道的,只有总领事喜多长雄一人。他是于1941年3月20日从横浜乘新田丸出发,27日到达檀香山的。
他到任后,即经常乘出租汽车(驾驶员当然是日侨第二代,会讲日语的)四出兜风,旨在观察珍珠港周围军事设施与海军舰只。《回忆》上说:“珍珠港前门警戒森严,而后门却是敞开的”。因为他发现后门有一家小茶馆,是一对日本老年夫妻开的,出售可口可乐、糖果等,顾客多是舰艇上的水手。这里虽亦属于禁区,但外人前来小茶馆吃茶,却不加禁止。这是驾驶员无意中带他到这里来的,他喜出望外,如获至宝,后来也确实从这里获得许多有价值的军事情报。
另有一次,喜多总领事为森村正到任设宴接风,特地在一家日本菜饭馆定下筵席。席间他从宴会厅西南方向望见灯光点点,“噫,此非珍珠港耶?彼处乃是希卡姆飞机场也。吾得之矣!”(见《回忆》)他表面不露声色,内心却欣喜若狂。此家饭馆名曰春潮楼,两层楼建筑,规模颇大,除承办筵席外,还可住宿,女侍全是日本女人。此后他便以种种借口来此饮宴,并带女侍出游,避人耳目,旨在刺探珍珠港动向。有一天他在春潮楼过夜,晨起,打开窗帘,眺望珍珠港,不免大吃一惊。原来“大舰队正在出港之中,港外则驱逐舰已展开,重巡洋舰与轻巡洋舰正在作成序列,而战舰五六艘正从港口驶出。檀香山市街还在沉睡之中。大舰队从静寂无声的奥阿夫岛悄然远去,沉没于南方的地平线下”(见《回忆》)。这一偶然的一瞥却给他带来宝贵的启示:原来美国舰队之出进珍珠港是在黎明和傍晚。于是,他意识到为着彻底掌握珍珠港美国舰队的活动情况以及舰型、编制、标志、只数等等,必须经常住进春潮楼,以便朝夕观测,作成精密记录。他果然这样做了,自然满载而归;同时美国情报机关也以为他沉溺酒色,不予注意,始终不加监视。这样,他才没有暴露身份。同时美国也一直破译不出檀香山总领事馆与日本外务省之间之来往密码电报,始终蒙在鼓里。迨偷袭珍珠港事件发生后,从总领事馆内搜出密码本,当然译出全部密电报,始知总领事馆内潜伏日本特务。但终未查出是森村正所为,最后只得放他返日。日本无条件投降,盟军进驻日本,森村正(吉川猛夫)作贼心虚,怕被美军查出受审,于是改名换姓,到处流浪。他深知大城市美军多,日本警察亦多,易被追捕,乃遁入深山,寄身古刹,打扫山门、坐禅、托钵、割薪,自号碧舟居士,历访各地禅家,过着隐遁生活好几年。有一次他从京都偷着回松山市,半夜抵家,得知警察已来追查他的行踪数次,军令部以往同事多被判刑。他怕了,第二天半夜又复出走。直至1951年签订旧金山和约,宣布不再追查一切战犯,他才敢出头露面,回故乡松山市居住。(见《回忆》)
以上所述,只是介绍珍珠港事件发生前的若干背景材料,还未涉及我们事前破译日本偷袭珍珠港密电报的正题上来。究竟这份密电报内容如何,是谁破译出来的?下面让我以亲与其事之身,就此二点加以说明。
首先要说的是日本外交密电码本有多种多样,其中有的通用于世界各地的日本使领馆,有的则专用于特定的使领馆。前者如前此提到的最简单的LA本和另外一些密码本等是,后者如檀香山日本总领事馆潜伏特务森村正(吉川猛夫)与日本外务省(事实上是与军令部)之间所使用的密码本即是。至于日本驻美大使馆所用的密码本,自然也有通用与专用两种。我们破译出的日本偷袭珍珠港密电报的密码本则是该大使馆的专用本。
