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债危机的演化路径及应对策略——基于区内国家竞争性财政支出的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竞争性论文,区内论文,路径论文,财政支出论文,危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113.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5656(2012)08-0043-09
一、引言
20世纪末,欧元的出现一方面改变了世界经济格局,极大地动摇了单一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另一方面彻底改变了欧元区诸国国内以及国家间的经济联系,欧元区诸国政治上的独立性以及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使得国内经济政策与区内统一的货币政策难以协调,这为后来的债务危机、金融危机乃至经济危机埋下了隐患[1][2][3]。近年来,继希腊债务危机以后,爱尔兰、葡萄牙、西班牙等欧元区诸国也接连不断地爆发了相应的危机[4][5],欧元区成员国国家信用危机不仅引发了全球的金融动荡,同时也极大地摧残着欧元的信用,甚至引发了人们对欧元生存的担忧[6][7]。
在欧元生存问题的讨论中,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提出了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Manfred[8](2010)认为,欧元已经成为一种国际货币,它拥有稳定的国际购买力,不受任何成员国的影响,在浮动汇率制度下欧元的外部价值在长期中出现波动是很正常的;Christakis Georgiou[9](2010)则更为乐观,他从历史的经验看到危机往往会带来更多的团结,由此认为,目前的欧元危机是欧洲联盟进一步加强一体化的契机,只要有政治意愿和创新的决心,那么这就是一个实现政治、货币和财政大联盟的好机会;Peter North[10](2011)以阿根廷为例,解释出现债务危机以后退出统一货币的好处,并根据欧元区政治和经济联盟的特点,提出了应对成员国债务危机的设想;Frank Bohn[11](2011)从一个独特的视角研究了欧债危机及欧元危机,在他看来,2010年欧元危机是由欧元区内国家,尤其是法国和德国之间领导人风格和政治文化差异引起的,对希腊的援助态度也是由个人领导风格决定的,并以德国一些领导人的做法为例,说明领导人风格和政治文化差异将加剧一国政府的债务危机,最终触发欧元危机;前美联储(FED)主席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12]、投资大师索罗斯(George Soros)[13]、巴菲特(Warren Buffett)[14](2011)等都抛出了欧元崩溃论的观点。国内也有一些学者对欧洲债务危机问题进行了研究,如蔡云[15](2009)从货币政策与财政政策的搭配上研究了两者的不对称性及其影响;陈志昂、杨露[16](2011)基于蒙代尔—弗莱明和第一代金融危机模型,以希腊债务危机为例,讨论了欧洲主权债务危机问题;曹宏苓[17](2010)论述了引发债务危机的短、中、长期机制,认为欧元机制存在缺陷以及欧元区国家宏观经济政策的失误是导致欧债危机的主要原因,提出了欧盟加快政治一体化即可将危机转化为机遇的观点;韩会师[18](2011)认为,高负债国的赤字问题不能构成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爆发的充分条件,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的爆发并非必然,欧元也并未失去对美元长期走强的基本面支撑,欧元区并无解体之忧;王天龙[19](2011)从欧元区宏观经济形式出发,通过对主权债务危机引发全球性危机或引发全球性经济衰退的可能性的讨论,也得出了较为乐观的结论。
