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诗歌小说:菅直人文科诗歌考证_小说论文

六朝诗歌小说:菅直人文科诗歌考证_小说论文

诗化的六朝志怪小说——《菅家文草》诗语考释,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小说论文,菅家文草论文,诗语考释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日本文学史上,菅原道真(845—903)是唯一以才学登上相位的文学家,也是最早为我们留下完备的诗文集《菅家文草》、《菅家后集》的文学家。川口久雄校注的《菅家文草菅家后集》(日本古典文学大系72,岩波书店)虽然只为诗歌部分作了校注,但已使我们为这位平安时代汉文学家丰富的精神世界深感惊叹。

宽平七年(895), 纪长谷雄从六朝志怪小说中选出有关长寿的故事,由巨势金冈绘图,菅原道真为其作了题画诗。正如川口久雄所指出的那样,五道题画诗的原典如下:

题画诗小题 出处故事

1、庐山异花诗 神仙传 董奉

2、题吴山白水诗列仙传 负局先生

3、刘阮遇溪边二女诗幽明录 天台刘阮

4、徐公醉卧诗 异苑东阳徐公

5、吴生遇老公诗述异记 吴猛

这些书,见于《隋书·经籍志》:

1、神仙传十卷 葛洪撰

2、列仙传赞 三卷 刘向撰 续孙绰赞

列仙传赞 二卷 刘向撰 晋郭元祖赞

3、幽明录三十卷刘义庆撰

4、异苑 十卷 宋给事刘敬叔撰

5、述异记十卷 祖冲之撰

日本的《日本国见在书目录》载录《神仙传》二十卷,《列仙传》三卷,新旧唐书可见《异苑》以外诸书。菅原道真的这些题画诗显然是根据六朝志怪小说写出来的。

川口久雄所著《三订平安朝日本汉文学史研究》,指出了菅原道真所撰策问的特点。它们是:

对策者策题

高岳五常叙浇淳征魂魄

三善清行音韵清浊 方伎短长

纪长谷雄通风俗分感应

小野美材明仁孝辨和同

道真自己接受策问时,由都良香提出的策题是《明氏族》和《辨地震》。这些都反映了当时文学界风潮之一斑。大体两问之中,前者关于人世,后者则为超人世的内容。他们对这种超越儒教世界的超人世世界的关注,很值得我们注意。

然而,《菅家文草》中,与中国志怪小说有关系的作品,却不只这些。川口久雄只提出这两点,似乎有所遗漏。事实上志怪小说以各种形式投影于道真的诗文之中,道真已经读到过不少志怪小说,对其文学评价,已有相当的理解。作为诗人,道真不仅憧憬于神仙,而且积极从志怪小说中摄取构思与形象以创造诗境,以志怪为诗。志怪小说的故事与人物事物丰富着他的想象力,扩大了他汉诗的表现力,使其更富感染力。对于《菅家文草》中的志怪小说等闲视之而未予探讨,总是一件遗憾事。

读菅原道真的作品,最重要的书自然就是川口久雄校注的《菅家文草 菅家后集》了。由这本校注我们获得了很多知识;同时,又感到有些不满的地方,不免有得陇望蜀之念。《菅家文草》第七卷至第十二卷的散文部分,尚未校注,令人有遗珠之叹。川口久雄的校注是极慎重的,但也有误译、注释不完整的地方。指出原文的讹误,是颇需功力的,但这又是校注者想要避开也无法避开的事情。否则,就可能产生误读。原文的问题,是与“解释”分不开的。

读诗便是接近作者的诗心,汉诗盛行的平安时代,也是中国志怪小说流行的时候,汉诗中多有利用志怪小说的诗语。菅原道真的部分汉诗汉文中,横溢着与中国志怪小说相通的怪异性、神秘性、幻想性。这里以《菅家文草》语释为中心,考察道真诗文与志怪小说的关系。道真是怎样在诗文中引用志怪小说,这些志怪小说在道真诗文世界中发挥着怎样的作用,对这些问题,本文略陈拙见。

一、仙驾:“灵寿应惭恩赐凤”

《菅家文草》中,屡见奇异趣味的诗。例如《九日侍宴,赋山人献茱萸杖,应制》,便可以看出趋奇好异的倾向:

萸杖肩舁入九重,烟霞莫笑至尊供:

南山出处荷衣坏,北阙来时菊酒逢。

灵寿应惭恩赐孔,葛陂欲谢化为龙;