1941年春,日本政府任命野村吉三郎海军大将为特命全权大使前往美国,进行日美和平交涉。其所以特派野村大将出使,是因他过去在驻美大使馆当武官时,罗斯福任海军部副部长,利用彼此旧知关系,以期打开僵局。1941年7月26日美国政府因看到日海陆军进驻安南(越南)、南进必不可免,认为日本政府对日美交涉根本没有诚意,故决定全面对日禁运并冻结日本在美资产,以资报复。于是日本政府又于9月6日召开御前会议,决定在10月上旬之前如日美交涉达不成协议,则决心开战。其后日美和平交涉日益僵化,和平业已无望,日本进一步决定除外交官外,民间人士陆续开始撤退。但为掩盖日本开战企图,日美间定期客船依然按期由横滨开航,迎接最后一批撤退侨民的龙田丸亦于10月15日开出。其时,美国还蒙在鼓里,珍珠港方面毫无戒备。而日本早已根据森村正(吉川猛夫)所提供的珍珠港方面军事情报,决定于12月8日早晨偷袭珍珠港,但却又狡猾地派遣来栖特使匆匆赴华盛顿搞假谈判,用以迷惑美方。其实,这个烟幕早被我于事件发生前五天破译成功的由日本外务省致野村大使的一份密电报中予以揭破。该密电报主要内容,记得如下:
(一)立即烧毁各种密码电报本,只留一种普通密码本。同时烧毁一切机密文件;
(二)尽可能通知有关存款人转存于中立国家银行;
(三)帝国政府决定照御前会议采取断然行动。
以上电文是由日本外务省拍发的,而《若干事》上说是大东亚省拍发,不确,因为这时日本内阁尚未设立大东亚省。
我破译之后,深感该密电报的重要性,立即送交当时组长霍实子先生。我根据以前所译出的有关珍珠港的军事情报对霍说日美之间也许要“东风,雨”了。霍实子先生点头称是,并提起笔加注意见:“查八·一三前夕日本驻华大使川越曾向日本驻华各领事馆发出密电说,经我驻沪陆、海、外三方乘了出云旗舰到吴淞口开会,已经作出决定,饬令在华各领事馆立刻烧毁各种密码电报本子。这就说明日寇已经决定对我国快要发动全面战争。现在日本大东亚省(注:这是日本外务省之误)又同样密电饬令日本驻美使馆立刻烧毁各种密码本子,这就可以判明日本已经决定对美快要发动战争了”(见《若干事》第27页)。我在旁插话说:“日期可能就是这个星期天”。霍先生点头同意,并说:“我即当面报告毛庆祥代主任。”
当时霍即亲拿这份刚译出的日本密码情报飞跑送到主任办公室交给毛庆祥主任。毛阅后也马上亲自将这份密电情报送到蒋介石手里。事后毛庆祥对霍说,蒋也立刻把密电内容通知驻渝美方。可惜的是美方低估当时中国研究日本密码电报的技术,不相信中国已攻破日本密码电报技术,不相信中国已破译日本密码电报。同时还因为日本政府事先设置一个骗局,派来栖特使到华盛顿佯搞谈判。美国信以为真,对中国交给的那份重要情报不予理会,以致珍珠港遭到日军突然袭击。当时日本偷袭珍珠港的消息,立刻传到华盛顿美国国会,正好来栖特使和日本驻美大使野村假痴假呆地在美国国务院搞他们的骗子谈判。美国已知受骗,马上把来栖和野村赶出国务院。这两个骗子站在国会大门口,窘态毕露,狼狈不堪,面孔尴尬,被美国摄影记者摄入镜头,随即刊登于美国画报。毛庆祥曾向驻渝美方索取这份画报给霍看过。”(见《若干事》第27页和第28页)。
上引霍实子、李直峰二先生合写的《若干事》中,当时来栖与野村到国务院去,是递交宣战书并非去谈判。宣战书因译电耽误时间,延至珍珠港被偷袭过后才送到国务院,立即被美国务卿赫尔赶走,特此说明。
关于日本偷袭珍珠港事件的来龙去脉,就我们当年破译日本密电工作的角度出发,将所知的梗概综述如上。但,是谁破译这份密电报,本来是很清楚的,是我而非别人,从无异议,直至1979年才发生了混乱并见报,嗣于1983年3月又得更正。兹将经过情况述之如下。
