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牧矛盾尖锐化是草原畜牧业可持续发展的根本掣肘因素,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农牧论文,畜牧业论文,可持续发展论文,草原论文,矛盾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当今人类社会已进入持续发展的新阶段,持续发展已成为全球新型的经济社会发展战略。中国已跻身于当代畜产品生产大国的行列[①]。在总体畜牧业长足发展的大背景之下,草原畜牧业正面临来自农区草食畜牧业发展的巨大挑战;农区草食畜牧业后来居上,农区牛羊肉产量迅速增长,并呈现持续、稳步发展的势头。昔日传统牧区养牛大户的桂冠,已被内地省份所摘取,全国养牛存栏的前四名(内蒙古、新疆、青海、西藏)已由河南、山东、安徽、四川所取代。据统计,在1993年全国新增52万t牛肉中,农区省份就占了98%,而四大传统牧区总共仅占2%。仅河南省一家就出栏肉牛271万头,相当于四大牧区之和;而山东省生产羊肉24万t,超过新疆和内蒙古,遥居全国榜首[②]。可见,与农区相比,牧区牛羊肉产量增长相对缓慢,传统牧区的牛羊肉产量已经降为劣势,我国草食畜牧业格局已发生重大变化,农区草食牧业的份量越来越重。农区畜牧业的突破性进展,中国草食畜牧业格局新的倾斜性变化,不仅昭示着农区草食畜牧业的极大潜力及农牧结合的巨大威力,而且向草原畜牧业发起了一场严峻挑战。因而,走生态经济协调的持续发展道路,是草原畜牧业发展的必然选择。
十多年来,中国草原畜牧业已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然而,要实现持续、健康、快速的发展,依然面临着一系列问题和难点。草原生态失调、再生能力减弱;草场严重超载,畜草矛盾突出;草原经营管理粗放;草原建设速度缓慢;畜牧业发展脆弱性和不稳定性;良种、改良种畜的优势难以发挥;草原生产力偏低等畜牧业生态经济问题,仍然是制约草原畜牲业发展的主要“瓶颈”。而问题的根本症结,在于草原区农牧矛盾的尖锐化。
草原生态系统受水热条件限制,属生态平衡非常脆弱的边际土地。长期以来,草原牧区沿袭的是农牧对立、以农挤牧、农牧脱节、靠天养畜的粗放型传统经营方式,致使草原区成为农牧矛盾集中而又十分尖锐的地区。我国草原牧区农牧矛盾尖锐化,突出表现为以下方面:
(1) 农牧争地,毁草种田屡禁不止
早在50年代,内蒙古政府就制定了“保护牧场,禁止开荒”的政策,但终究抵不过人口骤增对粮食需求的巨大压力。自1958年以来,内蒙古曾掀起三次大规模开垦草原的浪潮(1958年“大跃进”,60年代初的“三年困难时期”,60年代中期至70年代中期的“文化大革命”)。“文革”期间,在所谓“以粮为纲”、“牧民不吃亏心粮”错误政策的误导下,部分牧民“弃牧经农”,向草原要粮。据统计,仅“文革”以来,内蒙古自治区就开垦草原93.3万hm[2]。宁夏、新疆、青藏高原也有类似现象。更令人忧虑的是至今“毁草种田”屡禁不止。1987年内蒙古党委根据国情和区情,提出要实现粮食基本自给,并作为90年代三项近期奋斗目标之一。有些牧业盟迫于粮食自给的压力,不顾生态条件的限制,甚至提出要在某些牧场建立商品粮基地,致使乱开滥垦草原的现象又有抬头,一些已退耕还牧的草场又复耕种粮。总之,草原区以农挤牧、吞食草原的浪潮,此起彼伏,大规模、大张旗鼓或小范围,民间暗中的毁草种田从未间断。
