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留守儿童家访的内容、技能与伦理_留守儿童论文

农村留守儿童家庭访视:内容、技巧与伦理,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伦理论文,农村论文,儿童论文,技巧论文,家庭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C91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605(2015)02-0006-05

       2014年3月,山东某留守儿童学校启动了“有我在伴——农村留守儿童学校社会工作服务”项目,该项目将通过3年的持续性社会工作专业服务,建立留守儿童的社会支持网络,促进留守儿童与社会环境的良好适应,使其健康、快乐成长。同时开展留守儿童社会工作服务模式的研究,为促进留守儿童的服务实践提供理论支撑,为政府制定留守儿童福利政策提供依据,为留守儿童成长探索社会工作服务模式与规律,为儿童青少年社会工作人才培养探讨本土化的培养模式。

       社会工作相信不同人及不同社会环境皆有其独特性,故该项目在提供专业的社会工作服务之前,需要对服务对象(留守儿童及其社会环境)的情况有较透彻的了解和掌握,这样才能使介入的有效性增加。作为项目组成员,笔者在2014年暑期,在项目点有针对性地做了部分留守儿童的家庭访视工作,为农村留守儿童提供有效的学校社会工作服务积累了第一手资料。现把家庭访视过程中的一些具体做法进行理论梳理,以期促进农村留守儿童学校社会工作服务的本土实务的探索和理论研究,为我国社会工作本土化建设提供有价值的经验和思考。

       一、家庭访视的历史回顾与理论梳理

       家庭访视是个案社会工作服务中用于收集服务对象资料的一种重要方法。在农村留守儿童社会工作服务过程中,家庭访视对全面了解留守儿童的家庭资料、了解留守儿童的监护人情况以及了解留守儿童与家人的关系等方面更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

       1.家庭访视源起

       从字面意义解释,家庭访视就是家庭访问与探视,即社会工作者在约定或未约定的时间前往受访者家中,拜访受访者及其家人,企图在会谈过程中与家庭建立关系,进而了解家庭中种种与会谈目的有关的资料与事实,提供其需要的协助,达成家访的目的。

       家庭访视在社会工作领域已有100年以上的历史,最早的社会工作是从家庭访视发展而来的。19世纪末,英国牧师托马斯·查默斯作为个案社会工作历史上第一批“友好访问者”的带头人做了大量的访谈工作。1814年,查默斯被派到格拉斯哥的特龙教堂任职传教,查默斯认为每位案主都有自己的自救网络,这是案主的天然资源,其中包括案主的其他家庭成员、亲属关系、朋友网络、社区邻里等。因此,他亲自访问居民,与每户人家接触,了解个人的生活习惯、工作能力与家庭情况,了解贫民的疾苦和需要,对贫民进行道德的劝导和经济上的援助,并主张发展访问者与案主之间的友好关系。这种“家庭探访”的方式作为协助有困扰家庭的工作方法被沿用下来。

       早期,家庭探访也不断地遭到各种各样的批评。有人批评“家庭探访”太过普通,不算是什么专业技巧。有学者认为这种家庭访视的一些做法忽视了案主的自尊,访问者将自己严谨的、中上阶层的价值标准和生活方式强加在无助者的头上。20世纪50年代家庭治疗理论兴起,家庭访视的方法又被认可和重视。家庭治疗理论主张把家庭作为个案工作的对象,强调通过观察家庭成员的实际互动来了解家庭的结构和问题,这样,家庭访视便是不可缺少的方法。

       早期的家庭访视与家庭治疗中的家庭访视是有差异的。早期的家庭访视的访问对象主要是案主本人,通过了解案主的疾苦,帮助解决其困难和问题。家庭治疗中的家庭访视,主要是对家庭所有成员及其家庭生活进行参与式观察。例如,观察家庭进餐情况、一天的家庭生活等,并在观察的基础上,进行适当的介入,把家庭作为工作的场所。本文所指的“家庭访视”,是把服务对象的家庭成员作为访问的对象,以了解服务对象的情况,或改变家人对服务对象的看法,等等。

       2.家庭访视的目的和功能

       每一个服务对象都来自一个社会和文化的环境,都有一套生活经验、一套与他人的互动方式造成的独特性,要了解和帮助服务对象,就有必要全面掌握服务对象及其社会生活中种种的生活境遇和资源,而这一些都离不开家庭访视。通过访视,可以增进与服务对象、服务对象的家人以及重要他人的良好人际互动,建立起良好的专业关系。