香港《天天日报》曾于1979年8月26日刊文介绍霍实子先生,内容摘记如下:
一九四一年,珍珠港事迹发生前五天,中国有人攻破了日本密电码,预知日方采取行动,美国不信此信息。……
本文报导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主人翁霍实子,现仍健在,他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一名翻译日本军事密码专家,曾为抗日战争立过功。……
另一件事是一九四一年太平战争前五天,他又译出日本外务省拍给驻美日本大使的密电,说饬令驻美使馆马上焚烧各种密码本,只留一本普通本。
当时霍氏将电文译出之后,又写上了译者按语说:“查八·一三前夕,日本驻华大使川越,曾电令驻华各领事馆,马上烧毁各种密码本,只留一本普通本,由此可以肯定日本决定对美发动战争”。……
上录《天天日报》所载,数次出现“他译出”,“他又译出”等字句,显然肯定珍珠港事件的密电报是由霍氏破译的,但这不过是该报记者根据霍氏本人或其在港家属所提供的资料才这样写的,失实之责与该报无关。平心而论,霍实子先生在抗日战争期间对日密破译上所作的贡献是巨大的,而为申诉自己冤屈给报社提供若干基本属实而细节有出入的资料,亦是情有可原,无可厚非。霍先生毕竟是一位正派的可敬之人,在他冤案赢得公正平反之后,终于在国家政法机关调查时讲了实话,作了自我纠正。1983年3月18日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特派书记员陈培娥女士到霍实子先生住处了解我的情况时,霍先生实事求是地证实珍珠港密电报是我破译的,并亲笔写信给我告知此事。霍先生正直、踏实、认真负责的精神,值得钦佩。他不幸于1983年8月14日病故,我失去多年共事,为破译日本密电工作而并肩战斗的老友,十分悲痛;但又为他勇于澄清历史真相,给后世史学家留下一页信史而深为钦仰。这封亲笔信,我珍重保藏,并摘录其主要片断如下(在我给上海市长宁区政协撰写的题为《是谁破译日本偷袭珍珠港密电报》文史资料内附有该亲笔信的复印件)。
步洲兄!您好。
今天下午2点不到,有位上海高级人民法院的陈培娥同志(女)到访,了解在抗战期间我兄的情况。由我笔述或口述,由她用法院审判用笺写的,共有三页,由我签章,先写霍实子,85岁,现在市政协秘书处工作。内容大致是……1940年春军委会技术研究室成立。我任该室第一组少将组长,池任该组第四科科长,破译了许多日本的重要情报,如:日本偷袭珍珠港这一重要情报是池破译出来的。……
霍先生这封亲笔信,可以雄辩地证明:不是别人,正是我把日本偷袭珍珠港的密电报破译出来,这是千真万确的历史事实。实际上霍先生本人不擅长研究,宜于搞研译和翻译。但他又是一组之长,自有不少行政事务要他去管,故极少做破译工作,一切都是由我们军政部过来的人员及一、二原检译所人员(如王瀛)去做。而且在研究、研译、翻译三者分工中,他不宜于研究,可以做些研译,更无需他去做翻译,事实上他当组长不必做实际工作,总其成而已。所以,破译日本偷袭珍珠港的密电报,是我而不是霍先生,完全符合当时实际情况。
吴越先生给本刊主编的信
尊敬的主编先生:
您好!
