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沃土上的新收获——第三届中国戏曲“金三角”交流演出综述,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沃土论文,戏曲论文,第三届论文,演出论文,中国戏曲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金秋时节,满目金黄,第三届中国戏曲“金三角”交流演出在九州腹地、十省通衢的中原郑州拉开了帷幕,来自秦、晋、豫三省的戏剧工作者汇聚一堂,共同收获这金色的秋天。
秦、晋、豫三省被黄河这一巨大纽带绾结在一起,三省交界的三角地带,是一片滋养戏曲艺术的沃土,戏曲文化历来丰厚。“金三角”戏曲交流演出已举行了两届,均取得了可喜成绩,第三届交流演出更是硕果累累。在为期8天的演出活动中,12台剧目参加交流演出(一台展演)。郑州市豫剧团的《都市风铃声》、河南省新乡市豫剧团的《特殊亲家》、河南省豫剧三团的《蚂蜂庄的姑爷》、山西省晋中地区晋剧团的《绵山祭》、西安市豫剧团的《女皇祭陵》获优秀剧目奖。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的《现代小戏·折子戏专场》获优秀演出奖。河南省曲剧团的《阿Q与孔乙己》、河南省商丘地区豫剧团的《睢阳忠烈》、山西省临汾戏曲研究院眉户剧团的《山凹人家》、西安市秦腔一团的《市井民风》、陕西省咸阳市人民剧团的《韩非入秦》获剧目奖。各类单项奖共62个。
这次交流演出剧目的第一个特点是贴近现实,反映生活,具有强烈的时代感。参加演出的12台剧目,反映现代生活的有7台,占总数的58.9%,这些现代戏剧目,关注改革开放现实,反映时代嬗进的风云变化,塑造新人形象。郑州市豫剧团演出的《都市风铃声》,以中州商战和商贸城建设为背景,以企业家郑英献身事业遇到的来自家庭内部的情感危机为主线,写了爱情的失落与回归,讴歌了经济转型期一代新型企业家的美好心灵与人格力量,表现了新旧观念的撞击,声声风铃似乎向我们呼唤:改革的浪潮需要更多的具有高尚的社会主义商业道德和无私奉献精神的企业家!河南省新乡市豫剧团演出的《特殊亲家》,直指人民群众关心的反腐倡廉、匡正党纪的社会热点问题,鞭笞了邪恶,弘扬了正气,在情与法的激烈冲突中,成功地表现了市委魏书记与纪委书记金敏在亲情面前坚持党性原则,大义灭亲,视人民利益高于一切的当代共产党人的风采。河南省豫剧三团演出的《蚂蜂庄的姑爷》,通过“税官”冯二宝与蚂蜂庄的群众和亲人从对立到融洽的感情变化,表现了党群鱼水关系的复归和税务工作者的酸、甜、苦、辣,增强了人们的纳税意识,具有鲜明的教化作用。当不少艺术家热衷于呕歌大腕、大款、大明星时,山西省临汾戏曲研究院眉户剧团的创作者则把视角投向了偏僻、闭塞、落后的“山凹人家”,他们以现实主义手法真实地反映生活,表现人生,既写出了太行山区山凹人家因地方病而造成的贫困疾苦,家庭悲剧,又写出了他们克己、助人、善良的美好心灵和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既能引起社会对贫困山区的关注,又能鼓舞人们的斗志,净化人们的灵魂。西安市秦腔一团的《市井民风》,通过古都秦菜馆里钱老板和他的雇员云娇、小宋等一批小人物的生活境遇,提出了市场经济中的新问题和人们走共同富裕道路的美好心愿。