插头系臂皆无力,愿助仙行趁赤松。

据山口久雄的解释,前四句的大意是,仙人(按:指山人)肩扛茱萸杖入宫,仙人做了献茱萸杖于宫中这样的俗事,烟霞不要见笑,仙人出于南山山岩,身上穿的荷衣已经凋敝,正逢宫廷里举行重阳节的宴会。关于这四句,看来没有问题,但接下来的第五句该怎样理解却是难题。注释说“恩赐孔”训解、意义皆存疑,用字牵强,而在补注中说:“仙人向天子献上茱萸杖,祝其灵寿,天子对此予以赞许。孔,至、达、通之意,据段注,‘凡言孔者,皆所以嘉美之’。”不过,段注“孔”字是副词,没有用于句末的例子。“恩赐孔”还是意义不明。

第五句和第六句必为对句,“恩赐孔”与“化为龙”显然龃龉,“化为龙”最后一字为名词,“恩赐”之后也应为名词。这样看来,这个字只能是“凤”。第五句与第六句当为:“灵寿应惭恩赐凤,葛陂欲谢化为龙。”这里的“凤”,当源于“随凤凰飞去”的萧史故事。萧史善吹箫,作凤鸣。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为作凤台以居。一夕吹箫引凤,与弄玉共升天仙去。秦人作凤女祠于雍宫内。见《列仙传》上。

在中国志怪小说中,凤与龙均为“登仙”即升天的坐骑。《仙传拾遗》载萧史夫妇升天时,弄玉乘凤,萧史乘龙(《太平广记》神仙四所引)。凤与龙为登仙坐骑未改。草体“凤”字与“孔”字字形相近,如果阅读者不知此句所用之典,便容易误解误写。

实际上第五句与第六句各用了一个有名的登仙典故,构思可谓巧妙。“萧史乘凤”的传说,葛洪《神仙传序》中也曾提到:“萧史乘凤而轻举”。道真此诗下面的“灵寿”云云,不过是使“登仙”更为明确。这里将山人所献茱萸杖比作登仙坐骑以赞美,表达接受茱萸杖时的惶恐心情。接下的第六句,出于《水经注·汝水注》费长房投杖于葛陂,其杖化为龙。这是进一步赞美茱萸杖,以吐露感激之情。假如这样理解不错的话,第五句为“灵寿应惭恩赐凤”便可确认了。

在中国诗文中,常将神仙坐骑称为“仙驾”。仙人所乘凤车,称为“凤辇”,《仙传拾遗》“有西王母乘翠凤之辇,乐会穆(天子)”之句,即为一例。除凤与龙之外,鹤也为仙驾之一。王子乔乘白鹤登仙的故事,是道真很爱用的。诗作当中,几次用到。他在《九日侍宴,同赋天锡难老,应制并序》一诗中感叹“轻身岂学仙,鹤毛无一片”。道真趋奇好异的趣味,对中国志怪小说的倾倒,使他的一部分作品带有了神秘性、幻想性的色彩。

二、升天:“因君一到五云端”

中国志怪小说中,不仅有人登仙的故事,而且还有动物登仙的故事。《神仙传》卷四刘安条,淮南王刘安学道,招会天下有道之人。刘安得道,举家升天,畜禽皆仙。犬吠于天上,鸡鸣于云中。这个故事本身并无贬意,用以指一人得官,亲友亦随之得势,那是以后的事情。

菅原道真似乎很喜欢这个情节。例如《典仪、礼毕、简藤进士》里,有“我皆仙阶才舐器,应知细吠白云中”,用了这个典故。在《九日侍宴,观赐群臣菊花应制》里又有“鸡雏不老仙人署,麝剂初穿道士园”,再一次用了鸡犬随仙人升天的典故。

甚至他看到源皇子饲养的一群白鸡雏,也立刻想起了登仙的鸡。《感源皇子养白鸡雏,聊叙一绝》全诗如下:

冶冰残片雪孤团,怪问鸡雏子细看;

养得恩容交杵臼,因君一到五云端。

这里我们要探讨的是第三句中的“交杵臼”应当如何理解。山口久雄注释说:“杵臼昔与程婴为保护主君遗孤不惜牺牲的恩容,以言源皇子对鸡雏精心养育。”程婴杵臼的故事在中国,在日本都非常有名,《史记·赵世家》、《蒙求》、元曲《赵氏孤儿》、日本的《唐物语》等都曾描述,难怪令阅读者一见“杵臼”二字,便马上想起程婴杵臼的故事。但是将皇子源氏比作被杀掉的杵臼,把源皇子养的白鸡雏比作主君的遗孤,总使人感到别扭。

