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哲学的时代性*，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时代性论文,哲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哲学与时代的关系是我们哲学工作者经常谈论的一个重要的哲学问题，似乎它是不言而喻的、已经不成问题的问题。其实不然，只要仔细琢磨其中有不少问题值得深入研究，即使所谓已经解决的问题也需要再认识，这就是我要写这个题目的缘由。
一、哲学时代性的文化载体
对于“时代”的理解，不同对象的时代有不同的划分标准。例如从人类历史的发展来说，根据工具来划分人类文明史，有所谓“石器时代”、“铁器时代”、“铜器时代”。恩格斯沿用摩尔根按照生活资料生产的进步状况来划分历史，人类社会分为“蒙昧时代”、“野蛮时代”和“文明时代”。同时，“时代”又有大时代与小时代之分。例如今天人们常说：信息时代、计算机时代等等，就是指某一事物所处的小时代。我们这里讲的哲学的时代性是指大时代，指一种哲学理论、学派、思潮产生与存在所处的经济、政治、宗教、艺术、科学等的文化背景，这是哲学的文化载体。具体来说，首先是一个民族、国家的经济基础（生产关系），由此产生的政治制度，法律制度。其次是一个民族、国家的社会生活，包括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诸如物质文明程度以及文学艺术、宗教信仰等状况。再次是一个民族、国家的科学技术发展的水平。此外，一个民族、国家所处的与之密切相关的外部国际环境，这点到今天越来越显得重要。可见，形成哲学的时代，是多种条件（因素）的综合的结果。我们看待哲学的时代性必须从哲学的文化载体，全面加以把握，不能以一概全。
这里需要讲一讲哲学的时代与阶级斗争的关系问题。阶级社会的生产关系主要表现为阶级关系和阶级斗争，特别是在社会形态、生产方式更替的时候，阶级斗争汇成一股强大势力左右着时代，这是很明显的，无疑，这时我们必须把阶级斗争作为一个重要条件来考察哲学的时代。但即使是这样，我们也不能把阶级斗争夸大成为哲学的时代性的唯一条件，使哲学的时代性和阶级性等同起来。
那么，我们又如何理解今天的哲学的时代，它有哪些特征？这对于今天哲学工作者进行哲学思考，认清哲学方向，甚为重要。
中国共产党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路线的制定与执行，从根本上纠正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错误路线，我们国家正沿着一条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阔步前进，祖国面貌日新月异。改革开放把我国带进一个新的历史时期，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建立，大大推进了我国经济、财政、金融、法律、文化教育、科技等制度改革不断向深度和广度发展；同时，改革开放开拓了人们的眼界，人们思想观念发生深刻的变化。
世界范围科学技术突飞猛进，技术革命浪潮方兴未艾，广泛运用到生产上，推动了产业结构不断调整和经济迅速发展，经济、技术的竞争日益激烈。世界正朝着多极化发展，要求和平与发展成为世界人民不可阻挡的潮流。世界人民正面临人口、生态、原料等全球性问题的严重挑战，解决人类自身生存问题已成为全世界迫切的问题。
以上这些条件汇合成为当今的时代，是改革开放的时代，思想大解放的时代，科技大发展的时代，世界严峻挑战的时代。由此我们可以把当今的时代概括为以下几个特征：内容的深刻性，即今天时代变化的深刻性是以往任何时代无法比拟的；范围的广泛性，既波及到经济和政治，又涉及到各种制度和人们的思想观念；时间的剧变性，即世界形势、科学技术瞬息万变；空间的超越性，即今天时代超越一个民族、国家的地域界限。
我们哲学工作者认清今天的时代，跟上这个时代，投身这个时代，是唯一的选择。
二、时代创造了哲学
对时代与哲学的关系，黑格尔作过精辟的论述：“哲学并不站在它的时代以外，它就是对它的时代的实质的知识”（注：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三联书店1956年版，第56页，第48页。）。正如没有人能够真正超出他的时代，没有人能够超出他的皮肤一样。“个人无论怎样为所欲为地飞扬伸张——他也不能超出他的时代”。“每一哲学属于它的时代，受它的时代的局限性的限制”。“每一哲学都是它的时代的哲学。”（注：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三联书店1956年版，第56页，第48页。）每种哲学并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时代的产物。时代创造了哲学，哲学只能满足它的时代的要求，时代决定和制约着哲学的主题。当我们考察一种哲学学说、思潮，一个时代的哲学主流和倾向时，只有把它放在它的经济、政治和科技等文化背景之中，才能得到科学的说明。