国内外相关研究主要集中于导致欧债危机原因的挖掘和化解办法的探讨,这对于我们认清欧债危机的性质具有重要的意义。但是,大多数学者的论证或所提出的化解方案似乎均多少带有一些“乌托邦”的色彩,前述所介绍观点中“学者较为乐观,实践者则较为悲观”的特点似乎也验证着这一点,然而,从学术研究上看,实践者的悲观结论似乎又没有给出相应的充分依据。本文试图以欧元区诸国政治上的独立性与经济上的共同利益的矛盾为切入点,通过国家经济利益最大化原则的假设,引入“竞争性财政支出”的经济运行格局,来论证欧元区诸国财政政策与欧洲中央银行货币政策的内在冲击,以及由此带来的后果。本文如下的结构安排是:第二部分为欧元区经济制度安排的内在矛盾及研究假设,第三部分为竞争性财政支出与债务危机,第四部分重点分析了债务危机的演化路径,第五部分为欧元信用危机与出路,最后部分为研究结论及思考。
二、欧元区经济制度安排的内在矛盾及研究假设
虽然欧盟在不断地寻求政治上的统一,以改变欧元区政治与经济相分离的局面,但直到现在,欧元区政治上的统一性远不如经济领域来得快和深入,只是在面对全球或欧洲以外的政治经济事务时,欧盟政治立场的一致性才有所体现,这种政治上对外的一致性并没有改变欧元区内国家政治上的独立性。在经济发展不平衡和经济运行不同步的状况下,欧元区内各国政治的独立性与统一货币的格局必然导致区内国家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冲突,引致这种冲击的内在原因在于区内缺乏政府经济政策目标与货币政策目标协调的有效机制。在区内,欧洲中央银行行使统一的货币政策,并负责货币政策的制定,其中心任务是维持物价稳定;而政府的经济政策目标始终是国内经济利益最大化,具体来说就是,政府以实现经济增长、充分就业、物价稳定和国际收支平衡的综合效应最大化为目标,当政府缺乏货币政策调控手段时,物价稳定和国际收支平衡便失去了相应的政策工具,物价稳定和国际收支平衡目标对欧元区各国的政府来说成为外生变量,政府的目标函数由U=U(g,u,π,e)(g为经济增长率,u为失业率,π为通货膨胀率,e为汇率)变为U=U(g,u,),又由于经济增长与就业之间存在着紧密的经济联系(奥肯定理),一国的经济增长率g与失业率u之间存在明确的反向经验关系,这种反向关系正好又与政府对目标实现的评价方向保持了一致,这就意味着,根据奥肯定理所给出的经济关系g=F(u),可得欧元区国家政府的目标函数为U=U(F(u),u,)=U(u),该函数最终成为单一变量的目标函数,即充分就业目标。
当我们将欧元区国家政府单一的失业率目标或充分就业目标置入宏观经济IS-LM模型分析框架时,就不难发现欧元区经济运行内在的不协调。就欧元区各国政府来说,由于其缺乏调节国内宏观经济运行的货币政策工具,即表明LM线和BP线是由外部给定的,政府调节宏观经济运行的手段只有财政政策,而财政政策只对IS线起作用,且政府移动IS线的手段也只有税收与政府支出。在一个民主政体下,高福利及高社会保障使政府公共支出具有刚性支出的特点,降低公共支出和增税这类紧缩性的财政政策几乎成为不具有现实性的手段,同时在绝大多数时候它也与政府的充分就业目标不一致,由此决定了欧元区内国家财政政策总体上仅具有扩张性的职能①,IS曲线呈向右上方移动的趋势。然而,当我们考虑到欧元区国家劳动力净流入的现实时(见表1),IS曲线的右移对解决国内失业率的效果可能变得愈来愈弱,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增添了欧元区国家扩张性财政政策的压力,进一步减税或增加政府支出便成为不可避免的应对手段。无论是税收减免还是增加政府支出,其结果均是不断加大财政赤字,其结果是必然导致主权债务危机。
解决欧元区内国家主权债务危机的途径有两条:一是将发生主权债务危机国从欧元区剔除,使其脱离欧元区,以此阻隔该国继续“搭便车”的机制。二是欧洲中央银行采取救助措施,给发生主权债务危机国注入欧元清偿力,以此来缓解主权债务危机国破产。无论是采取哪种方式,发生主权债务危机国都从国债的发行中获得了好处,即便发生主权债务危机国被剔除出欧元区,它也能从此前所发行的欧元债务的违约中获得经济利益,在欧元区各国经济增长普遍乏力的情况下,这种“搭便车”获取经济利益的方式将被其它欧元区国家所效仿,致使其它区内国家不断发生主权债务危机,若将这些国家不断地从欧元区剔除,最终结果将是,欧元已不再是一区域货币,而是一国或两国的联合货币,欧元因此可能名存实亡。如果在欧元区某国发生主权债务危机的背景下,欧洲中央银行采取救助措施,发生主权债务危机国不仅能从过去的“搭便车”中获得好处(征收国际铸币税),而且还能继续“免费乘车”。对主权债务危机的救助将使区内信誉良好国的经济利益受损(被征收铸币税),这些国家由此而改变财政政策,其结果将导致欧元区内各国竞争性财政支出格局的形成,由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研究假设:欧元区各国财政政策具有竞争性财政支出的关系。