实际上,这里的“杵臼”并不是人名,而是杵与臼的意思,“交杵臼”实指“杵臼交”的故事。“杵臼交”,指不计身份而结交的朋友。《后汉书》吴祐传中说公沙穆来游太学,无资粮,乃变服客佣,为赁舂,祐与语,大惊,遂共订交于杵臼之间。在道真这首诗中,以“杵臼交”来比喻主人源皇子与他喂养的白鸡雏的关系,便没有什么不妥。道真本欲言“杵臼交”,因音调不合,改为“交杵臼”,是可以理解的。

这首诗的前两句,是写诗人看到像冰雪一样洁白的鸡雏,便细心观察,并向其提问:“你为何如此美丽洁白?”后面拟鸡雏口吻以作答,多亏源皇子的大恩,两者结下不计贵贱的交情,或许会因皇子而成仙,犹如舐刘安仙药而登天的鸡,即是说“因君一到五云端”中的“君”,正是指源皇子,这实是以淮南王喻源皇子。

顺便要说的是,“鸡犬升天”的故事,得到平安时代文人们的喜爱。《续浦岛子传记》里有“志高于淮南,云中望鸡犬”的句子。这个故事反映了人与动物的亲密关系。道真所作《题吴山白水诗》,原据《列仙传》,他恐怕对《列仙传》中的“祝鸡翁”的故事也会很熟悉。祝鸡翁养鸡百余年,鸡有千余羽,皆以名呼之,夜栖木上,昼则放养。祝鸡翁后登吴山时,白鹤、孔雀数百羽,皆止于其旁。登吴山乃为登仙的代名词。道真的《感源皇子养白鸡雏,聊叙一绝》,与这个故事有相同的主题。

三、遇仙:“念念逢时丹桂一”

道真《吴生过老公诗》是根据《述异记》中吴猛访仙的故事写成的,但作为诗歌的表达方式,诗中只以吴猛受到仙人喜爱为中心来描写,而没有提到江州刺史迎来吴猛一事。因而,诗的前两句“山头不倦立烟岚,幸甚神人许接谈”中的“神人”,并不是如同川口久雄注释所说指的是江州刺史,而是指庐山仙人,也就是说,仙人们立于云烟翻涌的庐山山顶,吴猛与仙人接谈,十分幸运。第三、四句“念念逢时丹桂一,行行见处石梁三”,与前两句一样,均是以吴猛的视角着笔。《菅家文草》注释,关于第三句,言“存疑”,补注中说:“三四句,一边展望庐山山顶,一边漫步,岩石构成自然的桥梁三处。走过石梁,正在思忖之时,只见神人正在红花盛开的桂树下。丹桂,开红色花朵的桂树。”实际上,丹桂是桂树的美称。第三四句只是将《述异记》描写的仙人所在的特征用诗语写出来,在原文中,吴猛走过三座石梁,“见一老公,坐树下”,故事的叙述为“桂树”,诗歌中变为“丹桂”,“丹桂一”就是一棵桂树。

桂花香气馥郁,在中国小说传说中,仙人们所居之处多种有桂树,而且到仙人所居之处的人,往往成为仙人。据《高道传》,吴猛得道,“冲虚而去”。道真显然视吴猛为仙人故事。

四、感应:“应知感鲛涧中龙”

读道真《山寺钟》一诗:

草堂深锁翠烟松,拔苦音声五夜钟;

遥送槌风惊客梦,应知感鲛涧中龙。

对校注的训读并无异议,问题只在“感鲛”一语,到底是使什么感动。川口久雄的注释,认为这是“拟基于钟声感发水中鲛龙的中国民间信仰而言。鲛,海鱼之一,且通‘蛟’,中国的钟,铸有蛟龙图案。‘龙柄’、‘蛟铭’之语正源于此。‘感鲛’二字不详,或有误”。补注中进一步明确“感鲛”的意思,说“《文选》的《东京赋》有‘发鲸鱼铿华钟’。这里所说的鲸也是海里的大鱼,与鲛同样。东山寺大钟化为蛟,吉州龙鱼观的巨钟与江龙战的故事,见于《山堂肆考》、《玉堂闲话》”。遗憾的是,“蛟”也好,“鲸”也好,均不是“鲛”,两种说法皆未当。