古代希腊，公元前5～6世纪，已经形成奴隶制生产方式，出现了城邦制国家，手工业从农业中分化出来形成以手工业和商业为中心的城市，自然科学得到初步发展，原始神论有着很大影响。这样一个时代，决定了古希腊哲学的主题是探索世界本原的问题——世界从何而来，消灭后又归于何处。哲学主要是研究本体论。尽管苏格拉底试图把哲学从自然转向人及伦理问题的研究，但这并没有扭转古希腊哲学的主攻方向。14世纪从意大利开始的、迅速席卷全欧的文艺复兴运动，不仅为科学发展创造了条件，而且也为近代欧洲资本主义发展开辟了道路。17世纪以后，资本主义迅速发展，冲破封建制度的藩蓠，新兴资产阶级纷纷登上政治舞台，以力学和数学为代表的自然科学获得重大成就。资本主义新时代的到来，哲学从本体论转向认识论，理性主义或主体性哲学成为近代哲学的主题。理性决定一切，知识万能，逻辑思维方法绝对无误，成为近代哲学家的共识。理性主义哲学到德国古典哲学发展为最完备的形式，康德为了解决其前辈由于思维方法的机械性、形而上学性而造成的与人的主体性的二律背反，提出了人的两重性问题，认为人具有自由意志，不受必然性支配的自我决定，从哲学的高度论证了人的主体性。黑格尔把理性看作一切事物的根源，“理性狡计”是人类社会历史的推动者，理性主义哲学推向顶峰。在近代也出现过反主流的哲学思潮，休谟就是一个例子，他的怀疑论，对必然性的质疑，对经验归纳法的反驳等，的确成为“理性批判时代”的火星，但就近代哲学整个发展趋势来说，这种哲学理论毕竟只是“火星”，未能成为燎原之势。
马克思有句名言：“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精神的精华”（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第121页，第120页。）。马克思这句话非常准确和深刻地揭示了时代与哲学的关系中一个重要问题。我们知道，任何一种哲学理论、流派和思潮，从一定意义上说，都是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式和不同程度反映了时代的要求，都是时代的产物；但它们有正确与错误、精华与糟粕之分；即使是正确的哲学理论也存在着反映时代精神的程度与深浅的不同，只有那种真正把握时代的脉络，正确反映了时代主旋律的哲学，才是时代精神的精华。
这里说的哲学正确反映了时代主旋律，其一是指哲学反映了时代的最本质的特征；其二是指哲学反映了时代的最主要的潮流；其三是指哲学反映了时代的发展趋势。哲学家把握时代的主旋律，就是把它所处的时代“人民最精致、最珍贵和看不见的精髓都集中在哲学思想里。”（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第121页，第120页。）成为文明的活的灵魂。例如，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到本世纪初，当德国古典哲学终结后，各种哲学学派、思潮陆陆续续登场，诸如实证主义，唯意志主义，新康德主义，新黑格尔主义，实践的唯物主义（马克思主义哲学），实用主义等等。但是只有马克思主义哲学才真正反映了其时代的本质和时代未来发展的趋势，无论是对客观世界的认识，还是对主观世界的认识，其深刻性和真理性，都是其他学派无法比拟的，因此马克思主义哲学代表其时代精神的精华，这是理所当然的。
再如，我国本世纪初到30～40年代这个时期的哲学。从五四运动到新中国成立，是中国两种前途，两种命运的大决战时代，帝国主义列强的入侵，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国民党腐朽的统治，社会各种矛盾日益激化。这样一个时代决定了哲学流派与哲学思想内容混杂中外古今，西方各种社会思潮和哲学思潮不断涌入中国。但是有的思潮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了；有的逆时代潮流而动的哲学，随着时代的前进也被抛进历史垃圾箱。而在这个时期兴起的试图把西方的某种哲学思潮、学说同中国儒学传统相融合的所谓“新儒学”，却长久发生影响，并一直为人们所重视，成为一个重要的哲学学说。这是什么原因？