农牧争地、滥垦草原,给草原畜牧业发展带来极大隐患:第一,草原农田沙化。经验教训表明,盲目开垦草原,往往是“一年开草场,二年打点粮,三年变沙梁”;“滥垦一亩,沙化三亩”,形成“农业吃牧业,风沙吃农业,草原生态环境恶化”的严重结局。资料表明,中国每年形成的沙漠化土地约为1560km[2],其原因除自然因素外,绝大部分(约占94.5%)是人为因素造成的。其中,不合理开垦占25.4%[③]。第二,草场面积急剧减少,草场负荷日益加重。据内蒙古草原勘测设计院1988年的资料,内蒙古全区草地面积7880万hm[2],与1965年比较,草地面积减少1400万hm[2],1965年以来平均每年减少草地面积60.9万hm[2]。草场日益萎缩、沙化不断加剧,致使极为有限的草场载畜量加大,超载过牧、畜草失衡,草原不断退化。
(2) 农牧脱节型种植业结构
目前北方牧区的种植业,基本上还是农牧脱节的单一粮食农业。其特点是:第一,口粮农业,即以粮食生产为主体,解决口粮为主要目标;第二,以粮代料,单一以粮食为精料。第三,青饲料播种面积波动很大。以锡盟白音锡勒牧场为例,1988年青饲料播种面积曾达66.7hm[2],1990年竟下跌到2.7hm[2],仅及较高年份播种面积的4%。1991年提高到13.3hm[2],但仍低于1986~1989年四年的平均数50hm[2][④]。第四,草田轮作、条田轮作的面积比重很小。
草原牧区现行的农牧脱节型种植业结构,未把饲料作物生产摆在应有的位置。草原区这种粮食农业具有五个弊端:第一,粮食产量低而不稳。因粮食为一年生中生植物,抗逆性很弱,在干旱、半干旱草原气候条件下,难以抵御干旱、风沙和盐碱的威胁。第二,草原畜牧业缺少稳固的饲草料基地,影响高产、优质、高效型畜牧业的发展。第三,以粮代料,仅利用绿色植物的籽粒。一方面,草食家畜耐粗饲的特点和优势难以发挥;另一方面,植物贮存能量的2/3茎叶白白流失,能量利用率很低。第四,饲料报酬率不高,造成粮食隐形浪费。饲料转化效率的高低,关键取决于牲畜摄入营养的碳氮化——碳源营养(热能)与氮源营养(蛋白质)的比例。肉奶皮毛等畜产品是动物蛋白,而动物本身并不能合成蛋白质,只能将饲料中所含的蛋白质消化、吸收,重组动物蛋白。饲料中蛋白质含量低于牲畜所需的水平,就会影响其它营养物质(热能、矿物质、维生素等)的吸收、利用,使这些物质白白浪费。一般谷物的蛋白质含量仅占7%~10%,与一般牲畜饲料的15%氮源营养含量需求相比,蛋白营养缺口很大。经验表明:饲料粮若不讲究营养配比直接饲喂牲畜,往往因碳氮比失衡,饲料报酬率下降,加大饲料粮消耗,造成粮食30%的隐形浪费。第五,人畜争粮,加大了粮食供需平衡对草地资源的压力。以粮代料,人畜争粮,致使草原区形成“粮食供需缺口增大—毁草种粮—农田沙化—粮食供给不足”的恶化循环。值得一提的是,草原牧区养猪业发展过猛,如白音锡勒牧场在“七五”期间,猪肉的年递增率高达35.2%,而羊肉、牛肉的年递增率分别为17.7%和9.3%[④]。这不仅反映了草原区农牧民膳食改善对猪肉的需求,同时也说明种粮养畜促进了耗粮畜种的发展,反过来又加剧了人畜争粮,加大了对草原的压力。
(3) 畜粪、秸秆资源大量流失
第一,草原区种植业仍沿袭广种薄收、靠天种地的传统陋习,相当一部分农田根本不施肥,白茬顶种,靠掠夺土壤肥力来维持简单再生产。