这里的“鲛”,也称鲛人,是居于水中的奇异的人鱼。《述异记》载南海中有鲛人之室,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泪如珠。《博物志》也有类似的记述,谓“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泪能泣珠”,又说“鲛人从水中出,寓人家积月,卖绡将去,从主人索一器,泣而成珠满盘,以与主人”(《太平御览》七九○,又八○三)。鲛人泣而成珠的情景,对诗人来说无疑是印象深刻的。“鲛”、“鲛室”、“鲛人”、“鲛泪”、“鲛绡”等诗语在六朝特别是在唐诗中多见。在诗中,增强诗的悲剧气氛。例如,李颀《鲛人歌》:“泣珠报恩君莫辞,今年相见明年期。”李俊民的《中秋诗》中有“鲛室影寒珠有泪,蟾宫风散桂飘香”的诗句,李商隐《无题锦瑟》“沧海月明珠有泪”也是以海中鲛人泣而成珠抒发遭时不遇的悲哀。菅原道真这首诗里的“应知感鲛涧中龙”,是应知感动了鲛人与涧中之龙的意思。鲛人感动泣而出珠的画面确是感伤的,巧妙地写出钟声余韵的动人力量。

在神话传说与志怪小说中,动植物、非生命物等非人存在,也具有人的思想情感,它们可能有人一样的价值观与情怀,这便称为“感应”。道真的《问秀才纪长谷雄文二条》之一的《分感应》,专门提出感应问题,将汉至六朝的有关感应的故事作为考察人才的内容。例如其中有“谓泉盖不识,临城何引赴节之流;为树已无情,东平何遗西靡之种”,便是有关东平思王和舒氏女故事的问题。东平思王欲归京师,死后,他冢上的松树枝条全倾向于西边的咸阳;舒氏女爱好音乐,死后泉水转向其墓的方向以倾听她的歌声。这本是出于刘峻《重答刘秣棱诏书》(《文选·书》)的问题。但也说明了他对“感应”的特别兴趣,以及他对神秘性、幻想性的爱好。

五、异宝:“明珠不是秦中物”

道真的《水仙词》是咏物诗。正像川口久雄所指出的那样,诗中描写的是唐人薛莹《龙女传》、李朝威《柳毅传》中所描写的画面:

寄托浮查问玉都,海神投与一明珠;

明珠不是奏中物,玄道圆通暗合符。

第一句据注释是乘楂到龙宫的意思,对此无异议。第二句注释说是“海神将一颗闪亮的明珠作为‘引出物’而投给水仙”。这种解释很难理解,而这两句其实相当清楚。作者是将水仙喻为海神投予的明珠。在作者的想象世界,自己乘楂来到海神所在的龙宫时,从海神那里得到一颗明珠,这颗明珠正是眼前的水仙。水仙花小而白,十分美丽,宛如明珠。

第三句,注释中说是“似是明珠(明月之珠,夜光璧之类),不是奏状中所写到的东西的意思”。另一方面又说“奏中物三字,存疑”。实际上第三句使用了顶真(亦称“顶针”、“顶真续麻”)的修辞方法。也就是说,这一句开头使用了与前一句末尾相同的诗语。诗人围绕“明珠”的想象,来咏唱水仙的美丽,而后进一步咏唱水仙的精神。如果这种理解不错的话,第三句的解释就不那么费劲了。

简而言之,“奏中物”,恐怕是“秦中物”之误。

《史记》李斯传收录的《谏逐客书》,也收进了《文选》里的“上书”类。书中说,秦王喜欢他国的产品、装饰品,爱听他国乐器演奏的音乐,只是对人,却不论曲直,予以轻视而一律驱逐。李斯这样尖锐地抨击道:

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悦之,何也?

这里明确地说,明月之珠不是秦地所产,接着又说:

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是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

秦王所爱的夜光之璧不是秦地所产。李斯反复强调秦王对他国所产器物的嗜好,正是为了指出他驱赶并非秦国的人、他国来的客卿的政策是荒谬的。

读李斯这篇《谏逐客书》,道真《水仙词》的第三句便十分明了。本来这句应该是“明月不是秦中物”,由于误解误写而变得莫名其妙了。第二句说明珠(也就是水仙)是从海神投来的,并非人间所产。第四句说它与“阐述神仙玄妙之道的道教之说,重现实实践的儒教之说相通,如合符节”。全诗以明珠喻水仙,构思相当巧妙。