所谓“新儒学”主要包括梁漱溟把柏格森生命哲学同传统儒学相结合的“新孔学”，冯友兰把新实证主义同程朱理学相结合的“新理学”，熊十力把佛学唯识宗、西方哲学同陆王心学、宋明理学相结合的“新唯识论”，贺麟把黑格尔主义同陆王心学相结合的“新心学”，等等。“新儒学”是五四新文化运动后出现的哲学学说（思潮），是时代的产物。它反映了一部分学术界知识分子，寻求一种外来的新的哲学学说、思潮，解释和改造传统儒学，并使两者结合起来，为人们观察人生与社会提供一种新世界观。这些学者知识渊博，不仅精通中国哲学，而且对西方哲学也有深入研究，学贯中西，博采众长，自成体系；对中国哲学、中西哲学结合等方面的研究，都作了不少贡献。他们有相当高的哲学理论素养和思维水平，对哲学中许多问题提出了富有启发性和创造性的见解。所以我们今天重视对他们的著作和思想的学习和研究，这是应该的，过去把这种“新儒学”看作是地主、资产阶级的反动世界观，是与马克思主义相对抗的反动思潮，是神秘主义、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相结合的“大杂烩”，应该彻底批判和抛弃，这是十分错误的。但是我们又应该看到，作为这个时代精神的精华，不是这种“新儒学”，而是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同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的毛泽东哲学思想。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先进分子，在革命实践中创立了毛泽东哲学思想。在毛泽东哲学思想指导下，找到了一条挽救中国前途命运的革命道路，从而推翻压在中国人民头上三座大山，建立了新中国。但今天在纠正由于极左路线而产生的对“新儒学”的错误看法的同时，却又出现一种情况：对“新儒学”大肆渲染和吹捧，并作了不符合实际的评价，似乎它代表了这个时代的哲学方向，它才是时代的精品，这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
三、哲学对时代的超越性
时代创造了哲学，但哲学又反作用于时代，推动时代的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说，哲学又铸造了时代，这就是哲学对时代的超越性，其主要表现以下几点：
首先，哲学并不一定是同经济、政治制度相一致的，常常有这样的情况，落后的经济、政治制度的民族、国家产生出比较先进的哲学思想。原因何在？第一，由于一种哲学的产生是需要接受其前辈们的思想资料为前提的。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每一个时代的哲学作为分工的一个特定的领域，都具有由它的先驱者传给它而它便由以出发的特定的思想资料作为前提。因此，经济上落后的国家在哲学上仍然能够演奏第一提琴：十八世纪的法国对英国（……）来说是如此，后来的德国对英法两国来说也是如此。”（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7卷，第489页～490页。）落后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 产生了先进的哲学——毛泽东哲学，也是如此。第二，哲学是“更高的即更远离物质经济基础的意识形态”（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249页。）。哲学是高悬于空中的。就这点来说，哲学与政治学、法律学等社会科学是不同的。要说清楚这个问题，涉及到哲学自身的性质与社会功能问题。哲学虽然是在人类物质生产发展到一定水平，即有了“闲暇阶层”而产生的，但并不是由于某种物质利益的驱动，用黑格尔的话说：从物质利益享受来讲，我们可以把哲学叫做一种“奢侈品”。哲学的产生与存在出于人类“高尚”精神的需要，它旨在提高人的精神境界。因此，哲学对于人类物质利益享受来说不是必需的，但是对于人类精神来说却是最必需的，须臾不可无。从本质上说，哲学不能给人以获得某种职业的知识，人们试图从哲学中找到一条发财致富的知识是徒劳的。但是人作为人来说，哲学又是永远需要的，因为人除了物质生活之外，还有精神生活。