我是《蒋介石的绝密王牌》一书的作者。贵刊上发的两篇文章,承友人复印寄我。关于汪精卫之死,实与池步洲无关,而是中文组所破译的密电,池先生及侍从室的同仁也知道此事。写在书中,因为与李直峰有关,本来是《花开不止一朵》中的一节,后来扩充成一章,文中原有“中文组破译”字样,出书前被编者抹去,并将“他们把大汉奸汪精卫送上天堂”改成了“是他把大汉奸……”于是本来与池先生无关的事情,竟也成了池先生的业绩了。此事池先生也很有意见,但是大陆出版界的情况,您也清楚,有些场合,作者要听编辑的,编辑又要听发行的。
我是个小说家,写的也是小说。尽管我写的是历史小说,但终究是小说而不是历史。我的小说能够引起史学界的注意,这我很高兴。关于汪精卫之死,早就有被蒋介石毒死一说,并不是我的发明,恰巧池先生提供了中文组破译了陈璧君与汪精卫来往的密电,更加增加了事件的可信性,于是就敷衍成章,有了我的那篇小说。
至于张令澳先生,不但是当年蒋介石侍从室情报组审读情报的官员,而且也是上海社科院的特约研究员,所以他以“池步洲当年的老上级和现在的老朋友”的身份,在贵刊撰文否认中国曾经破译过日本企图偷袭珍珠港的密电,似乎就很有说服力了。他的理由:第一是“我作为专门审读情报的官员,连我都没有看见过这份情报”;第二是“我作为池步洲的同事,也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一业绩”。
张先生的这篇文章,因为是以权威人士的身份写的,而且发在史学刊物上,所以反应很大。
为此我特地将张文寄给池步洲先生,请他就此事说几句话。由于池夫人病重住院,池先生现年九十,心力交瘁,无暇作答。直到今天,方才接到池先生四月一日的辩诬稿复印件,信及稿中略谓:“张令澳并不是我的老朋友。我和张先生是1980年初(?)在上海社科院同事时才初次相识,此前绝没有见过面,然而每周也仅见一次。……我与他从不深入交谈,连我在抗战期间破译日本密电码一事也未谈及,他不能因我未谈过就否定历史。……抗战期间,军委会机要室由蒋介石的内弟毛庆祥任主任,重要密电由毛庆祥直送蒋介石,其余转他处。故张令澳看不到第一手情报,是理所当然的。……”
本来我想就此事说几句话的,考虑到我是个小说家,自古“小说家言”,不足为训,不如当事人自己站出来说话更加有力。现按照池先生的意思,把他所写回忆录中有关破译密电码的片断复印稿寄您,请酌情处理。如果能够摘发一部分,对于澄清史实真相,应该说是有好处的。缘此事由贵刊发难,贵刊似乎有此责任也有此雅量让对方说几句话。
吴越
一九九七年四月十三日于北京
我的答复 张令澳
主编先生:
4月21日收到贵刊编辑部寄来的《蒋介石的绝密王牌——池步洲传奇》一书作者吴越先生的信及所附池步洲给他的材料复印件,兹寄上《我的答复》一文。为求公允起见,请将吴越先生的信和我的答复同时发表为盼。
一
我是一个83岁的老人,现为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作为一名文史工作者,当我看到有些为自己所熟悉的史实,竟被某些作者在记述中,捕风捉影,以讹传讹,刻意编造,总觉得难以缄默,因此不顾年老目力衰退,写出了《中国没有破译过日本突袭珍珠港的密电》一文,发表在《民国春秋》1997年第1期上。其目的也和该刊同期发表在《史事辨析》栏的《内幕乎?奇谈乎?——关于汪精卫之死》一文作者张增泰先生说的一样:“如不加澄清,多少年后民国史研究,徒然生出许多谜来,不知又要费多少考证功夫。”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二
拙稿《中国没有破译过日本突袭珍珠港的密电》原文的最后一部分,曾有一段文字说:“总之,抗战时期,我国有一批默默无闻的爱国留日学生,孜孜不倦地为破译日本的密电作出贡献,包括池步洲以及我的四位同学(贾秉文、吴元良、张传德、朱少先)。但一切应该从实事求是出发,刻意夸大臆测,牵强附会,甚至称他为‘蒋介石的绝密王牌’也太耸人听闻了,有失一位作者的纪实风格,令人遗憾。”但这段文字,大概编辑先生为了精简篇幅,被删掉了。
我这是表明:军技室中,包括池步洲先生,在抗日战争期间,确实破译过许多有价值的情报,供统帅部对判断敌情的参考,功不可没。但是这些情报只能说明,“日本确实将扩大侵略战争,不惜和美国一战,以实现它的大东亚共荣圈计划”,是一种供战略上参考的资料性情报,而不是一份明确的作战性情报。譬如:说出究竟在何时、何地、用何种手段发动突袭,这是决定情报价值大小的重要因素。遗憾的是,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了,迄今在中、美、日有关战史中,依旧找不到能够证实中国破译了日方突袭珍珠港密电的记录。拙稿通篇所论证的,也就是这一点。所以我的结论是:“中国并没有破译过突袭珍珠港的日方密电”,再不要以讹传讹了。
再说吴越先生在《绝密王牌》一书中大力渲染的抗日战争史上三件大事:日本偷袭珍珠港,美空军击毙山本五十六,戴笠断送汪精卫之命。作者把它们都归结为池步洲对密电一手破译的结果,能令人信服吗?