为了更为规范地阐述上述假设,以下再通过建立一个简单的博弈模型来加以说明。
作为全球一个特殊的经济体,欧元区成员国与世界经济存在双重的博弈关系:一是与非欧元区的博弈,另一则是区内成员国之间的博弈。由于区内一些国家缺乏投资动力,并结合前面的分析可知,这些国家只能利用财政政策来调节社会经济状况,在社会保障与社会福利存在刚性的前提下,这些国家无论从刺激经济还是从社会稳定的角度,其财政政策只有两种选择:增加政府支出(简称增支)和不增加支出(简称不增支)。为了方便分析,这里可将欧元区内的国家依经济增长状况分为两类:一类是增长乏力的国家A,另一类是增长尚有一定活力的国家B,M代表增加政府支出所得收益(债务货币化下的国际铸币税),δ为财政赤字率超过欧元区制度规定而得到的惩罚,当国家A增加支出而国家B不增加支出时, A国债务问题通过非货币化的途径由区内协调解决,此时增加支出国家所得收益为N,不增加支出的收益为-N,A、B国的支付矩阵如下表2所示。
从表2可以看出,该博弈存在两个纳什均衡,一个是(增支,增支),另一个为(不增支,增支)。由于有A的存在,无论是出于机会主义动机还是出于无奈②,A都会选择增支,只有在惩罚机制发挥作用,且N-δ<0时,出于机会主义动机的A才会改变策略,而出于无奈的B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均会选择增支,这就意味着该博弈只有唯一一个精炼纳什均衡,即(增支,增支)。尤其是当我们结合现实情况来看时,精炼纳什均衡(增支,增支)的存在性则更为突出。虽然1997年在欧元区生效的《稳定与增长公约》规定,如果判定某一成员国赤字率可能或已经超过3%,就向该国提出警告并要求其进行纠正,如果该成员国仍然不执行,欧盟就会启动过度赤字惩罚程序。成员国赤字率连续三年超过3%,最多可处以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0.15%的罚款。但是,罚款规定自希腊债务危机以来,一直没有付诸实践,时至今日,当欧元区债务危机国已从希腊蔓延至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爱尔兰乃至意大利等多国时,惩罚机制恐怕就难以启动了。在这种情况下,欧元区成员国的理性选择必将都是增加政府财政支出,一个成员国政府竞争性财政支出的局面形成。
三、竞争性财政支出与债务危机
上面我们从理论上分析了欧元区统一货币政策和分散财政政策的内在矛盾与冲突,并根据欧元区成员国单一充分就业目标以及试图实现目标手段的剖析,提出了成员国竞争性财政支出的研究假设。接下来,我们先依据相关的实际数据利用经验分析的方法来检验上述研究假设,然后再分析这种竞争性财政支出的结果。
我们将通过成员国面板数据的计量方法从整体上去考察欧元区财政支出的决定因素以及构成。分析变量包括:财政支出占GDP的比例(f)、通货膨胀率(π)、失业率(u)和主权债务占GDP的比例(z)。
由于数据完整性以及不同成员国加入欧元区时间早晚造成的限制,此处使用1999年加入欧元区的比利时、德国、爱尔兰、西班牙、法国、意大利、芬兰、荷兰、奥地利和葡萄牙,共计10个国家从1980年到2010年的数据(部分国家1990年前的主权债务占GDP的比例数据不完全,对此我们用插入法进行了补充),对比其入区前后的状况。数据来源是欧洲统计局网站、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网站以及经合组织网站的公开数据。
为了更充分地利用有限的数据信息,此处采用面板数据计量分析方法,模型选择固定效应对数模型的形式,这使每个变量的估计系数可以体现弹性意义。通过反复尝试选取最好的关于欧元区成员国在入区前后的财政支出占GDP的比例(f)(简称财政支出占比)、通货膨胀率(π)、失业率(u)和主权债务占GDP的比例(z)(简称主权债务占比)之间的估计方程如表3。
