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的挑战:晚清澳门兵器与南方社会动荡_两广总督论文

全球化的挑战:晚清澳门兵器与南方社会动荡_两广总督论文

全球化的挑战:清末澳门军火与华南社会动乱,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华南论文,澳门论文,动乱论文,清末论文,军火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10)04-0129-07

澳门因其在中西文化交流中的独特位置,而成为近代洋枪洋炮进入中国最为重要的通道之一。由于武器买卖管理的滞后,以及澳门的特殊地位,澳门军火更多地流向了民间,成为近代华南社会动乱的重要因素。清末华南地区的盗匪活动、反清革命运动以及地方性叛乱等都与澳门军火的输入有密切关系。清末澳门军火问题,反映了晚清社会控制遭遇着来自全球化的挑战,亦揭示着近代中国社会转型的复杂背景。

一、清末华南社会动乱中的澳门军火

澳门在西方武器传入中国的历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明代佛郎机铳就是经澳门而传入的。自19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近代洋枪洋炮进入中国,而澳门以其中西文化交流与中外贸易的独特位置,亦发挥着重要的中介与辐射作用。由于社会的特殊性,澳门也是枪炮流散的重要的基地。早在嘉庆年间,不仅船户可以在澳门向外国人购买炮位、火药等,“粤洋各帮盗船,炮位众多,显系盗犯假充船户,潜向夷人购买出洋”。[1](P179)进入清末,澳门又成为华南军火走私的主要基地之一。清末两广总督张人骏称:“寻常毛瑟、拗兰短枪值仅数元,购来资盗资匪值十余元、数十元不等,利市十倍,奸商设肆,倚澳门以为薮。”[2](P3233)

清末广东盗匪问题的加剧,与港澳近代枪炮的大量流入有密切关系。1904年,署理两广总督岑春煊于奏折中向朝廷反映:“粤东地处海滨,夙称多盗,自通商以后,轮船往来,外洋快枪购致便易,匪徒恃其利器,凶焰益张。”[3](P444)拱北海关报告也称,港澳地区的武器走私直接助长了广东的“盗风”,“曩由香港、澳门两处私贩军火至内地者,源源不绝,实繁有徒,以臻今日盗风猖獗,地方不靖”。[4](P211)相比于香港,澳门的军火更多流向民间,转入盗匪之手。1906年,广东水陆营务处兼缉捕总局在给九龙关税司的函件中说:“闻匪徒由澳购运军火较港尤甚。”[5]当时的报纸也指出:“澳门向为私运军火渊薮”。[6]有研究指出,尤其是在1907年英属香港答应协助广东地方政府查缉军火走私后,澳门就成为军火走私的主要中转基地。当时澳门的军火商店可以向当局申请军火执照,许多军火走私者即通过澳门的军火商店在澳门合法购买,再运入国内,以牟暴利。澳门的一些奸商钻了清政府禁止民间私购军火的空子,将军火贩运入澳,再走私内地。[71](31)据外国报纸估计,10年间,通过澳门向内地走私的枪械达50万枝以上。这些枪支中仅有少数为革命党人所购得,绝大部分落入盗匪之手。[8]1907年,香港当局协助清政府制定查禁军火办法五条,其中就有“澳门来往商务暂行停止”的内容,[9]将中断港澳商务作为查禁军火的办法之一,意在阻止军火经由澳门走私进入内地。