       对社会工作者来说,通过访视,可以获得正确的资料。可以了解服务对象的家庭生活、交友及活动情况,评估服务对象的家庭生活品质,了解服务对象的家庭对子女的管教态度、家庭的感情状况以及经济状况等;可以发现服务对象隐藏的心理社会问题,澄清事实;可以评估内在和外在的家庭资源;可以进行危机事件的处理。当家庭中发生意外事件,家中成员一时无法适应,工作者的访视不仅能表达关怀支持,而且能迅速协助调适,应用资源以解决危机。

       对受访者来说,通过家庭访视,可以减少对机构的心理压力,感受到工作者的关心与尊重,对工作者产生认同与信任,同时也能降低服务对象个人的压力,也即通过家庭访视使服务对象认识到问题的产生不仅仅是个人的,也是有关家庭影响因素的,从而降低服务对象的自责感。

       二、农村留守儿童家庭访视的内容与技巧

       1.访视内容的框架厘定:基于生态系统理论

       美国生态心理学家布朗芬布伦纳认为,个体发展的环境是一个由小到大、层层扩散的复杂的生态系统,每一个系统都会通过一定的方式对个体的发展施以影响。第一个层次是家庭、学校或工作的日常生活环境,即为微观系统(microsystem),这个系统是不断变化和发展的,对大多数婴儿来说,微系统仅限于家庭,随着婴儿的不断成长,活动范围不断扩展到幼儿园、学校,同伴关系不断纳入到婴幼儿的微系统中来。对学生来说,学校是除家庭以外对其影响最大的微系统。第二个层次是指各种微观系统间的关联结合,称为中观系统(mesosystem),中观系统是指各微系统之间的联系或相互关系。布朗芬布伦纳认为,如果微系统之间有较强的积极的联系,发展可能实现最优化。相反,微系统间的非积极的联系会产生消极的后果。如一个搬入新社区的家庭,发现左邻右舍的年轻人都积极热爱户外的游泳活动,在邻里的影响下,这户刚搬入的新家庭也开始学习如何游泳。[1]第三个环境层次是外部系统(exosystem),是指较大的制度环境,如学校决策系统、政府机构等,是指儿童并未直接参与但却对他们的发展产生影响的系统。第四个环境系统是宏观系统(macrosystem),指的是政府、宗教、教育和经济等制度所环绕而成的社会文化体系,也即存在于以上三个系统中的文化、亚文化和社会环境。

       根据生态系统理论,要理解个人在家庭、团体、组织及社区中的社会生活功能发挥,则需由个人和其所在环境中的不同层次之间的关联系统切入。基于这一理论观点,在留守儿童社会工作服务过程中,为了有效进行家庭访视,项目组首先确定了留守儿童家庭访视的内容框架(见表1)。

      

       一是留守儿童基本资料的访视:了解留守儿童的个人成长史、了解留守儿童在家庭的生活状况,包括留守儿童家庭的居住条件和经济状况、留守儿童与家人的关系,等等。二是留守儿童家庭功能的访视:从留守儿童家庭成员的适应度、合作度、情感度、亲密度等几个方面来评估家庭功能。例如,当遇到困难或烦恼时,监护人是否能提供帮助?当想要做一种新的事情时,监护人是否接受?对监护人的支持度是否感到满意?留守儿童能否和家人在一起共同享受快乐时光,等等。三是留守儿童家庭环境与资源的访视:包括家庭内资源、家庭外或社区资源、家庭生活环境等。家庭内资源包括家庭的经济来源、家庭成员尤其是监护人的教育程度、家庭的决策者等。家庭外或社区资源包括社会资源、文化资源、经济资源、教育资源和医疗资源等。家庭生活环境包括室内环境、户外环境、人际关系、居住安全性等。

       2.访视技巧的运用:富有人性的相遇

       从民俗文化视角看,家庭访视是一种正式拜访。拜访一词,具有尊敬、谦虚之意,体现个案工作者尊重人的理念和工作者谦和的态度。拜访一词还有打搅、骚扰的意思,是指工作者对受访对象正常工作或生活的一种打搅,因此工作者应该表达对受访对象的歉意。工作者除了应该把握对受访对象的尊重、谦和及致歉的态度,工作者的言行还要注意体现接纳、关怀、真诚的态度,且尽量合乎当地文化风俗,使用受访者语言。[2]

       情境一:

       上小学四年级的贝贝,父母离异,抚养权归父亲所有,但父亲长年在外打工,她只能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经济比较困难。贝贝也没参加学校组织的夏令营活动,我们决定下午2点去贝贝家进行访视。

       虽然上午进行了电话沟通,但到了贝贝家之后,发现大门紧闭,再次打通了贝贝爷爷的电话,不一会儿,爷爷带着贝贝回家来了,看到我们的到来,贝贝的爷爷惊慌中表现出冷漠,尽管屋里的地上摆着几个马扎,但却没有给我们让座的意思,我感觉到了老人对我们的到访充满顾虑。这时,我看到贝贝一直站在我的身边,紧紧地靠着我,我主动坐下来,把贝贝抱在了自己的腿上,或许是贝贝许久没有感受到母爱了,贝贝坐在我的腿上,身体紧紧地靠在我的怀里,眼睛里闪着幸福的光芒,爷爷看到这一幕,开始热情起来,一个劲地张罗让我们坐,并打开屋里仅有的电器——两台电风扇给我们吹风……整个屋里的气氛一下子融洽起来了。

       上述情境中,正是由于笔者的亲和力和表现出的接纳、关怀、真诚的态度,使贝贝感受到了母爱,同时也感染了贝贝爷爷,使他减少了防卫,从而很快地接纳了我们。

       从专业理论视角看,家庭访视也是一种非常情境化与难以制定标准化程序的研究方法,这就需要工作者在访视过程中,要有敏锐的观察力、专注的倾听能力,要根据访视对象和访视情境的变化而呈现出不同的策略。“呈现策略包括有意识地试图创造和维持一个适合个人旨趣的特定身份或情境定义”。[3]比如,“可接受的不足”策略,即工作者在和访视对象在交谈的过程中,不要让访视对象感觉你是一个无所不知的人,而应当适当表现出某方面的能力不足。因为一位显得某方面能力不足或不具威胁的访视者,会让访视对象树立自信,信息流也不绝而来。

       情境二:

       Z是小学二年级学生,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离家出走,至今不知去向。父亲长年在外打工,Z只好跟着爷爷一起生活。下面是笔者(Q)和Z的一段访视面谈记录:

       Q:那现在学校都开什么课程?

       Z:数学、语文。

       Q:还有音乐、体育是吧?

       Z:嗯。

       Q:你喜欢哪门课呢?

       Z:哪门课都喜欢。

       Q:啊,都喜欢啊。没有不喜欢的呀?那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一到上这个课就特别开心,盼望着上这节课。

       Z:有,武器。

       Q:武器?武器知识,军事是吧,由老师给你们讲吗?

       Z:嗯。

       Q:你讲一种武器给我听听,这方面我可是外行。

       Z:长枪,也叫嘟嘟枪。

       Q:多大?

       Z:这么大。(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

       Q:噢,这么大,用来做什么的?

       Z:用的子弹多,打得快。

       Q:连着打吗?嘟嘟这样的,那不叫机枪吗?

       Z:不是,然后这个嘟嘟枪是有架子的。

       Q:架在这?(比划一下肩部)

       Z:然后,这边一个人,拿着子弹,拖着……然后嘟嘟嘟嘟,子弹哒哒往外出……

       Q:这种枪有什么好处啊?给我说说。

       Z:这种枪打得快,打得人多,消灭的敌人多,在敌人人多势众的情况下用得到。

       Q:嗯,就是在对方敌人特别多,就要用这种枪了,是吧?

       Z:对。我还知道手枪。

       Q:手枪,手枪是干什么用的?

       Z:手枪它打得人数少,还得一发一发地打。

       Q:嗯。它就不如嘟嘟枪打得多。手枪有什么好处?

       Z:方便。

       Q:放兜里就拿出来了,是吧?

       Z:嘟嘟枪难打,要是这里没有沙袋,它只能用前面一个人,后面一个人扛着,这边再来一个人拿着子弹。

       Q:嗯,这就需要三个人了,是吧?