此次参演的五台古代剧目,除一台折子戏专场外,其余4台全是根据重大历史事件所编演的历史剧,这些包容着厚重的历史文化积淀的历史剧目,并非纯粹地发思古之幽情,而是从现实出发,以古为监,总结历史教训,折射时代精神,诱发观众对现实的联想,仍然具有明显的“当代性”。山西省晋中地区晋剧团演出的《绵山祭》,以介子推与晋文公共患难而未能共安乐的事件为主线,从介子推与重耳因信义而结合又因一方失去信义而分离的情节中,引出“得人昌,失人亡”的治国之道,启示今人要弘扬中华民族讲求信义的传统美德。西安市豫剧团演出的《女皇祭陵》,演绎了武则天与长子李弘的冲突,武则天对儿子的一“鸩”一“祭”,合理地体现了武则天作为一个大政治家的气魄、追求和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内心痛苦,这种命运与人性搏斗的永恒主题,引起了今人的深沉思考与感悟。河南省商丘地区豫剧团演出的《睢阳忠烈》挖掘的亦是本地区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再现了张巡与许远率领六千将士坚守睢阳(今商丘)三百余天,抗敌护城、以身殉国的悲壮故事,全剧塑造了一座座中华英杰的雕像,展示了一个个民族忠烈的精魂,是一曲高亢的英雄主义颂歌,震撼人心,催人泪下,勉人向上,使人奋发。陕西省咸阳市人民剧团的新编秦腔历史剧《韩非入秦》,以韩非入秦为李斯、姚贾所害之、毁之、并鸩杀之的史实,为我们结构出了一部动人心魄的历史悲剧,全剧以古为鉴,有感而发,给人提供了多方面的启示:它揭示了妒嫉带来的同室相残,妒嫉、内讧是扼杀人才、财坏事业的祸水,是人性中的劣根;展现了皇权之下多出奸邪得势、忠良被害的现象,撼人心肺,发人深省。
这次交流演出剧目的第二个特点是题材、风格多样,结构样式多彩多姿。变革的时代,发展的社会,人们思路活跃,视野开阔,所以,在剧目的格局上,也呈现出丰富、多元、五光十色的多样化景观。从题材方面看,涉猎广泛,有古代、有现代,现代戏中有商业、有农业、有法纪、有税务;古代戏中有宫廷题材,也有战争题材。从风格方面看,《山凹人家》深沉,《市井民风》质朴,《特殊亲家》激越,《都市风铃声》大气,《蚂蜂庄姑爷》风趣,《阿Q与孔乙己》悲喜交集,几个古代戏大都雄浑悲壮,恢弘厚重。特别可喜的是,这种多样化的格局还表现在结构样式的多彩多姿方面。
——有传统的具有贯穿冲突和事件的线性结构方法。如《特殊亲家》是以发生在市委书记与纪委书记儿女亲家间的矛盾事件结构全剧的,其核心是情与法的冲突,巧妙的人物关系,迭宕的戏剧情节,形成了强烈的戏剧张力。《睢阳忠烈》用“守城”事件贯穿到底,戏从“让印”、“密谋”、“烧粮”、“断粮”、“割肉”、“审母”、直到“就义”,从危机的开始到危机的危机,一场有强似一场的重音;戏中的“割肉献汤”、“母子相会”、“夫妻诀别”,由将士情、母子情到夫妻情,情感层层递进,一场有强似一场的情感迸发点。这种环环相扣的线性结构集中、紧凑、有整体感,具有强烈的感染力。
——有用人物命运贯穿全剧的结构样式。历史的回响是悠远的,历史的教训是深沉的,《绵山祭》中重耳为成就霸业的背信与介子推舍身警世的取信,观众为之嗟叹,为之焦虑,这一对主人公的悲剧命运牢牢牵动人心。山外的世界很精采,山里的世界很无奈,《山凹人家》中石榴与石头有情人难成眷属,石榴却被“换亲”的方式嫁给了患柳拐病的刘根,观众为之激动,为之伤悲,人物悲剧的命运时时扣击人心扉。这种命运结构样式具有强烈悬念,能有力地唤起观众的稳定注意,一般来讲,人物命运不解决,观众不会离开剧场。
——有用人物性格贯穿全剧的结构样式。这种结构能够集中地塑造人物,揭示人物的心理,使人物形象生动,个性鲜明。如《都市风铃声》,以企业家郑英拼搏进取、公而忘私、沉着稳健、具有多方面的责任感这样的个性贯穿全剧,血蒸泪煮的情感纠葛,火花四溅的心灵碰撞,所有的戏剧场面、戏剧冲突、戏剧动作都是由她这种性格所引发。《蚂蜂庄的姑爷》中的冯二宝是一个由部队侦察排长转业的税务专管员,他正直、坦率、热情、活泼、机智,他个人的恋爱挫折,兄嫂的婚姻危机,群众的抵触情绪,都是由他的这种个性而生发,而陡转,而流淌出悲伤与喜悦,苦恼与欢欣,所有这些,又使人物显得可信、可爱、可敬。
