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市场与政府的组合关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组合论文,关系论文,政府论文,市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内容提要】 本文认为，市场与政府的关系问题，实际上就是经济体制问题，对市场与政府组合关系的选择，也就是对经济体制的选择与设计；影响市场与政府组合关系的因素主要包括：社会经济制度、市场失灵、政府失灵、现代化进程中的后发展效果和社会人文因素等；在对我国市场与政府组合关系的具体设计中，既应包括任何国家、任何性质的现代市场经济体制都应具有的一般组合关系，也应包括适合中国国情的特殊组合关系。
市场和政府作为经济运行的两个调节主体，其组合关系如何，将直接制约着市场经济体制的运转效率。因此，准确地把握市场与政府的组合关系是我国建立富有活力和效率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新体制的重要任务。
一、市场与政府：对经济调节机制的准确表述
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对经济调节机制的表述从大的方面看可以划分为两个不同的阶段：第一阶段是1979～1992年，这一时期的经济调节机制被概述为计划与市场的关系，即建立计划与市场相结合的运行机制和调节机制；第二阶段是从1992年提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以来，我们放弃了计划与市场关系的提法，代之以在国家宏观调控下使市场对资源配置起基础性调节作用，后来又将它概述为市场机制与宏观调控的关系。
把经济调节机制概述为市场机制与宏观调控的关系，是对计划与市场关系概述的发展，因为计划仅仅是政府实行宏观调控的一种手段，而不是全部手段，更重要的是，在市场经济体制下，计划已不再是政府宏观调控的主要手段，政府将主要运用财政政策、货币政策、收入政策、产业政策等各种手段对经济运行实行间接调控。这就是说，仅仅使用计划与市场这样的表述，已不可能涵盖市场经济体制下经济调节机制的全部内容，而使用市场机制与宏观调控的关系的表述，则不仅可以包括政府采用的各种计划手段，而且还可以包括政府所采用的各种经济政策手段，甚至可以包括政府所必须采用的一些行政调控手段，其包容性更大，显示了政府宏观调控手段的多样性与灵活性。
但是，把经济调节机制概述为市场机制与宏观调控的关系，仍然有其局限性。这具体表现在：
第一，宏观调控的内涵不清。在我国，目前对宏观调控就有两种不同的理解：一种观点认为，宏观调控就是政府对宏观经济活动的调控，或简称为调控宏观；另一种观点认为，宏观调控就是政府从宏观的角度对经济活动进行调控，既包括调控宏观经济活动，又包括必要的调控微观经济活动，如促进竞争、规范市场秩序等。如果我们仅仅从对这一概念的文字表述上理解，则这两种观点都是有道理的。但是，这两种理解在内涵上差异相当大，在实际的体制设计和建设以及具体操作中会造成极大的混乱。这表明，使用这一概念是不确切、不科学的。如果从经济运行的实际过程来看，对宏观调控的以上两种理解也都是不全面、不准确的。
第二，宏观调控不等于调控宏观。如果我们把宏观调控理解为调控宏观，实际上就把政府的调节职能仅仅局限在宏观经济领域，而把大量的必须由政府执行的，在各国经济运行中都实际存在的调节微观经济活动的职能取消了。如果按这种理解进行体制设计，必然造成经济运行的混乱。例如，没有政府建立市场规则，维护市场秩序，能够有真正的市场经济吗？从理论上说，把宏观调控理解为调控宏观，经济调节机制就会形成这样的局面：市场调节微观、政府调节宏观。市场机制与宏观调控的关系就成为一种板块的结合关系。
第三，政府的经济职能并不限于政府从宏观角度对经济活动进行调控。把宏观调控理解为是政府从宏观角度对经济活动进行调控，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把宏观调控理解为调控宏观的局限，把政府的经济职能扩大到了最大限度。但是，仅仅在这个含义上理解政府的经济职能是远远不够的。这表现在政府并不一定是从宏观角度而可能完全是从微观角度进行宏观调控。例如，为了克服市场失灵，政府需要以市场主体的身份参与经济活动，使某种产品或服务的生产和供给达到社会理想的水平。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同企业、家庭或个人等市场主体一样参与经济活动。这就是说，宏观调控概念不可能囊括政府的全部经济职能。为了准确、全面地反映政府在实际经济运行中的全部调节职能，必须突破宏观调控的概念限制。