以上三件大事中的两件,已由我和张增泰先生分别为文予以辨析。其余的一件——山本五十六之死,我将在下面提出正确的资料,还历史以本来面目。现在且说完第一件事。
我一直在想:吴越既非历史学家,又不是成长在抗战时代的大学生,与传主本身也从未谋过面,怎能编写出《绝密王牌》这本书?但他却在书中、信中口口声声说:“所写故事都有依据,绝不是面壁虚构的空穴来风。”直至受到我们质疑,他才不得不抛出了池步洲先生回忆录草稿《一片丹心破日密》的原型材料。这倒使我解开了一个谜。原来他的这本书,主要是利用池步洲自述的内容为骨干,再掺杂一些国内有关二次大战的中外资料图书写成的。
池步洲先生正如吴越所说的,“现年九十、心力交瘁”了。他虽曾出版过两本小册子,《日本遣唐史》和《日本华侨经济史话》,但自己那段破译日密工作究竟如何,心中是有数的。最初在上海,还不敢大事吹嘘,仅仅为上海市长宁区政协内部发行的文史资料写了一篇寥寥千余字的短文。后来定居日本,利用日本战后出版的众多大战内幕资料,特别是日谍吉川猛夫所写的《珍珠港间谍的回忆》正合他的需要,于是结合自己的模糊的回忆,草成了一篇《是谁破译日本珍珠港的密电报》,为自己涂上一层金光。不过,他毕竟是一位尚有自知之明的老者,不敢贸然以自己的名义抛出这项作品。虽然时间隔了半个世纪,知情者已稀,但是把这种回忆录,在港台或日本这样资讯发达的地区出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最后只好打消了这个意图,把原稿让给了这位为他作“传奇”的“大师”了;“任凭大师加以演绎”好了(见《绝密王牌》序言内池给吴的书信原文)。
三
现在针对池步洲先生未发表的《是谁破译日本偷袭珍珠港的密电报》,提出我的一份对比资料,可资鉴别。以下摘录的一段文字,系1988年起连载于香港《文汇报》上的拙著《侍从室回梦录》长篇中的一章,题为《毛庆祥和密码破译机构》之一节(1955年4月收入香港明报出版社出版的《我在蒋介石侍从室的日子》及同年7月发行的此书台湾版)。原文如下:
……那时,侍从室要定期召集各情报机关头目参加的情报会议。会议内容一般是相互交流情况和协调各机关工作。每次出席的有军统的戴笠、中统的徐恩曾、军令部第二厅的郑介民、外交部情报司的邵毓麟、国际问题研究所的王芃生、技术研究室的毛庆祥以及侍从室第六组(情报组)的组长唐纵等。会议的主持人是侍从室第二处主任陈布雷或一处主任林蔚。
在1941年12月8日珍珠港遭袭击、美日宣战后,侍从室曾召集过一次情报会议。会上,毛庆祥忽然透露了一个“马后炮”的情况。他说:在日本偷袭珍珠港的前两天(12月5日),日本驻檀香山总领事馆向东京拍发了六份电报被我侦收台截获。第二组研译时,负责侦破的科长丁绪曾发现六份电报所用的密码与平时不同,他钻研了两天仍不能破译成功,于是再由科内研究员一同攻关,终于被一青年科员廖硕石破译成功。这些电报的内容原来是告知东京:美国驻扎在夏威夷瓦胡岛的军舰和飞机的数目和地点;每处都有精确的经纬刻度标出。后来,日空军偷袭成功,可能正是依据了这份重要情报。毛庆祥当时不无沮丧地说:在该密电被耽搁后的第二天,日军偷袭珍珠港事件发生了。两天的耽搁,使这一重要情报失去了价值,真是可惜。
至于上述情况是否是毛庆祥故弄玄虚,笔者就不得而知了。好在蒋介石当时得知美国因珍珠港事件而正式向日本宣战,中国从此可不再独力对付日本,他所久久盼望的美英对日共同作战的战略目的终于达到。因此,他对这类情报的侦破情况并不关注。至于毛庆祥说的那个“马后炮”情况,笔者一直怀疑:会议之后,陈布雷或毛庆祥本人是否向蒋介石作过汇报。就是说,蒋介石是否知道有这件事都难说。