澳门有着宽松自由的军火买卖环境。在《澳门宪报》上,亦常常见到葡澳当局招标采买武器弹药和发卖枪弹的告示,如1886年11月23日“大西洋澳门公物会”告示:“招人承办六口连小枪三百五十枝,以为巡捕并所用,……所有每票均要交出六口连小枪一枝,为办其票,即于是日一点钟在公物会大宪面前当堂开拆,须看各票谁更有裨于公物会,并其价相宜者,方准承办”[10](P149)。1870年“大西洋总管都司副理澳门军器局事务美”告示出卖枪码子,“在白鸽巢军器局将马地尼(Martini)、亨尼(Henry)、荣睹时打(Winchester)、哥卢(Colt)四种快枪对面笑配用之码子三千五百七十,一一单枚出卖,价高者得。惟只领有准做军火生意牌照之人,亲身携牌照呈验,方准出价投买,其买得者并须立刻用香港或澳门银行银纸交价。”[10](P472)因欠债而变卖船只时,其所配有的军火往往也一同发卖。如1893年7月29日“华政衙门”通知,因陈端高控告业主王龙田即王福欠银一案,“在附近船政厅海边所抛之三枝桅铜底头猛(Tao-mang)新绍昌并永贞利船上,将该二船及缆、三板、炮火、枪械暨各什物等件,概行出投发卖。”[10](P220)清末时人就称:“澳门一处,贩运军火,向无禁令,该处中国海关,每遇有搜查军火,无论外轮、华轮及渔船等,亦皆在查办之例,惟因海权纠葛之故,匪特轮船难以稽查,即应由海关编管之渔船,亦每恃澳界为逋逃薮,致海关查察管理所不及,实于中外治安,均有妨碍。”[11](P157)

广东盗匪与澳门又有着特殊关系。据称,清末香山著名沙匪林瓜四卖咸鱼出身,未落草之前常往澳门买咸鱼。为盗后,主要在沙田区向各围口勒收行水,“在澳门开平馆,各围须向平馆文行水”。[12](P4)清政府清乡中,林瓜四多次躲往澳门,1904年在澳门被获。林瓜四的弟弟林瓜五也是从澳门回内地,因身怀洋枪,而被海关拿获解案。[13]每当清政府清乡,一些著名的盗匪都会躲避港澳。1900年两广总督的清乡告示称:“半年以来,各属拿获正法不下数百余名,著要各匪闻已多赴港澳,戢影潜踪。”[14]这些特殊背景,也是澳门军火流入盗匪之手的重要原因。因而,澳门军火对广东盗匪影响很大。在珠三角地区,尤其是近澳门沿海地带,盗匪多有先进武器。1901年有报纸消息说:“广州府属各县滨海之处,绿林豪客往往勒索不遂掳掠随之,其中匪类之多以香山县境恭谷二部及蜘蛛洲为最,……跳刀拍张,声势汹汹”,“大宪特派营勇前往剿办,若辈竟敢纠党数千人恣行抗拒,附近各乡练勇闻警而至,匪党枪若连珠”,鏖战至半日之久,当场夺获快枪十五杆,匪艇四号。[15]

清末革命党人多次在广东发动武装反清起事,也与港澳军火有关,“因广东密迩港澳,易于偷运军火,是以定在广东起事”。[16]1908年4月16日,拱北海关根据情报,在白石角卡通往前山的小道上设伏,查获90支步枪的零部件和3000发子弹。这批军火弹药据称是革命党人为起义而准备的。[17](P160)1908年4月,“二辰丸”案议结不久,拱北海关税务司又在澳门附近之中国地方缉获私运军火一大批,计快枪50杆、弹药3000颗,“此项军火闻查由澳门运入,以接济内地各乱党”。两广总督张人骏由之而指示:“粤中盗匪充斥,贻害商旅,滋扰闾阎,无非恃械而逞。钦龙一带边匪尤非严断接济军火,难望肃清,现既与英日两国议允协查,澳门实为私运军火奸商所巢窟,亟应重申禁令,从严查缉。”[18]清政府以阻断澳门军火运入作为遏制革命的重要手段。

20世纪初,广西爆发大规模的地方叛乱,游勇、会党、土匪一同在广西、云南、贵州边界,与官军对抗持续数年之久,“旋扑旋炽,实因枪多码积”,[3](P583)澳门军火亦是其枪械的重要来源。1903年4月《申报》消息披露,广西巡抚王芍棠“侦知土匪游匪时在香港、澳门购买军火,恃委郑观察官应来东查缉,并咨行大宪饬属严拿,以杜接济”。[19]署两广总督岑春煊也以两省关卡严查私运军火作为平乱的重要措施。[3](P564)