把经济调节机制概述为市场与政府的关系，应该是比较准确、科学的表述。这是因为：1.市场与政府作为两个经济调节主体是相互对称的概念，一个是“看不见的手”，另一个是“看得见的手”。“两只手”相互补充、相互作用，共同调节经济运行以达到最优状态。2.市场与政府的内涵比较广泛，几乎能够囊括经济调节机制的全部内容，特别是政府的各种经济活动都可以囊括在政府调节或政府干预的概念中。3.市场与政府的关系如何，是不同经济体制的根本标志，它不仅是同一经济制度下不同经济体制相互区别的根本标志，而且也是不同经济制度下经济体制相互区别的基本标志。可以说，市场与政府的关系问题，实际上就是经济体制问题，对市场与政府组合关系的选择，也就是对经济体制的选择与设计。
二、市场与政府组合关系的制约因素
充分发挥市场的基础性调节作用与加强政府的调节干预，是建立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基本要求，因而，如何在新经济体制中安排市场和政府的角色，将直接关系到经济改革的成败。我认为，能否对市场和政府的角色作出正确的选择，正确地进行体制设计，取决于以下几个主要因素。
（一）社会经济制度。市场经济是在私有制基础上产生和发展起来的，在公有制基础上建立市场经济是史无前例的伟大创举。公有制作为不同于私有制的产权制度，其市场与政府角色安排必然不同于私有制的安排。这是因为：1.市场调节的效率取决于产权关系和利益关系的明确界定，即要求所有权的独立性和排他性，而且这种独立性和排他性越强、越严格，市场调节的效率就越高。公有制虽然能为市场经济奠定必要的产权基础，但它不可能形成像私有制下那样严格的所有权的独立性和排他性。2.在公有制条件下，政府是国有资产的管理者，负有使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责任，这就使它所扮演的角色必然不同于私有制下的政府角色。3.社会主义要求实现共同富裕，而市场经济自身的运行则产生分配不公，因而要求政府承担起公平分配的职能，但由于产权制度安排不同，所以，公有制和私有制下的财产分配对收入分配的影响是完全不同的，这就使政府所扮演的公平分配角色必然有所不同。
（二）市场失灵。对市场能干什么和能干好什么的科学界定，将直接制约着市场所能扮演的角色。通常认为，市场失灵表现为两种基本类型：1.市场局限，即满足完全自由竞争理想条件下的市场失灵。这种市场失灵不是产生于市场制度的不完善，而是产生于市场天生固有的功能局限，就是说，再理想的市场，也不可能是万能的。2.市场缺陷，即市场不能满足完全自由竞争理想条件下的市场失灵。这种市场失灵则是产生于市场制度自身的不完善，因而市场制度自身不完善的程度，就直接决定着市场失灵的程度和范围，从而也就决定着市场所能扮演的角色。这就是为什么在各国，即使是在市场制度完善的国家，在不同的时期，市场所扮演的角色也会有所不同的原因。这表明：一方面，对市场缺陷的认识不同，就会对市场角色作出不同的选择，因而需要做大量的实证研究，以便对市场缺陷作出科学的界定；另一方面，对市场缺陷的认识，从而对市场角色的选择，不是一劳永逸的，而必须依据市场条件的变化作出不断的修正。
（三）政府失灵。对政府能干什么和能干好什么的科学界定，将直接制约着政府所能扮演的角色。市场失灵的存在，为政府调控的实行提供了客观基础，但政府调控并不必然能够克服市场失灵，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还会造成更为严重的资源浪费和效率损失。因为政府也不是万能的，也存在失灵，即由于特殊利益的存在以及寻租行为，会使政府的决策以及决策的贯彻偏离公共利益目标。同时，由于政府组织制度的天然缺陷，常常使其作出不合理的决策或决策不能得到有效贯彻。例如，政府决策的信息问题、决策贯彻的时滞问题、寻租导致对特殊利益集团的保护以及政府为保护自身利益而导致的职能扩张和预算扩张等。政府失灵的存在，就产生了如下要求：1.在引入政府调控以弥补市场失灵的缺陷时，必须对政府调控的成本与收益进行比较，以确定是否存在政府失灵。如果存在政府失灵，则必须对政府失灵和市场失灵的成本与收益进行比较，然后作出选择。2.在必须由政府调控的情况下，为了克服政府失灵或使政府失灵减少到尽可能小的程度，必须改革和完善政府的组织结构、决策机制、运作机制、监督机制等。
