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初年农书中作物种植技术比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初年论文,南宋论文,书中论文,作物论文,种植技术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国传统社会延续了几千年，农业生产、农耕生活历来是汉民族生活的重中之重。先秦诸子书中即多含有农学篇章。《齐民要术》是中国北魏时期杰出的农学家贾思勰所著的一部综合性农书，也是世界农学史上最早的专著之一，是中国目前现存的最完整的农书。书名中的“齐民”，指平民百姓。“要术”指谋生方法。《齐民要术》系统地总结了6世纪以前黄河中下游地区农牧业生产经验、食品的加工与贮藏、野生植物的利用等，对中国古代汉族农学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以后的历朝历代又产生了数量繁多的汉文农学著作，系统总结汉族劳动人民积累的丰富的耕作经验，讲述从农业耕作(包括种植菜蔬果木、养殖畜禽鱼类)到各类食品加工的技术知识。 宋代农业技术得到了空前的发展，这一时期的农书相比前代也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据不完全统计，宋代的农书有一百多种，但大多已佚，传世不足半数①。蔬菜是人们重要的食物及营养来源，一个时代的蔬菜种植技术能很好地反映这一时代农业技术的发展水平。这或许为我们考察园圃农业的发展提供了较好的基础。 南宋初年的几本农书：如陈旉《农书》、《分门琐碎录》、《种艺必用》及《补遗》是在南宋经济重心南移的情况下，保存相对较为完整的农书文献，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相对而言，陈旉《农书》涉及蔬菜种植的记载较少，《分门琐碎录》、《种艺必用》及《补遗》(下分别简称《琐碎录》、《种艺》、《补遗》)，关系较为密切，而学术界以往分析研究涉及相对较少②。本文即选取这三种文献中与蔬菜种植技术相关的记载，来分析其源流及变迁。 考虑到《琐碎录》相对较为完整，本分析拟以《琐碎录》为母本，与《种艺》、《补遗》互校，通过考察宋代前后的农书记载，考镜其源流发展。版本为：[宋]温革著，化振红校注《分门琐碎录》，巴蜀书社2009年版；题名为[宋]吴怿、[元]张福著，胡道静整理《种艺必用》及《补遗》，农业出版社1962年版③。 体例如下：《种艺》、《补遗》与《琐碎录》不同，文字不同者用“()”；前者比后者多文字处用“[]”；少则用“[]”；不完全相同处用“____”标出，并在随后()内详细标明；如有差异，已用宋体标出。 1.正月可种瓠，六月可畜瓠，八月可断瓠。 与《种艺》第33条全同。实出于《齐民要术·种瓠》引崔寔语。 2.种瓜之法，一亩为二十四科，区方员三尺，深五寸。一科用一石粪，粪与土合和(和合)，令相拌，以三斗瓦瓮埋著科中央，[填]令瓮口上与地平，盛水瓮中令满，种瓜，瓮四面各一子，以瓦盖瓮口，水或减辄增(以瓦盖瓮口水或减，辄增)，常令水满。 与《种艺》第49后半条类似。 此据《齐民要术·种瓜》，实出于氾胜之区种瓜法。 3.种瓜宜[用]戊辰及三月三日。 与《种艺》第49前半条全同。 实出于《齐民要术·种瓜》引崔寔语：“种瓜宜用戊辰日。三月三日可种瓜。” 4.种丝瓜，社日为上。 与《种艺》第50条全同。 丝瓜为唐代以后出现之新品种。《琐碎录》、《种艺》等农书、陆游《老学庵笔记》④都有相关记载，可推知北宋已有种植。 5.种芋[头]，区方深皆三尺，取豆(荳)萁纳区中，践之，厚[一]尺五寸，[取]区上湿(滋)土与粪和之，内区中萁上(内区中，其上)，令厚二尺寸(尺二寸)，以水浇[之]，足践令匀。取五芋子置四角及中央，频频用水浇，萁(其)烂芋生，子皆三尺长，一区收三石。 与《种艺》第34条类似，然《种艺》“一区收三石”后另有“可以备凶年，宜留意焉”语。实皆出自《齐民要术·种芋》引《氾胜之书》。 6.茄子九月熟时，摘取劈破，水淘子，取沉者曝(