表3中的模型估计结果表明:入区前,欧元区的通货膨胀率和主权债务占比都分别与财政支出占比表现出同向关系,普遍表现为当其他影响因素不变时,通货膨胀率每增长1%,财政支出占比相应增长0.3352%,主权债务占比每增长1%,财政支出占比相应增长0.2741%,并且通货膨胀率比主权债务占比对财政支出占比的影响程度要大,而失业率对财政支出占比的影响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数量关系。这种状况说明:在欧元诞生前,欧元区成员国主要利用扩张的财政政策来对付通货膨胀的影响,政府的就业目标显著地受到劳动力净流入的冲击,使其与财政支出状况不存在稳定的相互关系,除此之外,一阶自相关性说明财政支出状况自身具有明显的趋势性。入区后,欧元区的财政支出占比除了受趋势因素的影响外,另一个主要的影响因素则只剩下主权债务占比,且回归模型显示,当其他影响因素不变时,主权债务占比每增长1%,财政支出占比增长0.3386%,并且这种正向影响程度较入区前变大了,而对于通货膨胀率和失业率来说,不仅失业率的影响依旧如入区前一样不明朗外,通货膨胀率的影响对财政支出占比的影响已经变得不明显了。这种状况说明,自欧元区统一货币后,财政政策的作用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其基本丧失了调控经济运行的职能,几乎完全沦为债务的“猎物”。当财政政策成为债务的“猎物”时,由债务与财政支出的关系可知,其必然陷入债务率增长—财政支出比增长—债务率增长的恶性循环,欧债危机因此就变得不可避免。
比较表3欧元区财政支出占比在统一货币前后两个阶段的模型,不难看出两个经验分析模型除了上述有关决定因素及其影响效应的显著变化以外,另一个明显的差别还在于前后两个方程的常数项上,统一货币前,回归方程的常数项为0,说明财政支出占比不存在自发性因素,财政支出占比完全由引致性因素决定。然而,统一货币后,回归方程的常数项为2.5426,显著地不为0,说明财政支出占比不仅存在自发性因素,而且还表现为以2.5426%的匀速增长③,这意味着,当欧元区的经济增长率平均低于2.5426%时,即使所有因素不发生变化,欧元区成员国的主权债务也会不断累积增大。统一货币后,回归方程的常数项的非0性质,从另一个侧面也证实了我们的研究假设,即欧元区成员国之间存在竞争性财政支出。
四、债务危机的演化路径
前面的分析表明,欧元区成员国所存在的竞争性财政支出使得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不可避免,当希腊、意大利等国主权债务危机爆发后,现在人们所关注的焦点似乎已不再是欧债危机是否会发生,而是欧债危机将如何演化,它对世界经济和国际金融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面对欧债危机的不断爆发,尤其是希腊债务危机问题,经济学家、欧盟相关区内组织以及欧元区各成员国政府等纷纷都在寻求应对或化解欧债危机之良策,并陆续出台和提出了一系列的相应拯救方案[5][6]。这里,我们暂不讨论这些方案是否可行和有效,而是将关注点放在一个更长远一些的视角来探讨欧债危机可能的演化路径及其结果上。
作为主权债务危机,希腊等欧元区国家的债务危机既有与一般经济独立国家主权债务危机共同的地方,也有其自身的特点。从一般主权债务危机的演化路径上看,主权债务危机最终的结果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国家破产,另一是不破产。与两个结果相对应的危机应对策略各有不同,破产是不救助或救助无效的自然结果,不破产的前提则是救助,并且救助还必须是有效的。有效救助的途径有两条:一是有效的自救,二是有效的与债务人协商,达到债务人的谅解,使相关债务压力被主动减轻或使债务展期。就有效自救而言,主权债务危机的本质决定了财政政策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削减财政赤字只会减缓未来的债务压力,它并不能增加即期的偿还能力,增税虽具有即期效应,但这种手段往往不适宜民主政体,而债务危机本身却是一个即期的偿债能力问题。针对即期的偿付,经济独立国家主权债务危机有效自救的唯一途径就剩下债务的货币化了。