二、澳门军火私运与广东的对策

澳门与广东水陆相通,为军火走私提供了极为便利的条件。澳门军火私运进内地主要途径有二:一是利用船货或旅客往来夹带私运。两广总督周馥曾指出:“匪徒私贩枪枝,偷运进口,常有用渔船、石船转载,甚或装置船底夹板内,种种弊端,不胜枚举。”[20]1911年8月,龙清兵轮在前山附近海面巡缉,突见拖船一艘张帆驶去,形迹可疑,龙清轮即悬旗饬令停止,该船不理,龙清当即跟追,“迨追及时,船中水手皆凫水逃生,管驾过船查验,见舱面堆有面粉、白糖等物,下藏鸦片烟十八箱,其舱底则有军火码药甚多。”[6]旅客夹带也是常用办法,拱北海关报告说:“仍有乘客将左轮手枪和拆散的威切斯特步枪藏在行李中,大量走私运入内地。不可能对所有乘客都进行盘查,可观的走私收入则使他们甘冒各种风险。于是,盗匪及违法者得到的武器常常比官兵的武器优越,他们以此武器恫吓守法者,抗拒官府的巡查。粤省官府无疑对此倍感棘手。”[4](P22-23)

另一种途径则是利用船只可以配置军火的合法性走私。当时出海商、渔船可以携带枪炮军械等,商船除领取各地官府发给的船照外,还要从海关领取“军火器械单照”。此单照允许携带仅用于自卫的军火器械,可以随时申领。上面列明器械的名称和件数,如有超过,则要罚没充公;弹药使用之后,经官府同意,可以补充。[4](P37)如1884年香山县知县颁发给船户邓权长的“合利”船照中,允许其船携带“大小铜铁炮十尊,枪二十杆,军器三十件”;[4](P37)1890年赤溪直隶军民府向往来江门、赤溪的和利号船颁发船照,准许携带的武器有铁炮一尊、枪6枝。[4](P38)一般民船都有军火,从光绪年间的“军火器械单照”看,当时船只的军火包括火炮、炮子、火枪、枪子、来福枪、来福枪码、旋枪、施枪、施枪码、火药、铜帽、大刀、长枪、杂色军器等。[4](P39)船只可以配置军火的政策,给军火走私提供了很大空间。拱北海关的报告说:“如果不对华船携带的军械严加管制,他们就会在内地私行售卖军火,然后返回澳门补充。有意作恶者还可随意获取精良的武器。经调查证实,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而且,事实上很多船只携带武器并不受单照规定限制,甚至不领单照,“此地商船持有军械单照的不足一半”。1890年7月,官府曾下令核查所发之军械单照,规定所持军械件数等等,目的就是查禁内地私售军械。[4](P22-23)也有利用船牌照作弊走私的,“每每朦换新船牌或以旧船作新船,屡次冒领新牌,而旧船枪枝不缴,并串同十船、八船,年年更换新牌,汇齐军火为百数十枚,揽承转售,或用货船,或用鱼拖驶至某处转换别船私运入内地,接济匪党,图获厚利”。[21]

清政府政策上始终持严禁军火私运。光绪初年两广总督就要求粤海关“遇有贩运出进口洋枪洋火药军器一切违禁货物等件,如无印照缴验者,即行查起,并将私贩之人一并解省究办”。[22](P82)面对如此复杂的澳门军火私运局面,广东地方官员倍感棘手。1911年3月,因南方革命党人活跃,军机处曾电粤省大吏:“饬令各关认真稽查,毋任私运军火入境,致酿巨患”,粤省官员回电称:“粤省与港澳接连,私运军火,勾患起事,谣喙繁兴,时有所闻,已迭经派员分赴港澳严密侦探,一面督饬文武加意防范,并饬各关卡认真稽查。但沿海千里,港澳纷岐,轮船络绎不绝,防不胜防,惟有严饬各路文武,随时加意防维,毋任私运军火入境。”[23]清政府除了要求海关加强查缉的力度外,也派兵在内河截缉,重点检查往来船货。