)干裹置，至二月畦种(乃撒种)。 与《种艺》第30条类似。皆出自于《齐民要术·种瓜·茄子附》。 7.种茄子时，初见根处拍开，舀硫黄一皂荚子(匕)大，泥培之，结子[倍多，其]大如盏，味甘而益人。 与《种艺》第31后半条类似。此条在宋代及以前并未出现。 8.菠薐过月朔乃生，今月初二三间种与二十七八间种者，皆过来月初一[日]方生，验之信然。盖菠(颇)薐国菜。 与《种艺》第35条几乎全同。 菠薐，今称菠菜，据《新唐书·西域传上·泥婆罗传》载“(贞观)二十一年，遣使入献波棱”，则初唐方传入，《刘宾客嘉话录·菠棱》亦载：“菜之菠棱者，本西国中，有僧自彼将其子来，如苜蓿、蒲陶，因张骞而至也。(韦)绚曰：‘岂非颇棱国将来，而语讹为菠棱耶。’”⑤因为其名得自音译，歧名甚多。《通志》却认为“菠薐菜本出颇陵国，张骞带来，语讹为菠”⑥，不知何据。其栽培方法，在此二书中似为始见。《种艺》第36条另记有育种种植方法：“种菠薐，先以水窖其子，俟芽，和以砻糠，穴土种之。” 9.种枸杞法：秋冬[间]收子，于水盆中挼取曝干。春熟地作畦，畦中去五寸[土]，匀(勾)作垄，垄中缚草稕如臂，长与畦等，即与泥涂草稕上，以枸杞子布于泥上，以细土盖令徧。又以烂牛粪一重，又以土一重，令[与]畦平。待苗出，水浇之，堪吃便剪。[兼可以插种。] 与《种艺》第41条类似。 10.种冬瓜：正月晦日(正月种冬瓜，是月晦日)，傍墙区种之。区员三(圆二)寸，深五寸，着粪种之。[苗生，以柴引上墙。每日午后浇之。] 与《种艺》第47条类似。皆出于《齐民要术·种瓜》，语序稍有不同。 11.种薤：薤畦(种韭之畦)欲深，下水和粪，初岁唯一剪，每剪即(则)加粪。唯需深其畦，为容粪也。 与《种艺》第42前半条类似。韭与薤本一属蔬菜，按照文献记载，韭稍早于薤。《种艺》对种韭、薤还有如下方法： 韭勾头第一粪割弃之，主人勿食。韭不如栽作行，令通锄。割一遍，以爬搂之，令根不相接为佳。如此，当菜阔如薤。 种薤，宜白软良地，耕三遍为佳。二月、三月种，八月、九月亦得。长一尺，一根为本。必须干断，切去强根。叶生则锄之，不厌多。叶不用剪，剪则损白。七月，宜分种，并耕菜地。 出自《种艺》第42后半条及第43条。《种艺》第43条当源于《齐民要术·种薤》。 12.种姜宜白沙地，少与粪，熟畊，纵横七遍，尤善。 《种艺》、《补遗》无种姜条。此条当源于《齐民要术·种姜》。 13.治园令土极细，以硫黄调水泼之，撒芥子[于]其上，经宿已生一两小叶矣。 与《种艺》第56条几乎全同。 14.茄子开花时，取叶布过路，以灰围之，结子加倍，谓之“嫁茄”。 与《种艺》第29条全同。据笔者陋见，当皆源于《酉阳杂俎·广动植类之四·草篇》：“欲其子繁，待其花时，取叶布于过路，以灰规之，人践之，子必繁也，俗谓之嫁茄子。” 15.枸杞可以插种。 《种艺》第41条后半有“兼可以插种”。 16.种茄[畦、水如葵]法：茄着五叶，因雨移之。 与《种艺》第31条前半类似。实源于《齐民要术·种茄》。 17.种萝卜，宜沙糯地。五月犁五六徧(遍)，六月六日种。锄不厌多，稠即(则)少。 与《种艺》第44条前半类似。当皆源于《四时纂要·六月·种萝卜》。 18.种山药，以手则细瘦，以锹镢则大。 19.种山药，每年(平)易人，仍不可犯手种。 上述三条的头尾两条与《种艺》第54条类似。中间这条似为《琐碎录》首创。 20.种芋，根欲深，斫其傍，以复其土，旱则浇之，有草锄之。 《种艺》无此条。源于《齐民要术·种芋》。 21.种菌子，取烂楮木埋于地上，常以米泔浇之令湿，三两日即生。 《种艺》无此条。当源于《四时纂要·三月·种菌子》。 22.香菜与土龙脑不得用粪浇，则不香。只以沟泥[水]、米泔[水]浇之，佳。 与《种艺》第39条类似。 23.茭首根逐年移动，生者(着)不黑。 与《种艺》第40条同。 24.种香菜，常以洗鱼水浇之，则香而茂。 《种艺》无此条。 通过以上对《琐碎录》与《种艺》中关于蔬菜种植部分的校订考察，笔者发现，两书完全相同或类似的占了大多数，虽然无法说清两者孰为源孰为流，或同出一源，但两者时代皆为南宋初年，大可反映南宋蔬菜种植技术的普及程度。同时，两书种植蔬菜的大部分品种，都是源于宋代以前相关典籍。