然而,我们也必须看到,主权债务的货币化只适用于那些国际储备货币国家,对于非国际储备货币国家的主权债务危机,债务的货币化则是不现实的,因此,对那些民主政体、非国际储备货币国家的主权债务危机,根本就不存在有效的自救方案,其唯一的出路就是与债务人协商解决。欧债危机则不同,虽然欧元区成员国属民主政体,但欧元却是国际储备货币,这就意味着,欧债危机通过债务的货币化是有可能获得解决的,只是由于债务危机国没有独立的货币政策,使得发生债务危机的国家自身无法去实现债务的货币化,而是要依赖于欧洲中央银行。另外,与一般独立经济体主权债务危机不同的是,欧债危机发生国并不是一个独立的经济体[20],它只是独立经济体中的成员,这种成员关系决定了欧债危机有效救助的多样性,除与债权人协商解决外,欧债危机还可能存在有效的“区内救助”。
欧债危机区内救助的方式总体上也可以有两种:一种是货币化救助,这种救助方式需由欧洲中央银行发行货币来解决,另一种是非货币化救助,该种救助方式则需要区内主要成员国垫资来解决,从前述欧元区成员国的财政收支及其债务状况来看,除卢森堡的财政略有盈余且债务比例不高外,其余国家自身的状况本身都不乐观,尤其区内最主要的国家—德国和法国,德法近些年来财政赤字占GDP的比例虽都有所下降,但债务占GDP的比重却明显上升,且均超过60%。这就意味着:欧元区内负责任的大国即使有救助的愿望,但国内自身的经济状况却不允许,即便是德法两个大国国内经济状况许可,区内竞争性的财政支出必将诱导出第二、第三、…,乃至更多的希腊出现,其最终结果不仅是欧债问题没有获得有效解决,而且同时也拖垮了德法两个大国的经济。此即表明:欧债危机的非货币化救助不仅不现实,而且救助后的结果对欧盟经济一体化的打击将是致命的,因此,欧债危机区内救助的途径就只剩货币化救助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择。
货币化救助即意味着区内成员国主权债务的货币化,它是依靠欧洲中央银行增发货币来形成相应的救助基金,然后将一定数额的基金注入发生债务危机的国家,从而增强债务危机国即期的偿债能力。显然,货币化救助短期内对于维护金融市场的稳定具有立竿见影的作用,并且当这种救助基金达到一定规模的前提下,甚至可以在一定时期内利用救助组织强加给主权债务危机国的财政约束达到化解欧债危机之目的[21]。实际上,这种大家出钱共同为债务危机国买单的方式不仅不具有可持续性,而且还有可能威胁到欧元本身的生存。说它不具有可持续性,一方面指这种所谓救助基金的形成未必能成为现实,因为通过货币化形成的基金将严重损害区内对维护欧元币值稳定负责任国家的利益,尤其在区内成员国存在竞争性财政支出的现实背景下,越是负责任的国家,其将承担越大的成员国道德风险,因此这种救助方案未必能获得各成员国的认同;另一方面,即便是利益受损的那些成员国从欧盟整体利益出发,跳出本国利益不谈,以更加负责任的态度来对待欧元区的整体利益,最终使救助基金成为现实,欧洲央行的救助无疑是对“免费搭车”行为的一种奖赏,它会诱导更多的区内成员国通过竞争性的财政支出来满足国内政治与经济上的需要④,一旦这种格局形成,欧洲央行必将背负一个沉重的负担,其行为也将系统性地偏离中央银行稳定货币的目标。
五、欧元信用危机与出路
一旦欧洲中央银行利用债务货币化的方式去救助区内成员国的主权债务危机,欧洲中央银行就陷入成员国竞争性财政支出——主权债务危机的恶性循环。这种恶性循环的结果必将不断侵蚀欧元之信用,从而引发更大的危机——欧元信用危机。
毫无疑问,相比欧债危机,欧元信用危机对世界经济、国际金融市场乃至欧元区各成员国的共同利益的影响要大得多,后果也严重得多。因为,若按这种格局发展下去,欧元在“用脚投票”的市场选择下必将最终退出国际储备货币,欧洲统一货币因此也就不再有什么实质性意义了。对此,我们认为,理性的欧洲中央银行即使在当前面临较严重的欧债危机的背景下,也不应采取债务货币化的方式救助区内主权债务危机国家。
上一部分的分析表明,债务货币化是区内救助的唯一选择,如果欧洲中央银行不利用债务货币化的方式去救助欧债危机,任其债务危机发酵的话,可能会导致区内主权债务国破产。一旦区内主权债务国破产,区内各成员国的主要债权银行和非银行金融机构必将受到严重冲击,甚至引发全球性的金融危机。由此看来,面对严重的欧债危机,不救助似乎的确也不行,救助则是唯一的出路。显然,我们这里要讨论的不是救不救助的问题,而是如何救助?