（四）现代化进程中的后发展效果。在世界各国的现代化进程中，有些国家率先实现了现代化，如英国；有些国家随后才实现现代化，如日本；而有些国家至今仍在努力实现现代化，如广大的发展中国家。后两类国家通常被称作现代化的后来者或后发展国家。作为现代化的后来者，他们所面临的制约条件与现代化的先行者相比存在着很大的差别。这样，现代化先行者的发展道路，就不一定适合于后来者。现代化的后来者就需要根据自己面临的制约条件选择发展道路和发展方式，从而形成了不同于先行者的发展特点。从对市场与政府角色安排的影响来看，现代化的后来者在现代化进程中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这些国家的政府在现代化进程中要比先行者发挥更大的调节作用。现代化的后来者在推进现代化进程中之所以需要更多的政府调控，主要是因为：1.他们面临着摆脱落后、赶超发达国家的强大压力。他们要赶上发达国家，就必须创造出比发达国家高得多的经济增长率。这种现代化进程的加速推进，就使得后来者的现代化不可能像先行者的现代化那样是一个自发的累进过程，而需要借助于政府的强力推动。这一方面有助于打破后来者面临的市场和资源的特殊限制，另一方面可以有效地排除反抗现代化的传统社会力量。2.作为现代化后来者的发展中国家，他们在发展进程中面临的一个最大难题是市场不发达。这就使市场无力承担起调节经济运行的应有责任，也就是说，发展中国家的市场失灵比发达国家的市场失灵无论在范围上，还是在程度上都要严重得多。这就要求发展中国家的政府不得不承担更多的责任。
从实践上来看，许多现代化的后来者，如日本、新加坡等都先后实现了现代化，这表明他们不同于发达国家的市场与政府的角色安排取得了成功。但这是否意味着现代化后来者的政府要比先行者的政府更聪明呢？不是的。现代化后来者的政府之所以能够在推进现代化进程中成功地发挥作用，是因为现代化的先行者为后来者提供了现代化的演进方向和演进轨迹，如产业结构的演进。这就使现代化后来者的政府可以参照先行者现代化的进程，积极创造条件，加速推进现代化进程，而无须依靠市场的自发摸索，这就是所谓的后发优势。当现代化的后来者在发展水平上达到或接近先行者时，后来者就失去了仿效的样本，政府的作用就开始减弱，而更多地依赖市场的作用，如日本80年代以来就实行了放松政府管制、发挥市场作用的改革。
我国是一个发展中的大国，实现现代化，赶超发达国家是我国几代人努力奋斗的宏伟目标。同时，我国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特别是长期以来否定市场的作用，使我国的市场极不发达。以上两方面因素对我国市场与政府在现代化进程中的角色安排具有直接的影响。
（五）社会人文因素。一国的社会传统、人文、心理、价值观念等因素，也会对市场与政府的角色安排发生直接的影响。例如，日本、新加坡、韩国等国家，由于受儒家文化以及历史上帝王专制统治的影响，使政府在经济运行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有的学者把新加坡、韩国的政府管理称为“独裁主义”的政府管理。由于政府发挥着突出的作用，其市场经济模式也被称为政府主导型的市场经济。但是，如果把这种政府角色安排在独立性、自我意识极强的美国文化中则是不可想象的。我国是一个具有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传统文化中既有丰富的优秀文化遗产，也有许多糟粕，特别是由于我国经历了长期的封建社会，基本上没有受到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洗礼，因而在文化、心理和国民素质等方面都或多或少地与市场经济的基本要求不相适应。因此，我国在对市场和政府的角色安排上必须考虑到几千年的文化传统，发挥其积极因素的作用，如集体主义、忍辱负重、富有牺牲精神等，以加速我国的体制转轨和现代化进程，同时采取各种有效手段克服其消极因素的影响。
三、市场与政府组合关系的具体设计
根据以上分析，我国对市场与政府组合关系的具体设计应包括以下两个基本层次：一是一般层次的组合关系设计，二是特殊层次的组合关系设计。
所谓一般层次的组合关系，是指任何国家、任何性质的现代市场经济体制都应具有的一般组合关系，是市场经济运行机制的一般表现形式。这种市场与政府的一般组合关系是根据市场的一般失灵和政府的一般失灵而界定的。其基本关系是：市场在经济运行中发挥基础性的调节作用，是基本调节机制，而政府主要是弥补和克服市场失灵，并以政府失灵确定其职能的边界。具体来说，政府主要执行以下几方面的职能：1.建立市场经济运行基本框架的职能。主要包括：明确界定各个经济主体的产权并加以保护；制定各种法律和法规，建立起一整套适应市场经济运行的法律制度；政府应成为法规的实施者并充当裁判员，以保证各项法规得以贯彻。2.提供公共物品的职能。由于公共物品具有不可分性和对它们的消费不具有排他性，因而，公共物品不可能运用市场原则在市场上买卖，而只能由政府提供。