(一)调用水师、兵轮在内河、近海分段巡缉。一旦有私运军火情报,官府都会通知军队于水道巡查。1903年8月,海珠缉捕坐办邓彦士都戎奉上级札文,为防匪徒在省河私运军火转赴内地,“通饬属下哨弁,于各路水道严密巡查,不得稍有疏殆”。[24]各缉捕轮船在内河划定地段,“饬令认真巡缉”,并随形势而变更。1910年水师提督李准因“元和”等十二兵轮“原派地段间有未洽”,重新更定巡缉地段,“以臻周密”。[25]1911年10月,广东地方政府与粤海关商定搜查军火办法20条,在明确规定了各兵轮巡缉的水域基础上,还在各段委派总稽查委员,负责各段的巡查。[26](P199-202)

(二)水师与海关联动,在内河各要处设立搜查军火厂卡。由水师水提李准会商税司酌定,经粤督核准全省共设分卡53处,“一面札行税司查照办理,一面札行各江水师统领预行抽定守护各机船,俾届时一律照派。”[27]1908年于省河水巡设立查验军火总局,为查验军火总汇之区,“凡道经省河各船军火,由总局编查发照,其不到省各船,则由税盐厘各关卡编查填发总局印照”。[28]1910年,两广总督袁树勋又奏请设立“查验军火局卡”,专门编查往来各船军火。[29]

(三)严查往来船货。1908年6月,为防止走私者利用棺木走私军火,拱北海关税务司威礼士要求:“嗣后凡有包件、行李、箱笼、棺木运自外洋者,进口时务须严格搜查,有无夹带军火枪械,至棺木进口须先存货栈,俟取有本口殷实商人保结,方准搬运,以防舞混”。[30]1911年6月,两广总督张鸣岐与港澳两督订定“搜查港澳入口船货办法”九条,以加强对港澳军火走私的查禁。搜查对象几乎涉及到所有往来港澳的船货,不仅检查包捆箱件各物上面是否相符,“里面有无藏匿,杉木件数有无弊混,均须随时详细搜查”,[31]而且针对“向来省河搜查军火仅责成海关洋员,水陆巡警绝不过问,办法未能严密”的状况,进一步提出由广东巡警道与省河水巡局共同负责的“七条办法”,调派兵警驻巡码头,检查船舶,“指定码头,不令散泊;严查驳艇,勿任私载,庶便检查而杜弊混”。[32](P8)

(四)限制船只配置军火。1908年,广东当局限制船只配置军火办法五条,“按船主水手人数分别增减,以一人配一枪为度,各船如不愿配军火或不愿配足者,仍听其便”。[33]

不断出台用以对付军火走私的措施,本身意味着军火走私仍未有效遏止。水网密布、港汊纷岐的复杂地形,对打击军火私运不利,往往难以人赃俱获。1903年8月底,广东珠江缉捕扮商船,在省河截获枪子数千粒,“当时该扮商船哨弁,瞥见有小艇行使太速,形迹可疑,登即齐开舢板追截,艇内数匪见事不佳,行先凫水而逃,迨及将艇获拿,搜出此项枪码,并分头追寻凫水之匪,则已远飏无迹”。[34]走私的高额利润,不法之徒甘于冒险,军火私运禁而不绝。1908年11月,南海县在来往省澳的江通轮船查获军火,地方大员接到禀报后,不得不无奈地感叹:“以私运军火例禁綦严,乃迩来各匪徒愍不畏法,竟敢轻于尝试,实属胆玩已极。”[35]

