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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十六大顺利、平稳、成功地实现了新老领导集体的制度化交替后，国内外的猜疑 并没有停止，担心、推测或者观望着中国新领导人经济政策的大变动、大举动。我先后 接待的日本银行等国外经济专家都在询问下一届政府是否要改变本届政府的经济政策? 为什么中国经济能够保持良好发展势头?中国的人民币是否需要升值?如果美国与中国的 贸易逆差进一步扩大，强烈要求人民币贬值，中国政府将如何对待?
平稳接替与政策连续性
2002年12月9-10日胡锦涛总书记主持了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确定了2003年经济发展方 针和主要任务。中共十六大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开始有条不紊地实行新老班子经济工 作的交班与接班，由朱镕基总理主持经济工作逐步转向由温家宝副总理主持 经济工作。这是新一代领导人开始全面接班、执政、施政的第一次经济工作会议。会议 提出了新一届党中央和下一届国务院关于我国经济发展的基本思路和重大方针，这就是 “坚持扩大内需的方针，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进一步深化改革 ，全面提高对外开放水平，加快经济结构的战略性调整，积极发展农业和农村经济，大 力推进新型工业化，促进国民经济持续、健康发展，实现速度和结构、质量、效益相统 一，正确处理改革、发展、稳定的关系，切实做好再就业工作，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提 高城乡居民生活水平，保持社会稳定”。上述方针基本勾画了今年和今后几年中国政府 的经济发展政策走向和基调，反映了十六大之后中国经济发展政策并没有因领导人的变 动而发生重大改变，保持了经济政策的连续性、稳定性和稳健性。
为什么中国需要保持宏观经济政策的连续性、稳定性和稳健性呢?过去五年中国经济形 势是建国以来经济持续增长、宏观经济稳定、经济效益明显改善、生态环境效益开始改 善的良好时期。中国保持了较高的经济增长、较高的贸易增长和较高的外国直接投资增 长，同时还保持了宏观经济稳定，不仅经济增长率波动系数达到历史最低点，而且战胜 了高通货膨胀率，正处在通货膨胀率既不加速也不减速的理想状态。这说明本届政府的 宏观经济政策既符合中国国情，又具有对外部冲击的反应性、适应性，可以认为是相当 成功的，也是举世公认的。因此至少在短期内中国经济政策不需要作重大调整，在保持 “扩大内需”基本方针作相机抉择的灵活“小调整”，新一届政府的工作重心转向加强 社会政策实施力度，调整社会关系，缓解社会矛盾，保持社会稳定。
“持续、稳定、健康发展”曾是我们过去五十多年追求的发展目标，但只有过去五年 我们才真正实现了这一目标。从过去20年的经济记录来看，世界经济形势越好，中国经 济形势更好；世界经济形势与贸易形势不好，出现大的波动或下降时，中国经济却是一 枝独秀，在促进全球经济与贸易中扮演着越发重要的角色，成为世界经济发展新的发动 机。从这一意义来看，中国因素就是全球经济的有益因素，中国经济的增长就意味着全 球经济的增长；中国贸易的增长就意味着全球贸易的增长。根据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 标》数据库(2002年)计算，过去20年(指1980-2000年)中国对世界新增GDP(实际购买力 平价，国际美元)的贡献率为14%，在美国之后居第二位；中国对世界新增商品和服务贸 易的贡献率为4.7%，在美国、日本之后居第三位。
短期性和长期性的重大挑战
中国经济工作还面临一些突出矛盾和问题，国际经济的不确定因素很多，必须把困难 估计得充分一些，把应对和克服困难的措施想得周全一些。中国经济发展还面临哪些突 出的挑战呢?