当然，政府提供公共物品并不排除在某些条件下某种公共物品由私人来提供。3.保护自然资源和发展教育的职能。这是根据经济活动中的外部效果产生的市场失灵而确立的。由于存在外部负效果，市场调节不能阻止自然资源的浪费和自然环境的恶化，这就需要政府从社会利益出发承担起保护自然资源和环境的职责。由于教育具有外部正效果，而私人的教育投资往往达不到社会的最佳水平，这就需要政府为获得更多的社会利益而承担起发展教育的职能。4.维护竞争、反对垄断的职能。有效竞争是市场充分发挥作用的基本前提，但市场自身的运行并不具有维护竞争、防止垄断的自动机制，相反，却往往会产生过度竞争和形成垄断，这就需要政府运用反垄断政策和产业组织政策来保护竞争。5.提供社会保障的职能。这就要求政府为那些老年人和市场竞争的失败者提供社会安全、失业救济、住房补贴、医疗保险等社会保障，以防止他们陷入困境。6.稳定经济的职能。这是政府的宏观经济职能，主要目的是形成市场经济运行的良好的宏观经济环境，消除经济运行的周期性波动。
由于我国要建立的是市场经济体制，因而，以上市场与政府的一般组合关系对我国同样应该是适用的。但是，我国的市场经济体制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这就决定了我国对市场与政府组合关系的选择，除了一般设计外，还要作出适合中国国情的特殊设计。我认为，这种特殊设计至少应该考虑以下因素：
第一，我国的市场经济是在公有制基础上的市场经济。公有制，特别是国有制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扩大和强化了政府职能。政府将以三重身份，即社会经济活动的调节者、国有资产的所有者和管理者参与经济活动，这就使政府具有了所有者的职能和管理者的职能，而且，政府为了保证所有者的利益即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必然会强化监督和管理，防止国有资产的流失。由于有强大的国有经济作后盾，政府的社会经济调节职能也将会得到强化。
第二，我国是一个发展中的大国，这从两个方面会扩大和强化政府职能。1.我国为赶超世界先进国家，必然要充分利用后发优势，这就要求政府承担起调整产业结构的职能，即通过制定和实施产业政策，推进产业结构向高级化不断演进，带动经济的强劲增长，同时还要承担推进技术进步的职能，即通过制定和实施技术政策，促进国外先进技术的引进和国内技术的不断创新，提高科学技术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2.我国同样具有发展中国家的共同特征，即市场发育远没有成熟，这就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了市场失灵的范围和强度，从而不得不要求政府替代市场承担调节职能。
第三，我国正处在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轨时期。市场经济是一种完全不同于计划经济的新体制，因而体制转轨的实现需要完成一系列的制度创新和制度建设。但是，这种制度创新和制度建设在很大程度上不需要通过市场过程缓慢地实现，政府完全可以借鉴市场经济发达国家的成功经验，承担起制度强制供给的职能，加速经济体制的顺利转轨。同时，经济体制的转轨必然导致经济利益关系的大改组、大调整，一些人或集团从中受益，而另外一些人或集团可能受损。这种利益关系的大变革，必然会带来社会关系的不平衡，这就需要政府承担起协调和稳定的职能，为改革的顺利进行创造宽松的政治环境。
以上有关我国市场与政府的特殊组合关系和一般组合关系相比，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扩大和强化了政府的职能，但是，这里必须明确以下几点：1.政府职能的扩大和强化，并不否定市场在经济运行中的基础性调节作用，市场机制仍然是经济运行的基本调节机制，否认了这一点，也就否定了市场经济。2.政府职能的扩大和强化，是相对于市场与政府一般组合关系中的政府职能而言，相对于计划经济而言，这里的政府职能是大大缩小和弱化了。3.政府职能的扩大和强化是就现阶段而言的，随着我国经济体制改革走向成功，特别是国有企业改革的顺利实现以及市场的逐步发育成熟，随着我国经济的不断发展，政府的角色，从而市场与政府的特殊组合关系将会不断发生变化，基本趋向是市场的作用不断增强，政府的特殊职能将会逐步缩小和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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