其次，哲学反作用于时代，推动了时代的发展。“哲学不仅从内部即就其内容来说，而且从外部即就其表现来说，都要和自己时代的现实世界接触并相互作用。”（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第121页。）这在社会变革的先导作用中的表现尤为明显。例如18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和战斗唯物主义者，他们反封建，反宗教神学，以理性主义为武器对宗教、国家制度进行无情的批判，高举自由、平等、博爱的旗帜，冲破封建制度禁锢的藩蓠，这种精神力量，在人民群众中转化为巨大的坚无不摧的时代潮流。
再次，哲学具有相对稳定性和持久性的原理和问题。在哲学思想发展过程中，有的哲学理论、原理和命题，不会因时代的变迁而消失。哲学这种“顽固性”成为每个民族、国家的传统文化的核心，是人们所要继承与发扬的东西。就西方哲学来说，求真，重认识（知识），强调探索事物现象背后的实体与本质是哲学追求的宗旨，从而个别与一般的关系问题成为贯穿西方哲学各个时期研究的中心问题，它具有超越时代性。中国哲学，求善，重人的伦理道德问题的研究，强调探索人的社会价值、天人和谐关系（天人合一），是贯穿于中国从古代到近代的中心问题。另外，有的哲学家提出的一些重要的哲学问题，也具有超时代性。西方哲学史上所谓“休谟问题”就是一例，自17世纪休谟提出以来，直至今天还在围绕着它进行研究与讨论，并没有随时代的消失而消失。
这里特别要提出的关于哲学的思维方法问题，它是超时代的，更不是某一个阶级的“专利品”，而是人类的共同精神财富，它是人类长期实践积累的结果，是人类思想文化的沉淀。哲学之所以被人称为“爱智”、“智慧学”，其原因是由于哲学能教人们学会观察事物、认识自己的一种方法。有人说学了哲学使自己聪明起来，恐怕就是这个道理。哲学思维方法就是辩证法，无论是中国还是西方，从古至今，不少哲学家从不同方式和角度提供了程度不同的辩证法思想，这是人类十分珍贵的思想宝库。
今天我们正确理解时代与哲学的辩证关系，很有现实意义，有助于我们更深刻地领会马克思主义哲学与邓小平哲学的关系，以及邓小平理论的伟大意义。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个科学体系，要在实践中不断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是马克思一百多年前创立的，到了今天的时代，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正如邓小平同志指出的：“马克思去世后一百多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在变化的条件下，如何认识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没有搞清楚。绝不能要求马克思为解决他去世之后上百年、几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的任务。”江泽民同志在十五大政治报告中说：“这种变动的剧烈和深刻，近一百多年来达到了前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因此，马克思主义必定随着时代、实践和科学的发展而不断发展，不可能一成不变。……离开本国实际和时代发展来谈马克思主义，没有意义。静止地孤立地研究马克思主义，把马克思主义同它在现实生活中的生动发展割裂开来、对立起来，没有出路。”邓小平同志正是根据现时代的特征，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用马克思主义基本观点和方法，科学地总结了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成功与失败的经验教训，对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的成败，发达国家的发展态势与矛盾，进行正确分析，对“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个根本问题，作了科学的回答，创立了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伟大理论。这是我们老祖宗没有说过和没有解决的问题，使马克思主义进入了新的境界。所以，以实事求是为核心的邓小平的哲学思想，一方面是同马克思主义哲学、毛泽东哲学思想一脉相承的统一的科学体系，另一方面，是当今时代的产物，充分表现了鲜明的时代精神的特征。“在新的实践基础上继承前人又突破陈规，开拓了马克思主义的新境界”。
* 收稿日期：1998—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