       Z:对,手枪就很方便。

       在上述访视情境中,开始时,Z有些拘谨,话语不多,基本是一问一答,后来当访视者表现出对枪械知识的“无知”后,被访视者放松下来,打开了话匣子,为访视的顺利进行做好了铺垫。

       家庭访视的方法和技巧很多,但家庭访视无论运用何种技巧,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原则,是使家庭访视成为人与人之间富有人性的相遇。

       三、农村留守儿童家庭访视的伦理警觉

       家庭访视直接走入他人的家庭和生活,会面临许多压力情境,带来许多伦理上的难题。在对留守儿童进行家庭访视的过程中,笔者在这方面也感同身受,不断地提醒自己有所警觉。

       1.知情同意与身份披露:避免“伪装友谊”

       有学者指出:质化研究者会试图与他们计划要进行的访谈者,通过表达对他们的关心,传达对他们处境的同理等方式,以此来建立和谐的关系,这会使众多的研究者陷入为了达到研究目的而“伪装友谊”的困境,应引起研究者的警觉。

       在社会科学质性研究中,研究者以什么身份进场一直是研究伦理方面争论的焦点话题,概括起来有两种进入实地的方式:一是身份未被知悉的调查者,二是身份已被知悉的调查者,不同身份的调查者有不同的进入模式和伦理要求。社会工作研究伦理规定,社会工作研究必须遵守知情同意原则,也即研究者应获得参与者的自愿参与和书面的告知同意。根据社会工作研究伦理,笔者在访视前,首先告知研究对象他们所参与的是什么性质的研究,研究的目的与程序是什么,研究可能涉及的风险以及研究的保密性规定等。研究对象表示了自愿同意参与,没有给予任何强制。在个案访谈前,签订了知情同意书,在家庭访视前,事先和访视家庭进行了电话沟通。

       2.尊重与平等:权力关系的警觉

       在社会工作研究过程中,尽管许多女性主义研究者在田野中试图通过倾注感情或友好的方式使关系平等,但是这些方法并不能改变研究者的关系或立场。“平等”是短暂的、虚假的,因为研究者完成了研究就可以回家,这反映了她具有离开现场的特有能力。虽然这并不意味着更多地建立了平等关系的实地研究应该被抛弃,但是,研究者应该更实际地看到这一点。[4]

       社会工作理论认为,工作者与服务对象之间的关系含有权力(Power)及权威(Authority)的元素。由于社会工作者掌握了专业知识和某些资源,形成了他的特殊身份。尤其是工作者面对的服务对象一般都是弱势群体,且往往都是在他们感到困扰、无助的时候前来寻求帮助,他们对工作者抱有很大的信任和期待。在这种情况下,工作者很容易居高临下,不知不觉中以专家的身份对服务对象实施了控制。工作者的绝对权力与权威不仅禁锢了服务对象的自主性,而且也容易使工作者形成双重人格。因此,一个社会工作者如何运用这些权力与权威,将会较大程度影响服务对象如何解决问题或作出选择。

       因此,在对留守儿童进行家庭访视时,笔者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把自己看做是有着很多的专业知识、掌握着很多理论的专家,不要认为这些工作的场域是你多么熟悉的,服务对象又是你有多么了解的,要放下专家的姿态,少评判,多理解。要重新认识服务对象,从优势视角出发去看待他们的行为和生活方式,与服务对象彼此交融、互动、感通,建立一种“我与你”的关系。在这种“我与你”的关系下,达到一种“生息互动感通”的理解。[5]

       3.保护研究对象:敏感问题的处理

       在家庭访视过程中,会涉及很多敏感性的领域和话题。尤其是当研究对象是儿童青少年时,研究儿童的生活可引发一些与许可、使用权、隐私和保密有关的方法论议题。[6]在本研究中,研究者的首要责任就是保护研究对象,竭尽全力去保护他们的隐私,维护其尊严。笔者严格遵守匿名和保密原则,对受访儿童和家庭都采取了匿名化处理,用英文字母对姓名进行了替代,以确保他们的隐私不受伤害。笔者在文章中描述了受访者和受访家庭的访视情境,本文章也仅用作学术交流,不作其他用途,因此不会对参与者造成伤害。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家庭访视中,无论如何强调访视伦理,强调研究者与被研究者平等关系的建立,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只要开展田野研究,研究者和被研究者之间都不可避免会出现这样的关系和事实:观察与被观察者、描写与被描写、探究与被探究。因此,研究者在研究过程中,在调整关系、运用技巧的同时,不应过分放大某些伦理困境和伦理难题,否则,只能纠缠于无休止的讨论和论辩之中,变得束手束脚,致使很多研究方案会被这些伦理议题的考量所阻拦。对研究者来说,更重要的是在研究过程中,一切以保护受试者的福祉为基本原则,保持伦理警觉并坚持不断反省。

       收稿日期:2015-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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