虽也有有限几条超出唐代及以前农书种植种类的记载，亦大多为当时普及种植之蔬菜。并未发现南宋初年蔬菜种植技术有多么突飞猛进的发展。 站在唐宋时代的大背景上分析，随着经济重心的南移，技术进步成为农业发展过程中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被誉为在诸多影响唐宋江南地区农业发展的因素中的“主线”。但对于宋代农业的生产技术，学界曾有“宋代农业革命”的主流观点。其中之一的观点就是：宋代出现了以陈旉《农书》(以及楼璹《耕织图诗》)为代表的高水平农业技术。但随着研究的推进，一些学者也提出，宋代农业技术的进步并没有导致重大的经济后果，宋代江南地区的农业生产水平仍然很落后，先进的农业技术并未得到广泛的推广，并不赞同宋代出现“农业革命”、“经济革命”的提法⑦。日本学者也曾提出：“即使到了南宋，江南农业中所使用的技术，从总体水平而言，也并未超过唐代后期陆龟蒙所描述的那种技术水平。”⑧ 笔者即循着文献考索的角度，对南宋的蔬菜种植技术记载较为集中的文献进行了考察。单就笔者考察的具体的蔬菜种植领域，即便是结合重要的农书文献，也似乎可以断言，宋代种植蔬菜技术虽有进步，但其技术创新并不太多。这固然有“选精”、“集粹”之嫌，但也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吧！ ①王毓瑚《中国农学书录》，农业出版社1964年，第52—106页。据不完全统计，至今能找到者仅50种左右。 ②胡道静先生最早对这几部著作进行了研究。《种艺必用》及《补遗》原书见《永乐大典》卷一三一九四，为胡道静先生最早从《永乐大典》中辑出，加以辑佚，胡先生也最早对这两部著作进行研究，参[宋]吴怿、[元]张福著《种艺必用》及《补遗》(胡道静校注，农业出版社1962年)前言及后记，又见同氏《〈种艺必用〉在中国农学史上的地位》，载《文物》1962年第1期。《分门琐碎录》有上海图书馆抄本，并于1962年、2002年先后以不同形式出版，胡道静有《稀见古农书录》，载《文物》1963年第3期，后又补遗，收入同氏《农书·农史论集》，农业出版社1985年版，第12—13页。 ③《分门琐碎录》，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一有记录，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344页。该书成书时间据方健考证，当在宋高宗绍兴(1131-1162页)末至宋孝宗乾道(1165-1173页)初之间。据方健先生最新的研究成果，作者吴怿、张福都是南宋初人，撰书时间为高宗、孝宗之际(1150-1173页)。 ④《老学庵笔记》虽首次刊刻于宋理宗绍定元年(1228年)，但从“老学庵”定名为陆游书斋之名，可见其成书时间较长。据《陆游年谱》，于北山将定室名时间系于宁宗庆元元年(1195年)，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329页；《老学庵笔记》校对者李剑雄、刘德权对此持反对意见，认为“命名时间当更早，大约是在淳熙末年以后的事”，见《老学庵笔记》中华书局点校本“前言”注1。 ⑤刘禹锡《刘禹锡全集编年校注》之《刘宾客嘉话录·菠棱》，陶敏、陶红雨校注，岳麓书社2003年版，页1333。 ⑥郑樵《通志》卷七五《昆虫草木略·蔬类》，中华书局1987年版，页872下。 ⑦李伯重《“选精”、“集粹”与“宋代江南农业革命”》，《历史上的经济革命与经济史的研究方法》，分别刊于《中国社会科学》2000年第1期，2001年第6期。 ⑧参见[日]大泽正昭《唐宋变革期农业社会史研究》，汲古书院1996年版，第236—249页；同氏《陈旉农书の研究：12世紀東アヅア稲作の到逹点》，农山渔村文化协会1993年版，第40—44页。转引自李伯重《“选精”、“集粹”与“宋代江南农业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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