一些针对军火私运的措施也不能良好施行。商人对《限制船只配置军火章程》多有不满,认为对商船自卫诸多不便,以致广东当局不得不修改章程,放宽限制,准许船只多配军火。[7](P22)而利用船只合法拥有武器的政策私运军火,极具隐蔽性,难以预防。拱北海关也坦承:“近来各关既已实力查缉,仍时有军火私入内地,使盗匪得恃利器,遂其劫掠之谋,此则由各渔船之暗为接济也。盖渔船过厂,可以毋庸报验,听其出入香、澳,因得乘便营私,若不改章,终难禁绝私运也。”[4](P211)查验军火总局后来因为经费问题被裁撤,虽其总局名目及原用关防仍其旧,但名存实亡。[28]因而,拱北海关在报告中指出:“尽管确实推行过一些限制军火交易的措施,可是,如果不切实禁止售卖军火,此等措施实在是形同虚设。”[4](P70)要根本制止军火走私,必须解决军火的源头问题。

三、澳门军火贸易与军火禁运

为从源头上遏制军火私运,清政府多次请求葡澳政府协助。葡澳当局或予以配合,或消极应对,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广东的军火缉私成效。

1891年,清政府与港英政府订立协议,6个月内严禁军火由香港运入内地,同时也向葡澳当局提出协助请求。澳门总督于1891年10月17日向船政厅发文,要求照办。[10](P192)同时,为了“免藉往外埠为名,私运至中国内地,致生弊端”,澳门也制定了运售军火的章程(往香港及东边外国属地,非中国)。[10](P192-193)对于澳门在禁运军火方面的合作态度,两广总督李瀚章于1891年12月14日照会澳门总督,表达感谢。[10](P194)6个月后,应清政府之请,禁运军火再延期6个月,葡澳当局也给予了支持。1892年4月8日,澳门总督发布谕令,继续禁运军火进中国:“札饬本澳文武官员军民人等,一体知悉。”[10](P197)这次军火禁运,葡澳政府给予了良好的合作。不过,禁运直接影响的是官方在港澳的合法武器买卖,并没有制定针对澳门军火贸易的专门性措施。相反,从其制定的向非中国内地运售军火章程来看,澳门军火贸易本身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1892年8月初,清朝高层为禁军火事又照会澳门总督,明确请求其不要向民间发售军火:“嗣后所有外洋军火一项,除海军衙门、南北洋大臣、各省将军、督抚、都统、府尹派员采办,由关道发给护照知照税务司,换给英文单为凭者,方准运售外,其民间私购军火,一概不得发售。洋船不得装运入口,违者全货入官。其洋行中如有故违条约,不问来历,私自售卖者,应请贵国治以应得之罪,以示惩敬。”[10](P202-203)但葡澳政府似未做出积极回应。

其实,在当时澳门的军火买卖管理体制下,很难控制发售对象。如澳门的火药生意由承包商经营。1894年澳门国课官发布告示:“所有澳门、氹仔、过路湾及其属地出入口制卖火药硝及硫磺生意,经准华人叶瑞卿承充”。政府与承包商订立合同,规定上述范围内的制卖出入口火药硝及硫磺等生意,“总归承充者一人独自发卖,或由承充人出牌照与别人发卖亦可”。虽然也规定“本章程所准承充人制卖之各项弹子、火药、硝磺等货物,除该承充人发给牌照铺店外,不准别行生意各铺店制造售卖”,实则是保护经营者的特权。除了规定“不论何项船只,除一千八百九十二年六月十六日所定限制外,一概不准多存火药,即属备以自用者亦不准”外,合同对于火药的买卖并没有严格的限定。[10](P231-233)如此经营管理模式下,军火售卖无从限制。

此后,清政府为阻止革命党人购运武器,曾多次请求港澳当局禁运军火,葡澳方面也有一些回应。如1896年11月18日两广总督去函澳督:“请将由澳门运入中国各口之军火设法暂行示禁”。[22](P535)经葡萄牙政府批准,1897年1月8日澳门总督通告:“限五个月内,严禁由澳门载运军器、弹码等出口前往中国各内地。”[10](P257)一周后,澳门总督也通告“严禁军火运入小吕宋”。[10](P258)1897年6月3日,因香港延长禁止军械出口期限,澳门总督也将“严禁军火运入中国内地”的政策展期“至华本年十二月初五日止”。[10](P263)