道真或许是在读过《史记》或《文选》中的《谏逐客书》,默记于心,在作《水仙词》一诗时,很可能道真诗心的角落,保留着上述文章。《史记》李斯传中,“和氏之宝”作“隋和之宝”,为“隋侯之珠”与“和氏之璧”的意思。“隋珠”,是说隋侯曾救过受伤的大蛇,大蛇以明珠答谢。《搜神记》卷二十也收录了这个故事。《搜神记》把本来不同的明月之珠、隋侯珠、夜光珠的传说统一起来,编成了一个隋侯之珠的故事。菅原道真对这个故事相当熟悉,在《金吾相公,不弃愚拙,秋日遣怀,适赐相视。聊依本韵,具以奉谢,兼亦言志》诗中的“衔珠欲报”,也用的是“隋侯珠”的典故。

道真几次从司空见惯的动植物联想到六朝志怪小说的故事。《黄雀儿》一诗也是取材于载于《搜神记》、《续齐谐记》的故事。黄雀儿本是西王母的使者,在出使往蓬莱的途中受到袭击,被杨宝救出。黄雀儿在受封于南海时,衔来四个玉环赠给杨宝。日本民间传说中,有不少歌颂知恩必报思想的故事。一只普通的黄雀,也使菅原道真想到志怪中的黄雀报恩故事,实际上正是因为这些故事表达的观念深植于心的缘故。

六、祥瑞:“如闻早上李膺门”

道真的《感小蛇、寄田才子、一绝》一诗也是根据有关蛇的故事写成的。岛田忠臣来访时,蛇出现在庭院里。此诗视之为神秘的启示,在语句上并无难解之处,却不能说已经把握了诗的主旨。其诗如下:

纵未鳞飞石道蟠,如闻早上李膺门;

自知君感相存慰,为我衔来咳唾恩。

前两句是诗人发现小蛇的联想。这小蛇即使还没有作蛟龙雄飞,今天仍蟠于石径之上,但我仍像听到它很快就要成为腾飞的蛟龙的消息一样,如同登上李膺之门一样,预示着辉煌的前程。问题在于,为什么诗人在岛田忠臣来访之时看到小蛇马上想到这是官运亨通的祥瑞之兆呢?

《搜神记》卷九正载有蛇预言官运的传说。车骑将军,巴郡出身的冯绲,在任议郎的时候,打开存放官印的匣子时,两条长二尺的红蛇,分别逃于南北两方。冯绲以为是凶兆,十分不安,请许宪来占卦,许宪继承了祖父的秘诀,他告诉冯绲这是吉兆,三年后冯绲将成为远征边境的将帅。后来冯绲果然出征南方,并相继担任了尚书郎、辽东太守、南征将军等。在这个故事中,小蛇是作为飞黄腾达前程的预言者出现的。因而,道真也视路上的小蛇为“祥瑞”。后两句利用隋侯之珠的故事,说正像衔明月之珠赠与隋侯一样,岛田忠臣的来访为道真带来精妙的议论。在这里,道真舍弃了隋侯之珠典故“报恩”的意思,而取“咳唾成珠玉”之意,说明岛田忠臣的话对自己来说是异常珍贵的。

顺便说来,蛇作为官运通达之兆的观念,可以追溯到汉代。《后汉书·杨震列传》第四四说杨震讲学之时,鸟衔三鱼来,止于讲堂庭前,学生们纷纷道贺,原因是蛇鱼皆似大夫服饰,数三则意为三公,兆示杨震定登三公之位。杨震后来果为太尉。将这些同类故事一并来读,可以接近道真的诗心吧。

七、变化:“蔷薇汝是应妖鬼”

六朝以来的志怪小说中多见“变化”的故事。所谓变化,一般即是非人的存在,也就是非人的动植物,非人物一时以人的姿态出现,起人的作用。道真爱好幻想性、奇异性,似乎相当喜欢变化的故事。《感殿前蔷薇,一绝》一诗,正证明了这一点。

相遇因缘得立身,花开不竞百花春;

蔷薇汝是应妖鬼,适有看来恼杀人。

诗人面对东宫殿前盛开的蔷薇花,这样说:由于前世良缘,今生你获得盛开于此的报应。你不是开放在百花吐艳的春天,而是在春日逝去的时候。蔷薇啊,你是妩媚的妖鬼变化而成的吧?时而注视着你,而你有令人迷惑懊恼的美。诗人向蔷薇发出惊异的赞叹。