——还值得一提的,这次交流演出出现了一种散文样式的结构。这类结构打破了传统戏剧结构线性因果链的形式,避免用偶然事件推动剧情发展,因而更容易给人以真实感,增强反映生活的广度和深度。而且,这种样式受到了剧场检验,得到了观众的认可和欢迎。如曲剧《阿Q与孔乙己》借鉴了鲁迅小说的结构方式,把戏剧结构散文化,以场面积累实现性格塑造,剧中的“姓氏及其他”、“一块钢洋”、“恋爱悲喜剧”、“不准革命”、“梦里风光”、“最后的遗憾”……等场次安排,并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然而,这些饱含心理信息的一个个细节的有效积累,却较为真实地刻画了两个精神严重扭曲、愚昧、麻木的典型人物,展示了丰富的生活画面,传达了较深刻的思想意蕴。秦腔《市井民风》采用一个人物一个透视点的手法,塑造了人物群像,用团块结构代替线性结构,把舍利取义的秦老板,逃婚的云娇,携子打工的小宋,年轻气盛的石头,热心助人的皇甫一个个组织进来,构成一场一场矛盾,透视出形形色色的人物个性,把钱老板的秦菜馆变成了容纳社会百川的“小社会”,扩大了反映生活的广度。
这次交流演出剧目的第三个特点是戏剧功能的整体性被重视。过去谈论和把握戏剧功能,往往强调了部分,忽视了整体,忽视了各个部分的统一性和不可分割性,一时过分强调教育功能,一时过分强调认识功能。过分强调教育功能、认识功能,往往出现创作的概念化和类同化,过分强调娱乐功能,往往出现人文精神失落,向低俗化倾向滑落。这次演出,我们欣喜地看到,剧目创作注意了戏剧功能的整体。既重视认识功能,教育功能,感化功能,也重视了娱乐功能。大部分剧目,既具有正确、深刻的思想、有认识价值、同时具有健康强烈的情感,能够以情感人。有些剧目既注意了一度创作,也注意了二度体现,融思想性、艺术性、技巧性、趣味性为一体。
豫剧《都市风铃声》,不仅以无私奉献的精神和崇高的人格力量教育了人,鼓舞了人,而且还以一种独特的美学意蕴打动了人,陶醉了人,那串贯穿全剧的风铃使该剧具有了诗的韵味:在商战旋涡中挣扎搏击的郑英想到丈夫时摇动了风铃,在音乐天地中徜徉的周少甫怀恋妻子时托起了风铃,天真懂事的女儿想妈妈时玩弄起风铃,“不称职”的妈妈思念女儿时呼唤着风铃……风铃是全家人心灵相撞的呼应,风铃象一串红线连系着夫妻、母女、父女之间的感情。风铃的运用诗化了全剧,风铃的运用提高了《都》剧的美学品格和艺术品位。《市井民风》一剧,在揭示普通人于困难境遇下寻找工作,维持小店的苦斗精神时,具有强烈的感情力度,不少观众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同时有比较深刻的认识价值:酒店老板在雇员下跪时感到震惊,他看到“这一跪跪出了两个阶层”,“这一跪人生座标错了位”,从而能够和雇员同舟共济。这说明不论是富裕者还是贫困者,都不愿意看到两极分化,都不愿看到中国再出现贫富悬殊的对立阶级和阶层,可以说在感情上打动了观众,在思想认识上启发了观众。再如豫剧《蚂蜂庄的姑爷》,不仅讴歌了税务工作者的博大情怀和高尚品质,而且将娘儿们插科打诨的歌舞表演贯串全剧,强调了该剧的逗趣性、娱乐性。
将戏剧的教育功能、认识功能、娱乐功能整合得较为完美的当数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的《折子戏专场》:关中道情《隔门贤》描写的是芙姐一家周济未婚女婿李小喜母子共渡年关的小喜剧,丈母娘、丈人、媳妇疼女婿疼得不落套,充满了生活情趣,洋溢着人间真情。秦腔《打柴劝弟》手足之情表现得充分感人,人物内心外形协调一致,技巧娴熟,精、气、神十足。反映抗战时期大生产运动的《王三宝开荒》,通过生动幽默的表演,将好逸恶劳的大烟鬼王三宝改造成新人的过程刻画得活灵活现,那细节上的夸张产生的喜剧色彩更令人叫绝。整场折子戏思想健康、内容丰富、技艺精湛,令人称道,显示出整体上的完美。