1900年,受义和团运动影响,葡澳政府曾下令严禁军火进入澳门暨属地。[10](P308)但事平后,禁令很快解除,1902年8月,澳门当局颁布一个有98款、近万字的《准将火药、硝磺、军器入口、出口发卖及制造火药、火器之章程》。《章程》对军火之买卖、制造有所限定,如规定:“除领有总督牌照外,其余均不准将火药、硝磺、军器入口、出口、发卖并制造火药、火器”;“所有欲将军器入口、出口、发卖者,必须禀请督宪,由督宪查过其人,果系诚实或有人担保其遵守本章程各款,方准给发牌照”;“领有军器入口、出口发卖之牌照者,必须遵守下列各条:甲、每年换领牌照一次。乙、只准将军器卖与律例准带军器之人及领行执照可带军器之人,并捕鱼、载货各船只。丙、发卖军器各铺店,必须设立一册,将军器卖出日期及买者姓名,有某日所发、准买何等军器准照,详细注明册内。丁、如巡捕员弁或政务厅到各铺店,要查看该册,该铺店必须呈出查看”;“凡将军器入口、发卖者,须设数部,将入口及发卖之数目,各等事详细注明。该数部,任由政务厅巡捕官随时查核。其所应设之数部列下:甲、入货、出货之部。此部将带入、卖出何项军器若干详细登记,以便随时查看,即可知所存何项军器若干之实数。乙、买客姓名之部。此部将买客之某姓某名,买何项军器若干,其携有何项准单,详细登记。倘买客非熟悉之人,则并将担保客之店登记,其所带买枪之准单,该店必须收存,以为遵守章程发卖之凭据”,等等。[10](1346-350)

但是,《章程》仍保持着军火买卖的自由度。如规定:“除在中国口岸挂号之渡船、拖船外,其余船只均可向船政厅领取准照,即按照准照内所开军器数目,往各厂购买,以为江海防虞之用”;“不论何等牌照,均不限定额数”;“凡开往别处、经过澳门之船只,装有火药、硝磺,不先向船政厅领取凭照,则不准在本章程所论之各口岸发卖。即经领有船政厅凭照,亦只准卖与领有准将火药、硝磺入口牌照之人,不准卖于别人,亦不准其将该货物搬过别船”,等等。[10](P346-350)

20世纪初民族主义运动在广东蓬勃发展,广东各界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澳门勘界风潮”,矛头直指葡澳政府。谈判过程中葡澳当局一面漫天要价,一面以武力恐吓,制造紧张局势。面对葡萄牙人的挑衅,广东香山民众决议联办民团,施行武力保卫,并强烈要求封锁澳门。[36](P195-197)在此种背景下,葡澳当局加大了军火禁运力度。1908年5月15日,澳门总督发布“第五十五号札谕”,“严禁将不论何项枪枝码子装运入口或出口。”[10](P506)

此前,清政府也曾就军火禁运之事,向葡萄牙政府提出交涉,但葡萄牙方面未予以积极回应,并以之作为勘界谈判的条件,与清政府讨价还价。1908年5月16日,外务部发驻法国大臣刘式训的电文称:“澳门禁运军火事,葡使尚无复文,叠次来晤,亦谓政府极愿相助,而以撤退拱北关附近之老望河山驻兵为请。……地与澳门隔海,本不连属,界尚未定,不得强指为澳门境,上除由本部照驳葡使外,希将以上各节,向葡外部切实驳复。”[37](P62)6月26日,刘式训回函称:“禁运军火及澳门界上驻兵一事,遵三月初三日、四月十七日钧电,向葡外部一再切商,据称官用军火多用兵船运送,兵船断无受他国查验之理。”[37](P75)最后,葡国外交部正式答复清政府公文中也称:“政府为欲实践协助美意,业经谕令澳门厅立即禁止军火贸易,详定限制,以杜将来私运之患,惟虽体查情形,至照章可得保护之合例贸易复原为度,并颁发紧要条规,严守该禁令之实行。至所云第一层办法,谓凡澳门厅官用军火报知粤督一节,则我国政府碍难照办,此等军火大都由兵舰装运,于私运问题毫不关涉也。”[37](P76-77)