当区内救助不可行或救助效果可能更坏时,放弃区内救助应是一种理性选择。事实上,主权债务危机国是否破产并不完全取决于其是否有区内救助,与债权人有效的协商并使债务展期有时对于化解主权债务危机会更为有效,它一方面使债务危机国的财政约束处于硬约束状态,起到有效抑制竞争性财政支出的效果,另一方面它不会破坏欧元信用的稳定性。当然,此处的关键则在于债务危机国是否有动力与债权人进行有效商协⑤,从而保证展期后的债务不违约。然而,债务危机国是否有动力保证展期后的债务不违约的关键又在于它选择违约与不违约的成本与收益,在违约收益一定的情况下,如果能通过某种途径来降低债务危机国选择不违约的成本,其必然能增强债务危机国选择协商性化解债务危机的动力。
要降低欧债危机国选择不违约的成本并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欧洲中央银行跳出区内救助的视线范围,将救助措施的组合扩展至全球,先锁定一些有经济能力的重要经济体,并通过相关共同利益的充分考量,主动去寻求第三方救援,经过与第三方充分协商,达成多重组合的救助方案⑥去化解欧债危机。这样既可避免主权债务货币化可能引发的欧元信用危机,又能达到有效救助的目的。我们认为,中国是最有条件和可能的外部第三方。
六、结论与思考
众所周知,经过三十几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经济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它现已成为全球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经济体,并且已经积累了三万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从这点上看,中国应是唯一一个有条件的第三方力量。接下来的问题是,中国为什么要去救援欧债危机?
从眼前利益及表象上观察,中国作为第三方去救助欧债危机似乎是一种非理性的选择,因为这一选择无疑要冒重大资产损失的风险⑦,况且,从严格的意义上讲,欧债危机与中国经济并没有直接的关联关系,要说它会对中国经济发展产生影响,那这种影响也是全球性的,中国恐怕还是一个因此受挫相对小的国家。但是,从长远以及策略性的角度去分析,我们应不难发现中国作为第三方去救助的理由。
中国作为当今世界经济实力上升最快,且上升趋势依旧保持良好的大国,寻求与大国经济地位相对称的国际地位是我们发展的必然选择,国际货币体系保持美元与欧元主导的两足鼎立关系对于中国保持可持续的高速增长显然是有利的,尤其是它有利于推进人民币的国际化和国际货币制度的改革。从根本上讲,人民币若不能成为最主要的国际储备货币,中国的国际经济地位就没能得到相应的体现。前面的分析表明,如果欧洲中央银行得不到外部第三方的救援,债务货币化是其唯一的选择,而债务货币化的结果极易触发欧元本身的信用危机,欧元信用危机至少将削弱其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地位,甚至可能使欧元解体。欧元解体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国际货币制度将再度回到单一美元主导的格局,这是我们在谋求大国经济地位过程中可能最不愿意见到的一种局面;即便是欧元不解体,但由于它的相对地位被削弱,美元的主导性得到进一步强化,这也为我们谋求人民币作为主要国际储备货币会带来更大的困难与障碍,其将成倍地增加我们推进国际货币制度改革的成本。相比较而言,现在作为外部第三方出手救助欧债危机恐怕对我们来说是一种更理性的选择,更何况它还有利于人民币的汇率稳定。
总之,欧债危机以及中国谋求大国经济地位的发展战略使我们与欧盟成为经济利益共同体。从这个意义上说,在我们相关要求能够得到满足或保障的情况下,以第三方的角色救助欧债危机给了我们实现梦想的一个历史性机遇。
注释:
①由于欧元区诸国几乎都属于发达国家,且都是开放程度很高的国家,劳动力具有向这些国家净流入的特点,这一特点使得欧元区国家即便是在经济繁荣的时期,国内失业率状况通常也不会有大的改观。
②这里的无奈指非经济因素以外利益,主要包括各党派的政治与社会利益,它是民主政治下的产物。
③这一点是由含趋势性的对数形式所决定的。
④即便是引发债务危机的国家,为了获得欧洲中央银行的救助而不得不接受财政支出方面的约束条件,并按欧洲央行的要求去削减财政赤字,但我们必须看到,在民主政体下,这种财政约束只可能是短期的,因为竞选的民主政体具有内在的扩张财政支出的冲动,尤其是当有人为这种冲动的后果买单时,扩张性财政支出的意愿将更为强烈,一旦欧洲央行实施了救助,来自欧洲央行的财政约束立即转变为软约束,依政治利益的内在机制将重复发挥作用。
⑤与债权人协商解决主权债务危机的困难不在债权人方面,而是在债务国,因为债权人已经成为被“绑架”者,债务国则是“绑架”者。
⑥所谓多重组合救助方案包括:对区内成员国一定程度的财政支出约束,区内主要国家依据自身的能力主动购买主权债务危机国的债券的数量,第三方购买主权债务危机国债券触发的条件及义务,以及欧洲央行债务货币化上限等。
⑦实际上,话又说回来,我们当前如此巨大的外汇储备,在人民币不断升值的背景下,其实际资产价值也处在不断的损失的状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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