第二,草原农田以化肥为主,近年来由于发展“一优二高”农业部分地区开始重视增加农田投入,但却把优质、丰厚的畜粪资源弃之不用,而以化肥为主,扬短克长,牧区种起了“卫生田”,致使居民区优质畜肥到处可见,大多用于燃料,甚至以牛粪铺路。
第三,秸杆资源未过腹还田。经验表明:氨化秸秆喂养牲畜,2kg可顶0.5kg精饲料。而草原区种植业的副产品——大量秸杆资源,基本上作燃料而付之一炬,能量利用效率很低。
畜粪、秸秆资源大量流失的主要原因有:牧区生活能源短缺,仍以秸秆、畜粪为主要燃料;化肥增产见效快,且省工、省力、干净,而农家肥后劲大但难以立即奏效,造成农民的急功近利、短期行为;运送农家肥的劳力、运力(运输工具)不足,而最致命的因素是受广种薄收、靠天吃饭的传统经营方式的束缚,人力、运力资源的潜力未充分挖掘出来。
草原区农牧业副产品大量流失,以化肥为主的事实表明:我国草原种植业,实质上依然是粗放经营的掠夺式农业。其主要弊端:①导致草原区农田土壤板结、地力下降,农业生产后劲乏力,甚至难以为继。②倚重化肥、轻视有机肥,久而久之会导致土壤中营养元素(氮、磷、钾)比例失调,微量元素缺乏,从而出现收益递减趋势,进而加大粮食生产成本,扩大我国化肥供需缺口(我国每年需要进口一定量化肥来弥补不足)。而供需缺口扩大,化肥价格上扬,又直接影响生产成本。③粪肥、秸秆未有效地进入物质循环,农业无补于牧业,牧业不能反哺于农业,畜粪、秸秆资源利用水平低、消费大,直接影响到草原畜牧业整体效益的发挥。
(4) 耗粮低效型饲料工业
无疑,牧区饲料工业要有生命力,应坚持两个基本点:以草原区雄厚的饲料资源为基础,以草食畜禽的需求为市场,建立适应草原区高效型畜牧业发展要求的节粮高效型饲料工业。不可否认,随着草业的兴起,局部地区饲草料加工业有了较快的发展。但总体来看,特别是牧区的大、中型饲料工业,基本上仍属耗粮低效型饲料工业。这种相悖于牧区特点的传统饲料工业,对集约化草原畜牧业的发展,表现了极大的滞后性:第一,开工率低,生产波动幅度大。如白音锡勒牧场的饲料厂,是全场所属11个企业中开工率最低、生产波动最大的企业。“七·五”期间,实际完成的年产量只占年设计生产能力的3%;饲料生产年均波动幅度高达67%[④]。可见,以饲料粮为主要原料的牧区饲料工业,往往受制于原料短缺,成为“无米之炊”,使饲料厂处于停产半停产状态。第二,产品质量差、价格高,饲料转化率低。由于忽视了蛋白质饲料资源的开发利用、单一以精饲料(能量饲料)为原料,故饲料产品的碳氮比失衡,饲料报酬率很低。另一方面,因原料紧张,价格上涨,饲料成本加大,产品价格随之上扬。原料价格上涨过猛,饲料工业与养殖业两败俱伤。第三,产品单一,草食畜禽配混饲料匮乏。牧区饲料工业的配合饲料、混合饲料的生产,基本上还是生产猪鸡饲料,牛马羊、鸭鹅兔等草食畜禽饲料产品的数量微乎其微,特别是草食畜禽的配合饲料严重匮乏。
实践证明草原牧区传统耗粮低效型饲料工业有几大弊端:加大饲料粮的消耗,扩大了牧区粮食供需缺口;饲料工业一无原料基础,二无市场需求,丧失了发展的生命力;饲料质量差且供给不足,导致牲畜改良效果的弱化,优良种畜的高生产性能优势难以发挥。总之,现行耗粮低效型饲料工业,非但不能成为现代化草原畜牧业的发展支柱、草原区农牧结合的纽带,反而加剧了农牧矛盾,影响着集约化、现代化草原畜牧业的发展进程。
(5) 单一放牧经营、靠天养畜
长期以来,人们固守着这样一种观念:草原畜牧业就是放牧畜牧业;草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牧草到处可见,用不着种草养畜,发展草业。虽然立草为业的思想正逐渐被人们所认识,引种入牧已积累了许多经验,但在相当一部分地区,草原畜牧业始终没有从根本上摆脱靠天养畜、掠夺经营的局面。具体表现:
第一,用草不管草。多年来,许多地区在制定畜牧业发展规划时,不能严格、科学地按照草地资源承载力来确定牲畜发展规模,而是把“政绩”作为主要参照指标,致使牲畜数量增长过猛,草场严重超载。如内蒙古全区8盟4市中,就有5盟3市冷、暖两季均严重超载[⑤]。自治区成立初期(1947年)平均一个羊单位占有3.3hm[2]草场,而现在仅剩下0.87hm[2]。草场载畜负荷越来越大,畜草矛盾尖锐化。另一方面,打草场经营不合理,割草制度不健全。有的地区割草场与放牧场无严格划分,导致牧草资源流失浪费,即使打下的干草损失浪费也十分惊人,有人估计,真正能吃进牲畜肚里的只有1/2至1/3。
第二,用草不养草。资料表明,从草原上每取走100kg青干草等于从草原生态系统中输出3kg氮,折合17kg硫酸铵[⑥]。若只索取消耗,缺乏补充投入,就会引起草场动态平衡系统的失调和紊乱,导致草原生产力下降。据统计,40年来,国家向草原投资平均每年每亩仅2分多钱。由于投入过少,入不敷出,草场资源“赤字”日益增大:内蒙古草原退化面积已达2500万hm[2],占全区可利用草原的39.4%。近30年来,年均退化速度83.3万hm[2],超过了草原建设年均速度。草场产草量与50年代末比,普遍下降30%~50%,昔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景观已基本消失。
单一放牧经营、靠天养畜的传统草原畜牧业,有两大难以治愈的病症:第一、畜牧业发展的脆弱性和不稳定性。牲畜舍饲水平低,经营管理粗放,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较弱,始终难以摆脱“大灾大减产,小灾小减产”和“夏壮、秋肥、冬瘦、春乏”的状况。第二,草原生产力低下。中国草地资源拥有总量和自然条件均与美国相当,但草原牧业经营水平和肉奶、皮毛的产出与美国相比相距甚远。美国草原牧业每年提供的牛羊肉90亿kg,占全国肉类总产量的70%左右。而中国草原牧业所提供的牛羊肉只相当于美国的1/20,在全国肉类总产量中只占10%[②]。
综上所述,以农挤牧、农牧脱节、人畜争粮,是草原畜牧业生态经济问题的根本症结。草原牧区农牧矛盾尖锐化,是我国草原畜牧业可持续发展的根本掣肘因素。
世纪之交的草原畜牧业,要迎接农区草食畜牧业快速发展的挑战,走出难以持续发展的困境,踏上我国畜牧业持续、快速、健康发展的快车道,根本出路就在于草原牧区传统生产经营方式的根本变革。要由农牧对立、农牧脱节、靠天养畜的粗放经营传统畜牧业,向农牧结合、优势互补、协调发展的半集约化草原畜牧业转变。据我国著名的草地专家任继周教授研究指出:如将草业系统中的植物生产层和动物生产层(主要指草食家畜)合理开发利用、优化组合,两者生产的潜势之积约为现有草地畜牧业水平的25~300倍[⑤]。我们坚信,只要遵循草原生态经济规律,运用草业系统工程原理,发展草原农业,走草原区农牧结合、协调发展的道路,那么,草原畜牧业中蕴藏着的巨大潜力就会得到不断的挖掘,我国草原畜牧业持续发展的春天就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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