在六朝以来的志怪小说中,以花草为主题的故事,往往不是以其妖艳怪异,而是以花草具有的可爱、清纯、艳丽而打动人心。《集异记》中有这样的故事。一位潜心读书的书生,在寺庙中与白衣美女相遇,分手时以白玉戒指赠美女。美女出寺门百步突然消失,书生于草丛中发现一株百合花,掘出百合根,剥开后见白玉戒指正在其中。书生且惊且悔神情恍惚,染病不起,不过十日死去。

读这个故事,道真《蔷薇》诗中因花而引出花中妖鬼,也便不足为怪了。唐代诗人写春花的妖艳,酿出“春妖”这一诗语。李绅《重莲台诗》:“自含秋露贞姿结,不竞春妖冶态秾”,即是一例。李绅诗里有“不竞春妖”的诗语,道真的“花开不竞百花春”,恐怕正源于李绅此诗。

中国诗人们明确意识到各种志怪主题。晚唐诗人李商隐,在《无题》诗中表达对恋人的思慕,自比刘晨,“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里面的“刘郎”,正是“刘晨阮肇”故事的“刘晨”,实际也正是写李商隐自己。道真根据这个故事写成的《刘阮遇溪边二女诗》,描述故事的情节,同时也写出了自己的感触:“不放神仙离骨录,前途脱屣旧家门”,吐露了刘阮二人未曾留在仙人之中的遗憾心情。这里的“不放神仙”的“放”,同“仿”,仿照、学仿之意,也就是说刘阮二人没有学神仙,而是回到了人间。

八、易形:“雪鬓霜髯欲换身”

道真在《谢道士劝恒春酒》诗里利用麻姑的故事赞扬道士的长寿时,六朝志怪小说的“易形”故事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临杯管领几回春,雪鬓霜髯欲换身;

若与方家论不死,麻姑庆谢醉乡人。

面对着道士递过的酒杯,要饮恒春酒的时候,想到此酒可益寿延年,会使几度青春归我所有,看到道士雪白的须髯,愿自己能与他移身换体,获得超过麻姑的寿数。这显然是与六朝志怪小说中的易形再生故事相同的构思。

刘义庆《幽明录》中的易形再生故事,可以说是人体器官移植的先声。换脚故事,讲元帝时某甲,与西域之人互换双足。甲突然病亡,司命对照生死簿发现他不当死,命差役送归人世,然甲足痛无法行走,此时恰有西域人名康者当死,其足甚健,于是差役让两人互换其脚,逐将甲送归人世。

《幽明录》中,不仅有换足故事,而且也有换头故事。贾弼之梦见一丑男请求换头,弼之予以拒绝,第二天夜里,又做了同样的梦,弼之嫌烦,答应了他的要求。醒来后头果然被换掉,脸能半边哭,半边笑,两手足与口皆能执笔同时写出好文章。

某甲与贾弼之的故事反映了人类克服器官老化、完善器官功能、延长寿命的幻想,在这个意义上,道真摄取了故事中“易形”的幻想,来描述羡慕道士健康高寿的心情。在《幽明录》的故事当中,还想象出人体器官移植后发生的有趣的家庭与社会问题。这里则作为诗歌的表达方式,巧妙地发展为由“换身”而获得长寿的构思。

在道真的诗中,麻姑的形象几次出现,主要皆作为长寿的象征。她经历了东海三次变为桑田,但仍是年轻的美女。因而说她还赶不上饮恒春酒的人,那么这无疑是对道士劝饮的恒春酒的最高赞美。这首诗中充满了道家不老不死的氛围。

菅原道真的诗文是平安朝汉文学的翘楚。在他死后,种种传说广为流传。说他作为怨灵神使平安京的人心惊胆寒,又说给他制造不幸的藤原时平一族被雷击死,还传说日本僧人宽建入宋时听到宋人口吟道真之诗。在道真死后几百年里,供奉他的菅原社、天神社遍布各地。这些传说有力地证实了道真的文学地位,反映着后世人再造道真怀大才遇小人时不幸命运的愿望。对这样一位影响深远的汉文学家,迄今的研究不能不说是相当粗浅的。诸事之先,当是首先读懂他的作品。从这种意义上讲,本文的考释不过是起步而已。

(本文据笔者1999年3 月发表于日本茨城基督教大学语言文化研究所学报第四号的《菅家文草诗语考释》日文稿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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