至于是否详定了禁止澳门军火贸易的章程,尚未找到相关材料,不得而知。但从1908年7月6日外务部发给两广总督的电文看,葡萄牙政府只是以此前澳门当局的一条禁令回应了清政府的请求。①不过,在1911年《澳门宪报》第二十号(5月20日),仍有军政司投卖旧军械之告示。[10](P603)实际上,要禁止澳门军火贸易决非易事。

四、结语:全球化的挑战

澳门是近代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走廊,全球贸易的重要中转站。仅军火贸易而言,从前文所述,已知澳门与香港、日本、东南亚等地有着军火贸易的关系网络。通过澳门,近代西方先进的枪炮进入中国内地,首当其冲的华南社会动乱,实则是澳门在全球化进程中所呈现出的一种特殊形态的辐射效应。为应对清末华南社会动乱,清政府以禁止军火私运作为加强社会控制的主要手段,清末王朝的社会控制体系不得不面临全球化的挑战。

从澳门军火问题中,我们看到清末王朝体制应对全球化挑战遭遇着多重困境。首先是国际地位与外交关系的制约。“二辰丸”事件后,清政府分别向日本、葡萄牙两国政府提出协禁军火照会,都有针对澳门军火买卖的内容。1908年3月26日,中国向日本提出查禁军火办法六条,其中规定:“日本军火运往澳门者,除系澳门政厅官运得准其出口,一面由驻粤日本领事知照两广总督查照外,无论何国人如向日本购运军火往澳门者,日本税关当禁其出口”。[2](P3376)但日本方面的答复则称:“澳门地方系与日本有条约关系之葡萄牙国属地,苟以法令强行禁止运往澳门,殊难照办,于国际法上,并条约上权利、义务关系重大,碍难照办”。[2](P3380)澳门方面也称:“有关施行禁运,甚望贵政府于澳门交界上问题亦照约章办理”,且以中方从横琴岛撤军为条件相要挟。[2](P3395)其次是特殊领土主权格局的制约。在港澳以及租界地的主权缺失格局下,王朝社会控制体系不能达到“全覆盖”,为非法行为留下空间。“前山界连澳门,交涉繁多,海内外渔船千百成群,有无私藏军火,偷运入口,向由拱北关编号稽查。惟自前次葡人干涉后,其驶泊湾仔之附近船只,如由中国派人搜查,则渔船多遁入澳界,殊难防范”,且官员前往交涉,种种为难。[11](P6)1878年6月,香港商人数名以船载火药,领有香港执照声明,前往澳门,驶至急水门,中国关厂不准前往,勒令回港,将火药起回上岸,如欲往澳,即将其拿获充公,澳门当局以为属于澳门所辖范围之事,对之强加干涉。[22](P78)最后,社会文化的差异性制约着“合作”的协调性。澳门军火贸易与军火管理体制的“自由度”即是清末军火禁运的最大障碍之一。风雨飘摇的满清王朝在20世纪初辛亥革命中被一举推翻,亦有世界局势发展的某种必然性。

注释:

①电文内容是:“葡国驻澳总督现奉政府谕令,于四月十六日颁行新章,各项军火嗣后在澳门地方一概不准进出口”。见黄福庆主编《澳门专档》(二),第79页。

标签:;  ;  ;  ;  ;  ;  ;  

全球化的挑战:晚清澳门兵器与南方社会动荡_两广总督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