第一，从1997年以来持续六年的国内通货紧缩(定义为通货膨胀率小于1.0%)，受到全 球性通货紧缩的输入与巨大压力，各类农产品、原材料、矿产品、制造品价格指数持续 下降，市场供给大于需求，国内生产能力过剩，出口商品价格持续下降。通货紧缩有利 于消费者，但是不利于生产者，特别是直接损害广大农业生产者的利益。通货紧缩是产 出缺口的函数，也反映了目前中国实际经济增长率低于潜在产出水平(为9.5%)。本届政 府顶住了国内外的强烈要求人民币贬值的政治与经济压力，保持了人民币汇率的基本稳 定，实现了朱镕基总理当时的承诺。但是在全球通货紧缩日益严重以及中国 与其他国家国际收支账户盈余不断扩大、外汇储备不断增高、人民币实际购买力不断提 高的情况下，现在又形成了国际上(主要是日本、韩国和东南亚地区，随后美国和欧盟) 强烈要求人民币升值的政治与经济压力，对下一届中国政府是否继续保持人民币汇率稳 定形成重大的挑战。
第二，我国正经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经济结构调整，也出现了大规模的下岗洪水、 失业洪水，1995年至2001年国有单位在岗职工下降了32.2%，城镇集体单位在岗职工下 降了59.0%，两者合计减少5477万人，若加上2002年的新下岗人员，总数将超过6000万 人。若扣除正常退休、提前退休、转岗分流、下岗再就业或灵活就业者，目前仍有1000 万左右的下岗失业人员，加上登记失业人员(2002年年底突破780万人)、农民工失业人 员(120-150万人)、大学本科毕业生和大专毕业生待业人员，实际失业人员在1900万人 以上，实际失业率在8.5%左右。这是引起城镇贫困人口迅速增加的主要原因，1997年全 国城镇最低生活保障线人员为88万人，2001年为1171万人，2002年初为1350万人，到20 02年年底，可能突破2000万人，形成大规模的“转型贫困人口”。这使今后我国城乡就 业问题日益突出。2003年劳动力自然增长625万人；2002年底下岗失业人员1420万人； 农村转移劳动力(农转非)约300万人；总劳动力供给2345万人。而2003年总劳动力需求1 066万人，供大于求1279万人。
第三，由于全国农产品价格持续下跌(1996年至2000年期间，累计下降了22.6个百分点 )，估计全国农民出售农产品现金损失3000-4000亿元，农民农业收入大幅度下降，是农 民近年来人均收入增长缓慢的主要原因。农业增加值占GDP比重大幅度下降，由1996年 的20.4%下降至2001年的15.2%。中国的“三农”问题已经成为主要矛盾。
我认为，一方面中国经济空前繁荣，是世界经济的绿岛；另一方面中国社会阶层空前 分化，各类社会矛盾摩擦、冲突；一方面中国宏观经济政策相当成功，需要继续保持宏 观经济稳定；另一方面中国社会分配和调节政策还需要进一步强化，保持社会稳定。
政策新意是什么?
首先明确扩大内需受益对象，用好国债的五大重点倾斜政策，包括一要确保重大项目 投入和建设；二要向农村倾斜，改善农民生产、生活条件，增加农民收入；三要向结构 调整倾斜，促进技术进步和企业技术改造；四要向中西部，特别是西部地区倾斜；五要 向生态环境建设倾斜，促进可持续发展。根据国家统计局提供的数据，去年前3个季度 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17.2%，比美国非农业人员1990年代平均工资累计增长率( 14%)还要高；按可比价格计算，全国城镇在岗职工过去4年(1998-2001年)实际平均工资 水平增长了45%，是建国以来最高的，差不多是世界各国增长最快的国家。如果我们把 扩大内需称为“踩油门”的话，要使中国经济快车保持持续增长，那么国债就是动力油 之一。现在需要更加明确扩大内需的宗旨是“富民为本”，即使更多的人民从扩大内需 中更多的普遍的实实在在地受益，特别是那些农村人口、贫困人口、少数民族人口、弱 势人群优先受益。应当说，这是“扩大内需”政策是否成功的主要标志。
其次，明确提出在加快结构调整方面，需要加快政府职能的重大转变，即转向引导市 场、规范市场、监管市场、服务企业职能上来，而不像以往一谈结构调整，就变成政府 “指手画脚”的在那里结构调整，政府在那里充当调整的主体。政府职能的转变作用就 是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包括硬环境、软环境，吸引各类投资，为投资者、企业让位， 使他们根据市场供求关系、专业分工以及竞争优势来调整产业结构，减少企业的外部成 本，依靠企业，使他们成为经济结构调整的主体；就是为所有的经济活动主体创造一视 同仁的公平公开公正的竞争的统一的市场经济环境，有效的监管市场，鼓励和强制性披 露各类市场信息和产品质量信息，降低消费者的信息成本，保护广大消费者和用户的利 益和权益；就是从“过度干预型”政府向“服务型”政府转变，从“劣治”向“良治” 转变。
第三，确立今年经济体制改革的基本方向和内容，包括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国有资产 管理体制、深化农村体制、实施金融体制、深化行政管理体制改革。与历届政府上任之 初一样，新一届政府还会进一步精简机构、转变职能、提高工作效率。但与1998年相比 ，此次政府改革的重点不在于精简多少行政机构，削减多少行政人员，而是在于如何根 据现代市场经济的要求和广大人民的公共服务需求，调整不同部门的政府职能，将其社 会职能逐渐转移到社会中介组织，有效率地提供公共服务。
最后突出强调了创造就业、建立社会保障体系的任务，明确提出发展经济要有效扩大 就业，积极推动非正规就业、灵活就业，进一步开展城乡反贫困计划。下一届国务院总 理的经济发展目标不仅是确保较高的经济增长率，最重要的是提出更加积极的创造就业 目标，特别是灵活就业目标，还要进一步提出新的反贫困计划，不仅针对中国国家贫困 线人口，而且还要针对国际贫困线人口，今后用于城乡反贫困计划的资金应不低于GDP 的1%。
总之，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和即将上任的新一届政府向国内外发出明确信息，在全球经 济衰退、贸易下降、投资减少的不利环境下，中国国内也面临许多短期性和长期性挑战 的情况下，中国仍然有条件、有能力、有信心保持经济发展的良好势头。对新一代领导 人的考验在于，不仅仅要保持良好的经济发展势头，更重要的是如何实行更加积极主动 的社会政策，全面调整社会各种复杂关系，突出缓解社会重大矛盾，真正保持中国社会 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