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变与不变的文化符号——春节写给母亲的信,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春节论文,符号论文,母亲论文,文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38年前,即1974年的春节,我是在北大荒过的。半年前,父亲突然去世,我回到北京陪母亲,一直再没有回北大荒。这一次,我是来办理调动返城的关系的。却没想到赶上了暴风雪,无法回北京和母亲一起过年了。大年初一的晚上,我给母亲写了一封信。 这是我第一次给母亲写信,也是唯一的一次。母亲不识字,这是以前我没有给她写信的理由。但那一天,我责怪并质疑自己这个自以为是的理由。我的心里充满了牵挂,我们家姐弟三人,寥落四方,一个在内蒙古,一个在青海,一个在北大荒,以前即使我们都不在家,毕竟父亲在,而这个春节却是母亲生平第一次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过了。特别是这一天在北大荒,5个同学买了60斤猪肉,美美的又吃又喝;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二,我们几个同学还要回到我们最初插队落户的生产队,那里的人早早就宰好了一头猪,要做一桌丰盛的杀猪菜,专门为我饯行。热闹的场景,红红火火的年味儿,让我便越发地想起了家中冷清的母亲,她一个人该怎么过这个春节呢?虽然,前几天,我已经托一位离邮局最近的同学,替我给她寄去40元钱,希望能够在春节前收到,但她那样一个节俭惯了的人,舍得花这笔钱吗?独自一人,又能用这钱买些什么呢? 天远地远,漫天飞雪中,我的心思被搅得飘荡不定。我从来没有像那一夜那么想念母亲,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相依为命的感觉,袭上心头。我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是多么地忽略了母亲,在我离开北京到北大荒的那6年里,没有一个春节是陪她过的。我自以为八千里外狂渔父,我自以为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自以为她总也不老而我永远年轻,我自以为只有自己的事情唯此为大而她永远不会对我提什么要求。我不知道一个孩子的长大,是以一个母亲的变老,和孤独地嚼碎那么多寂寞的夜晚为代价的。父亲的突然去世,才让我恍然长大成人,知道母亲的那一头如同牵着风筝的线,风筝飞得再远,心也是被那一颗心牵着。 那时候,我马上就到27岁。我才发现,以前我是不孝,而此刻我是无能和无助,我没有任何其他的法子来排遣我的愁绪,来帮助天各一方的母亲,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写一封信给她。按照传统的规矩,没过正月十五就都算是过年,我希望母亲能够在正月十五前收到它。 我给母亲写了一封信。她看不懂,就让她拿给我在北京的同学读给她听,让她知道我对她的想念和牵挂,希望她能够过一个好年。第二天一清早,托人顶着风雪以最快的速度到县邮局给母亲寄一封航空信。在这封信里,我告诉母亲,我在北大荒的情况,特别告诉了她:5个同学买了60斤猪肉,另外还有人宰好了一头猪,等着我去好为我送行。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放心。同时,我问她北京下雪了吗?一个人出门一定要注意,路滑别跌倒了。我问她的年过得怎么样?寄去的那40元钱收到了吗?就把那钱都花了吧,特别嘱咐她:“做饭做菜多做点儿,多吃点儿,多改善点儿伙食,不要怕花钱。”我又告诉她在京的两个特别要好也特别叮嘱过的好朋友的电话,就写在月份牌上,一个在左面,一个在右面,有什么事就给他们两人打电话,有急事就让他们给我发电报…… 我忽然发现,自己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我从来没有对母亲这样细心过,而以前这样的细心都是母亲给予我的,一封信写得心里格外伤感和沉重。 我不知道母亲接到我写给她的这封信后是什么样的心情。事后朋友告诉我,他到家里看望母亲的时候,母亲拿出了这封信让他读后,只是笑着说了句:“5个人买60斤猪肉,怎么吃呀!”我从北大荒回到北京,她也没有再提及这封信。只是1989年的夏天母亲去世之后,我在她的遗物中发现了这封信,她把信封和信纸都保存得好好的,平平整整地压在她的包袱皮里。 我从小就知道这个海尚蓝的包袱皮,母亲对它很金贵,所以我从来都没有动过它,猜想里面包着她的“金银细软”。那天,我打开它,发现里面包着的是:她已经不算年轻时候的和她的老姐姐的一张合影,一件不知是什么年代的细纺绸的小褂,几十斤全国粮票,和几百块钱(那是我有时候出门留给她的零花钱),还有就是这封信。 这封信,让我想起了38年前的那个春节。再没有任何一个节日如春节一样让亲人的心相互拧结在一起的了,即便彼此相隔千山万水,那个叫做年的东西,像是一条小鱼,穿梭在我们的心和心之间,衔接起了思念和牵挂。想想,在中国的所有节日里,再没有比过春节这样的日子更让人的心里感受到亲情的暖意的了。标签:春节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