这次交流演出剧目的第四个特点是,创作者具有强烈的创新意识。使观众耳际回荡新音响,眼前展现新景观。
首先是音乐上的“移宫换韵”,革新创新。为表现现代商都日新月异的新风貌,《都市风铃声》在音乐唱腔的调式、行腔、旋法、唱法上显示出一种非常规的突破。主体旋律、描写音乐像一曲曲都市生活的变奏曲,有激越的快板,有柔情的慢板,有传统音形,有现代格律,跳荡的移位,灵动的转换,挥洒出现代人的新节奏,展现出大都市的气派和风采。唱腔融入了通俗唱法、美声唱法,人物分行当定位,郑英是“花腔女高音”,少甫是“男高音”,任总经理是“男中音”,风铃歌是“童声”,这种音型定位的唱法使豫剧音乐唱腔展露出“体系化”的端倪,充盈着新时代的气息。特别是郑英的演唱,有民族的特点,亦有美声的韵味,欢悦时有细语柔情的“宣叙调”,慨叹中有壮怀激荡的“咏叹调”,以时代的音响讴歌了这位搏击商海的时代女强人。《阿Q与孔乙己》的音乐有较大突破。那含有江浙水乡韵味的主题曲植入了江南曲牌、老八板。阿Q刑场上那段抒情而浪漫的〔垛子吟〕明显借鉴了越剧的清板。三个主要人物都有自己独特的音乐形象:阿Q音乐以怪味的曲胡滑音鸣奏出人物的愚昧、油滑,孔乙己音乐用平稳的三弦拨弹出人物的呆板、迂腐,假洋鬼子以西洋小军鼓敲击出人物的傲气和奴性。
舞台样式的“移步换形”显得现代味十足。编导利用当代的舞台声光、装置器材和舞美用品的有机结合,体现出当代社会和当代艺术的水平和气派。《特殊亲家》的舞台,用了四个巨大的白色框架作为中性背景,半透明的材料在色光的变化下晶亮透明,表现着不同场景的气氛,在局部景变化的诱导下,整个舞台框架时而是火车站的建筑群,时而是市委书记办公室的落地窗户,时而是湖滨公园舞厅的隔扇,这种新颖、独特的设计带有多义性转化的特征,具有强烈的现代意识和时代生活的气息。同时,这与导演贴近现实的艺术风格、充分展示戏曲流动美的处理相和谐,使之成为了一种较完整的现代戏曲的舞台样式。《都市风铃声》用线描的方式营造了中州都市的大背景,荧光管状组成的建筑群加上霓虹灯的点染,炫目地表现了现代都市的繁华。前景180度转动的桥形平台具有立交桥、建筑楼层、室内入口与墙面的多种表现性,科学地为表演提供了多层次、立体空间的调度支点,充盈着现代审美的活力。
舞台体现的“移步换形”也吸纳了现代手段。《特殊亲家》吸收了新的舞蹈语汇,导演以一群绿衣少女织成的“雨伞舞”幻化出火车站上人群熙攘流动的场面,艺术地表现了纪委书记冒雨寻找受辱少女的艰难。《韩非入秦》借鉴了影视时空重叠的手法,让原在宫门外的李斯进入宫廷舞队表演之中,巧妙地映衬出他对推荐韩非又悔又妒的复杂心态;囚禁韩非一场,以狱卒手中的刑杖组合成狰狞可怖的监狱牢房,既冼练,又富象征性。《蚂蜂庄的姑爷》以现代化的富有装饰意味的圆形平台与推拉平台的运用,创造了一个虚实相间、灵动自由的现代生活的舞台空间,由此来突出人物心灵对话的自由性:时而是大宝与桃花纯朴而憨厚的恋情对话,时而是大宝与二宝酸楚而情深的兄弟对话,时而是二宝与岳母娘既妥协又斗争的争执对话,时而是二宝自己审自己的内心对话……通过这些亦真亦幻的心灵碰撞,闪现出一代新人高尚情操的精神火花。
新的艺术语汇使观众耳目一新,美不胜收。
当然,这次交流演出也暴露了三省在戏剧创作上的弱点。第一,有些剧目的创作生活底蕴尚嫌薄弱,作者往往从意念出发,甚至不是用丰富的生活场面、生活细节体现意念,而是用意念图解意念,使得人物行为与人物性格脱节,人物背离心理逻辑,因而显得不真实。第二,有些剧目仅仅有一个或几个好的事件,但缺乏独特的、深刻的认识,因而也缺乏独特的、深刻的开掘和表现,只是表现了事件过程,缺乏一种独特的启示,流于一般和肤浅,说明了创作者们思想水平、认识水平的局限。第三,有些剧目在塑造人物和揭示人物心理方面显得功力不足,人物性格较干瘪,心理揭示缺乏深刻性和层次性。以上这些都有待于提高和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