依据上述的一段记述,我要指出的是:(一)因为这次情报会议,主题是讨论日本突袭珍珠港事件,系我所主管范围,唐纵叫我出席担任记录,所以我一直记忆犹新。(二)毛庆祥所说的那份密电,后来知道确实是有的;但因破译费时,耽误了两天,突袭已经成功,震动世界。这个情报已失去任何价值,所以毛庆祥没有令机要组专件送达,只是在情报会议上自己谈了出来,为技研室的无能遮羞。由此可知,破密重在时间性,过时的破译,已成“明日黄花”,一文不值,还谈它做甚。(三)破译人是廖硕石,一个专业数学系、精于概率演算的大学毕业生。主管科长是丁绪曾,有名有姓可按。至于池步洲和其他几位留日同学,他们在研译组任专员,主要工作是把破译出来的罗马字拼音日文(池、吴两人都说这是“英文”,完全暴露缺乏最起码的常识),整理出来,译成汉语而已。所以我在上文中说:破译工作是集体攻关的成果,就连截获这份密电码的电台报务员也有一份功劳,决不可以贪人之功以为己有。而且更令知道内情的人齿冷的是,对于这样一件已遭废弃的情报,怎么到了今天还有人在大吹大擂呢!
四
关于日本海军司令山本五十六之死,吴越竟把这件事也归功于池步洲,说什么“是他把山本五十六送上魔鬼的天堂”。事实真是如此吗?
《民国春秋》今年第一期发表的拙稿,因限于篇幅,只带上一句话:“山本五十六座机被美机击落一案,完全是美国运用新发明的电脑(计算机)技术,破译了日本海军密电码而成功的。”
现在索性再以最新的资料证明这一点,揭穿其捏造。
在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的情报人员非常自信。当时日本的电讯专家龟山说,日方使用的密码,“数学上的概率为6.1561×10×36,敌方绝对破译不了”。是的,要是仍用旧式笔算来演算,恐怕费若干年也破译不了。但美国此时已发明了计算机,一秒钟可演算百千万次,任何复杂的概率,都可在短时间内演绎出来,因此日本海军的军事密码已遭美军情报部门破译。1943年4月14日,美军情报机构的监听站截获了一份日军密码电报:日本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将于4月18日乘零式战斗机,到布干维尔岛(所罗门群岛之一)前线视察。这份情报曾在美军司令部引起争议,因为该岛距美军最近的空军基地瓜达卡纳尔岛也有500公里,而美军最远航程的P—38战斗机,加满油也刚够往返。另外,日方的这份密电会不会是一个诱骗圈套?
此事最后直接由美国总统罗斯福定夺。美军终于决定伏击,因为“孔雀”(美军对山本五十六的称呼)是个守时的人物。万一这是圈套,对美国也无太大的损失。伏击行动代号定为“复仇”。当天,美军共出动了16架P—38战斗机,成功击落山本五十六的座机。美军南太平洋司令部发出嘉奖令:“你们击落的鸭子中,似乎还混杂着一只孔雀”。(据1996年11月25日—12月1日的一期香港《亚洲周刊》所载《山本五十六座机遭伏击》一文)
1997年4月26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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